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次日,熬夜看折子的弘历,天不亮又去了圆明园。
福晋起来时得知了消息,松了口气。
爷若是因为温晚,耽误了万岁爷的差事,那才是灾难。
宫里,熹贵妃也得了消息,笑了笑:“今儿戴温晚送来的手串罢,那红宝石的小象,我瞧着喜欢的很。”
宋嬷嬷赶紧拿了出来,熹贵妃拢在手上,还低头看了看。
“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也许久没这么喜欢一样东西了。”
“我就牵挂这两个孩子。”熹贵妃拨弄了一下小象,笑容慈和。
“娘娘也太操心了些。”宋嬷嬷轻叹。
昨儿赐馄饨,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娘娘的用意的,无非是让王爷心疼格格。
虽说只赏赐王爷跟福晋,是应该的。
但王爷的心里有格格,正热切着呢,规矩不规矩的怕是顾不那么严谨了。
“格格的路,已经很好了,退一万步说,格格还有您呢!”
“您这样事事操心谋划,也是伤神!格格知道了,又得红了眼儿了,不说您,我都最怕格格哭了。”
“也忘了仔细问问,格格在王府,哭不哭的?”
熹贵妃笑道:“你还说我操心太多,你呢?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好些!”
宋嬷嬷不好意思:“奴婢就是白白絮叨些没用的,王爷待格格好着呢。”
“你说的也对,退一万步,她还有我呢。”
“昨儿那馄饨,到底不该送的。”
宋嬷嬷不解:“娘娘不是说,王爷现在心偏的没边了,这样能让他更切实的生出心疼之意…”
“娘娘可是想起,王爷才是您亲生的了?”
熹贵妃被逗笑了:“你呀!”
“我哪里不疼他了?”
“可两人之间,终究是温晚吃亏些,如今是好,但弘历若变了心意,她便要遭罪。”
“从头到尾,弘历都吃不了亏。”
“既如此,我自然要为温晚多打算些。”
“说馄饨送错了,是想起了他府里刚因温晚处置了人。”
“我这么送馄饨给福晋,福晋若是想多了,不知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提点于她。”
“福晋是个好的,只是谨慎小心了些,总想做的尽善尽美,瞧着也辛苦。”
宋嬷嬷反应了下:“那,不如娘娘再赏赐福晋一番?”
“倒也不用这么急。”
“明儿你打发人出去,让她进宫来罢,还是要当面才能显得亲近,也不至于彼此会错了意。”
“是!”宋嬷嬷应下。
要说这熹贵妃还真对福晋是有了解的。
用了早膳,刚漱了口,福晋就想起了昨晚的馄饨。
因弘历不去她那里,她便用晚膳早一些,馄饨到的时候,来送的人便点名了,时辰晚了些,娘娘嘱咐不必用尽,福晋已经吃了八分饱,不过还是吃了两粒。
绿竹当时还很高兴,熹贵妃到底最看重福晋,这馄饨只给了爷跟福晋,温晚格格是没有的。
福晋也没多想,熹贵妃也不是头一回送东西了,回回都只给她跟弘历。
今日想起,方发觉,娘娘是头一回这种时辰赏这样家常的东西。
温晚被人诬陷,熹贵妃是知道的。
母子情深,纵贵妃向来不插手府里,所有事儿,爷也不瞒着的。
如此想来,熹贵妃兴许自有深意。
人都已经处置了,贵妃当满意才是。
若不满意,又在何处?
福晋缓缓洗了手,思索无果便暂且放下了。
今儿她额娘和傅恒要来,她心中欢喜,实在不想去想其它了。
“额娘爱用的鲜鱼,可否备好了?”
“回福晋,今儿一早送来的,已经在小厨房了。”
“傅恒爱那味火腿笋尖,让小厨房笋尖务必做的脆生些!”
“是!笋从地窖里拿的,保存的好着呢。”彩柳笑道。
福晋又仔细问了菜色,然后连茶水都考虑到了:“虽说额娘爱碧螺春,今年新得的龙井茶片儿,也该给额娘尝尝,一会儿便上一壶龙井,另装一罐子碧螺春送给额娘。”
“是!”彩柳一一记下。
绿竹瞧着,笑道:“福晋瞧着真是轻快,奴婢想起了福晋尚未入府时的模样了。”
福晋笑了笑:“额娘跟前,我仍是女儿。”
早起就过来的大格格听了,跟着笑道:“额娘面前,我也是女儿!”
福晋听了笑容更盛。
绿竹等见福晋这样开怀,越发说了几句凑趣儿的,让福晋笑的停不下来。
说话间,却见高玉来了。
“福晋,爷今儿实在不能回来陪您用午膳,特让奴才送了一壶果酒,给福晋同家人添喜。”
“另外还有送富察福晋和小公子的礼。”
高玉身后,四个小太监都捧着东西。
福晋点头:“替我多谢爷的心意。”
“是!奴才告退!”高玉行礼退了出去。
绿竹心里下意识想:怕不是一会儿就要去蔚兰苑了。
也不知道爷给钮祜禄格格的是什么?
今儿爷如果能回来,也不知会不会来福晋这里…
若是以往,必然是会来的,可现在,绿竹已经捏不准了。
也不敢提,省得扫了福晋的兴,只在心里压下,仍笑脸上前哄着大格格用点果子。
福晋这边热热闹闹,等着待客。
蔚兰苑这里,冷冷清清,却也有一位不速之客。
刚升了格格的黄氏。
来拜山头的。
态度恭恭敬敬诚诚恳恳:“格格,奴婢无所长,只会一点儿绣活儿,这炕屏,是奴婢的一点心意。”
“黄格格,你我都是格格,这奴婢二字,从何说起?”温晚淡淡一笑。
“是我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让格格见笑了。”黄氏似乎对自己宫女出身,坦坦荡荡。
“这炕屏绣工不凡,实乃佳品,可萍水相逢,我也不好白拿你的东西。”温晚苦恼的看了眼何嬷嬷。
何嬷嬷以为主儿是要随便给黄格格一点儿回礼,正要给点建议,却听温晚道:“我在家听额娘道,绣品都是心血,一针一线,十分不易,若论心血,价值千金也使得。”
黄氏听的心颤,赶紧道:“我没有旁的本事,只会这点粗糙东西,哪敢以千金相比?格格不嫌弃就是我的福气了。”
温晚摇头:“你觉得粗糙,却是我怎么也做不好的。”
黄氏一听,赶紧要补救:“格格千金贵体,哪里需要做这种活计!”
“越说越让我无地自容了,我一个小格格,怎称的上千金贵体四个字?黄格格莫要笑话了。”
“嬷嬷,你觉得,黄格格这炕屏,价值几何?”温晚偏头看向何嬷嬷。
黄格格一听,不好接话了,只有些尴尬的笑着,并不知温晚的意思。
何嬷嬷却是懂了。
“回主儿,这绣品,府里出去采买,怎么也要二百两府里采买,都是压价的。”
“既如此,便给黄格格白银三百两,如此,也算是公平交易。”温晚道。
黄格格??!!
我没听错吧?
她她她她!给我银子?!!!
她本来想的是,温晚若收了,不回礼,以后自己再来,便也能进得了门了,来的多了,怎么也就遇见爷了…若她回礼,也算是有了往来…
总归,抬手不打笑脸人,温晚不至于不收。
可万万没想到,温晚回的是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被一个小太监端了上来。
黄格格脸都黄了!
“格格…这…”
黄格格很想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宫女出身,所以拿银子羞辱我。
但看温晚的神色,实在不像…
听说她如今懵懂无知,兴许只是蠢成这样了。
罢了罢了,又不能真的撕破脸。
黄格格扯出笑容:“谢格格…”
“你只带了宫女,拿着恐不方便,嬷嬷,让人送黄格格回去罢。”温晚眼神无比善良。
“是!”
黄格格只能起身告辞。
她的院子离着温晚的院子一东一西,本来她去温晚这里,也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也都知道她带了东西去,如今都等着看温晚会给她什么回礼。
然后,诸人就看到了那一盘白花花的银锭子。
春然也是有心,选的银锭子都是蹭光瓦亮的…
黄格格一路都低着头,好在她穿的平底鞋,昨儿还是宫女,所以走的飞快。
戴佳氏也收了消息,一时十分惊讶:“银子?!”
“是银子!大家都看到了。”
“回礼给银子,简直闻所未闻!”戴佳氏摇头。
“听说黄氏绣工了得,以前专管爷贴身衣物的,这回定然送的绣品,钮祜禄格格回了银子,便是买下了,两不相欠的意思!”
“黄氏,白跑这一趟了。”戴佳氏叹了口气。
“她这样上杆子,也忒没脸没皮了!”她的宫女小声道。
戴佳氏脸色不太好看。
她其实也动了去温晚那里碰碰运气的想法。
福晋不理她,高侧福晋也不肯收她。
苏格格本就对蔚兰苑示好,金格格自己也无甚宠,还被罚了…
她的选择太少了。
算来算去竟只剩了蔚兰苑。
她得罪过温晚,可那又如何?后院之中,哪有真的撕破脸,只看彼此有没有用。
戴佳氏自昨日就一直琢磨,怎么给温晚一个投名状。
还没想出来,黄格格就去了,她正观望,若是黄格格得了好,就说明温晚还算好相处,她也厚着脸皮去使劲奉承,也未尝不可。
但黄格格灰溜溜的出来了。
戴佳氏心知,这么硬生生的去是没指望了。
还是要想法子。
宫女看出她的心神不宁,也不敢问,只能小心劝慰:“格格,金格格被罚,陈格格被关了,珂里叶特格格去了园子,若是爷回来,总能想起您的。”
“您的手好看,奴婢给您再用茉莉膏子润润手罢?”
