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31章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许霜辞容光焕发。
他翻个身爬起来,腰上带走了兽皮毯。穿好衣服回身一看,晴已经侧身坐起。
他长发散乱在身上,赤身光。裸,只腰间还留着一点兽皮。许霜辞目光从他窄腰长腿上扫过,鼻子一热,忙仰着头转开。
晴尾巴慢悠悠落在许霜辞躺过的地方,眼里闪过不解。
许霜辞快步离开山洞,悄悄摸了下鼻子。
虽然他们睡一个被窝,但他俩现在的关系依旧很纯洁,至少许霜辞是这么想的。
而晴的美色的诱惑……
在许霜辞潜意识的忽视下,他还能坚守住。
吹了下清晨的凉风,许霜辞看到田里葱绿的秧苗,什么诱惑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苗床只占据了水田里的一小块。
秧苗现在有手掌长,再等等就可以移栽出来了。
一亩十分地,他这水田是个两分田。面积不大,换算成平方也就百平方出头。
要插秧的话,他自己一个人一天就可以搞定。
许霜辞站在水田边估摸着日子,晴拎着肉出来,打算做早饭了。
看过水田,许霜辞又下地将菜地跟药田里的杂草拔了。
早上湿气重,在地里走个几遭,鞋底上沾着厚厚一层土。裤腿上也沾了露气,脚踝那一截都湿了。
许霜辞收拾完地里,晴叫吃饭,他应了一声,随即找了草丛剐蹭鞋底的泥。
脚踝湿着不舒服,许霜辞随手一擦。
踝骨处一圈的红痕,像套上的锁链似的。想到这是怎么来的,他脸上一热。
手掌草草擦过,烫手似的,飞快站起来。
他看着才一会儿没等到他回山洞的晴迈着长腿下来,无奈冲他一笑。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太慢了。”晴抓着他的手腕一拉,径直回山洞。
许霜辞稍稍加快步子跟上,他丢掉那些不正经的思绪,直接跟晴说了插秧的事。
晴道:“一株一株插麻烦,扔不行?”
许霜辞:“也能扔。”插秧的方式挺多,扔秧苗他也不是没见过。
“但那个我把握不准。”
“秧苗就这么多,能多活一株是一株,你说是不?”
晴想到田里那跟杂草没区别的东西,想不出费这么大心力种出来的草能有多好吃。
但许霜辞喜欢。
晴道:“你教我。”
许霜辞笑着点头:“那咱先打一次猎回来就弄。”
早饭过后,许霜辞将红羽兽跟长耳兽给喂了。晴则放短脚兽去东边钻洞,防止地里的菜再被霍霍。
红羽兽养熟了,小崽身上的绒羽褪去,全身被红羽覆盖。
那只大的红羽兽现在也不抱窝,自个儿混着自个儿的。
小红羽兽差不多养到今年冬季就可以吃。但许霜辞想着再引种些回来,继续繁育。
红羽兽这边吃饭积极,长耳兽那边就都是悄摸摸的。
它们背着两个长耳朵窝在自个儿团起来的草窝里,大部分都看不见身影。
许霜辞扒拉开个草窝看,里面竟然藏了一窝幼崽。
连扒开几个窝,都有崽。
数量在三只到六只之间。
许霜辞看着这繁育能力,喃喃自语:“这么能生,就是养长耳兽也不至于让一个部落饿死啊。”
晴:“兽形小的兽人才喜欢吃长耳兽。”
许霜辞看着他又拎着两只刚抓的长耳兽扔进去,立马将藤筐里剩下的草全倒了。
“这叫挑食。”许霜辞道。
晴:“长耳兽肉少,处理麻烦还不好抓。”
许霜辞:“那你又是怎么抓到的?”
晴:“我聪明。”
许霜辞一愣,随即粲然笑开。他看着晴认真的眼睛,万分肯定地点头:“确实,咱们晴聪明。”
抓完了东边的长耳兽,晴将短脚兽放山谷西边,让它们自己填饱肚子。
许霜辞道:“长耳兽一年能生几窝?”
“两三窝。”
“那咱们这个棚子就小了。”许霜辞双手抱臂,肩膀抵着晴道,“要真好好养的话,咱们将长耳兽养到冬季,秋季屯粮都省了。”
“要能定居,我就直接烧砖修圈。到时候养他个几百只,过一年吃都吃不完。”
许霜辞越想眼中光芒越盛,他眼里满是希望。好像未来就是美好的,值得期待的。
晴心一暖,他抬手摸了下许霜辞已经长到肩膀上的黑发。
“那定居的那些事你想好了吗?”
许霜辞立马攀住他胳膊,激动道:“你答应了!”
晴看着墨发扫过手指,痒意从指尖蔓延到心里。他捏捏许霜辞的脸,道:“没答应。”
许霜辞拉开脸上作乱的手。
“没答应就不许捏。”
晴抓着人手腕拉到身前,他双手搂住许霜辞,低头挨了下他鼻尖。
他也不说话,就搂着人这么看着。
许霜辞跟他大眼瞪小眼,瞪得眼睛都发酸了。
晴又低头碰他一下。
明明很暧昧的举动,许霜辞却幻视黏糊糊的大猫要跟他贴贴。看着看着他就笑了。
他拉着晴,直接走到溪水边他们平日坐的石头上坐下。
许霜辞看着缓慢流淌的溪水,昂扬的情绪也跟着沉淀下来。
“我想过了。”许霜辞温和笑了笑,张开手压在晴的手背上,“咱们顺其自然吧。”
“之前是我迷障,也太想当然。”
“你们的部落应该跟你们的家一样,是可以全身心信赖的地方。”许霜辞说完这句话,看着晴以期望得到印证。
晴点头:“部落是不一样的。”
许霜辞抿唇,他长吁一口气,往边上倾斜抵着晴。
他低声道:“我想的建部落是直接将外面的兽人拉进来。”
“就是我四处去说服兽人,让他们加入。但仔细一想,这样的法子凑起来的也不叫部落,最多算个利益联盟。”
“有利则聚,无利则散。”
晴听这话就知道他明白了。
他看许霜辞没骨头似的,干脆将人提到腿上,圈住。
他默了默,道:“有部落的兽人是不一样的。”
“虽然流浪了,但他们从哪里走出来的,也依旧只认可哪里。”
“东部有几个是流浪兽人凑起来的小部落,除了食草的兽人部落,其他的无一例外,都在冬季散了。”
“散得还很惨烈。”
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大半没熬过冬季。还不如当流浪兽人的时候。
晴的眼睛像蓝宝石,晶莹剔透。
这双冷淡的眸子里情绪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平静的。
被他注视的时候,许霜辞像黑夜里见到了一盏微光,有光心中就安定。
晴什么都懂……
许霜辞忽然意识到。
他说自己聪明,是真的聪明。
而自己只因为生在好的地方,所见所闻优于现在的金色大陆,所以看起来他厉害些,好像都是他在主导着这些事情。
但细细想来,还是因为晴在。
他在这个地方牵引自己,包容自己。许霜辞做那些决定,比如说建造部落,也都是晴给的底气。
“晴在,不是吗?”
