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酌泉神色黯淡，慕清言见状，安慰道：“程伯父放心，听闻程韵姐姐亦在宫内，被陛下封了嫔位，颇受敬重呢。”

程酌泉怔了怔，脸上漫出一丝笑容，他还想问问自已妻子如何了，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口。

算了，若有机会遇见女儿，再听她倾诉深宫之苦吧。

既赐了四进的宅院，两家姑且不用挤住在一起了。第二日慕家人就开始重整旗鼓，打理宅院，慕清言已同吕府和离，一人住着不便，将三进宅子里的家具物什都给搬进了新府邸，一整日忙活下来，好歹有了曾经家中的鲜活气。

慕有归头一日下值，见屋里被安置得如此齐整，宛如当初盛时，不禁老泪横流。

慕抟刀正在摆弄他新买来的武器架，见父亲站在门口落泪，忙地接上去。

“父亲，乔迁新居是喜事，哭什么。”

他大喇喇扶着慕有归往里走，慕有归没好气瞪他一眼，接着落泪。

慕抟刀自顾自笑哼哼的，慕有归进屋甩开他的手，同自家闺女抱一块哭去了，慕抟刀摸了摸鼻子，兀自出了府门。

阔别京城多年，他被边场风沙磨成了滚刀肉，对这繁华缛彩的京城还真没什么归属感，寻了处街角偏僻实惠的酒馆就座，来往的都是些布袋不丰的平头老百姓，他点了份瓜子拌酒，边磕边喝边听人扯闲篇，对方正好聊到宫闱中事。

“据说那位尚宫娘娘可了不得，手腕都是其次，那张脸蛋儿啊，生得宛若九天仙女下凡尘，把咱英明神武的陛下迷花了眼，耳根子里说什么是什么。”

“啧啧，那不纯纯一祸国妖妃么？”

“那也不见得，你知那慕尚宫是谁的女儿？”

这话题有趣，酒楼里上下两层的客人扒栏杆的扒栏杆，围拢的围拢。

“谁的女儿？”

说话人一拍大腿，掷地有声：“当初受冤流放的工部尚书慕家。”

他话说出来，没得到意想中的效果，楼上楼下的围观者都露出了一脸懵逼的神情。

什么慕尚书慕家的，没听过。

说话人见状，知道自个儿是对牛弹琴了，少不得解释一番。

“当年尚书府慕家与左都御史府程家两家交好，都是清流一党，家风清正，为官清廉，受人称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记得他们的人不多啦。”

平民百姓没什么文化，听了半天，勉强懂了。

有人总结：“意思就是说慕尚书是个好官，他的女儿慕尚宫是个好人，好人就不会做祸国殃民的勾当？”

那士人捏起胡须欣然道：“如此理解虽有些粗暴，但不失其精髓，可。”

上下楼围观众人起哄，说什么的都有。

慕抟刀翻了个白眼，瓜子一磕，闷了口酒。

这京城的老百姓这么多年还是这个鸟样，一点没变。

拌着闲言碎语下酒，也是乐趣。

慕抟刀点了一碗梅花扣肉，一碟蚕豆，一碟花生，吃得兴起，忽见家中仆人莽莽撞撞闯进酒楼，张头探看。

慕抟刀坐在偏角处一张手，他喝风沙长大的，骨架子比常人大，瞧着颇是条威武汉子，仆人一下就看见了他，连忙跑过来。

“大爷，家中来了宫里人，老爷叫您赶快回去呢。”

慕抟刀一听，把筷子一扔，提起酒壶就往外走。

慕家能回京城，靠的是开罪高党，他们现在被视为眼中钉，京中想除掉他们的不少，宫里来人，指不定是有什么小人进了谗言，想害他们。

慕抟刀怀着思量大步赶回慕府，到府门口发现一顶褐帘低调小轿，心内安了些，及至进了垂花门，看清大院中那一幕，手里的酒壶砰地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