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云也趴在大缸上，摸着莲叶，看着水中的倒影，“我猜今天有红烧鱼炖豆腐，晚上有炖鱼汤，明天有剁椒鱼。”

沈慕云有意无意地撩起水，溅起的水珠落在他们的皮肤上，透心的凉意。

“沈慕云！”三人异口同声。

一下子惹到三个人，沈慕云识相地举起双手，轻俏地眨巴眨巴眼睛，“能不能看在嬢嬢的份上，下手轻一点。”

话刚说完，一块石头砸到水缸里，溅起了更大的水花，四个人无一幸免，面面相觑，在四处张望，又没一人。

“不会有脏东西吧。”孙逍小心说道。

李心悦学他刚刚那样戳了他脑袋，“我看你是个脏东西。”

沈慕云眯着眼睛瞧了墙头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动，心里顿时了然，清清了嗓子，“兜兜，你以为你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啦？”

突然墙头冒出一个顶着锅盖头的可爱的小男孩，咧着露风的门牙，“嘿嘿，云云姐。”

只要沈慕云回嬢嬢家，李心悦都会跟着，孙逍偶尔会来，这个村里都说徐老师养了两个孙女，所以这个村的人，李心悦基本都熟，甚至比沈慕云熟。

李心悦很热情地朝着兜兜挥手，“兜兜，你还认不认识我呀。”

兜兜非常不给面子地摇了摇了头，指了指李心悦旁边的孙逍，“我认识那个小哥哥。”

“还有戴黑帽子的哥哥，我只记得长得帅的人。”

“嘿，你这小小年纪就学会以貌取人了啊！”李心悦气笑道。

兜兜吐了吐舌头，又讨好地说，“今天徐嬢嬢做的桂花酒酿圆子里的桂花可是我爬梯子採的，还有那鱼，是我和关爷爷一起坐船捞的。”

沈慕云听着乐了，“厉害呀，那你想要什么吗？”

兜兜顿时一脸严肃，“我这是助人为乐，而且云云姐回来，我也很开心。”

“这小嘴不等到10几年就会骗小姑娘了。”

“那云云姐能在等我10几年，你当我新娘子。”兜兜表情认真。

李心悦和孙逍都被逗笑了，“沈慕云，你真是老少通吃。”

沈慕云瞄了一眼江东，他的表情不知是烦躁还是嫌弃，总归算不上太好看。

“娃娃们，过来洗手吃饭了。”奶奶在檐廊下喊着他们。

江东不免想起第一天和沈慕云出去逛，她那句“当心不要走丢”同现在奶奶一样，把他当个小孩。

“云云，过来帮我端菜。”

“来咯。”

沈慕云一路小跑到厨房，随后外面都能听到沈慕云的尖叫声，“啊，嬢嬢，你烧了腌笃鲜啊！”

江东听到腌笃鲜三个字，神色凝重，他妈妈在世时烧的腌笃鲜是他最爱吃的，原来沈慕云奶奶是真的烧了他喜欢的，他以为这个不值一提的喜爱都随着他妈妈的离世而消失，没有人会关心，他更不会提及，却在遥远的水溪县被人惦记心中许久。

沈慕云看着那满满一盆的腌笃鲜有点无从下手，想找两块抹布护着手端着，又找不到抹布。

江东不知何时停在她身后，带着小小的热气，他漫不经心地端起，“我来吧，你拿筷子。”

“哦。”

敏感的她从他淡淡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丝的不开心，修长手指紧紧攥紧筷子。

八仙桌上摆满了菜，有桂花酒酿圆子，红烧鱼炖豆腐，春卷，腌笃鲜，糖醋排骨，还有几盘当季蔬菜，各个色泽饱满，香气浓郁。

李心悦各种角度拍了照，沈慕云坐在她边上，咽了咽口水，“李心悦，你拍好了没？”

“好了好了。”

江东刚坐下，奶奶已经盛了一大碗腌笃鲜搁在一旁，还夹了一块鱼放入江东的碗里，“这鱼是门口那湖里捞出来的，绝对天然。还有这腌笃鲜，你妈那时候最喜欢吃，她鼻子灵，我一烧腌笃鲜，她就跑过来了，你尝尝看。”

一桌的人顿时沉默了，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他妈妈，那也是沈慕云第一次从奶奶嘴里提过他妈妈。

沈慕云怕场面难堪，“嬢嬢，你别夹菜，江东自已会夹。”

老人家乐呵呵地应着，但还是时不时地给他们夹菜。

江东夹了一口腌笃鲜，嚼到眼尾都泛了红，声音带着沙哑，“好吃，比我妈做的还要好吃。”

整桌的气氛瞬间被他的一句话变得欢快起来，奶奶笑的更大声，“喜欢就多吃点，你们都吃掉，奶奶才开心。”

李心悦撅着嘴，撒娇道，“徐老师，偏心哦，只给江东盛腌笃鲜，我们都没有呢。”

奶奶又是哈哈一笑，宠溺道，“你这丫头，光逗奶奶。”

奶奶温柔地看着他们四个小孩，好像又不是在看着他们，感慨道，“没想到我教的小孩的小孩都这么大了。”

她拿着筷子指了指孙逍，“你爸爸孙志强呀，最调皮，那时候上到高中多不容易啊，天天打架，脾气最暴，后来没考高考就去当兵了，真是反骨仔。”

又指了指李心悦，“你爸和你妈高中就偷偷谈对象，还以为我不知道，我这双火眼金金看的透透的。你婆婆就是史医生也知道，我们俩还偷偷八卦来着说李随园长的俊，比孙志强稳靠多了，还夸你妈有眼光呢。可惜高中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就去世了，不过李随园也很争气。”

奶奶的眼神移到了江东这儿，多了几分专注，“你妈妈孙志洁呀，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最是才情出众，又愤世嫉俗，所以她说她想做记者，我是一点不惊讶。那时候追你妈妈的人排着队，你妈妈那条件搁现在就是白富美，我很喜欢和她聊天，就算她结婚生子，她骨子里还是有孩童时的浪漫和纯粹。话说，你妈妈有次带你回来，还吃过我烧的腌笃鲜呢。”

“我咋不知道呢？”沈慕云抓的点总是与众不同，“你们背着我偷吃。”

李心悦好奇地问道，“是我妈追的我爸还是我爸追的我妈？”

奶奶眼里透着八卦的光，“据我所知，是你妈追的你爸。”

江东看着老人家眼里透着的光，又看了一眼认真听八卦的沈慕云，子孙俩也不是完全不像，也是有像的点。

“喔哦～～夏女士牛逼呀。”沈慕云倒是比李心悦还激动。

江东抬起头，眼尾泛起的悲伤已经褪去，“你要是上数学课这么认真听，年级第二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你这话我怎么那么不爱听呢。”

“忠言逆耳。”

这顿饭在她奶奶的回忆里和他们的吵嘴里慢慢变的生动起来，奶奶望着生命的延续，守着孤寂的岁月中有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