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青点点头:“应该是,我再想想~”
李缜应了声,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抱出一床被子,在大通铺上摊开:“如果实在累了,就歇会儿。”
“你们往常,就睡这?”流青一眼就看见,通铺上有好几床被子。
“是。”李缜点点头,“不过今晚,我们不会睡。”
“为什么?”流青狐疑。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若是歹人,不杀你,就是自杀。”李缜笑了笑,“郑章的遗体,在这放了一晚,第二天就被他府中的恶奴抢了回去,只怕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吧?”
“哦~”流青皱眉点头,忽然柳眉舒张,“我记起来了。郑章有次梦呓,大喊‘长卿,救我!’”
“常青?哪个尝?哪个轻?”李缜双眼一瞪,闪身挡在流青与门窗之间,“你可曾在别处,听过这个名字?”
“没有。”流青摇摇头,清澈的眸子里,忽地溢满了恐惧,“郑章惊醒后,就掐我的脖颈,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我大喊没有,他却越掐越紧,越掐越紧……”
李缜刚将左手伸到流青面前,流青就像快溺死的人见了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拽住,眼里满是惶恐,就如同郑章就骑在她身上,双手掐住她的雪颈一般。
“越掐越紧……越掐越紧……”
“别怕,我是金吾卫,你现在很安全。”李缜慢慢地伸出右手,边轻声安抚着流青,待到她情绪渐渐平复了,才慢慢地抚了抚她的背脊,“你现在很安全。别怕。”
流青抱着李缜的手,泪眼滂沱:“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无论是喜还是怒,我都好害怕,呜呜呜~”
“别怕,别怕。这几天,你就静心呆在武候铺,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李缜忽然想起,有间茶肆正好缺几个小二,尤其是像流青这般年轻貌美的。
“我大喊‘阿爷救我’。刚喊,郑章就愣住了,没再掐我。后来,他说我很像他的五娘。”流青渐渐恢复了平静,“大概两个月前,有一个很年轻的书生来拜访郑章,这个书生听口音是宣城郡人。他长得好帅啊~风流倜傥,郑全英称他为刘郎,郑章则喊他文房。”
李缜极力压榨脑力,结合流青的话,最终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以后自诩为“五言长城”的刘长卿,巧的是,刘长卿就是宣城郡人,只不过当下唐诗的天空,还是属于李白、杜甫、王维、王昌龄等人的,所以刘长卿的名号,还没什么人知道。
“这个刘文房,跟你口中的长卿,有无关联?”
流青摇头:“不过,这个刘郎,就拜访过郑章一次。而且,自从他到访后,我就未曾见郑章还写过书稿。”
李缜觉得,郑章留下的账簿,很可能就在这个刘长卿手上,而郑章的管家郑全英,则十有八九是郑章一案的知情者,这时他又突然想起,那天在曲江池,郑全英等人都说亲眼看着郑章下水,可他们的头发,衣服,鞋袜都是干的,这说明,他们并没有尝试过下水救人。
“郑章好歹是家主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李缜心中,更加怀疑起这个郑府管家来了。
想到这,李缜已经完全确定,郑章之死,就是谋杀,就算他真的是意外身死,他背后,也必定有着一场风暴。
“郑章没把你当外人,所以你知道了他的不少事。这一点,凶手可能还不知道,但他早晚会知道的。”李缜看着流青,突然觉得,这个女子很是可怜。
流青紧握着李缜的手,良久,才叹道:“我也不知道,有人要杀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缜蹲下身子,与流青平视:“你得活着,不止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人和兄长。永远不要放弃自己。”
流青忽然觉得,李缜的胸脯,就如同岩石般坚实,他的手,就如同太阳般温暖,待在他身边,能感受到以前,只在大人和兄长身边时,才能感受到的安全感:“李郎,此案之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只要活着,为什么不可以?”
流青再次低头,在衣袖上抹去眼泪,再抬起头时,她已是笑靥如花:“好,我答应你,好好活着。”
李缜登上望火楼,换下荔非守瑜,让他去睡一会。在这高达数丈的望火楼上,可以眺望大半个安善坊,而坊内的东西横衢上,三俩坊丁正举着火把巡逻。只有东南一角,是一片漆黑,那里是教弩场遗址,教弩场边上,就是农市。
而郑府,就在农市北侧,它的围墙,甚至还侵占了一部分本属于教弩场的地。郑府分为前中后三个院,前院是一片小花园,后面是正厅,正厅两侧各有一间厢房。正厅后,是中院,共有五间独立的房舍。而后是后院,这后院,基本都是原教弩场的地,修建有水池、亭子、马厩,除此之外还有假山,小林。由此看出,郑章的财力,亦是十分雄厚。
郑府此刻,灯火通明,白幔飘飘,偶尔还能看见几个模糊在人影,在堂屋之间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