戴佳氏点头。
她的手是她最得意的地儿,她甚至为此认真学了煮茶,点茶,泡茶…
她也想过,自己争不过温晚,但新人入府,一夜恩宠总会有的,只要有一夜,自己总能想法子,让爷对她留下点印象…
可谁能想到,爷根本就不来!
一日两日,戴佳氏逐渐心凉。这种感觉让她做了两日噩梦。
她突然醒悟,她才15岁!她不能坐以待毙!
更不能任由岁月磨平她的野心!
山不来,我就想办法去见山!
她知道,后院都嘲笑她,但这样的处境,还谈什么脸面!
第52章
当天,弘历夜里披星戴月而回。
先去福晋那里问了问傅恒的意思,富察家自然愿意。
福晋说完,弘历就点头起身。
他进来没有更衣,福晋就明白他不会留下,倒也没有什么失望之意。
弘历出了福晋这里,就去了蔚兰苑,温晚却已经睡下了。
弘历不死心,进去掀开床帘看了一会儿,果然是睡了。
温晚向来睡的早,他虽有些失望,但也不觉得温晚是故意的。
转而出去正厅坐了,叫了何嬷嬷问温晚今儿都做了什么。
何嬷嬷回道:“主儿上午见了黄格格,下午小睡了一会儿,再只看了芍药花。”
就是一动没动的意思。
弘历心想,果然是没我陪着,就无所事事,真是娇的很…
等会儿?
黄氏?
“黄氏来做什么?”
“黄格格送了自己亲手绣的炕屏给主儿。主儿很喜欢,回了黄格格,三百两银子。”
弘历一怔:“回了什么?”
“三百两银子…”何嬷嬷低声重复道。
片刻,弘历就笑出了声。
“她呀!”
当初还要黄金百两,补他俩的情谊呢。
“也为难她了。”弘历笑完了又叹气。
站在一边的李玉心知他嘴里的为难是这位主儿为难,并非一路走回去的黄格格。
这心偏的真是没边儿了。
“一气给了三百两,她倒是手松的很。”
“李玉,取三千两白银,送过来。”
“是!”
弘历想了想,温晚爱用银子,是不是没有上过街买过东西的缘故,同小孩子一个道理,那时候他的小姑姑和妹妹不就让他出宫买些不值钱的破玩意儿,图个新鲜?
可眼下带她上街,实在不妥。
他皇阿玛病重,说是好点了,今儿一见觉得怕也是强弩之末…
这时候,他带一个格格上街,御史的折子能埋了他!
罢了,只能先委屈她了。
不过——
“她对银钱价值不知,你们要提点着些,什么东西价值几何。”
“也不是要拘着她,总好过她事后知道,自己再心疼。”弘历道。
何嬷嬷赶紧行礼称是。
李玉却听出了一点东西,等何嬷嬷退出去后,才小心开口:“爷,这样同格格说,未免无趣,不如让宫人们如外头商铺一般,将东西摆了,嬷嬷陪着格格,买几样,也是个乐子。”
弘历笑了:“你这主意,甚好。”
“蔚兰苑人手不多,未免不够,这事儿,就…高玉去做罢!”
“是!”李玉躬身应了。
弘历心情颇爽,温晚总什么也不做,每天发呆,可怜的很,“这个游戏,一个月给她玩一回,也是好的。”
“东西嘛,让吴书来去库里取一些,街上买一些,再去内务府催一催,她喜欢的首饰珠子,有没有新的花样!”
“是!”李玉一一记下。
“也不用急,就——三日后罢!那天我得空。”
这是要亲自回来陪着了。
“是!”李玉盘算着,让高玉弄,他这个好大喜功的,肯定弄的风风火火,轰轰烈烈…
这样的阵仗,爷却丝毫没想到要旁的主子来作陪,倒是想着自己腾出空来。
哎,旁的主子也就罢了,福晋…
爷是一时兴起,想不起来,可作为贴身伺候的,总要提醒一声。
不然爷想起来,再觉得不妥,就是他的罪过了。
可眼下在蔚兰苑,何嬷嬷还在呢,不好提。
索性还有三天,明儿瞅准机会再提就是。
弘历想好了,就去炕上看折子了,李玉赶紧出去让人去做一碗百合羹来,爷一路奔波,指定饿了。
炕桌放了三盏灯烛,隔着屏风和床帐看去,只有模糊的一个光点。
早就醒来的温晚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次日,又是请安的日子。
弘历依旧一早就离开了,早膳都没用。
温晚懒懒的,有些不太清醒。
她昨晚失眠了。
为着不见弘历,所以故意早早睡了,偏偏弘历回来打开了床帐,看了一会儿放下的时候,温晚就被惊醒了。
再就有些难以入睡,大概弘历那边没了动静,歇下了,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自己不见弘历,为的是昨儿刚走了肾,今儿避开,才能勾的他心里没有着落。
阴差阳错让自己失了眠。
果然凡事都要有代价的。
但今儿是请安的日子,还是要打起精神的。
“主儿,爷今儿早交代,让您戴这只合欢步摇。”含珠捧着一个盒子。
是那支十分精致的琉璃步摇。
温晚点头,再见这支步摇,还是会被惊艳。
许是她欣赏步摇的停顿让何嬷嬷误会了,她小声道:“主儿,今儿请安,几位小主想必都会好好打扮,万没有在福晋跟前着素的意思。”
富察格格去了,已成了不相干的过去。
翻篇了,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嗯。”温晚点头。
看来自己善良易推倒的人设深入何嬷嬷的心里啊…
她同富察格格又没有交情,对方还上杆子算计她呢。
随大流装装样子也就罢了,可既然府里都没有这样的风气,她何须在意?
戴上这支步摇,旁的簪子都显得多余了,春然替她拔掉,只用了几支同样琉璃材质的粉玉兰的顶簪。
衣裳也换了粉金色底子,掺了金线织成的白玉兰花的。
通身的玉兰,只有步摇是合欢花,可不仅不显得不协调,还显得那步摇惊艳夺目。
春然不由惊叹:“主儿太美了…”
“主儿哪天不美?”含珠笑道。
“主儿什么时候都美!不一样的美!”春然回道。
何嬷嬷也笑了,显然十分认可温晚的美貌。
她的眼神里没有担忧,这倒让温晚刮目相看了。
要知道何嬷嬷可是重度被迫害妄想症患者,纵然不敢劝阻,可担忧的眼神是偶尔就会闪现的。
“会不会太过显眼了?”温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随手抚了一下微微晃动的步摇。
“主儿便是不打扮,也是最出挑的,何苦因为旁人的意思,委屈了自己呢?”何嬷嬷道。
温晚:莫不是何嬷嬷被穿了?!
她的原则不都是:总有刁民想害主儿!小心,小心,再小心!
“且爷既然交代了,必然也是有爷的深意,他刚替主儿料理了人,又让主儿装扮的精致又贵重,兴许也是要告诉众人,主儿,是他手心上的人儿,惹不得。”
“如此,后院当安生些日子。”
温晚笑笑:“还是嬷嬷看的透。”
何嬷嬷赶紧摇头:“奴婢愚钝,是主儿不嫌弃罢了。”
春然却有些担心了:“如此,咱们主儿,岂不是成了…”
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何嬷嬷道:“主儿就是什么也不做,天天灰头土脸的,难不成她们就多喜欢了?”
“厨子都知道众口难调呢。”
“更何况这人人都争爷一个,彼此谁又真的能毫无芥蒂?”
含珠点头:“奴婢觉得嬷嬷这话极对!咱们蔚兰苑就是大门口撒银子,她们也念不到咱们的好,既如此,何苦呢?!”
“倒是我想岔了,该打该打!”春然笑道。
温晚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我可舍不得打你!”
春然羞涩的笑了,含珠趁机也要去捏她的脸,一时间欢声笑语。
瞧着温晚见此心情颇好,何嬷嬷也不管她们。
上前替温晚打开手脂的盒子,挖了一勺出来,给她放在手背上,温晚自己慢慢揉着。
声音低低的说道:“主儿,其实古往今来,勋贵后宅乃至后宫,女子之沉浮荣辱,皆在家主…”
“家主愿意护住一个人,便没有护不住的。”
温晚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嬷嬷苦心,我记着了。”温晚点头一笑,她的手轻轻握住了何嬷嬷的手,一下即分。
何嬷嬷又惊又喜。
温晚向来不太喜欢别人触碰,能自己做的事儿都是自己,沐浴也是,直到穿好里衣才出来,由她们帮忙擦拭头发而已。
她这轻轻的一握手,不可谓不亲近!
春然捧着扇子过来了,何嬷嬷一腔热血,暂且掩了下去。
只心里想,不枉自己夜夜思索当年后宫娘娘们的荣辱录…
装扮整齐,就要去请安了。
温晚选了把扇子,就是弘历先前送的白玉骨柄的,慵懒的半遮着脸,一路沿着树荫长廊而去。
今儿是含珠陪她来,含珠头一次陪她请安,特意换了身新点的衣裳。
温晚注意到了:“说起来,也没给你们几匹料子,裁衣裳。”
“嬷嬷用的颜色,我怕是没有,不过你同春然的,倒是可选。”
“你们也是年轻貌美的时候,该好好打扮打扮。”
含珠听了,赶紧摇头:“主儿!您的料子都是极好的,哪能赏给我们?”
“且我们是伺候主儿的宫女,干净利索不让主儿看了讨厌,也就是了,怎么能打扮的不像样儿呢!不成…不成体统!”
“你们打扮的好看,我瞧着也欢喜不是?”温晚笑道。
含珠依旧摇头,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声道:“主儿,我听说,宫女若是打扮的太好看…有危险!”
温晚疑惑:“危险?这从何说起?”
“咳咳…这话说出来污了主儿的耳朵,您可万不要告诉嬷嬷啊!”
