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云,张总找你。”班长徐涛吼了一声。
沈慕云太阳穴抽了一下,估计张总又要说她数学成绩问题,想想头更疼了。
姜还是老的辣,明明她也没觉得自已考的不好,可是张总期盼的眼神眉梢语调都让她心虚,她最后心里都觉得,其实她应该可以更好的。
等张总放她回教室时,已经是课间休息,大家也处于散漫状态,聊什么的都有。
蒋心和几个女生谈论着上热搜的演讲视频。
“你知道黄楚云是我们溧城人吗?”
“知道呀,怎么不知道,她可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女强人,看她的演讲,她真的很独立。”
“给我看看那个视频呢!”
沈慕云笑着走过几个女生身边,但是嘴角有点酸。
黄楚云的声音传到了沈慕云耳朵,李心悦起身就要让他们关掉,沈慕云拉住了她,而李心悦也感受到沈慕云颤抖的手。
沈慕云笑着坐回位置上,头重得很,趴在桌上。
“大家好,我是黄楚云,今天有幸被邀请讲讲女性的话题,我回顾了40多年的生活,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我爸爸很早就走了,所以我从小就很独立,我母亲说女人这辈子找个好男人就会幸福,所以我找到了我的前夫,他真的很好很善良,可以说,没有他,我可能烂在某个巷子口,不死不活地过着日子。我们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虽然我天天在外面风吹雨晒。后来我们有了女儿,我呆在家里,可我看不懂他的书,也理解不了一个教师为什么工作到那么晚,我为了爱他,抛弃了我自已。他时常和我道歉,可我依旧恐惧,我害怕我余后的人生就这样平淡下去。当我生下我前任的女儿的时候,有一度我得了产后抑郁症,可第一个发现的竟是我的前婆婆,我前婆婆是个睿智的女人,她说她能理解我,她是第一个告诉我去做自已的人。”
当沈慕云听到“前任的女儿”,她足够心酸苦涩,为她,也为沈清运,她眨巴眨巴着眼睛,咬紧了嘴唇,可眼眸已经湿润。当她听到“为了爱他,她抛弃了她自已”时,心里也不免为她窒息,以她为例,她致死也不想做一个为爱囚困的人。
李心悦瘪着轮廓锋利的眉毛,盯着沈慕云,她太了解沈慕云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的时候,就是她在忍着泪水,咬紧嘴唇是不安。
“我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自已存在的价值,我除了在家带孩子,就是在家等着男人回家,我想为什么家庭里牺牲的就得是女性,有人会说我是个自私的妈妈,是个强势的女人,可我就要跳出这个怪圈。对,我离婚了。我开始自已创业,我的生活开始鲜明起来,我好像找到了自已。接着我就遇到了我现在的先生,我不用再为家庭牺牲什么,他说我除了各种身份外,我还是我自已……”
沈慕云眼泪再也忍不住,随着视频里热烈的鼓掌声响起,她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桌上又晕开。
如果她不是她女儿的话,她肯定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可是她是她女儿,所以只有她流眼泪。
为什么只有她流泪。
在黄楚云40几年的人生中,她只能算是前夫的女儿,让黄楚云抑郁的根源。
她很清楚,黄楚云,真的不要她了。
现在她也知道从不抽烟的沈清运为什么昨天抽了一晚上的烟。
李心悦心疼地捂住她的耳朵,她怎么那么倔强,明明知道自已听了会难过。
好多人加入了讨论。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可以这么淡定从容呀!”
“对,而且听说她公司很多岗位都聘用女性,从不歧视女性,甚至待遇更好。”
“难怪她公司越来越大。”
孙逍扯了扯李心悦的衣服,“沈慕云,怎么啦?张总不至于训那么凶吧。”
李心悦大吼了一声,“闭嘴,都给我闭嘴。”
带刀的眼神又射向前面的女生,女生从未见过如此发火的李心悦,默默地关上了手机。
沈慕云随意擦了擦眼角,拿着手机从李心悦后面挤了出去,一路狂奔到厕所边的楼梯间,晚自习鲜少有人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她气还没喘匀,就拨了黄楚云的电话,但她根本没有想好要和她说些什么,她咬紧了嘴唇,校服的一角被抓的皱巴巴。
电话接通了。
“喂,沈慕云?”
沈慕云清了清嗓子,怕黄楚云听出异样,“嗯。”
“有事吗?”
手机另一边传来“妈妈妈妈”瓮声瓮气的童声,“妈妈抱抱小小,小小不舒服。”
接着一道沉稳的男声哄着,“妈妈在接电话,小小乖乖。”
“好,妈妈抱抱小小,等下乖乖吃药。”黄楚云的声音温柔的像一滩水,原来她也不是对谁都那么苛刻严厉。
她有些局促,像是个插足幸福家庭的“第三者”,小手不安地绞着衣服,压着声音,“没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无声,无息。
“没事的话就下次联系,小小马上要吃药了。”提到小小,黄楚云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你也照顾好自已,好好学习。”
黄楚云匆匆挂了电话,因为电话那头的小小闹着不肯吃药。
沈慕云愣愣地看着结束通话的屏幕,回了个“嗯”。
眼泪止不住地砸向了屏幕,她怎么擦都擦不完。
明明是黄楚云的受难日,她想打电话说句辛苦了,如果可以,她也想听黄楚云说一句生日快乐,可她自已都不记得了,18年前自已拼命生了个女儿出来。
明明都是感冒的人,待遇会差那么大,哦,不,可能黄楚云都没察觉到她感冒了。
为什么没察觉,因为不关心,不在乎,她们是最亲密的陌生人。
她又抬起头,目光空茫地望向天空,天上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眼泪又从两边眼角淌下,心里想着,把眼泪流干,是不是眼睛就要瞎了。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哭过了,上次哭还是听说黄楚云要结婚了,而且她都是背着人默默地哭,也不会抽噎得喘不上气,因为她觉得那样形象太丑了。
她呆坐了好久,也不知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你怎么坐在这里?”一道清冽的男声传来,衬的周围安静极了。
沈慕云回过神来,看到楼梯拐角处有个修长的身影朝她走来,三步就坐到同层台阶上,这么长的腿除了江东还有谁,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