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话里有话,能不能把话说清楚!”高芳华是个急性子,突然提高了嗓门。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确实无可奉告,你找我就是为了谈这些事情吗?”秦柳青看着高芳华,抱怨起来。
“不是,我只是感觉家族里有些事情不对劲,你或许能感受到。我也是想证实一下自已的感觉。你的眼睛不会撒谎。”高芳华盯着秦柳青,语气变得柔和许多。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往前看吧!”秦柳青说完,扭头望着窗外,刚才投射在窗沿上的一缕阳光已经消失了。
“可是过去的事情不是能过去就过去的,比如你我的婚姻,对我来说是一辈子的痛,特别是你那个家庭,对我的伤害这辈子都过不去,呜呜……”高芳华话没说完就开始啜泣起来。她说到了自已的伤心处。
秦柳青从餐巾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巾塞进高芳华的手里,纸巾上印着一朵一朵酷似花朵的暗纹,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它其实是一朵艳丽的玫瑰。
“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其实最让你难过的并不是我的家庭,而是奶奶的离世。”秦柳青低下头自言自语。
高芳华接过纸巾,擦去眼角的泪滴,啜泣声渐渐隐没在大厅背景音乐的旋律之中。
“你说的没错,奶奶好可怜啊!她走得太突然,让我实在没想到!”高芳华仰起脸往身后的椅背上轻轻地靠上去,喃喃低诉,一丝淡淡的忧伤定格在脸上。
“奶奶走的时候,身边一定没有一个亲人在,否则她的牙关不会紧咬,拳头不会攥得那么紧,一定很痛苦。”秦柳青看着满脸忧伤的高芳华,轻声细语。他知道,高芳华和高昕都是奶奶从小看着长大的。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奶奶弥留之际身边没有亲人,明明是姑姑在家里照顾着奶奶。”高芳华直起身,疑惑地看着秦柳青。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是听给奶奶穿寿衣的黄师傅说的,他一直都在唉声叹气。”秦柳青急忙解释。
“黄师傅都说什么了?你快告诉我。”高芳华看上去焦急不安,她想了解实情。
秦柳青后悔自已多嘴,他知道高芳华找他谈谈绝对不是为了奶奶的事,这怎么就扯到奶奶去世的事情上了呢?
“黄师傅也没说什么,他只是给我和高鑫唠叨,说凭他的经验,奶奶去世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不然身体不会冰凉,穿衣服的时候,身体关节都已经僵硬了,寿衣穿起来特别困难。”
“是真的吗?那姑姑去哪里了,她没在奶奶身边吗?”高芳华迫不及待地问。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我只是给你讲述了一个事实,你千万别想
太多,也不要去问姑姑。”
“不是我想太多,如果奶奶发病了,身边没人陪护,她年老体迈,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听天由命了。你刚才说奶奶紧咬牙关是怎么回事。”
“黄师傅当时给奶奶穿好寿衣后,要给奶奶嘴里含一个金币,奶奶的嘴根本就掰不开,拳头也攥得特紧。”
“后来呢?”高芳华瞪大眼睛盯着秦柳青,惊恐的表情有些吓人。“后来黄师傅让我跟奶奶说话,意思是让奶奶听话,给她含金银,
到了那边好好享用。”
“然后呢?”
“然后奶奶的嘴就张开了,真的很神奇,就好像奶奶还活着,像睡着了一样。”
“这么神奇?”高芳华盯着秦柳青,眼睛瞪得溜圆。
“是的,就这么神奇,我当时也挺纳闷的。”秦柳青肯定地点点头。
“奶奶真可怜!含辛茹苦地抚养大了四个儿子和一个闺女,走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亲人,实在是可怜!呜呜……”高芳华又开始梨花带雨地抹眼泪,搞的秦柳青无所适从,不敢再说下去。
秦柳青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是岳父和姑姑在奶奶临终之时放弃了对奶奶的抢救。联想到刚才在包间里听到的姑姑和岳父的对话,秦柳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同时也被自已的念头吓了一跳。他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敢把自已的想法告诉高芳华。如果奶奶走的蹊跷,这中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这阴谋又是什么呢?
“你能告诉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旁边站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让你给奶奶穿寿衣,轮谁都轮不到你啊!你只是一个外孙女婿。”高芳华突然缓过神,盯着秦柳青。
秦柳青还沉浸在思绪当中。被高芳华的问话搞得云里雾里。“你说什么,奥,我也搞不清,你姑姑为什么不敢到奶奶身边去,她好像害怕什么?”
