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御书房内熄了灯。

盛元烨进到里间，见慕清辞还醒着，他摸了药膏上前掀开锦褥，温声问道：“你还在养伤，怎么不多睡会儿？”

慕清辞眨眨眼皮：“睡不着。”

为方便上药，她内里只着肚兜，大红色，绣鱼戏荷叶，是杭绸。

两根细细的线绳圈在后颈，她两个雪白的膀子露出来，很漂亮，只是上面有结痂的伤。

盛元烨推了金疮药沾上伤口，凉凉的触感让慕清辞肩膀颤了一下。

盛元烨低笑：“一点凉都受不了，当时怎么携着满身的伤在水牢里度过的？”

慕清辞缩着手臂：“不然还能怎么着？真要签字画押我早入土了。”

盛元烨脸色变了变，淡淡刮她一眼：“别胡说，有朕护着你，定叫你安安稳稳长命百岁。”

慕清辞只当笑话听。

药膏将伤处周边涂满，盛元烨收手撑膝：“你别不信，朕去万佛寺时想了许久，决意封你为后。”

如此石破天惊的话用平淡的语气说出，宛如一个滑稽的笑话。

慕清辞哼一声，依旧没当真。

盛元烨微恼，捏过她的脸：“我说的是真的。”

慕清辞无澜剔着他：“哦？陛下如此想法可同群臣商议过？”

盛元烨面上一僵，半刻道：“朕的决定，岂容他们置喙。”

慕清辞扯了扯嘴角：“等陛下真能做到再说吧。”

信与不信是一回事，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

经此一难，慕清辞想明白了。

她根本就不适合后宫，就算给了她最高的位份，没有家世来保护自已，最终还不是落得个被猎食的下场。

况且，她不想做卑躬屈膝的那人，同样也对做那高高在上，受人仰拜的人无感。

此言一出，盛元烨就知道她没当真。他心底微恼，却又无法。

其实他也明白，想叫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做皇后，很难。

盛元烨牵起慕清辞的手，神情真挚：“辞儿，你等朕，有朝一日，朕定叫你风风光光的登上后位，没有一人再敢置喙。”

慕清辞腹里翻白眼。

画大饼呢搁这儿？

她没想到，盛元烨如此言出必行，第二日就在朝堂上隐晦提起此事。

群臣甚至都不知圣上想册封的人是谁，就群起阻止。

“陛下不可啊，新秀进宫才不到半年，就匆促册封，未曾考察德行，且又未诞育半位皇嗣，无有寸功，如何能直封后位啊。”

说话的是崔侍郎。

群臣齐齐附和。

盛元烨甚至都没提慕清辞的名字，就知道结果如何了。

他捏了捏眉心，略过此事不提。

周德忠听到陛下提及封后事宜时，先是一惊，继而猜到了陛下想封之人。

回了养心殿，他笑着前去贺喜：“恭喜慕尚宫，陛下今日朝堂上提及了要封您为后呢。”

彼时慕清辞靠坐在窗边，咂吧着御供的云片糕，入口清香。

“唔。”她偏头，眨了眨眼，没当回事的“哦”了声。

“哦是什么意思？”周德忠恨铁不成钢，“陛下愿意给您册封的可是后位啊！国母啊。”

慕清辞心说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但看周德忠一脸“天上掉金元宝砸你头上了你怎么这么不上道”的表情，她扯开嘴角应景地笑了声。

“我好开心哦！陛下心里有我诶！”

笑意未达颧骨以上，连声音都假，周德忠便知她真是一点儿也无欣喜之意。

周德忠纳闷，别的女人要知道陛下有意封她们为后，怕是立即喜得要晕过去。

怎么到了面前这位姑奶奶，一脸平淡得跟陛下要再赏她一盘云片糕似的？

宠辱不惊到这份儿上，有些非人了吧？

她真是什么圣贤隐士转世不成？

他哪里知道，慕清辞单纯只是咸鱼而已。

青花瓷盘里还有两块云片糕，慕清辞掐一块，递给周德忠：“公公，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