这句话,这个事实,在许霜辞心里深深扎根。
许霜辞气息变得更为柔和,他勾住晴的修长手指,决心已定。
“我好好种地,你好好捕猎。部落的事咱们就顺其自然吧。”
晴看着交握的两只手,指腹沿着许霜辞的指背滑动。掌心渐渐包裹住手背,直至五指合拢,完全扣住。
他低声道:“好。”
许霜辞被他摸得脸红,端不住正经样子。他嘀咕:“但先说好,我还是要定居。”
晴道:“这个再看。”
一番沟通,许霜辞心里没了那股拉扯劲儿,人都松泛了不少。
他绕了山洞外一圈发现暂且没什么事儿了,干脆拉着晴去山洞里梳毛。
一日一晃而过,第二天他们继续沿着大弯河捕猎。
快春末,他们搬过来差不多两个月。
大弯河已经被走过一遍,许霜辞也摸清了这边的情况。
他侧坐在晴身上,背上还背着藤筐。手里一边编着蚂蚱,一边道:
“大弯河的尖角兽兽群也就只有五群,两个大的,有五十到一百头尖角兽。三个小的,都是十几二十几头尖角兽。”
“今年新生的幼崽全部加一起也拢共五十来头,照着我们这样抓,会不会吃绝了。”
晴静默一瞬。
“可能。”
“之前那两只灰狼都能给人长耳兽吃绝,咱两个……”许霜辞捏着草蚂蚱晃了晃,“你别说,可能性还挺大。”
“往年这边的尖角兽是这么个情况吗?”
“不是。”晴翻出自己略微久远的记忆,想到当初为了争夺这块领地跟流浪狮兽人打的时候。
“十年前,大弯河的尖角兽至少有一千头。”
许霜辞咂舌。
“可是现在不足三百头。”
他们现在几乎是纯吃肉。
算他们三天吃两头,在这边待两个季节,一个季节按照一百二十天算,那也要吃一百六十头。
这尖角兽的繁殖速度显然不及他们消耗的速度。
许霜辞将草蚂蚱往晴毛毛里一戳,道:“还是得换着来。”
要丰富菜篮子,丰富肉的品类,还要种植主食。不然早有吃绝的一天。
晴甩了甩尾巴:“冬天再吃鱼。”
许霜辞:“咱就不能轮换着来。一顿尖角兽,一顿长耳兽,一顿鱼?”
许霜辞看晴对吃鱼的犹豫样,想到去年整个冬季山洞里弥漫不散的鱼味儿。
那是吃腻了吧。
“我们换着吃。”
“你抓尖角兽,我抓鱼。”
晴:“吃斑点兽。”
“我就没怎么在这边见着斑点兽,是不是你以前抓得太狠,人家今年不来了?”许霜辞道。
晴想到以前大弯河这边的斑点兽群,不比中部西部多,但也比现在的尖角兽多。
他尾巴瞬间扫过,后面的杂草半腰斩断。
有这个可能。
放下许霜辞,晴看着落单带崽的斑点兽,到底是没有上前。
他继续抓尖角兽,尽量逮着雄兽抓。
许霜辞说捕鱼就捕鱼,这次捧着一兜子的辣草,盯上了水流颇深的河边拐弯处。
里面大头鱼肉眼可见,成群找食吃。
他将辣草砸碎,用藤筐兜着放水中。藤筐固定在水里。
河水是流动的,他辣草弄得多也不一定见效果。担心河里落空,许霜辞又蹚过深草,往周遭的小湖水潭里扔了些。
砸烂的草茎漂浮在水中,向着四周散开。
辣草弄得太多,刺鼻的味道呛得许霜辞捂嘴咳嗽。结果吸了一大口手上的刺激味道,呛咳得更加厉害。
大弯河的地势平,越往东南地势越低。沼泽湖滩遍布,深草中处处能见水洼。
许霜辞忙找个地儿将自己的手洗了。
就这一会儿,被辣草蜇了的手背渐渐泛红,跟摸了辣椒没什么区别。
他闷咳两声,眼尾噙着泪。
红得惹眼,衬得那双桃花眼都妖冶了些。
眼中晃过一抹白,脚背上微重。
低头一瞧,不是那小胖鸟是什么。
“叽——”
许霜辞甩干手上的水分,又用手肘沾了下自己眼尾。他看着小家伙道:“又见面了。”
“你家是不是在这草滩里?每次出来都能遇见。”
小胖鸟歪着脑袋看了许霜辞一会儿,扇着翅膀跳上他的膝盖。
许霜辞:“要吃鱼得等一会儿,你守着水潭,我去看看河边?”
许霜辞站起来。
小胖鸟直接飞到他肩膀上站着。
许霜辞:“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的话?”
许霜辞手护在他身侧,看他站得稳,才放开。
河边,放辣草的地儿一条鱼也不见得。
许霜辞倒也不失望,他将藤筐拉上来,倒出里面的辣草。
“大鱼是吃不到了。”
“先陪我去摘点菜。”
这小胖鸟陪了许霜辞大半天,又得了一堆小鱼后,它立马辛勤地往深草里面叼。
草有腿高,密密匝匝长在一起。
风吹草动,窸窣声掩盖了小胖鸟在草丛中弄出来的动静。
许霜辞迎风而立,黑发擦过温和的眉眼。眼尾的绯色淡了,眸子还是水光潋滟。
他浅浅笑着,整个人显得清俊温柔。
草丛深处,数十只与小胖鸟同样的汤圆团儿仰头望着。
“阿爸阿爹,秋秋回来了……有鱼!”
浪涌般的深草长在沼泽之上,草下是被精细编织出来的鸟巢。鸟巢用草编的长通道连接,犹如一座草编堡垒,精美得宛如艺术品。
他们是雀鸟一族。
部落的入口,草编的垫子上,十几个胖啾挤作一团。他们身形都长得一样,不过颜色或白或蓝,稍有不同。
听到秋秋的声音,十几个汤圆团子收回目光。
颈侧一圈蓝色的秋蓝接住自家崽子,帮他梳理了下在草丛中钻乱的羽毛。
“阿爸,好多鱼!”
“嘘——小声点儿。”秋蓝伸出翅膀盖住自家崽子的小脑袋,“不是叫你不要去亚兽人身边。”
“他不坏。”秋秋从他阿爸的翅膀底下钻出来。
秋蓝:“但是他的伴侣很凶。”
他们雀鸟一族四处流浪,因为实在弱小,都是躲藏着生活。
也就是在那只银虎占据了这一块地方后,他们开始稍稍有固定的居住地。
草木茂盛时他们居住在大弯河的草滩,冬季寒冷时便往南飞。
他们一直小心翼翼,知道在别人的领地里不道德,但他们需要这点庇护。
沼泽地里那银虎也来不了。
他知道他们的存在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各自也安稳。
这都过了几年了,谁知道自家的小迷糊会撞上那老虎的亚兽人。
他们忐忑了一阵,都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但那虎兽人都没有反应。
今天真切看到外面的亚兽人时,他们都在想,那老虎哪儿找的这么好看的亚兽人?
这不,他们家秋秋跑出去一趟就从亚兽人那里得了一堆鱼。
“下次再跑出去,阿爸就搬家了。”秋蓝道。
秋秋阿爹站出来护着自家崽,豆豆眼里透出几分睿智。
“秋秋跟亚兽人交好,对我们有好处。”
秋蓝:“兽人对自己的亚兽人占有欲都强,莫说那老虎,进了那虎眼是有你好处。”
大的小的脖子一缩,团成球不敢再说话。
秋秋悄悄看他阿爹,又往他阿爸翅膀底下钻。
他知道,就算他的阿爹是族长,但是他们家依旧是阿爸说了算。
小鱼儿被小胖鸟搬完,许霜辞也挑了些鱼。
晴回来了,他身后拉着藤车,里面放着三头尖角兽。
伤在脖子,皮还是好的。
许霜辞笑着拿上藤筐迎上去,结果晴尾巴往他脸上扫过。
许霜辞被毛毛迷了眼睛,站在原地不动。
“看什么?”