“我保证!”温晚举起手比了比。
“是…主儿…知道那些…恩…太监…内务府…有些有点权的…”含珠声音特别小,还不敢明说,脸色又白又红。
温晚明白了,这丫头怕被太监看上去做对食。
“你从哪里听说的?”温晚有些奇怪,她的院子,何嬷嬷跟许多把持的很严,谁敢嚼这样的话?
“何嬷嬷…”
“春然也知道一点儿,她毕竟宫里分出来的。”
“我吓坏了,做了好几天噩梦呢!”
“今儿提起来,我怕是又得噩梦…”含珠心有余悸的样子。
果然。
何嬷嬷真够未雨绸缪的。
今儿自己的试探便多余了。
春然含珠都好,那日好感度也是红色19多的高数值,忠心是有,但弘历还年轻,又瞧着体贴温柔的…
少女怀春的年纪,被这样的温柔迷了眼,没准会以为我上我也行…
春然容色平常,弘历除非脑子被驴踢了,不然他这样的视觉动物是不会看上的。
含珠有两分娇俏,弘历本就是她的大老板,万一一个不小心,动了心,也太麻烦了。
如此,甚好。
温晚笑笑:“做噩梦可不好受,我这儿有安神的香囊,你晚上拿一个,放在枕头下。”
“谢主儿!”含珠欢喜的应了。
一路再无话,到了福晋那里,今儿实在人少的可怜,金氏高氏禁足来不得,珂里叶特氏在圆明园——可没人羡慕,爷每天夜里都回府,她都不知能不能见到爷的。
因此给福晋请安后,温晚的座位便往前了。
第53章
先开口的是福晋:“钮祜禄妹妹这步摇,瞧着春意盎然。”
“一年之中,春日当属最好的一季。”
“春已归去,可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也让人心生欢喜。”
“谢福晋夸赞。”温晚起身一礼。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福晋笑道。
“是!”温晚回以一笑。
福晋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也要奉承,戴佳氏比黄氏还早了一步:“妾刚才一直看钮祜禄妹妹,可竟不知如何形容,只会一句,真是好看。福晋这么一说,妾觉得豁然开朗!”
一句话奉承了两个人,戴佳氏其实有些才能的,就是运气差了些。
“戴佳姐姐这话,倒让我无地自容了。”
“妹妹这一害羞,更是美不胜收,哎呀,真是瞧着挪不开眼了。”戴佳氏笑道。
“妾也一直看着钮祜禄格格呢,同格格比,妾才是无地自容了。”黄格格也趁机说了一句。
温晚笑笑,不再应她俩的话。
也没有借着福晋的态度,就主动讨好搭话的意思,而是坐姿端正的,发呆…
福晋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而同乌拉那拉氏说了两句话,无非就是天热了,屋子里熏香觉得闷了这样的琐事。
只说了两句,福晋便让散了。
回去后,温晚换了衣裳,却没有同往日般窝在炕上,而是去了后头的书房。
当然不是为了看书,只是觉得屋里太热。
春然立刻会意,把温晚白日里常用的东西都收拾了,一趟趟亲自往那边送,然后再一一安置。
那边有一个宽敞的贵妃榻,可以供温晚歇着,她将窗户轻轻推开,隔着后头规整的小树林,隐约能看到水面。
春然在榻上布置了许多的软枕,她细心,选的都是没有复杂刺绣的,如此便不会磨着温晚。
含珠则捧了许多百合花来,说是府里花房刚孝敬的。
“主儿的新衣服也送来了,倒是快得很,一共送了三套来了,说不出五日,再送三套来。”
“还有这个月的份例,也送来了,竟没等我们去取。”含珠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兴奋的。
她安置了百合花后,又给温晚端了一小小碗微微冰过的双皮奶来,上面铺着的一层,一半是糯糯的红豆和一半是桃子酱。
“主儿,您身子只能吃这一点儿,委屈主儿了。”
温晚笑笑,小声道:“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含珠立刻精神百倍:“奴婢为主儿肝脑涂地!”
“哪里来的冰呢?”温晚吃了一口,随口问道。
这双皮奶可不像瓜果,可以用井水浸过。
“冰窖送来的,不多,不能拿来给主儿纳凉,不过可以做些凉菜。”
“听说福晋那里是用着做冰果碗的。”
“那一会儿你们也都用一碗,嬷嬷呢?问问嬷嬷能不能吃得?用一小碗也好,今儿实在热的狠了。”温晚缓缓吃着。
“嬷嬷去收银子了。高公公送来的。”
“三千两,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含珠比划着。
正说着,何嬷嬷就进来了,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个盒子,和一张纸。
双手恭敬的呈给温晚:“主儿,爷写的礼单。”
含珠跟春然本来嬉笑的脸色立刻收敛了。
仿佛弘历的手写礼单是多么神圣的东西似的。
温晚接过看了看,里面有三千两白银,还有琉璃兔子一盒。
“主儿还有一个盒子。”何嬷嬷捧了过来。
温晚打开。
里面果然是各种琉璃小兔子,很小很小,一把可以抓十几个的那种。
但每个都颜色不太相同,也神态各异。
如今的工艺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了?
温晚把玩了一会儿,有些爱不释手,她看了眼春然带过来的东西——她爱把玩的那个白玉山子,还有一套十二花神的手把件…
她环顾四周,最东侧的那一面墙只放了四幅条呈的画,下面是一张条案。
“买柜子这个事儿,你们有经验吗?”
三人都愣了。
“主儿要买什么柜子?”何嬷嬷先反应过来。
“一种像我房里那种多宝阁类似的,但要更大,整面墙行吗?”
“主儿是要放这些小摆件?”
“嗯。”
“柜子这样的东西,咱们自己出去采买是不成的,太大了,怎么也要过福晋那里,说一声。”
“若是府里有的,福晋能送给主儿也未可知。”
温晚撑着脸看着那面墙:“府里定然没有我想要的。”
手办墙。
多遥远的梦了。
“库里倒是有一组多宝格,但都是原先放在窗边的,太矮小了,颜色上也颇厚重。”何嬷嬷想了想道。
“先拿出来罢,给我放到墙角去。”
“是!”何嬷嬷赶紧去找了。
温晚低头看到自己手边的碗才想起来:“先去给嬷嬷弄一碗,热的很。”
“你们也赶紧去吃。”
“问问许多,要不要尝一尝。”
“是!谢主儿!”春然出去了。
含珠仍然守着温晚,等春然进来,眼神示意她,她才同温晚说一声,方退出去用了一碗。
“嬷嬷在外头用了。主儿莫要挂着了。”春然一边擦着花瓶一边道。
其实花瓶干净的很,但她是个眼里有活的,甚少站着不动的当差,总让自己手里有点活儿。
温晚嗯了一声,继续把玩那些兔子。
春然擦了花瓶就把碗端到门口去了,外头还有两个粗使丫鬟,她端出去,自有她们送小厨房清洗。
她回来又换了根新的抹布帕子,给温晚把榻上的桌子又擦了擦。
一边擦一边留意温晚有没有出汗,随时准备过来扇风。
温晚突然抬头冲她笑了笑,春然被晃了眼,愣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回以一笑。
“主儿笑起来太好看了!”
这朴实无华的夸赞,让温晚心情舒畅。
其实姐的美貌只是姐身上微不足道的一个优点而已…
但姐不能说。
哎。
只能深藏功与名的温晚把兔子一只只摆在桌子上,数了数,二十七只,又放了回去。
兔兔这么可爱,一定很好吃吧?
想吃烤兔子了怎么办?
温晚咽了咽口水,春然立刻注意到了,立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接下来温晚算是找到事儿做了,苦思冥想,怎么暗示自己想吃烤兔子又不至于影响自己娇弱善良小白花的人设…
人设有风险,设定需谨慎啊…
玉锦阁。
秀珠从外头匆匆进来,她突然停住脚步,抽出帕子擦掉了额头的汗珠,才继续快步而入。
“主儿。”
“老爷回话了,说明儿要去圆明园见万岁爷回话,想必也能见到王爷。”
“这是老爷让人给主儿的。”秀珠从袖口抽出一个厚实的荷包。
不用看,高氏也知道里头都是银票。
她阿玛虽然娶了继室,又生了一女,但从来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
高氏拿着荷包,有些难过。
“阿玛,他往年这时候,总爱用点酒,说这种将热未热的时候,出点汗儿,陈年旧疾,便能好了大半…”
“可我如今,连一壶酒,都不能给他送去。”
过的不好的孩子才会想家。
高氏原来得宠,心思都在弘历身上,只想同弘历朝朝暮暮,虽有好东西也想着她阿玛,但哪里是今日这样的思念入骨一般…
“给我温壶酒罢。”高氏轻轻擦掉泪水。
秀珠犹豫:“主儿…您还要抄经…”
不能饮酒啊。
“呵。”
“抄经。”
“他根本就不在意我有没有抄经,他只是罚我,做给他疼爱的那个人看。”
“怎么罚,我有没有知错,都不重要…”
“如今玉锦阁,多冷啊。”
“谁会知道呢。”高氏又落了泪。
从天上掉下来,砸出来的坑,只有自己知道有多深,有多难爬出来。
见她这样,秀珠一咬牙,出去了。
半响,拿了一小瓶酒进来了。
这是以前弘历兴起时同高氏共饮用的酒,如今还剩三瓶都存在地窖里头。
“主儿,可不能就这么喝。”
“奴婢给您温一温,待午膳的时候,再用,可好?”
高氏只是难过至极,但理智尚在,知道不能就这么饮酒,点了点头。
秀珠放心了,把酒放下,又去给高氏打水洗脸。
哭不仅伤身,也伤肌肤。
后院中的人,再怎么样,对脸,都是极上心的。
高氏果然没有拒绝,温水混着牛乳,敷起了眼睛下方的半张脸。
敷了脸,高氏看起来好了一点儿,至少不哭了。
秀珠这才又道:“主儿,老爷还问了大阿哥。”
高氏一愣:“大阿哥?”
