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金玉珍和程金荣开始收起晒干的猪草，程金荣异常积极，抱起散乱的干猪草一把把装进麻袋里，然后，和金玉珍抬着麻袋整齐地码放在廊沿上。

“妈，我出去玩了。”

程金荣去压水井边洗完手，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已落坡，便着急着想出去。

金玉珍心里明得跟镜子似的，哼！小兔崽子，你想干啥以为我不知道吗？但还是平静地应声道：“早点回来。”

“好。”

程金荣回话间已跑出好几米，金玉珍看着程金荣瘦弱的背影摇了摇头，儿大不由娘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十五岁的年龄，早恋已经干扰了程金荣上学的劲头，若任其发展，自己都感到没尽到当妈的责任。

等程金荣跑得不见影了，金玉珍才去洗脸洗手，然后去屋里换了件衣服。

今晚要见的人特别重要，气势上她不能输。

天麻黑，金玉珍就出门了，先去地里转了一圈，才去邓文芳说的三中院墙拐角处， 这个拐角天黑就没人去了。

金玉珍顺着田坎小心行走，快到拐角处就听到程金荣在说话：“好不容易跑出来，要不然还见不到你了。”

女孩道：“我也是，我爸给我辅导了一天功课，我没有一点心思听，金荣，一天见不到你，我心里就发慌，你说咋办？”

“嗨，这有啥嘛！反正我每天白天干完活，晚上都能出来的，就看你了。”

程金荣胜券在握，语气中充满自信

。

“我…”女孩想了会才道：“我尽量吧！我爸整天给我弄一大堆习题，我要做不完就不让我出来，哎！念书真的没意思，我都不想念了。”

“不念了好，一芹，咱们一块走出这鬼地方，没有爸妈管的地方，那多自由自在，你看呢？”

金玉珍一听吓出一身冷汗，邓文芳没有一句假话呀！程金荣已经厌学，而且还有离家出走的想法，这还了得？

金玉珍拍了拍胸脯，强压怒火，信步走到拐角，接上话道：“你说呢？没有爸妈管的地方是自由，你要有生存能力，我给你自由。”

程金荣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妈，你…你咋来了？”

金玉珍瞥了他一眼，将目光落到女孩身上，女孩迎上金玉珍目光，低声道：“阿姨。”然后，胆怯地低下头。

金玉珍“嗯”了一声，平心静气道：“你就是范老师的侄女吧！”

女孩点点头，始终没敢抬头。

“咱们单独谈谈可以吗？”

金玉珍盯着女孩，目光锐利，程金荣着急道：“妈，你要跟她谈啥？”

金玉珍轻笑一下：“她不是你女朋友吗？我跟她谈谈有什么不对？”见程金荣神色紧张，便又道：“放心，我又不会吃了她。”

“那…”程金荣无言以对，不放心地看向女孩，正好撞上女孩求助般的目光。

程金荣点点头，女孩似乎放心了许多。

“阿姨？去哪谈？”

“跟我走吧！天黑了，这地方不安全。”

金玉珍指着前方不远处又道：“去大路上走走吧！你跟我来。”

金玉珍端直往大路上走，女孩傻傻地看了看程金荣，便跟在金玉珍后面。

大路上零星有人过路，有人扛着锄头往田里去，金玉珍知道这是去放秧水的。

也有几个人背着背篼往回走，不过，这些人金玉珍都不认识。

到了大路上，等女孩走到和她并排了，金玉珍才问道：“多大了？”

“十五岁。”女孩怯生生回道。

“我像你们这个年龄已经挣上半天工分了。”金玉珍偏过头看了看女孩：“喜欢金荣？”

“嗯。”女孩毫不掩饰。

面对这么坦诚的女孩，金玉珍不知道怎么往下交流了，她放眼看着远方村子里渐渐亮起的灯火，沉思许久，忽然停下脚步道：“断了吧！你们这是早恋，不会有好结果的。好好念书，等你们考上大学，你们怎么谈我都不会反对。”

金玉珍注意着女孩迷茫的眼神，抿嘴一笑：“你爸妈的想法应该跟我一样吧！”

“可是…”女孩极不情愿，金玉珍挥手阻止：“没有可是，你是吃商品粮的，金荣是农业户口，你可以考中专考技校，甚至将来考大学，金荣只有一条路，考大学。他要考不上大学，这辈子都是农民，你说说，你俩合适吗？再往几年十年后看，你有工作，他在种地，这种日子能长久吗？”

“我…”女孩张口结舌，眼泪都快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