“鸟味儿。”
许霜辞心虚,不过想想又没必要,“就又遇到了那只小胖鸟。”
晴:“不是什么好鸟。”
许霜辞不敢反驳,就怕大猫一个醋坛子打翻,跑草丛里找人家干架去。
他由着毛尾巴在身上扫过。
等晴觉得气味散了,才允许自己爬上他的背。
许霜辞没敢拿小胖鸟来跟晴讨论,回到山洞后,照旧是该处理猎物的处理猎物,该做饭的做饭。
晴那边杀完一只尖角兽,许霜辞拎着篮子找他要了胸口上肥肉,就跟猪板油似的。
肉洗净,切片,然后倒入陶锅中加水没过。
陶锅盖上锅盖一直煮,煮到最后就是一锅颜色清亮的油。
有花椒可以扔几颗进去,增香。
尖角兽油盛入肚大的陶罐中,凝固后色泽白润,是上好的动物油。每次用取一点,能吃三四个月。
余下的油渣也能用。
许霜辞刨出来多的,剩下一小撮炒了个青菜。
油渣炒白菜是他爷以前最喜欢的菜,他就爱那一口酥脆的油渣,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他找不到白菜,只能用口感相似的野菜来替代。
今天不想吃炖肉,许霜辞直接用半瘦半肥的肉混着甜根做了个红烧肉。
大半锅红烧肉,炖煮的时候山洞里的香味儿关不住,尽往山谷里飘。
晴处理尖角兽一连看了山洞三次。
待到许霜辞叫吃饭,晴半点不带犹豫,洗干净手就回山洞。
主食照旧是甜根,软软糯糯的甜根上盖上一层肉,再加上一筷子油渣炒青菜。
吃一口,味蕾瞬间打开。
但越是这样,许霜辞越觉得没解馋。
他从洞口望出去,饿狼似地盯着那还跟草无异的秧苗。
“想吃米饭……”
没有米饭,他吃红烧肉都失了几分味道。
晴吃肉斯文且速度,一碗空了,抬头看到许霜辞散发着幽怨气息。
“实在想吃,洞里还有大半种子。”
许霜辞捧着碗挨到晴身边去,见他空碗了,又帮他盛。
“一碗饭就是二两种子,二两种子能种出来两斤稻谷,舍不得。”
晴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低头蹭了蹭他的脸。
“以后去南边找,肯定还有。”
许霜辞:“祭司都说不知道哪儿找的,咱还是别费这个劲儿了。我好好种,过几年就能想吃多少吃多少了。”
说着,许霜辞吸溜了下口水。
这二分田,或许能种出来五十斤。
他选种的时候里面就有不少空壳,假如二分田产五十斤,亩产就是二百五十斤。
比起杂交水稻那是望尘莫及,只能参考人类原始社会时期的水稻亩产。可这么一比较,亩产二百五好像还多了。
两分地,五十斤都够呛。
许霜辞愁道:“也忘了问祭司,这产量低到底有多低。”
晴脑袋凑过来蹭他,真就是个大猫猫。
“一年一年种,总会多起来。”
许霜辞侧头看他。
晴端着一碗的红烧肉,喉结动了动,回视过去。
许霜辞莞尔一笑。
“你说得对。”
“快吃快吃,凉了就没那味儿了。”
一锅的红烧肉许霜辞吃了拳头那么点儿,余下全给晴干光了。许霜辞怕他腻着,又让他吃了不少青菜下去。
余下的油渣晴不喜欢,许霜辞就倒了喂红羽兽。
下午,晴继续处理尖角兽。
许霜辞把他刮下来的兽皮扔之前夯实的土坑里继续泡着,积攒起来到时候做个更大的皮筏。
几天后,天阴,正好合适下田。
淤泥里不好走,得光脚下去。
许霜辞先下水,脚过水后踩进淤泥里,最下面的泥还是沁凉的。
“你拔秧苗,我来种。”
晴跟着下水,知道许霜辞宝贝这东西,认真学了会儿才上手。
插秧的活儿许霜辞熟,即使多年没做,但腰一弯下来就知道该怎么来。
就算没有插秧线,他也能给秧苗种直了。
晴手速飞快,洗秧苗上的泥时,掀得秧田里的水滚得哗啦哗啦响。
他看得出插秧的活儿要累些。
本就只有一垄秧苗,晴花了不到一个小时扯完,立马走到许霜辞身边。
他看着他艰难从泥里抽出腿,细白的腿上还被虫子趴着吸血。
见到蜿蜒流下的血迹,晴瞳孔竖起。立即拦腰拎起许霜辞就往他腿上拍。
许霜辞慌乱中撑住他肩膀。
“怎么了?”
“虫。”
许霜辞咽了咽口水,道:“没事,不就吸点血嘛。”
水蛭吸血不疼,所以许霜辞刚刚没感觉。
晴拎着许霜辞踩着水往岸上一放,抓过他手中秧苗道:“你教我,我来。”
许霜辞站在岸上,难得低头看晴。
瞧着他眼里的一点焦躁,他笑了笑。晴脸上沾了泥,许霜辞又给他擦了擦。
“没多大事儿。”
“我跟你一起,快点种完就好了。而且你在里面不也一样会被咬。”
他俩的相处,平常看来多是许霜辞听晴的话。但许霜辞真要坚持,晴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他只能憋着,跟着许霜辞学插秧。
要说种地得要青壮年呢,晴一个人顶许霜辞两个。
二分田,也就半个上午时间,全给收拾好了。
之前撒谷种的地方也种完,许霜辞慢悠悠走在水中,被看不过去的晴拎着腰放上岸。
溪水边,两人坐在石头上。
水流冲干净了腿上的泥,许霜辞抬脚往晴大脚上踩。
刚放上去,被晴扣住两条腿放上膝盖。
许霜辞猝不及防往后倒,晴长臂一伸,勾着他稳住,然后掰着他小腿检查。
许霜辞哭笑不得。
“没虫子了。”
晴绷着个脸道:“以后别下水。”
许霜辞扑上去挤着晴的脸,提着他嘴角扬了扬,笑道:“你跟虫子较什么劲儿。”
晴就着这姿势将他横抱起,边走边道:“问祭司拿药,毒死它们。”
许霜辞一听,歪倒在他身上哈哈笑。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大猫猫……”
晴脸色不好。
亚兽人不知道,金色大陆上有的虫是会悄无声息钻进兽人身体里。
第32章第32章
许霜辞被拎回山洞,晴又烧了热水让他洗澡。洗干净后,许霜辞穿着一件兽皮背心,跪坐在石床上望着晴。
“晴……”许霜辞打了个喷嚏。
“我觉得我没事儿。”
晴熬完一锅草药端到许霜辞跟前。
“喝了。”
许霜辞闻着味儿立马皱着鼻子别开头。
“你喝一半我再喝。”
晴盯了他一会儿,最终妥协。
草药是预防风寒的,许霜辞并不觉得自己下了个田就会生病。
但回来之后晴就为了他忙个不停,许霜辞也只能顺着他。
草药喝完,许霜辞看晴就像看着焦躁的猫逐渐冷静。
他放下碗,撑着晴的肩膀微微直起身,摸猫似的手顺着他的长发。
“你别担心了。”
许霜辞觉得晴真的有点应激了,下个田而已,不至于。
晴将碗拿开,提着许霜辞的腰往腿上一放。他鼻尖贴着许霜辞的脖子,嗅着沾染了水汽的清新味道。
他道:“在我离开部落流浪,走到东部之前,我遇到过一个小部落……”
许霜辞靠着晴,五指穿梭在顺滑的白发中。
晴除了跟他说金色大陆的情况,鲜少说自己的事儿。
许霜辞来了兴趣。
“那个部落所在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强敌,但他们部落的兽人脸上浮肿,身子瘦小。”
“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霜辞:“为什么?”
