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1 / 2)

傀儡咒 杨叛 4302 字 11个月前
🎁美女直播

今夜的月色格外凄清,如疾舞的银色下弦,在惑乱的流云中演奏那一首疯狂的死灵曲。千丝堂外,大风呼啸,俑山上的一切生灵都在这风中尖叫摇摆,试图将人世间的规则道义彻底颠覆。

幽暗的烛光下,傀儡门的幸存者们会聚一堂,沉默地望着场中的独臂青年。除了疯疯癫癫的欧阳高轮和傻傻的童子小全,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沉重不安的。

这个人,将要在他们面前揭穿这几天以来一系列血案的真凶。今晚,他们每个人的,乃至整个傀儡门的命运,便掌握在他的□中。

究竟谁是凶手?

是已经自尽的洪扩机?还是在座的某个傀儡门人?抑或是——死后尸体消失无踪的李无心?答丅案即将揭晓

“各位……”云寄桑在场中踱步缓行,镇定自若,款款而谈,“自从四天前张兄遇害,至今为止,贵门已经有四人先后惨遭凶手杀害,而这一切的起源,便是我手中的这张’傀儡咒‘……”他一扬手中的黄表纸,朱红的血字淋漓刺目。

“’朽树故根,返枯成灵。灭我万罪,使我永生?‘”云寄桑缓缓念罢,摇了摇头,“谁能料到,这十六个字之中隐藏的疯狂妄想,竟然成了这一切悲剧的起因。一切都要从五年前说起,当时,贵门的无双天才,三弟子李无心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故老相传的秘密——无敌傀儡大黑天的存在……”

随着他平淡的话语,李无心与大黑天之间发生的那些饱含着痴迷、疯狂、残忍、血腥、绝望的黑暗片段在众人面前一一呈现出来。就像黑色的曼陀罗破出了时空的迷雾,蔓蔓婷婷地在阳光下邪恶地开放。

“……就这样,李无心终于在临终前完成了他最后的,也是最得意的傀儡——大黑天。而这,也就是一系列血案的初始……”说到这里,云寄桑停了下来,任由众人回味其中的恐怖和震撼。

静了许久,曹仲才缓缓开口:“不论此事真伪,云少侠该不会是想说,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个什么大黑天所为吧?”

“当然不是。”云寄桑微微一笑,抖了抖手中的黄表纸,“傀儡再灵活,又如何写得出这样的好字?我说了,李无心之所以能造出大黑天,是因为得到了一人之助。而这个人,才是此案的幕后真凶!”“哦,此人是谁?”曹仲淡淡地问。

“正是这个凶手,在李无心死后得到了大黑天……”云寄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继续踱步,“让凶手失望的是,大黑天并没有真正完工,而是存在一定的缺陷,为了完成大黑天,凶手不得不另找一个帮手,一个同样被誉为天才的傀儡门弟子……”

“令狐师兄!”谷应兰脱口道,难以置信地用手梧住了嘴巴。“不错,此人正是令狐天工。”云寄桑斩钉截铁地道,“从那以后,凶手与令狐天工一明一暗,继续研制大黑天傀儡。只是凶手不知道的是,罗兄对此事却已有所察觉,只是出于维护傀儡门的声誉,这才没有声张,而是和四师弟张簧一起,暗中调查此事。无巧不成书的是,就在我来的第二天,张簧无意中发现了凶手残杀村民的证据……”

“发现了证据?什么证据?”曹仲脸色微变。

云寄桑依旧不答:“在发现这份证据后,一向胆小的张簧生怕事发被牵连进去,竟然生出了逃走的念头。于是,他换上了出行的芒鞋,又偷了少掌门的黄金罗汉作为路费,急匆匆地逃下山去。”

“不走运的是,他偷盗证据的事被谷姑娘看到了,并将之告诉了令狐天工……”说着,云寄桑转向谷应兰,“我说得没错吧?”

谷应兰神色黯然,缓缓点了点头:“令狐师兄说门里有人成了天机门的奸细,要是我看到其他师兄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一定要告诉他。我信以为真了,就……就……”

说着,这位无辜的少女忍不住抽泣起来。

“令狐天工得知此事后,立即通知了凶手。于是乎,凶手亲自出马,杀死了张簧。只是他没有料到,张簧并没有将证据带走,在临走前留在了书房里……”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本《化俑录》,从里面抽出了那张信笺,“如夫人,请为大家读一下……”

汪碧烟上前接过信笺,轻声读道:“游兆浯滩,良阳之水;游兆浯滩,丑阴之土;强梧作噩,孟阳之金;强梧作噩,卯阴之木……这、这是什么?”

“这是凶手的暗语!游兆是天干中丙的别名,涒滩则是地支中岁阴申的别名。良,暗指良月,也就是十月。阳者,男也。而这水,则是指五脏之中的肾。连起来的意思,便是丙申年十月,男子之肾;而相应的,后面的’强梧作噩,卯阴之木‘则是指丁酉年二月,女子之肺。也就是说,这是一张凶手的杀人取脏的时间表

淡淡的话语,恐怖的内容,阴森的大殿。在座之人都感到身处九幽地狱,冷如寒冰裹体。

“这信笺上的字迹,和李无心手札上的留言一模一样,可以肯定,确是凶手亲笔所书。”云寄桑又补充道。

“这字迹……”汪碧烟仔细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见过……大家看看,你们有谁见过?”

