可是他却依旧诡异地在一步一步向前走,明明他已经快尿出来了,可脸上的笑却越扯越大。
他走进这座森罗殿里,房梁上挂满了向下攀岩的小鬼,明明是石头做的,偏偏刻得如此栩栩如生,仿佛他多看一眼,这群小鬼就能纷纷朝他扑来,将他吞噬。
李兴不敢再乱看,他管住自已乱瞟的瞳孔,死死盯着脚下的路。
然而他失算了,这座宫殿里,不仅房梁上有小鬼,地上也布满了那些盘腿而坐的小鬼。
随着他的视线下移,只见其中一个盘腿而坐的小鬼突然动了动身子,它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空洞的眼眸,直直地对上了李兴的眼。
李兴的心脏像是骤然被人捏紧,他身子狠狠一颤,拼命想移开视线,可他的眼珠子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根本动不了一分。
小鬼头顶的鬼火还在熊熊燃烧,幽蓝的火焰下,那张被刻得生动的鬼脸上,突然朝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嘴唇裂开的缝隙里,那排尖锐的利牙上似乎泛着血光。
李兴脑袋乍然嗡了一声,他听见自已全身的血管,发出了爆裂的声音,四肢痛到痉挛,剧痛席卷全身,他的身子止不住抽搐着。大脑发出警报,告诫着李兴赶紧逃离这座诡异的宫殿,可他的脚步却完全抬不起来!
巨大的恐慌之下,李兴瞬间没了意识。
然而,他身后的玩家们没一人发现不对。
他们跟在李兴身后,低着头朝里走着。
森罗殿里处处透着怪异,没人敢去多看那些东西一眼。
很快,他们一行人走到了宫殿的最中间。
那里的地面用血画了一个巨大的圈,无数根未点燃的白蜡绕着圈围成了一个圆。圆圈的最中心空空荡荡,显然这是留给允禾的。
在玄度的指示下,闫铭珂他们抬着允禾,将允禾连带那顶轿子一起,放到了白蜡的中心处。
接着,玄度让他们九名玩家分别坐到白蜡外围铺好的跪垫上。
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与这个实力未知的NPC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哪怕知道等待他们的必然是坏事,可玩家们还是被迫坐上了跪垫。
随着他们落座,殿内赫然飘起一股红烟。
林烟看不清四周的情况,在她眼前的只有燃起火焰的白蜡。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歌声,空悠悠的女声唱着不知是何意的梵语,阴暗的曲调回荡在这座诡异的森罗殿里。
一阵阵歌声里,林烟的意识有些模糊,她盯着和红烟融成一团的火焰,脑中突然窜出一个问题:蜡烛之前也是燃着的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将林烟惊醒,她猛地睁开眼。
只见这座森罗殿里哪有什么红烟和歌声。阎王座前,只绕着一圈未点燃的白蜡,中间立着一顶像棺材一样的红轿。
红轿与她之前见到的模样没有任何差别,上面焊了一扇漆红的铁门,复杂的花纹勾勒着不知名的含义。轿身被铁链一圈一圈缠绕着,铁链的每一个连接处都挂着一把形状奇怪的锁,像人头又像佛像。可惜距离太远,林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正想细看,突然觉得有人好像在盯着自已,她下意识顺着来者目光望去。哪知撞上一双空洞洞的双眸里,被挖去瞳仁的眸子里是一片望不到的黑。
林烟被吓出一身冷汗,她的头皮发麻,心中的警报拉响,林烟一边强迫自已移开视线,一边在脑中不停给自已洗脑:这就是一尊神像,并不是真的阎王爷,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可能是洗脑真的成功了,林烟总算是逃避开了那双可怖的眼睛。
然而不等她喘一口气,林烟突然就与自已身旁的李兴对上视线。
不知这人盯了自已多久,林烟看向他眼睛时,只见他那双下三白眼像是从未移开过一样,死死将她盯着。黑黝黝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恐怖得像个假人。
她被吓了一跳,刚想开口询问,四周突然传来一道诡异的歌声。
熟悉的曲调和唱法,与她在幻境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林烟浑身一震,她呆呆看着眼前的白蜡一根一根亮起火焰,摇曳的火舌烧得旺盛。不知从哪儿飘来的红烟将他们卷入其中,她再也感受不到李兴那怪异的眼神。
就当她疑心这又是幻境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排戴着面具的人。
在红烟里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见到那些人的身量都差不多,她们长发未束,穿着一身像是戏服一样的白色长袍,脸上的面具是一片纯白,没有画任何东西。
她们嘴里唱着那首怪异的曲子,凄凉的唱腔让在场里的每一个人都冒起了鸡皮疙瘩。歌声之下,这群女子像一股烟,幽幽飘到了他们身后。
压迫感从后方直直袭来,林烟手脚发颤,她不敢回头,只能直直盯着前方。
而前方的玄度不知是何时走到了白蜡中心,他身上的袈裟在红烟里泛着血色,上面的金线若隐若现。只见他紧闭双眼,举起手中的金杖,嘴唇微动,低声念着梵语。
那些经文混着歌声一起,回荡在他们耳边,像紧箍咒一样,箍得他们脑袋生疼。
只听他最后一个词落下,他手中的金杖突然重重往下一敲,整座森罗殿以他为中心开始向外发出震颤。
剧烈晃动下,有几名玩家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想站起身逃跑,然而不等他们动作,一向镇定的王洄突然高声喊道:“别动!”
王洄的实力很强,玩家们对他的话也是下意识服从。他们止住动作,朝中心望去。
红烟在森罗殿颤动时已经消散,此刻他们能够清楚地看见玄度脸上挂着的一行血泪。
但他似乎毫无所觉,他依旧稳稳拿着金杖,四周的震颤丝毫撼动不了他一点。等到颤动停下,森罗殿再次归于寂静时,他才松开金杖。
随着他的金杖一起落地的,还有红轿上的锁。
那些锁明明没人解开,却自顾自地纷纷向下掉。缠在轿身上的锁链没了禁锢,也渐渐滑落。
铁门随之松动,玄度似有所觉,他向后微微一退,“轰”的一声巨响后,铁门倒下。
灰尘纷飞间,他们看见火红的轿辇内突然探出一只雪白的手,她捏住帘子,微微向外掀开。
众人的心脏不知为何突然狠狠跳了起来,他们死死盯着即将走出来的女子。
轿帘一点一点展开,穿着绣鞋的脚率先踏上地面,接着是绣上金线的裙边,上面勾着一只涅槃重生的金凤凰。
众人的视线随着凤凰渐渐向上移,越过繁琐的首饰,他们看见了一张未施粉黛,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是允禾。
然而诡异的是,明明她在走,可她的双眼却是紧闭着的。
但她却像是找得到方向一样,直直走到玄度面前。
只见她突然朝下猛地一跪,火红的婚服在墨黑的地面上铺开。
白蜡燃着的光打在玄度的脸上,白净的皮肤上隐隐跳动着火焰的影子。他的表情慈悲而怜悯,他抬起了允禾的下巴,微微俯身。
额间那抹莲花红得快要滴血,玄度伸出了手。
他修长的手指沾了一滴脸上的血泪,像某种诡异的传承,玄度将这滴血液,稳稳抹在了允禾的额心。
红痕落下,女子绮丽的眉眼被衬得愈发妖异。
像一朵盛开得热烈,却又即将衰败的玫瑰,火红的花瓣下,掩盖着糜烂的腐臭味。
只见她眼睫微颤,蝴蝶煽动翅膀,允禾睁开了眼。
火红的光映在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隔着那一圈白蜡,她勾起红唇。
朝他们鬼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