晴注视着许霜辞的眼睛,平静道:“因为他们身体里藏着许多虫子,只要接触,就能沾上。”
“我经过的时候,那个部落只剩几个兽人还活着。”
许霜辞听他用冷淡的调子说着恐怖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别吓我!”许霜辞抱着他脖子,整个人绷紧。
晴:“没吓你。”
“我看到他们皮下有东西在动,躺在地上的兽人还喘着气,但是有虫往他们身上钻。”
“像刚刚那种虫子一样,软的,黑绿色……”
许霜辞头皮发麻。
他一个伸手堵住晴的嘴巴,紧缩瞳孔。
“我不听了,你别说了。”
晴将他手拿下来。
一只手直接禁锢了许霜辞的两个手腕。
“以后还下水吗?”
“这……能一样吗?”许霜辞一脚踩在晴的腿上,脚趾扣住他的腿肉。
晴尾巴伸出来绑住许霜辞的脚踝,另一只手又环住他的腰,这下彻底让人动弹不得。
“下不下水?”
许霜辞:“软的不行来硬的,你还挺会。”
晴松开手,轻轻顺着许霜辞的脊背,态度缓和下来。
“水里也有很多坏东西。”
许霜辞下巴往晴肩膀上一抵,没了那股扑腾劲儿。他想了想道:“也是。”
“虫子是一回事儿,影响我秧苗生长的病菌也是一回事儿。”
“今年还是草率了,等明年种之前,还得给田里扔点东西清理清理。”
晴摸着许霜辞头顶,有些可惜道:“如果你会变成兽形,就会好很多。”
许霜辞拉下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侧,道:“我的耳朵在这儿。”
“而且我是人,怎么可能有兽形。”
晴捏着他柔软的耳垂问:“还觉得吵吗?”
许霜辞一顿。
“不觉得了。”
晴“嗯”了一声,捏着许霜辞的耳朵没放。
或许这就是变化。
说着闲话,晴干脆将洗白白的许霜辞团进被窝。
插秧是个累人的活儿,许霜辞兴奋一阵儿,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梦里他想着自己的种植大业,笑得嘴角翘得高高的。
样子很讨人喜欢。
晴摸了摸他的脸,目光温和。
没吓到。
可惜了。
*
秧苗入田,后续又下了几场雨。苗扎根后,开始汲取养分,拼了劲儿地生长。
田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绿。
这期间,放着的白蜡虫也孵化出来了。许霜辞跟晴找了些干草,拿回来后开始教晴包虫。
虫卵包裹起来。
用草条绑好,然后就可以拿到有白蜡树的地方挂放。
许霜辞在一旁递,晴用木棍顶上去挂在树枝上。
树缝里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许霜辞被晃了一下眼睛,往晴身后藏了藏。
晴问:“为什么要挂树上?”
许霜辞道:“相当于给它们找到一个合适的窝,让它们好好生活。然后它们分泌的东西,就能拿来用。”
晴仰头看着树上越挂越多的草条,问:“有什么用?”
“照明。”
“等天气热了,要是洞里还燃着火堆那得多热。不过今年应该来不及了。”
晴收回目光,看许霜辞含笑的脸不免低头用鼻尖碰了他一下。
“霜会的东西很多。”
许霜辞:“多看多接触,四处学来的。”
“我做的时候你不也跟着一起的吗?也学进去。”
“学了。”晴面色冷淡,但乖顺点头,有种反差的萌感。
放完两背篓的叶子包,两人离开这片山。山中被他俩提前清理过,杂树少了些。
树枝摇曳,落在树叶上的光斑变换着形状。
干草包裹着虫卵,等待着它们爬出来,附着上树,将这片树林变一个模样。
*
化雪第六个月,秧苗开始分蘖。细长的叶片鲜绿饱满,线条柔和,随风摇曳。
入了夏,雨水就多。
许霜辞用来挡雨的帘子都换了三四块了。
这不,此时雷声轰鸣,闪电撕破苍穹,宛如天河倾塌,暴雨倾盆而来。吓人得很。
雪化的第六个月,气温愈发高了。
晴身上的毛毛已经换完,现在摸起来跟刷了油似的,丝滑得不行。
暴雨之下外面什么活儿都干不了。
许霜辞索性就在山洞里将之前攒起来的毛毛都拿出来。
用温水洗个几遍,摊在筛子上。烘干后,许霜辞盘腿坐在一旁,手中拿着纺锤捻线。
白色毛毛变成线,不一会儿就攒了一坨。
许霜辞忙得手酸,看着惬意枕在自己腿上的大猫,他搁下东西。
揉了揉两个白色的大耳朵,软弹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揉捏。
“亲爱的大猫猫,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晴半睁开眼睛,瞅了许霜辞一眼。
许霜辞道:“我需要两根小臂长,比小拇指细一半的光滑木棍,要两边尖,笔直的那种。”
晴脑袋往许霜辞的肚子上一埋。
许霜辞低头凑他耳边:“晴……”
晴耳朵弹动,问:“急着用?”
许霜辞笑着抱住他大脑袋胡乱蹭了蹭。
“倒是不着急。”
晴尾巴尖扬了下,懒懒道:“好。”
洞里光线不算明亮,许霜辞休息了一会儿,又觉得坐在火堆前烧得慌,他起身将洞口帘子拉开一点。
就在那刹那,雨点迎面砸下。
许霜辞呸呸两声,直接被洗了个脸。
晴翻个身,厚实的爪垫扬起。他拨弄着一旁篮子里的毛线球,爪子要勾未勾。
许霜辞见了忙过去抱住他爪子。
“当初问你要不要球你不要,可别弄断了我的线。”
晴看了许霜辞一眼,默默起身。
“要不给你再做一个?”许霜辞跟上去哄。
晴不语。
许霜辞就知道这大猫想要,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他一笑,抱着晴的脑袋好一阵揉搓。
“好好好,我自愿给你做一个球。”
闹完了,他继续捻线。
自己做累了,又让晴变成人形帮忙。弄到晚上,外面的雨还是老样子,大得不行。
许霜辞有些愁道:“夏季是不是雨太多了一点?这些天就没见天晴过。”
许霜辞又撩开帘子看了看自己那田里。
水稻分蘖,还这么下,今年的产量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晴尾巴勾着他将人拉回来,手掌擦干净许霜辞脸上的水珠,“每年雨季都下很多雨。”
许霜辞抿紧了唇。
“我去开个沟。”
晴拉着他道:“雨停了再去。”
许霜辞试探着往洞口走,晴直接扛着他放倒在兽皮上。
“快停了。”
许霜辞:“知道了知道了,不去就是了。”
“对了!”许霜辞抬腿夹住晴的腰,一个翻转两人倒转位置,许霜辞坐在了晴的腰上。
他有些着急道:“咱们好久没去大弯河那边了,那边地势低,不知道怎么样。”
晴躺着,白发铺开,他双手被许霜辞按在头顶。那张清冷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但耳垂却悄悄红了。
他暗自平缓呼吸,有些僵硬:“会涨水。”
许霜辞:“涨到哪儿?”