“阿玛,是想要我养大阿哥?”
“老爷没说,只让问了几句。”
“传话的人已回了老爷了,说大阿哥在前院,福晋多有照抚。”
“不过,主儿,福晋应该不会养大阿哥罢?”
高氏点头:“除非爷非要给,否则,福晋应该没有这个心思。”
“那就是主儿跟乌拉那拉侧福晋了。”秀珠道。
“蔚兰苑可比我们要紧多了。”高氏冷哼。
“钮祜禄格格才十四岁…还不能伺候爷呢…这怎么养大阿哥啊。”秀珠惊了。
“怎么养?这有什么难养的呢?大阿哥都这么大了,不过是早晚问问话,就是了,又不用她亲手照料,白得一个儿子,礼法规矩上,大阿哥都得孝顺,百利而无一害,你觉得,爷会不先想着她?!”
秀珠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虽然不甘心,可又能怎么办呢?
“主儿,就真的没办法么?”
高氏没有说话,内心已经一片凄凉。
有什么办法?
她从前根本不会想到的,如今突然就明白了——她以前能有那么多法子拢住爷,不过是因为爷愿意!
现在他不愿意了,不宠着了。
她便无计可施,因为做什么,都有可能是错!
接下来的两日,弘历每晚都是夜里才回,回回都是看过大阿哥二阿哥就去了蔚兰苑。
温晚也夜夜被迫早睡。
避而不见。
弘历心里被勾的有些难耐,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亲密的进展了,居然连续三天一句话都未曾说到!
第三日,弘历便没有去圆明园——也不是他偷懒,他皇阿玛今日要见他的两个弟弟,一起回忆他们的皇阿玛,所以,不必他在。
温晚起身,就知道他没有离开。
所以,收拾妥当后,特意戴了那只合欢花的琉璃步摇。
在屏风处停住,对他一笑。
正等着她的弘历看到,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走过去,本想问她这个小没良心的怎么每天睡那么早,都不肯等他的?又想问她这几日都做了什么,可有想他?
可心里头一次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斟酌又斟酌似的,最终只说了一句:“睡的好不好?”
温晚点头,步摇晃动,一下下晃在弘历的心头。
“这步摇,戴了两回了。”
温晚下意识摸了摸:“又不许戴了么?”
“喜欢?”
“嗯。”
“喜欢。”
弘历牵住她的手,在掌心轻轻揉了揉:“我也甚是喜欢。”
温晚微微垂头。
两人的气氛多少有点拉丝了。
李玉站在角落,恨不得自己长的再娇小一点…
他低着头,余光却看着门口那边,不出所料的话,高玉要进来回话了。
这个倒霉蛋子!
高玉的脚出现时,李玉立刻低头,事不关己,任由他入内。
“爷!”高玉带着笑行礼。
弘历眼神如刀。
高玉啪跪下了,声音颤抖:“爷…东西都备好了…”
弘历这才想起今天还有正事儿。
“先用早膳。”却是对温晚说的。
温晚点头,由他牵着去了桌子旁。
高玉又等了一会儿才敢擦了擦汗,然后慢慢爬了起来。
他还得干活呢!
用过早膳,弘历又拉着温晚坐在炕上说话。
“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白日都在后面书房了!凉爽的很。”温晚有些自豪似的。
“哦?换了个地儿窝着?”弘历笑她。
“你的身子也不能现在给你用冰,你再忍忍。”
“太医说,只要养好这个夏日,你身子就大好了。”
“知道了。”温晚点头,手里的帕子摊开,里面赫然是两只小兔子。
“怎么还拿着兔子?”弘历捏了一只看了看。
“这兔子瞧着凶凶的。”温晚拿起另一只也递了过去。
弘历看了看,她所谓的凶,大概就是有些霸气的样子…
“这就是凶了?”
“嗯。”
“那你还一直拿着——”弘历的话戛然而止。
温晚一无所觉,从他手里把兔子抠了出来,又放回帕子里把玩。
“你最喜欢这两个?”弘历声音又不对劲儿了。
温晚啊了一声,有些疑惑:“都喜欢啊,就…瞧着这两个…也没有什么…就拿着玩了…”
所以,她是无意识的。
但无意识的,可能就是偏爱的。
弘历心快速的跳了好几下。
哪怕没有记忆,自己果然还是她下意识的偏爱。
选兔子都选有些像他的。
这让他的声音柔了又柔:“兔子凶你,我替你罚它,好不好?”
温晚不可思议:“您干嘛?别动我的兔子!”
“兔子凶我也喜欢!”
“最喜欢了!”她强调!
“哦…最喜欢。”
“那便算了。”弘历笑得若无其事。
温晚却不敢让他看见兔子了,自己用帕子包了,进去藏了起来。
弘历等了一会儿,约莫她藏好了,才进去找她。
两人面对面时,温晚气哼哼的,想要绕过他。
被他一把拦住,终没忍住,又抱进了怀里,但没有完全抱紧,他低头,整好以暇的看着她。
“兔子比我重要?”
“为一只兔子,同我生气?”
“恩?”
“小没良心的!”
温晚被他说的,愣了一下,然后觉得好像他说的有道理…
于是脸上挂了愧疚,认真道歉:“我错了。”
弘历忍俊不禁,低头,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你呀。”
温晚似乎分辨不出他这话是不是还在生气,怯生生的道:“错不在兔子,在我…”
“我原不该这样小气…”
“我真的知道错了…”
弘历原本瞧她认错,还挺受用,但见她如此内疚,反而听不下去了,心软的不行,抱紧她:“原是我不好,为一只兔子就如此吓唬你。”
“我再让人做一套小老虎给你,好不好?都是凶的。”
“可以吗?”温晚依旧怯生生的。
“怎么不可以?”
“你呀,这点胆子。”
温晚这才整个人不那么僵硬了,任由弘历抱了一会儿,才轻轻推了推他。
声音依旧软软怯怯的:“喘不过气儿了…”
弘历忍俊不禁,松了手,低头笑道:“本就打不得骂不得,如今还抱不得。”
“我瞧着,该给你取小字娇娇才是。”
温晚哦了一声:“既觉得娇,不养也罢…我不怪您…”
弘历一下子心软的要命:“我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你就该娇一些,爷养得起。”
说到这儿,弘历想起了今儿为哄她做的准备,便叫了高玉进来。
“布置上罢。”
“是!”高玉赶紧去了。
温晚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故而也没好奇这简单的对话,任由弘历拉着她去炕边坐下。
“苏氏说,你送三阿哥的东西,她十分喜欢。”
“嗯。”温晚随意点了点头。
苏氏生子,后院都要送东西过去,温晚送的是一套木制精雕的瓜果花卉模型,是许多按照她的要求,托府里采买的,同内务府买的。
“她说,后院送的礼,唯独你最用心,可见是个喜欢小孩子的。”
温晚疑惑的抬头:“我送三阿哥,他一个小孩子,自然要送他用得着的东西,可这跟我喜不喜欢小孩子有何关系?”
“我也没见过小孩子呀…”
弘历笑了:“你说的有道理。”
“改日让苏氏带他来,与你一见。”
温晚摇头:“他那么小,何苦折腾?”
“您若定要我见,我去苏格格那里见便是了。”
“何苦折腾你呢?三阿哥太小,大阿哥却是大了,可也是小孩子,改日让他来给你请安也可。”
大阿哥?
重点终于来了么?
他不会要把大阿哥给我养罢?
我谢谢您啊!
温晚为难的想了想,小声道:“一定要见嘛?”
“后院每个都要见的么?”
“可是大阿哥要生辰了?”
“我只送礼行不行…”
弘历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笑道:“哪里就说到生辰了,不过是给你请个安。”
“不想见就不见。”
温晚苦恼的摇头:“并非是什么想见不想见。”
“我总不知要如何见人。”
“上次黄格格来,吓了我一跳!”
“我好不容易才熟悉了见福晋的流程,这见阿哥又是个什么流程?”
“见旁人就这么苦恼?见我倒是随意。”弘历叹气。
“您又不是旁人。”温晚下意识就接了句。
但她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仍旧纠结怎么见大阿哥。
弘历被这话弄的心满意足,握住了她的手:“不想了。”
“乖。”
“无论见谁,该为难的都不应该是你。”
温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请您不要以己度人好不好嘛!”
“您身份贵重,谁敢为难您呢?”
“我虽然不怕死,但我身上可还有我们钮祜禄家满门的命呢!我阿玛额娘,还有兄长,刘嬷嬷…他们何其无辜?”
“教宫规的嬷嬷还说,后宫女子更不容易,一旦入宫,便不可以自戕,否则就要连累满门!”
“吓不吓人?!”
弘历不免又被她气着了,哪有人整天遇到事就直接到死这一步的!一点余地都不留!
“那嬷嬷没教你,不可把死呀死的挂在嘴边?!”
温晚不以为然:“我都死过一回了…”
“百无禁忌…”
“闭嘴!”弘历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心。
“哦。”
弘历瞧着她这样子,又心疼了:“说好了,娇养着你,怎么会让你为这点事儿为难?”