秦柳青的思绪被高芳华的话引到了姑姑身上,突然想起了什么。
“害怕什么?你不会是疑神疑鬼吧?”高芳华追问。
“怎么可能呢?不过我始终没有看见姑姑走进奶奶的卧房一步,她一直待在客厅里,神情恍惚。按道理说,给奶奶穿寿衣的人应该是她。”秦柳青的话既充满疑惑,又充满肯定,开始回忆当时的情景。
“好了,不说了,如果姑姑和我爸凑到一起,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我爸和姑姑,一个是家里的老大,一个是家里的老小,奶奶和爷爷对俩人最疼爱。姑姑的儿子被奶奶一手带大,我弟高勇是长孙,奶奶最疼他。没想到奶奶到最后,竟然落了个这样的结果。”高芳华义愤填膺,她为奶奶打抱不平。
“古话说得好,从来就没有养爷的孙子。”秦柳青顺口发了一句牢骚。他对奶奶的去世越来越充满质疑,在见到高芳华之前他还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件事情。
“这次奶奶去世,多亏你前后张罗,比亲孙子还卖力。这让我很感动。我家里的亲戚都在我面前夸你,让我好好待你。我也想通了,患难见真情,我不想再跟你闹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把我们的小家过好。”高芳华感慨一番,道出心里话。
“你今天找我不会是为奶奶的事吧?”秦柳青赶紧转移话题,他不想再纠结奶奶去世的事。
“不是,是谈谈我俩的将来。”高芳华似乎还沉浸在对奶奶的回忆当中没走出来。
“我俩已经分居了,还有将来吗?”秦柳青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因为他太了解高芳华了。
“有没有将来,我说了算,我已经想过了,我不能和你离婚。”“芳华,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呢?我俩都已经分居,你又能咋
样?”秦柳青嘴上不依不饶,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解除分居关系,你可以回家住了。”高芳华不容置疑地盯着秦柳青,语气中透着倔强。
“你说什么?开玩笑吧!你当过家家呢,今天说同居就同居,明天说分居就分居。”秦柳青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我这个人吧,身上是有很多缺
点,但不至于让你非得与我离婚,你清楚我们分居的真正原因,你的家庭让我实在接受不了,特别是一些生活习惯。”高芳华也感到了委屈,她无法理解秦柳青目前的表现。
“你既然已经接纳了我,就应该接纳我的家庭,否则就没有生活在一起的必要!”秦柳青振振有词,打算在气势上再压高芳华一头,为以后回家住多争取一些筹码。
“柳青,你就不能为我做一些改变吗?”高芳华哀求道。
“什么改变?”秦柳青仰起头,俯视着高芳华。
“比如和你的家庭不再来往,我们可以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去上海,去深圳,或者去更远的地方,远离这里的一切!”高芳华严肃而真挚的看着秦柳青,目光里充满了渴望和祈求。
“你太幼稚了吧!你以为离开了就可以摆脱了吗?我从小被父母养大,他们容易吗?我知道你与你的父母没有感情,但不代表我与我的父母也没有感情,你可以放弃他们,而我做不到!”秦柳青原以为高芳华只是与她同归于好,没想到附加了这么多条件。方才争取到的底气颓然消失。
“柳青,你听我说,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
“这是原则,没有谈的必要!”
“那好吧,我让一步,不离开这里,你能不能少回你父母家,我想起他们就头疼。”
“这个我可以考虑,芳华,你能不能现实一些,父母年迈,他们老了,不靠儿女靠谁?”
“有养老院啊!他们可以住养老院,他们有退休工资。在养老院里,吃喝拉撒都有人管!”
“你说的轻巧,奶奶有四个儿子和一个闺女,结果弥留之际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身边。亲人尚且如此,你能指望养老院的护工对老人好到哪里?我们都有老的这一天,到时候,儿女把我们往养老院里一扔,你愿意接受这种结果吗?”
高芳华被秦柳青的话问的哑口无言,她还能怎么说,秦柳青说的话句句在理。
“这样吧,我不强求你,你也别强求我,你可以经常回你家,我不干涉,但我不回去,总该可以吧。”高芳华终于做出了让步。
“这个可以商量,但逢年过节必须回去看看老人,这是我的的基本条件。”秦柳青对高芳华寸步不让。
高芳华意识到她的要求可能过于苛刻,于是又做出了让步。“那好吧,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提你家里的事,否则一切免谈。明天你就搬回家住,如何?”高芳华做最后的妥协,她希望为自已争取更多的权益。
秦柳青没有立刻答复高芳华的请求,他已经对此有些麻木了,他与高芳华结婚十多年了,吵吵闹闹了十多年,民政局的门坎都快被两人踏平了。分居,离婚,又复婚,再分居,再离婚,再复婚。俩人就像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过家家,一会吵吵闹闹,一会儿又握手言和。秦柳青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有人说,夫妻上辈子是冤家,这辈子是来还债的。他有些信了。但最终他还是答应了高芳华的要求,同意握手言和,回家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