两人的姿势有些奇怪,许霜辞就跟个恶人似的,压制着白发美人,像在逼迫他做些什么。
晴喉结滚了滚,别开头:“草滩会被淹。”
许霜辞蹙眉:“那小胖鸟他们……”
晴语气微凉:“他们是鸟。”
这语气一变,戏又换成了痴心纨绔逼迫美人问相好情况,美人心存嫉妒,伤心不已。
许霜辞喃喃:“也是。”
“等雨停了,我想去看看那边。”
他本来想着这边地平,水网也多,就适合种植水稻。但如果一到夏季会被淹,得看看淹成什么样。
水位高太多,那就不适合了。
想完了,许霜辞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看着晴红了的耳朵尖,再看自己坐着的地方,他忙抬腿挪开。
晴勾着许霜辞脖子一拉。
空荡荡的背心垂着,遮不住什么。从胸膛到腹部,白似玉,红如樱果。
晴一手扣紧了许霜辞的腰,张嘴咬在他锁骨。
许霜辞闷哼一声,揪住晴的长发。攥紧了拳头的手像被蛛网缠绕,圈得死死的。
许霜辞等了会儿,晴还没放。他桃花眼里溢出水,柔润绯红。
颈侧呼吸灼热,许霜辞蹬在晴腿上的脚趾缓缓蜷缩。晴在舔……许霜辞微张着唇,唇瓣殷红,吐出的气也跟着热了。
两人一上一下,许霜辞五指被晴的头发缠得紧,另一只手无力搭在他脑袋,瞧着是主动抱着,将自己送上去的。
晴贴着许霜辞锁骨厮磨,手掌扣紧许霜辞的脖子,圈住他的腰似要将他折断。
耳边呼吸乱了。
两人都乱了。
许霜辞眨掉眼中的泪想,再这样下去要擦枪走火了。
他松开手往后撤。
晴抬起头看着许霜辞,冰蓝色的眼睛迷茫,但又炽热。
许霜辞呼吸一滞。
晴……要不要又涩又纯,也太勾人了。
兽人二十成年,晴今年二十六。他十几岁被部落赶出来,余下的日子全在流浪。他能将自己喂饱便是厉害。
他独来独往,从前也没有兴趣跟精力去思考伴侣跟繁衍那些事儿。
伴侣什么的,都还是小的时候阿爸说的。
找到许霜辞是意外,跟他一起生活乃至想要他当伴侣,都是顺心。至于那些事儿,晴可以说是一张白纸。
许霜辞撤到一半没动了。
他撑着手,感受到腿根的触感虽红了脸但也比晴能维持表象。看着躺在兽皮上的半裸男人,许霜辞喉咙干涩。
晴茫然望着他,许霜辞就知道他之前说的伴侣是如此纯洁。
时间过去了一会儿,许霜辞手撑着微微发抖。晴眼神清明了,他扣住许霜辞的手腕,拉着人团在怀里。
许霜辞动了动腿,然后抿唇一笑。
晴亲了下他唇角,心里觉得不满,又叼住他耳垂轻咬。
许霜辞弯眼躲他,一边想,他这是被什么样的大宝贝给捡了。
怎么这么可爱呢?
第二天,雨终于停了。
他们这期间都是待在山谷,吃的是长耳兽跟之前的存货。
说是山谷,位置也比河那边高些。
下了这么久的雨,溪水暴涨成小河。小鱼小虾被冲上岸边的草地里不停翻腾,要吃鱼,拿着篓子直接捡就是。
溪水也浑浊了,混着泥沙,要是没有大水缸提前储水,喝水都成问题。
雨一停,许霜辞当务之急就是放水。
田里的水位过高,会影响分蘖。分蘖期间以寸水不露泥为标准才好。
许霜辞抄起骨头做的铲子,去田坎挖排水沟。
越靠近溪边,漫出来的水就越靠近脚脖子。许霜辞直接在水田的东边开了口,让水顺着溪流的方向往外出。
晴只腰间围了张兽皮,拎着桶在溪水边捡鱼虾。
他白色的长发被编成了个松松垮垮的大麻花辫垂在肩侧。
晴长得就肤白貌美,身形修长。
这会儿头发松散,带着一点慵懒随意搭着,冲淡了他微冷的气质。
越看越养眼。
那头发无疑是许霜辞的杰作。
许霜辞一边欣赏着一边干活儿,看了看去又喃喃自语道:“要是再有一身长褂,不知道有多好看。”
许霜辞杵着骨铲,脚踩在上面往泥里压。
忍了忍,还是心痒痒。
“得弄点衣服。就是麻的夏天穿着也比兽皮飘逸好看,还凉快。”
放完水后,许霜辞跟晴一起去河边。
他洗干净骨铲,又弯腰看了下晴捡来的鱼。溪水里的鱼都长不太大,两指宽的便是最大的。
这种就适合用来炸小鱼,咸香酥脆,一口一条。
“走了,回去吧。”
晴理了理许霜辞已经穿得松松垮垮的背心。他皮肤白,昨天下口的地方多,牙印虽消了,但锁骨脖子还有耳后依然是红得艳丽。
晴磨了磨牙。
还想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时候他看着阿爸一瘸一拐从床上下来,也是到处都红。他问是不是阿爹欺负了阿爸,他阿爹就说以后他要是有伴侣,也会这样。
他问是哪样?
他爹说,想将伴侣吃了。最好骨头都不剩。
晴看着身侧的许霜辞,心里想,他应该理解阿爹说的意思了。
确实想吃了他。
但好像又有点不对。
“想什么呢?”许霜辞手在晴跟前晃了晃。
晴抓住他的手,见他脚下还没过水中,直接将许霜辞抱在手臂上。
许霜辞忙圈住他脖子,将骨铲拿远些。
“问你呢,刚刚想什么?”