“嬷嬷说,要谨言慎行。”
“什么位分就要守什么位分的规矩。”
“您…很好…特别好…我不想给您添麻烦…”温晚垂头,整个人十分难过。
弘历一下子五味杂陈。
原觉得她好养的很,不恃宠而骄,不贪心,也不多嘴,原来是她在很努力的不给自己添麻烦。
到底是他没能给她高位,才让她如此小心翼翼。
以后——
他轻轻揽住了她:“心心,你且忍一忍。”
他终于动了某种心思。
温晚笑笑:“又说傻话,我吃的好,住得好,睡得好…”
“您且忍一忍我才是…”
“我会长大,会让您养的不那么麻烦…”
她听到他心跳猛的加速。
然后唇上微凉。
这次没有手指的阻隔,温润柔软的触感让弘历有些失控。
这其实是他第二次吻一个女人。
上一次还是大婚之夜,为表对福晋的尊重而已。
再就没有了。
床笫之间,胆大如高氏,也不敢去吻他的唇。
他潜意识里,本就该如此。
她们当对他心存敬畏。
可现在,他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辗转缠绵。
不该为一个女子失控,但她是不一样的——这两股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掰扯挣扎。
就在他终克制住要离开时,懵了的温晚无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唇…
她的舌尖划过…
弘历脑海里的想法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的手用力,扣住了反应过来想要逃避的温晚。
“心心。”他的声音从两人的唇齿间传出。
外面,李玉好心的拦住了高玉。
然后得意的比了个给老子跪下磕头感谢老子大恩的手势。
高玉不明所以,怒目以对,不过身体十分诚实的没有移动。
第54章
“高玉。”
弘历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来,高玉才如蒙大赦,快步入内。
却不见温晚,只有弘历自己坐着。
“布置好了?”
“回爷,都布置好了,一干人等也都扮上了。”
“嗯。”
“让人进来伺候格格。”
“是!”高玉退了出去。
李玉正端着一壶茶走来,两人擦肩而过,高玉说了句多谢。
李玉笑笑,没有停留,赶紧给弘历送了茶进去。
却是凉茶。
弘历笑骂了句:“你倒是胆大!”
李玉笑着行礼:“爷饶命!”
“滚。”
“是!”李玉屁颠屁颠退出去了。
何嬷嬷正好进来,先跟弘历行了礼,才绕过屏风进去内室。
一眼就看见温晚坐在床上魂不守舍。
自己走近,还没出声,她就吓了一跳,往后缩。
脸色绯红欲滴!
何嬷嬷一眼就明白过来。
心疼的在心里嘀咕了句:爷也太心急了,主儿还小呢!
她见温晚这样,也不戳破,轻柔的劝着温晚洗了个脸,重新上了点面脂,温晚不爱上妆,只用鹅蛋粉轻轻扫了一下面庞而已,眉粉都未用的。
收拾完,温晚拖着不想出去,只一味的愣神,何嬷嬷正要劝一劝,就见弘历进来了。
他一挥手,何嬷嬷只能无奈的行礼退了出去。
温晚恍若没察觉身后的人已经换了,撑着脸看着梳妆台旁的落地花瓶,里面是新换的百合花。
直到弘历走到她身边,尽可能轻声的叫了她一声:“心心…”
温晚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弘历有点心疼,他没有靠近,叹了口气:“我吓着你了?”
“那我——”
温晚突然站了起来,扑进他的怀里。
倒把弘历吓了一跳,又惊又喜。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温晚闷声闷气:“您是个好人。”
滴!好人卡一张!
弘历??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因为他在她眼里是个好人,所以她尽管什么都不懂,还是愿意相信他?
还是无关爱情…
弘历有些失落,不过更多的是欢喜,她终究是最信任自己的。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朵:“我是好人?”
“不怕我?”
温晚在他胸前点了点头,蹭的他心头的火又旺盛起来。
“那…”
他抬起她的脸,缓缓凑近。
温晚立刻捂住了嘴。
弘历大笑:“还说不怕我!”
“坏人!”温晚含糊不清的道。
“这就变成坏人了?!”
弘历拉下她的手握住,轻叹一声:“春宵苦短日高起…原同心爱之人,都不必一夜春宵,就让人难舍难分了。”
他深深的看着她,她还小,就让自己这样…
若是长大了…自己会不会…
温晚心里一个咯噔。
她露出迷迷糊糊的眼神:“不分开,不好么?”
“您是觉得我不好养么?”
弘历回神,心里嗤笑,自己在想什么呢?
于繁忙政务中,得一温柔乡,有什么不好?
难道要冷冰冰的,摒弃七情六欲?
那要这天下,还有什么意思?
他再次把她拥在怀里:“不想同我分开?”
温晚不说话。
呸!我有的选么!
当你求而不得的“妹妹”,一生狐假虎威不好么!
弘历当她默认了,又抱的紧了些:“不分开。”
“更不会觉得你难养。”
又抱了片刻,他艰难的松开她,再抱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改成牵着她的手:“闭上眼睛。”
“有惊喜给你。”
温晚乖乖的照做闭着眼睛,由他牵着,往外走。
什么惊喜?
姐现在眼界儿很高!
你那些珠宝首饰华服美食,已经不能让姐出卖灵魂了…
姐现在想要…嗷…完蛋,无欲无求怎么办…
都怪前世太苦…
不行,我得振作起来…
要俩兵马俑怎么样?
前世没去看,怪遗憾的…
嗯?
怎么出门了?
嗯?
怎么突然人声鼎沸?
等等!李玉!那是你的声音吧?
你卖什么?
卖身?!!!
这么劲爆?!
温晚期待感一下子蹭蹭增加了,好在弘历及时的出声了:“睁开眼罢。”
她小心的睁开眼,怕被日光刺到,却见眼前是一只手——弘历想到了,所以为她遮挡了,起到了缓冲。
片刻,他放下手。
温晚!!!
惊讶又有点懵!
这是什么?
菜市场?!
啊呸…是商业街…
李玉,你那手挥的太假了好不好!
原来你是卖鱼的!
你这什么口音啊!
“不能带你出去,委屈你了。”
“过些日子,我一定带你出去好好走一走…”弘历道。
温晚:“您有银子么?!”
弘历??
“不买吗?随便拿?”
那这也太假了吧…
影响体验感啊…
“有。”
“你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弘历一挥手,一个小太监捧了一托盘荷包上来。
弘历取了一个,然后牵着温晚走下台阶。
院子里,此刻到处是精致的摊位,那桌子都是花梨木的。
第一个摊位就是李玉套着件绸缎衣在卖鱼,活的,小锦鲤,在大青花瓷缸子里游来游去。
温晚过去看了看,李玉殷勤的用不知道哪里的口音招呼:“格格,买鱼吗?”
温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转身抱着弘历的胳膊笑:“我不买…”
“那就再看看别家。”弘历道。
李玉只能可怜兮兮的在后面看着。
第二个摊位是高玉,瞧着靠谱不了多少,衣服虽然不是绸缎的,但很新,他卖的是灯笼。
一个个精致的不得了,最中心那个居然还是琉璃的!
温晚的手略过那个琉璃的,选了一个小鱼儿的。
“我要这个。”
“我喜欢鱼儿!”
李玉抻着脖子听到了,差点一口气憋着!
您喜欢鱼不买我的真鱼?!
亏我跟高玉差点打起来,争这个摊位!
“你该问问多少银子?”弘历笑着提醒。
于是温晚一本正经:“请问,几两银子?”
“格格,半贯钱就够!”
温晚对弘历小声道:“半贯钱是什么意思?”
弘历小声回答:“一两银子,一贯。”
温晚算了算,有点惊喜:“那我可以选两个?”
“对。”
温晚又低头选了起来,这次她依旧没有要那个琉璃的,而是选了另一条鱼,凑成了一对儿。
“好看吗?”
“好看。”
“付钱呀!”
“好…”弘历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高玉。
高玉受宠若惊的捧着:“多谢您!”
弘历接过温晚手里的一只鱼灯笼,同她继续往里走。
下一个摊位是不认识的小太监,应该是前院伺候的,也穿着布衣,戴着一个瓜皮帽。
卖的是笔墨纸砚。
那烫金的花纹墨,一看就是名砚的砚台,还有厚重光滑的纸张…
小太监都不敢像高玉那样拿起来叫卖。
温晚站在前面看了一会儿,对弘历道:“您要那块墨么?”
“好。”
“请问,什么价儿呢?”温晚指了指最中间的那块墨,看花纹同弘历用的有点像。
“格格,这块儿是八两银子。”小太监点头哈腰的回道。
“这么贵?”
弘历佯装生气:“你买一个普通刺绣的炕屏,就花了三百两,给我买一块墨,却嫌贵?”
温晚一想也是,立刻表示是自己小气了。
然后拔下了头上的一支金蔷薇花的簪子,递了过去:“这个够吗?”
“这太多了!”小太监犹犹豫豫,不敢拿。
弘历接了过来,重新给温晚簪了回去,然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银锭子抛了过去:“不必找了。”
小太监立刻高兴的喜笑颜开,把墨用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装了,双手捧了过来。
温晚接过:“送您。”
弘历刚拿在手里,就立刻有一个仍旧是太监打扮的上前,手里捧着一个空托盘。
弘历把盒子放了上去,仍同温晚一人拿着一个灯笼,缓缓继续。
竟然还有卖茶的,还打了个崭新的店铺旗子:写了一个大大的茶字。
“格格,小店还有茶点!格格尝尝?先尝后买!”
温晚笑了:“那就尝尝罢。”
茶点当然精致的不像话,不过都是有茶入味,因恐伤身,平日里温晚也是吃不大着的。
她每样都尝了尝,选了最好吃的一份龙井茶酥,又取了一小块,银签子挑了,喂给弘历。
“这个最好。”
弘历咬住吃下:“那就买一些?”
“好。”
温晚想了想,又挑了一块玫瑰茶饼,喂给了他。
“这个如何?”
“也好。”
“不如每样都买一点儿。”弘历道。
“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
“好。”
小太监喜笑颜开:“格格,小店明码标价,一斤一两!”
“论斤的啊?”温晚恰当的表现出了惊讶。
“是!”
“那便每样要一块罢?我们俩分着用?”弘历道。
“嗯。”温晚的注意力不在分着吃上面,她侧过身小声道:“我们买这样多,是不是该让他便宜些?”