众人一一看过,但没有一人见过信笺上的字迹。

“云少侠,这又该怎么说?”曹仲皱眉道。

“曹掌门莫急……”云寄桑从容道,扬了扬信笺,“这种字迹,你们没见过,在下却是见过的。”

“云少侠见过?在什么地方?”曹仲颇感意外地问。

“七年之前,当我路过陕西褒河时,在岸边的一块礁石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字迹。虽然那石上只有两个字,可其中的章法笔画,和这信笺上的字完全相同……”

“陕西……褒河……”梅照雪轻声念道,随即神色一变,“云少侠看到的,莫非是’衮雪‘二字?”

“夫人说得不错,云寄桑所见的,正是这’衮雪‘二字。当年曹孟德西征张鲁,行至汉中时,看到褒河水流澎湃汹涌,故此留书,刻于河畔礁石之上a想不到时至今日,竟然成了勘破血案的关键……”

曹仲冷哼了一声:’’云少侠难道认为,是孟德公转世投胎做下此案的?真是荒唐!”

云寄桑凝目望向曹仲:“我记得罗兄曾经说过,门主对曹孟德是极为推崇的吧?为了模仿这位孟德公,门主甚至在这千丝堂顶修了一只铜雀。”“那又怎样?”

“既然如此,不知门主有没有去模仿孟德公的书法呢?”曹仲脸色阴沉如水,声音冷如雷霆:“云少侠这是何意?莫非在暗指我是真凶?”

“门主休怪,云某也是随口一说。”云寄桑淡然一笑,又转了开去,“这信笺上的曰期以及死者年龄等,与我和师姐在密室中发现的完全一致,这也确定了这张信笺是可信的。唯一的遗憾是,我们并不知道,张簧是从何处得到这张信笺的。当然,我们却知道,他在出走前,曾经偷偷去过门主的书房,不是么?”.

“云少侠有什么话,不妨一块说出来。”曹仲脸色不变,淡淡地道。

“一直以来,凶手和李无心一样,怀着疯狂的想法,试图造出和活人一模一样的傀儡。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以偃师自居。自认巧夺造化,可以媲美鬼神,而天地间的一切生灵都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在傀儡门中,有几个人一直是凶手旳眼中钉。当他杀死张簧的瞬间,心里的某根弦突然绷断了,心中压抑着的杀意疯狂滋长。他开始想:为何不趁机将这几人一齐除去呢?他们不过是傀儡而已,废掉他们的肾,他们就不能行走;废掉他们的肝,他们就不能视物;废掉他们的心,他们就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说到这里,他猛地转身,直视曹仲:“我说得对么?曹门主?”

在座之人心中都是一震,齐齐向曹仲望去。

曹仲神色不变,左手虚抬:“云少侠请继续往下讲……”

“几乎是一瞬间,门主便凭着偃师献倡者的典故想出了整套的杀人计划,并脱口而出,那便是——‘去汝肾,使汝有足不能行;挖汝肝,使汝有眼不能见;剜汝心,使汝有口不能言’。”云寄桑平静地念道。

一阵大风吹入殿中,烛火瑟瑟,大殿之中鬼气森森,如同妖魔乱舞。“也许是门主的声音太大了,被在附近徘徊的疯婆婆听到了这几句话,并记了下来。这也是门主留下的第一个破绽……”云寄桑微微一笑,又开始继续踱步,“杀人好办,可要从其中脱身却不容易,尤其门主马上便要接受朝廷的敕封,高升指日可待,一旦露出马脚,势必于门主的仕途大大有碍。很快,门主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将祸水东引,让死去多时的李无心和他的无面傀儡成了凶手,自己则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于是乎,便有了晚宴上遇剌那一幕……”

“笑话,曹某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刺,险些中毒丧命,难道还能是作假不成?”曹仲沉声道。

“门主遇险,却是大家亲眼目睹,不过门主不也是恰到好处地化险为夷了么?至于说险些中毒丧命,鬼树之毒虽然见血封喉,却也并非无药可解。门主既然敢定下这苦肉计,自然也有了万全的准备。”

“如此说来,那羽檄钟旁的一幕也是我安排的喽?”

“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全套。门主先将张簧的尸体带回千丝堂,在花园中埋了起来。我在千丝堂的花园里找到了红色的泥土,土质和张簧尸体上残留的一模一样。不仅如此,就在刚才,我还在花园里挖出了张簧丢失的那只鞋子……”

曹仲冷声道:“那又如何,千丝堂又不是禁地,凶手若想在这里埋尸嫁祸于我再容易不过。”

“没错,这的确可能是凶手有意嫁祸给门主,不过也有可能是门主自己做的,不是么?”

曹仲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就这样,门主在张簧的尸体内留下了傀儡咒,以转移视线,并设下机关,造成了尸体撞钟的假象,其后又偷偷潜入令狐天工的工坊之中,将船上的傀儡换成了黄金罗汉偶。就这样,晚宴上惊心动魄的一幕准时发生了。而门主,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受害者。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无辜,门主甚至安排了第二场剌杀,而这场刺杀的执行者则是令狐天工,门主在大黑天之事上唯一的帮凶。师姐在林中遇伏时,便感到奇怪,为何无面傀儡在前,暗器却从身后飞来。唯一的解释便是当时无面傀儡还有一个同谋。而那同谋,自然便是门主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又为何要杀死令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