晴鼻尖蹭过许霜辞胸口:“想你。”
许霜辞脸一红。
要不要随便就撩他。
蹭着蹭着,肩膀上的带子滑了下去,晴鼻尖划过一道凸起。许霜辞身子一颤,一身白皮红了个透。
晴盯着许霜辞胸口。
许霜辞手忙脚乱捂住他眼睛,骨铲都丢了。他连声道:“快点,我饿了,我们回去炸小鱼吃。”
晴:“看不见。”
手心痒痒,被晴长睫毛蹭过。
许霜辞飞快调整心态。遮不住自己红透的脸,干脆往晴肩膀上一趴,双手抱紧了他的脖子,顺带收手。
“好了,走吧。”他拍着晴后背,故作轻松道。
晴下巴轻扬,蹭着许霜辞滑溜溜的肩膀。
肌肤相贴的触感很舒服,让他身心愉悦。晴意识到许霜辞有点不对劲儿。
但他此时的态度就是不想让自己深究。
晴鼻尖拱了下许霜辞的肩膀,捡起地上的骨铲,走回洞中。
炸小鱼费油。
动物油炸吃多了腻,许霜辞炸了一点,余下的都做成烤鱼干。
下午,休息过后,许霜辞跟晴一起去河边,顺带捕猎。
连下半个月的雨,地面湿润,泥土蓬松。
钻个林子身上都是水。
许霜辞拿着木棍边走边把草上的雨水打下来,晴单手拎着藤筐走在许霜辞身侧。
等下了坡走出林子,大弯河这边的情况就能看清了。
河道拓宽了,河水浑浊,腐木、死伤的动物漂浮在水中顺着水流而下。水流轰隆的声音如雷鸣,湍急了不少。
晴脱了兽皮变成大猫,许霜辞拿着他的兽皮放藤筐里,赶紧爬上去。
他们走的位置离原来的河岸有个五十米,但现在大爪垫踩下去,草里也能发出滋滋的水声。
晴再往南边跑了点,没了脚底恼人的水花才安心往东边跑。
大弯河南边有些山峰,地势又稍微高上一点。
沿着边缘走,越往南,所见的河面越宽。到他们常去的大弯河的第三、四道弯处,草毯都淹没在水中。
沼泽地都成了浅湖。
水流导致河边的野兽往南部移动,他们追寻了大半天才看到尖角兽的影子。
稍高的山坡上,晴将许霜辞放下来。
“这里有果子,等我回来。”
许霜辞点头,目送他离开。
南边的山不高,半山腰上看下去,大弯河的情况就更明显了。
本来东西山脉之间就是个凹地,大弯河这边更平。
河岸原本就离河面不远,连续好多天的暴雨一来,上游几条支流水位暴涨。
水冲过来,加上平地流得缓慢,南边蓄积的水就越多。
放眼望去,说是的一片泽国也不为过。
许霜辞拧眉看着,喃喃自语道:“这样就不行,大弯河两岸要种植的话就会时不时面临被淹的问题。”
“这么大片地,有点可惜了。”
许霜辞嘀咕着,随手摘了一颗身边灌木丛上的红色小浆果。入口酸甜,许霜辞眼睛一眯。
这不刺泡儿吗?
除了之前冬季吃的红果,许霜辞好久都没吃水果了。
他直接站在灌木边变摘边吃,吃了个够。解了馋,又拿手里袋出来装。他拿着棍子敲敲打打,把这小片山坡走了个遍。
搜罗完,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歇。
吃着刺泡儿,许霜辞看着那蜿蜒壮阔的河也不那么愁了。
注意到那些被淹了一半的草,他低语道:“那小胖鸟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像晴说的,应该搬家了吧。”
望着水面出了一会儿神,许霜辞吃果子都吃饱了。他杵着棍子爬起来,干脆沿着山坡找草药。
能移栽的拿回去移栽,不能移栽的采回去炮制好用的时候能直接用。
林间草木深,夏季到了,行走中见到的蛇虫鼠蚁也多了。
许霜辞想着,等回去他要做点驱虫的药囊带上,就怕走在林子里遇到被晴说的那什么会钻进身体里的虫子。
想想都胆寒。
“叽叽——”头顶一重。
许霜辞条件反射抬手,一巴掌从脑袋上拍去。
秋秋挨了一下,吃疼地叫了一声。许霜辞忙将这小家伙捡起来,擦掉身上的灰捧在手中。
“怎么样,没事儿吧。”
秋秋站在他手心踉跄,缓过来后飞快扇着翅膀,急切地用爪子抓住许霜辞的手指往一个方向走。
“哥哥,救命——”
稚嫩的奶娃娃声音落在耳畔,许霜辞一个激灵,差点把手上的小胖鸟甩出去。
“你说什么!”
“救命,哥哥救命!”秋秋噙着泪,抓着许霜辞想往林子里带。
许霜辞看他这急切样子,立马道:“你飞,我跟着你跑。”
秋秋松爪,拼命扇动翅膀。
“出什么事儿了?”许霜辞变跑边问。亏得他时常跟着晴训练,不然现在还跟不上。
秋秋哽咽道:“生病,阿爸生病了。族人要死了。”
许霜辞:“怎么生病的?”
秋秋:“不知道,搬到山洞……呜……”
许霜辞:“你别哭。”
知道问这小家伙是没什么用了,许霜辞护着刚新鲜采的一些草药,吭哧吭哧往山上跑。
许霜辞话声沉静,遇事不乱。秋秋像看到了主心骨似的,绷着劲儿,抽泣两声埋头飞。
第33章第33章
暴雨来袭,山雀部落的兽人都搬到了山坡上的山洞。这边是河边的高地,许霜辞能遇到小胖鸟也不意外。
洞口不远,但难爬,位置在山顶。
许霜辞追上去后,还没钻进山洞就看到一条蟒蛇。大腿那么粗,吓得许霜辞汗毛竖起,眼里透着深深的恐惧。
山洞传来动静,小胖鸟炸着毛哭着也要往里飞。
许霜辞逮住他的爪子机械抄起木棍。
他现在耳聪目明,跟野兽似的。察觉到快要逼近的动静,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晴——”
那头,被山雀打退的蟒蛇带着一头的伤痕往外跑。
许霜辞脑子空白,完全不知道跑,他紧咬牙关盯着七寸一个木棍下去。
啪——
木棍断成两半。
清脆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许霜辞狠狠咬了一口舌尖,疼痛刺激他发僵的身体。
他当即抓着小胖鸟就跑。
边跑边喊。
“救命啊!!!!!”
“晴——”
许霜辞发誓,他这二十七年当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次跑得这么快过。
林子里都被他带起一阵风,草木摇动。
晴正在回来的路上,早在听到许霜辞的声音立马冲上来,然后就看见许霜辞抱着个小胖鸟在狂奔。
他尾巴将人一勾,甩在背上。
闻到那股腥潮味儿,仰头往山上一看,蟒都被砸烂了脑袋。
“晴……有蛇有蛇有蛇!”
许霜辞瞳孔紧缩着,生理上的害怕是真的很难克服,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他整个人都在哆嗦。
小胖鸟的求助没让他慌乱,但遇到那玩意儿,又想到自己干了什么,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小胖鸟啾啾两声,看到老虎炸毛就飞。
晴直接忽视他,坐下来将许霜辞勾进胸口的毛毛里,尾巴圈紧人。
“死了,没跟来。”
“不怕。”
许霜辞在嘴里尝到了铁锈味儿,他狠狠抱紧晴。
手臂与柔软带着温度的绒毛接触,许霜辞稍稍有了理智。
晴拱蹭着他脖子,弄得人东倒西歪。他一边安抚他一边问:“上来干什么?”
“小胖鸟找我,说他们部落里的兽人生病了。”
说着许霜辞眼神渐渐清明,他狠狠往晴胸口抵,急道:“我们去看看。”
晴甩了甩尾巴,不高兴带着许霜辞进洞。
那蟒蛇就趴在洞口,还时不时动弹。
许霜辞趴在他背上缩紧了,恨不能此时身上背着个可以躲藏的壳。
晴进洞,里面的山雀兽人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现在正瑟瑟发抖。看到晴进来,更是绝望。
晴冷声道:“那东西,弄走。”
山雀兽人一哆嗦,能活动的立马照做。
没了碍事儿的,许霜辞睁眼看清了这山洞里的景象。
洞不大,里面四处都铺着干草。洞顶有天光垂下,水如串珠,也从那地方落下砸在下面的水潭里。
水声空灵,水质清透。
干草上,躺着十几个兽人。
许霜辞借着天光看清他们的脸,无一不是苍白的。
许霜辞来不及消化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兽人的冲击,小胖鸟又变做个光屁股的小奶娃,跑过来忐忑地仰头看着他。
“哥哥……”
许霜辞从晴身上滑下来,小家伙害怕地吧唧一下抱住他的腿,像个树袋熊。
许霜辞拍拍他小脑瓜:“先看看你的族人。”
小家伙点头,立马将他往自己阿爹那里拉。
许霜辞也就跟猫部落祭司学了点草药知识,懂得不算多。
他先看了看兽人的情况。
脸色惨白,一个个都捂着肚子,呼吸微弱。他试探着摸了一下兽人的额头,一头的冷汗,还冰凉。
晴出去变了人,进洞口看许霜辞皱眉的样子,直接道:“救不了就算了。”
“哥哥……”
秋秋抓着许霜辞衣摆,小包子似的蹲在他身侧,泪眼汪汪。
许霜辞拍拍他的手,然后问兽人:“哪些地方不舒服?”