“有道理。”弘历鼓励一笑。
“您问…”温晚戳了戳他。
“好。”弘历一本正经:“我家夫人说,买这样多,该便宜点才是!”
小太监假装为难:“这位爷…我们小本生意,明码标价,实在便宜不得!”
“这装点心的盒子,我们便不收钱了,如何?”
温晚??
盒子还要收钱?
思想够超前的啊!
“夫人,你觉得如何?”弘历低声笑道。
“那…好吧…”
然后小太监拿出了那么大一个花梨木雕八仙过海的食盒…
装的满满的,但他明显忘了称重,心虚的收了三两银子。
食盒自然也就过了过弘历的手,就被人接过去了。
“卖面具了!卖面具了!”下一个摊位立刻开始吆喝了。
果然得有面具。
温晚走过去,看了一会儿,没有那种可怕的或者搞怪的,一个个都华丽又漂亮。
“格格,面具可以试戴!不好看不收钱的!”
温晚十分纠结,“这个罢…”
试了试,没有镜子,她只能侧身问弘历。
弘历道:“好看!”
“是吗?”
“可我还想再试试那个…”
刚戴上,弘历立刻道:“好看!”
如此四次,温晚不乐意了:“您敷衍我呢!”
“怎么会?”
“是真的好看。”
“你看最初你选的这个兔子,耳朵特别衬你!”
“这个老虎,颜色衬你今儿的这身衣裳…”
“还有这个…衬你的耳坠儿…恩?你这耳坠戴过两回了。”
戴过两回,就是首饰不够。
“这几个面具都要了,我带你去看看首饰。”弘历道。
“我还想要那个。”温晚指了指一个狼头的,不过那狼画的一点也不凶狠。
“好。”
付了银子,温晚就把狼头的给弘历比了比。
弘历任由她摆弄。
温晚自己笑了会儿,才把面具放下,递给了跟着的小太监。
弘历牵着她去了首饰摊位,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摊位的首饰竟然不是宫中的样式,更像是民间的。
这让温晚来了兴致。
“格格请坐!”看守摊位的是春然。
她换了一身布衣,有些拘谨,在温晚坐下后,把镜子摆了过来。
“格格生的这样好看,肯定戴什么都好看。”
温晚侧过身小声的弘立道:“她夸我好看。”
“嗯,我的夫人是京城最好看的。”
“您小点声儿…”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弘立挑了一对耳环,给温晚比了比。
“果然戴什么都好看。”他道。
温晚嘴角眉梢都是笑意,“照你这么说,我也不必精挑细选了,随意那两对就打发了。”
“那怎么能行?”
“长得好看又不是你的错。”
“不能因为长得好看,就不能选自己喜好的东西了。”
温晚十分惊讶:“您看了多少戏本子学的这样的话?”
弘历一时有些心虚。
他身边那么多女人,心情好了,他偶尔也愿意哄两句的,会说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
但这话怎么能跟温晚承认呢?
于是道:“哪里学的不要紧,要紧的是真心。”
温晚像是被哄到了,越发欢喜。
最后在春然的推荐下,温晚选了两只银镯子,都带着花朵样式的小铃铛,弘历给她选了三对耳环。
原身是正经的满人姑娘,是有三个耳洞的,不过平日里她嫌沉,只戴一对。
又是一番不伦不类的讨价还价后,方都付了银子。
再往里走就是卖花的了。
百合,芍药,还有莲花等,还有几株山茶花,连盆放在地上。
含珠打扮成了卖花女,正在装模作样的给山茶花松土,脸上都沾染了泥土。
“格格买花吗?”
“都是自家种的。”
“山茶花瞧着不错。”温晚道。
“您真有眼光,这株是新品,已经全是花苞,这几日就开了。”含珠满眼都写着:主儿,快买快买!这个最好!
“鲜花虽美,但不长久。”温晚假装叹气。
“还是看看旁的罢。”
“要想长久,画下来就是,然后按照画样儿,做一批瓷器来,如此可还算长久?”弘历道。
“可我不善画…”
“怎么能劳夫人动手,花开时,我画来与你。”
“也好。”温晚故作勉勉强强的买了。
弘历看破不说破,侧身笑道:“前面还有糖果,你是不爱的,不过是要凑个人气儿,另有些布匹绸缎,我陪你转转。”
“本想为你叫那捏面人儿的进来,可他们市井平民,见不得场面,慌慌张张也是无趣,到底不如去街上来的好玩儿,便作罢了。”
温晚嗯了一声,边走边道:“有柜子么?”
“柜子?”
“嗯。”
“我的猫儿狗儿老虎兔子的,只能放在盒中,我想要个大柜子,皆摆放上去,如此方日日可见。”
“我库里有,让高玉给你送来就是。”
“我要的是这种…”温晚比划了一番。
弘历看懂了:“这倒是新奇的样式,一会儿画了,让人现做便是。”
“嗯。”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在李玉故作可怜的眼神里,温晚买了他两条小鱼儿,李玉高兴的又送了三条,一并用青花瓷大缸养了起来。
天渐热了,弘历便拉着她去后头书房了。
他给她画她要的柜子,她在旁边一样一样看自己买来的东西。
“面具能送给娘娘一个么?”
“能。”
“这墨可好用?”
“你送的,自然好。”
“这是哪个味儿的茶饼?我原尝的时候怎么没觉察!如此好吃。”
“是好吃。”
“一个月让他们给你做一回罢,瞧着怪可怜的。”
“您真是个好人!”
“我帮您磨墨!”
“嗯。”
“等等…你怎么做到的?磨墨磨脸上了?”
“别这么擦…”
“猫儿似的!”
“您真的会擦嘛?”
“痒…”
“有沾那么多么…”
“别动耳朵呀…”
………
何嬷嬷李玉在外面各站一边,听着里面话音不断,时而夹杂着弘历的笑声,每每笑过后必然要软声去哄。
午膳就在书房用的,上午算是有了运动量,加上书房凉爽,温晚用的还算颇多,弘历瞧着心情也跟着不错,就让赏厨子,温晚也跟着赏了。
“你午后也歇在这里?”弘历坐在榻上喝茶。
“嗯。”温晚点头。
“让人另给你搬一个带纱幔的榻来。”
“库里就有。”
“东间宽敞,就安置在那里,你午歇也能舒服些。”
“柜子是想放在东墙那里?恩?你那是放了什么东西?”
弘历看到了三个矮小的多宝阁架,贴墙放在地上。
他眉头一紧:“甚——”
但丑字被他及时咽了回去:“甚可怜…”
“我让高玉催着,柜子定能给你及早送来,那边可还要多一个斗柜?跟榻各放两边,也对称些,我记得库里有一个楠木景泰蓝的——”
“李玉。”
李玉立刻进来了:“爷!”
“让人去看看,库里是不是有一个楠木景泰蓝的柜子,若有,就搬过来罢。”
“是!”李玉退出去了。
“那个花瓶倒是不合适了。且不换了可好?我给你画几个花样,另烧一炉来,不是要山茶?”
“原那炉空蓝釉,颜色也衬,只没有这样落地大插瓶,但有几个落地花缸,用来给你放荷花的。”
“怎么这么看着我?”弘历轻笑。
温晚撑着脸:“您好厉害。”
“什么都会。”
“您怎么那么厉害呢?”她满眼惊叹。
“你呀,就没想到别的?”弘历笑道。
“恩?”温晚疑惑。
“厉不厉害先不说,愿意为你花心思才是真的。”他轻叹。
“你莫不是觉得,我为谁都如此?”
“爷哪有那功夫!”
弘历深知这话不挑明,她是不会明白的。
温晚点头:“嗯嗯嗯…我如今是后院里头,最得宠的!我知道的。”
弘历叹气,果然她的想法还是偏的。
这是宠的事儿么?
高氏当初那种算宠。
可高氏如何同她比?!
“你呀!”弘历却只笑叹了这么一句。
“画好了么?”温晚探过身,她眼尾还有一丁点儿的墨没有擦掉,如一粒美人痣。
弘历抬手,在她的眼尾轻轻摩挲:“还想要什么?”
“一并画与你。”
温晚觉得痒,微微蹙眉躲避。“您送的小船能自己在水里转动…那…桌子能不能?”
“转动的桌子?”
“用作何用?”
弘历实在不觉得一张桌子动起来有什么美感…
温晚比划了一下:“用膳时,若桌子面儿可动,我便可自己挑菜,不必旁人伺候了。”
弄好了姐要涮火锅!
弘历笑了:“你这心思总异于旁人,不过你说的却也不费什么,我让人去给你做来便是。”
“那…弄好了,我请您用膳!”温晚欢喜的道。
“好。”
弘历提笔,又简单画了一下温晚想要的,刚放下笔,温晚突然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是左手的无名指。
温晚没有说话,抽出帕子,给他擦掉了那一丁点的墨。
擦干净她要收回手的时候,弘历反握住了她整只手。
帕子落到了地上。
温晚没有挣脱的意思,只怔了怔。
“您说心中我最重,那昨晚的高侧福晋,如何那么轻易就能将您请走!”翠翠凉飕飕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循环。
现在的任务已经这么不管不顾了么?
高氏都失宠了!
这怎么圆?!
第55章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摸了会儿小手。
温晚突然把手抽了回去。
弘历始料未及,不过也只当她是害羞了。
可温晚却突然轻哼一声,转身去贵妃榻那里坐着了。
弘历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过去哄。
却听温晚气哼哼的道:“我刚想起来,昨儿做了噩梦。”
“又做噩梦了?”弘历有些担心。
温晚自从落水,就经常惊梦。
“我再让太医来与你看看,开一副安神的方子可好?”
温晚摇头:“我不!”
又道:“您都不问我做了什么噩梦!”
