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昶回到单位之后,一看也没有什么事。就看了一下办公室印发的值班排期表,自已是腊月十九到二十五日的总值班。心想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熬过了明天,后天就可以回家和父母团聚了。
一想到父母,郭永昶有些想念两位老人了,他就想着父母肯定又在掰着指头数日子,掐算自已什么时候回家。于是,拿起电话就给家里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一会儿,才听到母亲很是温和轻柔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我和你爸打扫房子,刚才我往出来拿垃圾的时候听见电话在响,你们啥时候回来”?
郭永昶告诉母亲,“后天,后天下午我们就到家里了。”
接着就听母亲在电话里说,“那就好,你们小房子里的炕我前两天已经点着添上了,铺盖什么的都铺好了,猪杀了,还杀了一只羊,菜你爸去街道上也买回来了,家里现在什么也不缺,你回来的时候就什么也不要买了,车上不好拿。”
郭永昶“嗯、啊”地答应一番之后,就听母亲又说“明天晚上我和你爸先把猪肉煮上,等后天你们来了时就有吃的了。再没啥事我就挂了,你爸还在等我帮忙呢”。
郭永昶答应了一声“嗯”,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忙音。放下电话之后,郭永昶的心里有了些不好受。
父母的心里永远是为儿女着想着,从吃穿到住行,当你从漂泊的远方回去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等着你入口,而年初空了一年的房子、凉了一年的炕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热热活活。当你离开的时候,就会忽略了车上不好拿东西的事,想的是你在外缺这缺那,吃不好住不好,就大包小包地包好之后,还不放心地非要自已给你送到车站。然后就站在那里,直到远行的汽车看不见了,才慢慢地转回家中,两个人又空落落地为儿女守护在那里。
他们的希望就是过年的时候让自已的儿孙回来能吃上一碗热乎的饭、睡上一个热活的炕。但是,从不会向儿女要什么,就是生病了也不给在外的儿子打电话,生怕出门在外的儿子担心。
父母在,家就在。这是一句很流行的话,事实也确实如此。家对于每一个活着的人来说,永远是一本读不完的书,这本书详细地续写着亲情这首长长的诗,而父母永远是家这首诗的抒写者,不论平平常还是轰轰烈烈,都会被父母写的情深意长,感人至深,甚至读着读着就会不由自主地潸然落泪。
有一年的五一,郭永昶回去的时候,母亲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一问,才知道母亲生病刚好,就问母亲为啥不跟他说一声,母亲就告诉她,“又不是什么什么大病,躺着歇歇就好了,你们在外面挣两块钱也不容易,来回缠到车轮子上面不划算。”
郭永昶当时听了之后,有一种忍不住想哭的感觉。父母都是一对命运悲惨的人,他长大后断断续续地听村里的六爷说过一些父母的事。
父亲是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出生的,一岁多的时候,郭永昶的奶奶去世了,奶奶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了,当人们赶去的时候,父亲却还趴在身上吸吮着奶奶的乳头,把当时在场的乡亲们都看哭了。听说爷爷那时候就不怎么管家里,对于奶奶的去世也是漠然置之。奶奶去世后,爷爷就直接就走了。于是,一岁多的父亲就在郭永昶的曾祖母和大伯及几个姑姑的拉扯下,讨得了一个活命。
而母亲七岁的时候,郭永昶的外祖父在一次出门去看远嫁的大女儿时,因为多年前的一桩公案,被从半路上抓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连尸骨都没有找到。后来迁坟的时候,郭永昶大概六七岁的样子,但他能记得是自已抱着代表外祖父的一片砖前往新坟的。郭永昶的外祖父去世后,母亲就帮外祖母为生产队里放牛挣工分,有好多次被狼围住,母亲都是就钻到几只牛的中间,逃得活命。
后来,在郭永昶大伯的撮合下,父亲和母亲就走到了一起,白手起家组建了个一个家庭。郭永昶出生时,父亲正为生产队里放着一群羊,不论风吹日晒还是刮风下雨,父亲就将郭永昶抱在怀里去赶羊群。
有一次,父亲将郭永昶放在地头上去围羊,还不会走路的郭永昶就从襁褓中爬出来,一下子滚到了二十米左右的坡跟下面大哭。正在围羊的父亲听到孩子的哭声时,一溜烟赶到破跟下,见郭永昶的鼻子嘴里和脸上全是血,父亲边擦着郭永昶脸上的血边哭哭出了声。
这些,郭永昶后来在大伯那里得到证实。虽然与六爷所说的稍有一点出入,但基本差不多。大伯还告诉郭永昶,他们姊妹六人,要不是郭永昶的曾祖母可能就都失散了,而郭永昶的父亲能不能存活下来都不得而知。
等郭永昶大了一点的时候,父亲就背在背上去放羊。
再后来郭永昶在村小上五年级的时候,跟着父亲一起去村上的商店里买东西,碰上一个邻村的人问父亲,这孩子就是你放羊的时候背大的那个孩子吗?
父亲笑着点了点头说“是”。
那人听了之后,有些感叹地说,“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大了,真是不容易啊”!接着那人看了看郭永昶说,“孩子,你爸拉你不容易啊,要好好地待你爸。”
可能是父亲自小缺失母爱父爱、加上自小没有人说教的缘故吧,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性格虽然温和,但脾气有些暴躁,而且做人做事一直爱较真,从不屈膝媚颜,阿谀奉承,不止如此,有时候还会破口大骂,因此,得到了地方老爷们很多的“关照”,凡是公共政策受益的好处,全被排除在外。因此,郭永昶也多次劝过父亲甚至顶撞。可是父亲总是说我不偷人不抢人,也没干过坏良心的事,我看着不公平的事就要骂,我不等不靠不要,给不给咱们都无所谓,人活着还是要靠自已,让我求爷爷告奶奶地去巴结他们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