“肚子痛,晕,吐……”秋野半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伴侣,脸色苍白着将部落里兽人的情况道出,“还有拉肚子,已经拉出水了。”
拉脱水了。
的许霜辞看了下山洞,没找到一个烧热水的东西。他快速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三天了。”
“那三天前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秋野目光涣散,看着亚兽人身边的儿子,疲乏道:“暴雨之前,我们搬到山上,还是吃的以前吃的植物,果子。没有其他不同……”
“淋雨没有,喝的水是什么水?”
“淋雨了,喝的是山洞跟外面河里的水。”
许霜辞忽然听到侧边一个兽人捂嘴往外爬,身下还有一股不怎么好的味道。是上吐下泻的情况。
许霜辞:“应该是受了寒,又喝了不干净的水。”
“晴,他们没锅。”许霜辞一边说着一边翻找自己之前采的草药。
晴:“我回去拿。”
许霜辞:“再把山洞里装草药的兽皮袋拿过来。”
“好。”晴利落转身,出去之后变成大猫向着山洞狂奔。
草药拿出来后,许霜辞指了指水潭道:“我看山洞里有没生病的兽人,他们是不是只喝过这里的水?”
秋野一想,眼中分辨不出情绪。
原以为兽神落下的惩罚原来只是喝水出了问题。
他点头道:“是。”
许霜辞立马用水潭的水洗干净手上的草药,又找了块石板洗干净后将手上的草药砸碎。
边砸他边道:“来个人生个火。”
因为长相温和了些,他做事的时候习惯性绷着脸。面色冷,也自然而然透出几分强势。
与他平日温和的模样截然相反,容易让人下意识地顺从。
话落,立马有兽人动起来。
“砸碎的草药是止泻的,你们先这么吃。”许霜辞挨个儿分了点,这药苦,但许霜辞目前手里就这个有用。
“要是有条件,进口的东西最好煮熟,喝水……也喝烧得冒泡过的水。”
兽人兽人,也是能当人来看。
再皮实,也不能乱折腾。
能咽草药的兽人不多,许霜辞想到自己摘的刺泡儿,一人塞一把让他们垫垫。
他们这情况是拉脱了水了,当务之急是补充盐水。
可他们没盐没锅,只能等。
转头,又见火半天没生起来,一看就是不常用火的。许霜辞赶紧帮忙。
晴回来得很快,带的东西很全。
许霜辞当即架锅烧水。
水开兑了盐水,让没拉肚子的兽人给那些躺着的灌下去,接着再熬药。
然后将兽皮袋打开,揪出里面的草绒给他们灸肚脐。
他会的就这么些,能不能有用就要看情况了。
好在灌了盐水,灸着也有效果,兽人们脸色不那么白了。药熬好,许霜辞又让兽人们一人灌一碗。
忙忙碌碌折腾到天色昏黄,许霜辞累趴在晴背上。
锅里熬完药还在煮,又一锅开水好,许霜辞再让他们喝。反正都拉脱水了,多喝盐水没差。
搞了一下午,许霜辞肚子咕咕叫。
他捂着肚子又做了个鱼汤,舀出自己跟晴的,余下的招呼兽人们吃。
秋野抱着自己伴侣,看他呼吸均匀,低头蹭蹭他的脸。
洞里安静得厉害,得了他点头,兽人们分食了鱼汤。
他们先给生病的同伴灌了些,余下的再自己吃。鱼肉菜渣被他们吃得一点不剩,锅跟洗了似的。
看着应该几天没吃了。
许霜辞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忽然对晴口中的“部落是不一样的”有了更实质的感受。
像家一样。
勉强填饱肚子,许霜辞靠着晴休息了会儿,然后又起身检查兽人们的情况。
“肚子还疼不疼?”
“头晕吗?”
“有没有兽皮,太凉了,要保暖……不行就变成兽形窝在一起。”
洞中只有许霜辞低低的询问声还有兽人浅弱的回答声。晴坐在角落自己带来的兽皮上,目光随着许霜辞的身影移动。
而山雀部落的兽人们都抱着膝盖挨在一起,守着已经变成兽形的同伴。
听着许霜辞的声音,他们起了困意。
这个亚兽人给他们的感觉就像跟前这堆火似的,很安心。
部落里没有祭司,他们生病了也是自己扛。能扛过去还好,扛不过去就没了命。
很多同伴就是这样没的。
洞里的声音渐渐小了,本该主持大局的秋野也同样生了病,撑到现在已经是极致,不知不觉也抱着自己伴侣沉睡过去。
秋秋这些天看着自己的族人干着急,不知道悄悄抹了多少次眼泪。
他还是个幼崽,能自己跑出来求助说明部落里已经无暇顾及。
但也庆幸他遇到的是许霜辞。
他从许霜辞来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这会儿空闲了,许霜辞受不了这小包子泪汪汪的样子,将他抱起。
“没事了,再吃几次药就好了。”
秋秋胖胖的小手抱住许霜辞的脖子,打了个哭嗝。
他也不怕晴了,埋头靠着许霜辞肩膀,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梦里都时不时抽噎两下,可见真把小孩吓到了。
哄睡了,许霜辞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将小家伙放在他两个爸爸身边。
小家伙自己会找位置,身子一转,就窝进他阿爸的怀里。
许霜辞回到晴这里,由着他尾巴在身上扫了又扫。
天黑了,晴都将睡觉的家伙带过来了,他们今晚是不回去的。
许霜辞打了个呵欠,窝回晴的怀里。
他蹭了蹭晴的肩膀,在这一方庇护中睡了过去。
晴合上眼,拉高了兽皮将许霜辞裹得严严实实。
还偷偷看着许霜辞的山雀兽人收回视线,他们互相挨近了几分,缩在一起。
对晴他们还是畏惧,但对晴的伴侣,他们现在是打心底感谢和尊敬。
在他们看来,能治病的兽人只有祭司。
怀着忐忑的心,跟着病了的同伴熬了许久的兽人们也受不住,精神松懈下来,也闭上眼睛。
只同一个山洞中有个虎兽人,他们不敢睡死了。
周围有陌生气味,许霜辞窝在晴胸口睡到早上。
梦里乱糟糟的,也没怎么睡好。
早上听到动静他直接起来,他一动,山洞里的动静也敢放大了。
生病的没生病的山雀兽人都醒了,这会儿他们开始组织起来出去找食物。
秋秋团在自己阿爸的肚皮上还在睡,秋蓝温和看着许霜辞,轻轻道:“是你救了我们。”
“请留在部落,我们会准备食物。”
许霜辞道:“顺手的事儿。”
他先问了病人们的情况,然后才算安心。
从昨天下午忙到晚上,许霜辞这会儿才注意到山雀兽人们的模样。
他们兽形很小,才巴掌大。
许霜辞不知道晴说他们很凶是哪儿听来的。
但他们人形却是正常大小,比不过晴那一米九的身高,但跟自己差不多。矮小一点的一米五六的也有。
跟他说话的秋蓝明显就是亚兽人。
他更纤细,五官更柔和。
他有一头蓝白色的头发,长度到肩上。长得偏秀美,微圆眼,鼻子秀气立体,唇色微白显示着还有些虚弱。
侧身靠在干草上,像个遭了难的病弱美人。
其他的兽人头发上也或多或少都有蓝色,并不突兀,与白发杂糅得异常和谐。
打眼一看,整个山洞的兽人就没有丑的。
平均颜值都算漂亮。
山洞里最小的团子就是那小胖鸟了。
也长得好看,唇红齿白,圆脸奶呼呼的,黑色的瞳仁像玻璃珠,是个精致的小奶娃。
许霜辞想,生活在这么个部落,单是看着族人的脸心情都应该挺愉悦的。
许霜辞跟晴本来也打算回,但锅就这么一口,留下给他们熬药自己就没锅了。
所以又在这山洞待了一天,兽人们好得差不多了他们才离开。
走的时候,小胖鸟,许霜辞现在知道他的名字叫秋秋。
小奶娃光着身子冷,于是变成了小胖鸟追着他飞了一会儿。
山雀部落的族长秋野让自家兽人们将采集的果子给他们装上,送他们出去。
离开这座山后,许霜辞就没让他们跟着了。
他摆手道:“你们快回去吧。”
“记得做一口石锅,不要喝生水和不干净的水了。”
蓝白色的山雀在树上站了一排,即便他们人形的时候都瘦,但变成鸟的时候羽毛蓬松,就是一个个胖团子。
许霜辞还挺喜欢他们的。
以后当朋友来往也不是不可以。
离开山雀的视线,许霜辞躺在晴背上。他问:“不是说领地里不能有其他兽人的吗?”