弘历无奈的笑着:“是我不好,那你与我说说,若能替你出气的,我必然不会手软。”
温晚斜了他一眼:“您对自己如何不能手软?”
弘历惊讶:“你梦到我了?”
“自然。”温晚依旧气哼哼的。
“梦到您同我说——”温晚顿住了。
露出一个茫然惆怅还有一丝难过的表情。
“您说心中,我最重。”
“这话不假。”弘历立刻道。
“可您却在…在哪里呢?总之,您上一刻还牵着我的手,转眼就…就去高侧福晋那里了…”
“这本没有什么。”
“但——”温晚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惊恐。
“我…我…又…落水了…”
“不知道怎么…”
弘历心疼的抱住她又开始微微颤抖的身体。
温晚把头埋了进去,“我本忘了的,只记得是个噩梦…”
“这会儿竟都想起来了。”
“只是个梦而已。”弘历软声安慰。
“不想了好不好?”
“我陪你去园子走走?”弘历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并不同她在这件事上纠缠。
“您说…”
“我梦到的…”
“真的是我么?”
“会不会是…她…”温晚说着,竟头一回主动回抱了弘历。
可见是怕极了。
“我想起来了…”
“梦里…她还说了一句话:您说心中我最重,那昨晚的高侧福晋,如何那么轻易就能将您请走!”
“我如何会说这样的话?所以定不是我…”
弘历眼神一变,若温晚还是以前的温晚,对他情深似海,吃醋闹一闹是可能的。
她这个梦,莫不是因为记忆要复苏的征兆?
他当然愿意重新拥有以前的温晚。
但现在的温晚,也未尝不让他心动…
且现在的她,似乎十分排斥以前的自己。
若真的记忆复苏,那…
他轻轻拍了拍温晚的后背:“你这话,可是要我为梦里那个不知所谓的我,同你道歉?”
“是我错了,好不好?”
他不打算让温晚再深思纠缠这个梦境,所以干脆利索的哄她。
“又不是您的错…”温晚情绪好转。
“可让你如此痛苦,我于心何忍?”弘历语气也有些难过。
“一个梦而已。”温晚倒反过来安慰他了。
“我不过是同您说说,您何苦当真呢?”
“既然心心都没有当真,那我也不必当真了?”
“自然。”
“好。”
弘历笑笑,再一次心满意足。
温晚听着脑海里任务完成的回复,也很满意。
皆大欢喜。
因着这么个插曲,弘历到底让太医过来又请了一次脉。
开了一味安神的方子,却不苦的。
然后似乎是极不放心,接下来一连七日,都宿在蔚兰苑,虽说还睡在炕上,可夜里,都会先进内室哄睡温晚。
怎么哄?
抱一会,念一会书,说一会儿软话哄她欢喜…都是有的。
李玉都急疯了。
王爷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么一壶壶凉茶下去可如何是好?
好在吴书来第八日午后,终于跟着从圆明园回来了。
弘历一直留他在圆明园,而吴书来看见李玉又半分芥蒂没有的样子,李玉就知道,他师傅必然是有更大更好的差事。
他恭恭敬敬的伺候了一番,然后才道:“师傅,爷这么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住?”
“白日里一直忙于国政,夜里也要三个时辰的看折子,每日浓茶两壶不说,这凉茶,也日日都要的。”
吴书来浑身舒服的坐着:“爷是有日子没召小主们伺候了。”
“那随侍的珂里叶特格格,在圆明园,跟禁足也差不多了,白日里爷没空搭理,夜里爷又回府。”
“除了蔚兰苑,爷只去福晋那里留宿,可爷总说累了…”李玉补充道。
吴书来沉吟片刻:“咱们是爷的奴才,不能逾矩,但劝谏也是应该的。”
“今儿我教你一个乖。”
“能不能行,就看你自己了。”
李玉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次李玉能不能真的上去,就看他自己了。
吴书来竟然肯给他这么大一个机会。
他到底有什么更好的差事呢?
不过李玉控制住没有多想,再大的差事,他也够不着。
他立刻跪地磕头:“求师傅指点。”
“你小子,是想的太多了。”
“你是不是想,在爷面前提一提其他的小主?”
“你以为爷想起旁人,就肯去了?”
“我告诉你。错了!”
“爷只会以为你眼皮子浅!被后头二两银子就收买了去!”
李玉心凉,他的确这么想的,高侧福晋以前就是盛宠,这次爷都没忍心罚她,可见是有情意的,自己若能提一提从前…说不得爷就…
他倒是不为着高侧福晋,只是为爷的身体着想!
李玉又磕了一个头。
吴书来继续道:“其实,实话实说便是了。”
李玉一愣。
实话实说。
这几个字,深意无限。
“爷,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么?”
李玉脑子转的飞快,终想出了眉目。
郑重的又磕了一个头。
“师傅大恩!徒弟铭记在心!”
吴书来拨了拨他的茶杯盖子,似笑非笑:“送佛送到西。”
“我再卖你一个人情。”
“你无论打算怎么说,怎么劝,都不要在格格面前。”
李玉心中一惊,并不十分明白。
格格若能明白,劝一劝爷,比谁都管用。
但吴书来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能又磕了一个头:“是!”
“去吧。爷允我今儿在府里歇半日,爷那里你好生伺候。”
“是!”李玉这才爬起来,慢慢出去了。
弘历此刻在福晋那里,李玉匆匆赶了过去。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给了他一个爷没让人进去伺候的眼神。
李玉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站在了门口。
里面,弘历没有脱鞋,也没有更衣,随意的坐在炕上,跟福晋说话。
已经问了大格格和二阿哥,这会儿道:“永璜这几日如何?”
“大阿哥十分用功,臣妾劝了两回,身体为重,不可过度,也让永琏做完功课,同他园子里散心,这几日食欲已经好了许多,瞧着还壮实了点。”
“嗯,福晋辛苦了。”
“我瞧着福晋倒是清减了。”弘历伸出手。
福晋把手递了过去,两人手指交握。
弘历一脸爱惜的笑了笑:“可是天热了食欲不振?你以前每每夏日,便有些日子食不下咽。”
“用些梅子酒便会好些。”
“我让人埋在园子里的,也该成了,今儿就让人去取罢。”
福晋不可自抑的生出了一丝感动。
他终究是记着自己的。
尊重,体贴。
都有了。
再没有人能二者兼得。
这么想着,福晋便有些真的释怀了。
心里想开了,身体便也诚实了。
她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弘历一点儿:“那,爷今晚陪臣妾用点梅子酒,可好?”
“好。”弘历应了。
福晋心中腾的升起了欢喜。
“那臣妾这就去吩咐小厨房…”
“还早呢。”弘历笑道。
“再陪我坐坐罢。”
“我也是乏的很,皇阿玛这些日子越发严苛,我每日竟有半日都是站着听训的。”
这样有些示弱的话,让福晋十分心疼。
已经下意识不去想,弘历每晚回来宿在蔚兰苑岂不是会更累。
“臣妾让人打水来给爷泡泡脚可好?再让人进来给爷捶腿按按身子。”
“这个时辰,不折腾了,晚上再洗也就是了。”
“那臣妾吩咐人熬个药汤,爷晚上泡个药浴。”
“也好。”
福晋便起身出去了,门口的李玉行了礼,就听到弘历叫他。
他赶紧进去了。
“爷。”
“折子送去蔚兰苑,我夜里再看。”
“是!”
这是夜里还要宿在那里。
李玉面上不露声色,见弘历没有吩咐了,才退了出去。
福晋吩咐了药汤,又顺势吩咐了晚膳的样式。
待她回来,弘历已经在炕上睡了。
她心疼的轻叹一声,便在旁边守着,好在有一本书在炕桌,她倒也不用干巴巴的守。
弘历半响没有出福晋院里的消息,很快就都知道了。
也都明白了,便都歇了心思。
金氏正在抄经,她上午偷了懒,下午便要抄的多些。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主儿,您得想想法子啊。”她的宫女也急。
夏日了,这院子却冷的很!
“有什么法子?!”
“这经怎么也要再抄半个月!”
“抄不完我也出不去!还能凭空就把爷拢过来!”
金氏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头,却是已经动了心思的。
她的容貌,高侧福晋都得低一分。
不是拿来白白浪费的!
弘历睡了一个时辰。
可见是真的累了。
醒来后,他起身走了走,福晋便劝他早点用膳:“爷睡了好一会儿,必定腹中饥饿,咱们自己府里,早点晚点都不要紧。”
“也好。”弘历笑笑。
晚膳都是些补身子的菜色,弘历瞧不出喜不喜欢,每样都用了一点儿,福晋亲手盛的汤也尽数喝了。
等他放下筷子,福晋也跟着放下了。
漱口后,福晋道:“爷刚用完膳,不好直接药浴,不如院子里走一走先?”
“嗯。”
弘历起身,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叫了李玉:“折子呢?”
“先拿进来,我夜里需得看完。”
李玉心中已经反应过来:“奴才该死!”
“奴才已经把折子,都送去蔚兰苑了。”
“爷惯用的笔墨都在蔚兰苑书房。”李玉跪地磕头。
弘历踹了他一脚:“糊涂东西!”
福晋赶紧劝道:“爷,何苦为这样的小事动怒?”
“折子要紧,万岁爷又催着,爷不如去蔚兰苑看罢?也省的折腾。”
“说好了今日陪你的。”弘历叹气。
“爷的心意,臣妾明白。”
“蔚兰苑后书房,本就是爷夏日爱呆的地儿,这几日闷热,爷在那里看折子,也舒服些。”
“只是爷身子要紧,夜里,还是要人给您熬一碗鸡汤才好。”
弘历握住她的手:“福晋最为我着想。”
“可也得想着你自己,莫要再清减下去了。”
“我明儿让人再给你送些补品。”
“多谢爷!”福晋笑了笑。
弘历便就此要走,福晋自然要送,走了两步,弘历突然停住:“哦,我竟忘了,昨儿皇阿玛骂了我,可却又说,傅恒的亲事,若富察家无异议,这几日就下明旨赐婚。”
“臣妾谢万岁恩典。”福晋深蹲一礼。
弘历亲手拉起她:“待傅恒赐了婚,就得历练历练了,皇阿玛那里,御前侍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福晋眉眼含笑:“多谢爷费心。”
“明儿再请你额娘过府,你再细说一番也好。”
竟然又可以请额娘入府!
