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姜予宁收回视线,在桌前坐下。
“福运无儿无女,又快七十,已经活够了,应是没有什么是他在乎的了,他的嘴撬不开,那就别撬了。姑姑,这一路辛苦,你先下去休息吧。”
花姑姑纹丝不动:“姑娘,属下不累。”
姜予宁侧头,看到了花姑姑鬓边长了白发,这才恍然记起,花姑姑如今应是有四十了。
“姑姑,你来姜家多久了?”
“属下八岁时被老太君带进姜府,如今已是第三十三年。”
三十三年,花姑姑的所有人生,都耗在姜家了。
“甘州全城尽是炸药,姑姑,如若我们把命留在这里,你可有遗憾?”
“能与姑娘死在一处,属下心满意足。”
“但我会有遗憾。”姜予宁指着某个方向,“那里是锦州。若是未能替姜家挣得半丝荣光便死在路上,我这一生,比碌碌无为还不堪。”
花姑姑抬头:“姑娘——”
“所以我们的命,很珍贵,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护好了。”姜予宁道,“来,既然不想睡,那就陪我一同捋一捋……”
主仆两人伏在案前,一会各自写写划划,一会停下来讨论,时不时起几声争执,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地上已扔了一地揉得皱巴巴的纸团。
花姑姑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姑娘,天亮了。”
姜予宁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她放下笔,去洗了把脸。
这时负责审问凤阳的人回来了:“姑娘,凤阳松口了,这是她交代的东西。”
凤阳交代的,是刘璃这二十年间在南越各地设下的据点与主要联络人的名单与接头方式。
如姜予宁先前所料,刘璃的主要据点都是青楼妓院这些地方,也偶有几间开在驿站旁边的茶肆,和开在城中的书舍。
茶肆与青楼一样,多为收集信息所用,至于书舍,应是用来结交学子或是官员。
凤阳交代的这些东西,说有用也有用,说无用也无用,因为她一句甘州的情况都没有交代。
要不就是凤阳对甘州一无所知,要不就是手握核心秘密,留着和她讲条件。
讲条件?
姜予宁笑了笑。
甘州的情况,没有人比黄知州更了解,与其惯着凤阳,不如跟黄知州多聊两句。
姜予宁将东西放下,让人继续守着:“留一口气便可。”
瞧着天已大亮,姜予宁又去洗了个脸,整个人更精神,脑子也更清晰了。
这个时候,童大爷终于醒来,醒来就喊饿,一边喊一边过来寻姜予宁:“予宁啊,我活过来了,今天你指打哪我就打哪!”
“大表伯,甘州如今可打不得。”姜予宁道。
童大爷想起昨夜黄知州讲的,甘州城地下全是炸药。
不禁磨牙:“打不得,又撤不了,难不成我们就把时间耗在这?”
“不会撤,更不会耗死在这。一会大表伯陪我到外头转一圈,看看这甘州实际是什么情况。”
甘州这个局,欲速则不达,还有可能适得其反,甚至全盘皆输,时间越紧,局势越严峻,就越是得慢慢来。
姜予宁和童大爷草草解决了早饭,就要离府,一个护卫匆匆跑来:“姑娘,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