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辞将其中一粒捏在手里,灯火下打量。
自那日群臣上谏盛元烨大怒之后,前廷显然安分许多。
但那只是表面上的。
毫不怀疑,自那以后,背地里想弄死她的人只多不少。
盛元烨是说能护她,可他的一厢情愿,能护她到几时?
况且,将所有赌注押注在他人身上,本就不是她的性格。
慕清辞想退场了。
不走正当途径出宫,以后的身份问题会有些许麻烦,但那是可以通过钱来解决的。
换个身份生活,亦可以斩断前尘,不用招惹来高家的目光。
那时她就可以和母亲阿姊一起,安安稳稳的经营产业过活,一样能活得潇洒自如。
可是,
她指尖迟疑地捏紧了药丸。
她走后,盛元烨该如何?
灯烛摇晃,慕清辞想不出头绪,只觉得胸腔极闷。
她索性将药丸放回牛皮纸内,展开第二封信件。
按理慕清言只会回她一封信,若有另外信件,定有其他要事。
慕清辞展开来看。
一看之下怔住了。
程韵信内开头写到,今年过后,江南及内陆省份的铺子遭遇官兵的盘扣越发厉害,许多铺子已经收支不能持平,即将面临亏损。
又言,西北有人倒卖精粮,换取糙米,将精粮卖到了她们西北的粮铺里,管事怕担干系,又不敢得罪官兵,只得来信问取东家意见。
铺地田地的契约文书都在慕清辞手里,东家自然也是慕清辞。
大量的问题看得她只觉头疼。
原以为凭借着现代的知识能在古代将店铺经营得风生水起。
她到底低估了古代商人的脆弱程度,受不住有权有势的官员一拳打。
没有李廷贺罩着,偌大的家业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如此一来,她就算换身份逃出宫去,能想到的办法也不过是壮士断腕收缩产业。
慕清辞心情灰恶,继而展开看慕清言夹带在信件里的近期账目。
一言蔽之曰,惨不忍睹。
各种苛捐杂税,将店铺田亩的营业额搜刮了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慕清辞简直看得是心绞痛,忽然间,她脑海里闪过盛元烨龙案上看见过的各省的收支奏折。
如果所有商铺都是按这个来算的话,该有的税收应远远不止这么多才对。
她起身从五斗柜里取出算盘珠子,一枚一枚依照税款拨弄算盘。
担任尚宫这一年来,她通过书本对大周朝的税收系统有过大体的了解。本朝商业税率除去朝廷规定的“三十税一”外,实际经营中还要缴纳各地不同的交易税,以及过路税,关税、存储税等等。
而田亩上的剥削则更为露骨,其中最大头的就是每年的粮食解运税,不仅要增派民丁运粮,且途中损耗的大批粮食也要转嫁到民众身上,称之为加耗。
而按照慕清辞手上田产上缴的税额,超出了实际应收税额三倍不止。
这还只是她们一家。
若是没有背景的商户人人都如此收税呢。
她记得盛元烨案上江南的总收支账目是五百万两,
按这种敲骨吸髓的收法,盛元烨一年怎么可能才从江南榨出这么点钱?
少说也得两千万两银子了。
那些多余的银子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