福晋笑容更盛:“臣妾——”
弘历止住她的话:“你我夫妻,不必如此。”
“后院安宁,我方能安心国事。我心中明白,这都是你的功劳。”
福晋微微低头:“臣妾的本分罢了,只是,爷这么说,臣妾实在…心中欢喜。”
气氛如此,福晋心中生出不舍,正想抛了气度,开口把他留下。
可还没等她开口,弘历就笑笑,松开了她的手:“回去吧,不必送了。”
福晋只能行礼,然后看着他离开。
李玉带着宫人们对福晋行礼告退的时候,瞥见了福晋的眼神。
不舍,眷恋,还有后悔。
他知道,福晋是想留下爷。
她后悔的是自己没开口,但李玉却明白,她留不住。
爷送开福晋手时的干脆利落,同温晚格格,简直截然不同。
爷每次离开蔚兰苑,若是温晚格格相送,爷的眼神都像是要黏上去了一样,每次都能感觉到爷深吸一口气才能下定决心离开。
至此,李玉终明白,为什么吴书来提醒他,不要当着格格的面儿劝爷。
爷要给格格造一个世外桃源。
没有旁人。
只有他们彼此。
格格不是福晋,他不需要她宽和大度,也不要她吃醋伤心。
李玉心情复杂,至于么…
费心费力,为一个女人?
格格也没有三头六臂啊?
是美!
可这天下,都要是爷的了。
还缺美人不成?!
不懂归不懂,李玉只是想想,抛诸脑后,没有任何作死的打算。
爷要宠,他就想办法帮着爷宠!
李玉屁颠屁颠的跟上弘历,在无人的路上,他在身后侧小声道:“爷。”
“说。”
“高侧福晋院子里伺候的,给奴才送了一个大荷包。”
“给你,你就收着。”弘历不以为意。
“谢爷恩典!”
“他求你什么?”
“奴才没听。”李玉实话实说。
“你倒是颇不要脸。”弘历笑了。
“左右是求奴才给他的主子说好话,可…奴才是爷的奴才。”
“便是奴才要求爷,也不是为着谁!奴才只是为着爷的身子!”这句李玉声音低了又低。
“爷,奴才去王太医要个清凉去火又不伤身的方子可好?那凉茶,奴才总担心它性寒,喝多了不好。”
李玉说完,扑通跪地:“奴才多嘴了!”
“爷饶命!”
弘历轻轻踢了他一脚:“起来吧。”
“你一片忠心,我岂会不知?”
“凉茶,不喝了便是!”
李玉大喜,一骨碌爬了起来:“奴才明儿就去找王太医!”
“不必了。”
弘历目光深邃:“人家不是求了你,你收银子不办事?”
李玉一愣:“爷…奴才…给他退回去?”
“蠢货!”弘历笑了。
走了几步方道:“跟他说,你办妥了。”
李玉低头:“是!”
这就成了?
这么简单?
是因为爷根本就有这个心思?!
李玉终于明白,吴书来为何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教他。
他根本不怕自己本事比他大!因为自己缺的哪里是说这几句话!
缺的是对爷心思的揣测!
这才是吴书来要提醒自己的!
李玉再次五味杂陈,却也斗志熊熊。
知道了方向,路再难,也错不了。
到了蔚兰苑,温晚还在后面书房。
弘历径直去了,李玉在门口就站住了,何嬷嬷和春然也随即退了出来。
温晚笑意盈盈的要行礼,弘历无奈的拦住她,然后直接揽住了她的腰,就这么面对面站着。
半响,温晚懒懒的靠进他怀里。
这几日他夜夜睡前缠着她,倒让她快要习惯了。
“这是困了?”
“也没有。”
“只是懒。”温晚无比诚实。
弘历笑了,也不让她去坐着,就这么由着她靠着。
“我今天吃了两块茶点。”
“每样都给您留了一半。”
“那日说好了的。”
弘历夸她:“心心言而有信,堪称君子。”
“您这么夸,我怪心虚的。”温晚抬手捂住他的嘴。
“您怎么这个眼神?可怜兮兮的。”
“可是有人欺负您了?”
“是有。”
温晚大惊失色:“吃亏了吗?”
“打输了?”
“有没有伤着?”
“不是说您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怎么还有人敢欺负您?”
“您愣着作什么呀?”
“快让我看看,伤了哪里了?”
弘历见她如此,心中一暖。
“怎么?这么心疼我?”
“我又不是真的没良心!”
“锦衣玉食的被您养着,难道一点感恩之心都不能有么?”
“那我成什么了!”温晚说着,还是在找他哪里伤了。
弘历拦住她四处戳的手,又把她圈进怀里,不让她动。
“没人打我。”
“不过是,有人心生贪念,想在我这里,要的更多罢了。”
温晚小声道:“您那么厉害,想必自有法子。”
“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我只想说,既欺负您,就不是好人,既不是好人,您又何苦同他们置气?”
“您不开心了,难过了,那心疼您的人,该多心疼?可坏人却会因此乐的什么似的!”
“您也不要说我是凭空便如此言语,我也算有经验了,上次的事儿,我若是气恼了,您岂不是会心疼?”
弘历被她一本正经的有经验三个字逗笑。
“心心说的极是。”
“亏的心心有经验,不然我岂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经验二字被他加重了语气。
温晚娇哼:“您又把我当傻子了。”
“我知道,您什么都懂。”
“是我多话了。”
“罢了罢了,逗您一笑,也是我的功德了。”
弘历抱紧她,“你说什么,我都是爱听的。”
“没有取笑不取笑。”
“嗯。”温晚点头,缓缓回抱他。
这个时候,他已经是隐形的太子了。
雍正病的时好时坏,大家都心知肚明,弘历恐怕今年就能登基。
那么,谁还敢欺负他呢?
温晚思而未果,她对朝廷人物所知甚少,只知道一个傅恒,如今还未建树呢。
且这毕竟不是真的历史,遂暂且将此事放下。
而被“治愈”的弘历,自然不吝他的爱。
具体的表达就是开库房,送礼物,然后手把手教温晚写他们两个的名字。
她亲手写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并排在一起的时候,弘历一时情动,将她掰过来,吻了上去。
极尽缠绵。
最后她实在喘不过气儿,推了推他。
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额头仍抵住她的,明知故问的轻笑:“怎么了?”
“喘不过气儿了。”温晚声音异常娇柔。
这极大的取悦了他,克制不住的再次吻了上去。
最后分开的时候,他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心心,你就这样,不要变。”
“什么都给你。”
温晚:好巧,我刚好有了一个小目标。
第56章
夜里,弘历到底没办法,哄睡了温晚后,要了凉茶。
李玉心疼的要哭了。
又不敢劝弘历别看折子了,毕竟万岁爷会骂…
弘历只睡了不足两个时辰,第二日又因为舍不得温晚,硬是陪她用了早膳才去圆明园。
他刚走不一会儿,高玉就带着流水似的东西来了。
“格格,爷说,礼单实在不得空,回头给您写。”
“嗯。”温晚点头。
高玉又让一个个捧了东西给温晚看,何嬷嬷心里知道他是为了讨好,也不阻拦,能给主儿解闷,又不会来这里抢地位,她还得谢谢他呢!
这次送来的东西里,竟也不是弘历随手给的。
大小全是适合放在温晚新柜子上的。
柜子昨日已经送来,可温晚放了没多少东西,柜子又大,显得空落落的。
弘历定是注意到了。
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花心思的时候,便处处都是细节。
温晚心安理得的每个盒子都看了下,然后就让先放去书房,她要亲手一个个的摆上去。
众人以为她是因为弘历的心意,所以才不肯假手于人。
岂知她只是想找回当初布置手办墙的乐趣…
这一看一摆,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消磨过去了。
傍晚,弘历回来了。
夕阳未落,回来的算早了。
依旧陪她用了晚膳,但他没有更衣,折子也没有送过来。
温晚就心中有数了,心中琢磨着,怎么给他一个恰当的反应。
“我一会儿要去看看高氏。”弘历说完就看温晚的反应。
“嗯。”温晚点头。
想了想,露出一个笑来。
弘历不可能不失望,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触碰,信任,亲昵,都有。
但偏偏,缺了他最想要的情爱。
他来,她就同他好好的。
他不来,她也能过自己的日子。
不过是因为不爱。
弘历深深的看着她,哪怕她不介意,他还是做了解释:“高氏,是皇阿玛下旨抬成侧福晋的,我若过于冷落,传出去,就是对皇阿玛的旨意有不满…”
这理由是真,但更重要的他没有提。
温晚点头:“我知道。”
“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一并来的那位嬷嬷,又教了一遍规矩。”
“您不必担心。”
“我都记着呢。”
弘历已经有了经验,没有同她继续这个话,不然又得是扎心又无奈。
他转而道:“柜子可放满了?”
“还未。”
“可也不用急。”
“作什么非要立刻就满着呢?若是能慢慢攒,一件一件,兴许就能长久了呢。”
弘历握住她的手,轻轻揉了揉:“好,那就一件件,陪着你攒。”
“嗯。”温晚笑了笑。
弘历起身,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她没起身送他,他也没说要走。
等他离开,温晚便洗漱更衣,说要睡了。
所有人退出去后,她唤了一声:“翠翠。”
“在。”
“当初,她初封是是什么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