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辞一语不发帮着她写完全信。

字迹歪歪扭扭的，果真是多年受尽磋磨的贵家主母，看着叫人心酸。

慕清辞将信纸折叠收进里襟，道：“母亲好好养着，别多思伤神，若有任何需要，便遣那小丫头来告知我。”

柳氏含笑点头：“母亲省得的。”

慕清辞从荷包取出十个碎银稞子，放入柳氏的牛皮小箱匣内，“女儿给您带了十个银稞子，拢共十两银子，您拿着赏人也好，置买东西也罢，都可，只别叫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瞧去了。”

柳氏依旧道：“省得的。”

慕清辞将四下里仔仔细细瞧了一遍，道：“女儿走了。”

她出门后，周嬷嬷守在院子门口，不敢自行离去，也不敢靠得太近，只同那小丫头絮叨着什么。

见慕清辞出来，她脸上又浮现出讨好的笑容。

慕清辞让小丫头先走了，同周嬷嬷回去的路上道：“我母亲的窗子叫人来修一修，换成明瓦的，桌子椅子也都用旧了，全部换一遍，屋里炭火倘有不足的，你只管告诉我。”

周嬷嬷不敢多问一句，连连答应着是。

慕清辞从荷包里取出十两银子，“拿去办，妥当置备完，若有余的，算是我给嬷嬷的孝敬。”

周嬷嬷连忙摆手不迭：“哪敢哪敢。”她接过银子，“尚宫大人提的事，桩桩件件，老奴定当一个不落的办妥！把夫人交给老奴，您也只管放一万个心的。”

慕清辞道声多谢，转身离开。

夜里，浣衣局，一个人形布袋不住地挣扎蠕动着，被五六个粗实老嬷的手抬去了院外的那口老井边，几个人咿咿呀呀使着力气，终于把布袋丢进了井底。

砸出砰的一声响动，在黑夜里格外惊心。

这日的事情被人如实禀报到了盛元烨跟前，彼时他刚下早朝，案上堆积着数不清的折子，听了这话，沉默少许。

周公公一旁瞅着，直忧心。

他家陛下最是厌恶阴险恶毒的人，如今慕尚宫如此行事，虽是那钟若烟无礼在先，有可原谅处，也难保陛下心中不会怀有芥蒂。

毕竟，谁家男子不喜欢女子温顺乖巧、纯良无害，而喜欢女子心狠手辣、外柔内黑呢？

却见盛元烨思索良久后，眉锋一扬，无事发生。

周德忠正闹不明白，只听提了笔的帝王一心二用道：“周德忠。”

周德忠连忙拱手作揖：“老奴在。”

盛元烨提笔批阅完折子，丢到一边，才接着问：“她去浣衣局见的人是她母亲？”

周德忠听那回禀之人的意思，肯定道：“确是如此。”

盛元烨道：“怎么朕之前从未听说过？”

周德忠苦笑：“慕尚宫的事，她自个瞒得严丝合缝，若不着意去查，哪儿那么容易被人知晓？”

“且据闻她已经许久没有前去探望其母了，若非陛下时常派人盯着她的行踪，只怕如今还瞒着呢。”

盛元烨略一颔首，“倒也是。”

周德忠老实呵呵地笑。

盛元烨瞥他一眼，“浣衣局是罚充罪奴的地方，她母亲为何会在那里？难不成——”她也是罪奴？

后面的话盛元烨没说，周德忠已懂了，心领神会道：“奴才这就遣人去查。”

盛元烨沉声颔首，撩起袖子，继续批那龙飞凤舞的御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