晴:“他们吃草吃鱼。”
弱小得晴直接把他们当普通的鸟,根本没放在眼里过。
“明明就是你心软。”
许霜辞梳理着晴脖颈上的长毛,声音轻软。从之前晴没驱赶靠近他们山洞的阿毛阿乌两只猫崽就知道了。
晴:“你才心软。”
“那鸟来叫你就跟着跑,遇到蟒还敢动手,不知道跑……”
许霜辞知道晴开始算账了。
“情况紧急……”
“那幼崽只跟你见了三次,你都不知道他们是兽人,还敢去。”
许霜辞抱住晴脖子,小声道:“那不都是你默许的吗?”
晴话被堵住。
“我让你离他远一点,什么时候默许了。”
许霜辞揪他耳朵:“你就是默许了。后头两次,你都没说什么。”
要不是晴有这态度,许霜辞也不敢闷头就冲。他又不是傻子,那么好骗。
晴:“那我把他们赶出去。”
许霜辞张嘴,一口咬住晴的毛耳朵尖。
晴霎时停步,尾巴一甩,挥断了身后的草茎。
许霜辞叼着耳朵含糊道:“你赶就赶啊,跟我说什么。”
“你先把我耳朵松开再说。”晴尾巴尖扫过许霜辞的腰窝,弄得他缩了缩。
许霜辞:“我不。”
晴冷哼一声。
“才见一面,都护上了。”
许霜辞:“我没有。大猫猫你不能随便就吃醋,累及无辜。”
晴继续往前走,嘴上道:“吃醋是什么,不懂。”
许霜辞:“你学过的,你懂。”
“不懂。”
“懂。”
“不懂。”
许霜辞张嘴,抓着晴的毛耳朵狠狠揉了揉,发出很大一声:“哼!”
哼完他就觉得自己幼稚了。
他许霜辞从前怎么会有这么弱智。
晴话还是冷淡跟严肃的:“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别一个人上。还有那蟒……”
“别说这东西!”许霜辞一下趴在他背上,“我那是吓傻了,反应过来已经砸下去了。”
想当初,在他家屋顶老房子,他爷捅了一窝蛇下来,直接将年幼的他吓得发了一天一夜的烧。
这辈子的心理阴影都在这儿了。
晴知道许霜辞也不是莽撞的,说了是让他再多注意些。
知道他怕,也就不提了。
他不说,许霜辞倒有事问。
他攀着晴两个耳朵,身体往上移动。下巴够到晴大脑袋时,才眯着眼道:“山雀这个部落一直都在这儿生活吗?”
“后头来的。”
“那他们的寿命也很长?”
“一百年吧。”
“但是我没在他们里面看到模样年长的,一个都没有。连幼崽都只有秋秋一个。”
“他们太弱了。”晴想到什么,圈着许霜辞的尾巴收紧,“你看到他们部落的几个亚兽人了吗?”
“看到了,都挺漂亮,也可爱。”
说可爱那确实可爱。
跟他们兽形似的,圆脸圆眼,睫毛浓密,皮肤白,看着像糯米团子成精。
晴声音微淡道:“有些兽人就喜欢他们这种亚兽人,专门抓回去。”
“啊……那带回去……”
“玩儿死的不少。”
许霜辞脸色慢慢沉下来,他嗫嚅着,许久才道:“……可他们不是鸟。”
“不是鸟,是兽人。”
“不同种族的兽人都能结合,生蛋生崽都可以。”
“不过鸟兽人审美偏向于选择同是鸟兽人的伴侣。但食草兽人也有跟食肉兽人在一起,跟兽形没多大关系。”
许霜辞下巴挤着晴的头皮,喃喃道:“那是不是有很多会抢亚兽人的情况啊。”
“嗯,亚兽人是繁衍的根本。”
“为了扩大部落,有些部落会选择兼并其他部落,有的会杀掉兽人,抢夺他们部落的亚兽人。”
许霜辞默默抱紧了晴。
“可怕……”
“所以下次有事一定叫我。”晴又强调道。
许霜辞对金色大陆的认识更进一步,就更能体会到其中的暴力野蛮。他下巴轻轻磕了磕晴,低声道:“好。”
暴雨之后,大弯河蔓延上岸的水许久才退。
天晴朗个几天,树林中的潮气散了些。许霜辞当即跟着晴一起去看放养在山上的白蜡虫。
许霜辞摸了一把树干,干燥的。
他双手环住,刚刚抬脚蹬上去,就被晴圈住了腰。
“做什么?”晴问。
“爬树啊。”许霜辞道,“站在下面怎么好看情况。”
晴拎着他放下,摊开许霜辞的手将他手心的青苔擦了擦。
“我抱你。”
许霜辞刚想说不用,结果晴直接拖着他的腿一抬,许霜辞整个人就坐在了他肩膀上。
还是侧坐的,许霜辞忙将一只手撑在他另一边肩膀上。
“也不通知一声。”许霜辞慌张道。
晴:“我说了。”
许霜辞:“下次说详细一点。”
晴:“好。”
晴一米九高,许霜辞坐在他肩膀,加上自己半身的高度,直接两米五往上。
他伸手就能够到附近的树枝。
树枝上,幼虫从叶子里钻了出来,附着在叶片上。雌幼虫分散在叶片上,雄幼虫群栖在叶片下。
等它们再长大一点,就会爬到树干上。
雄虫分泌蜡质,一直等到秋,这树枝就会挂上灰白色。
不过还是受了暴雨的影响,挂上去的干草条掉下来不少,树上产蜡应该不会太多。
许霜辞轻轻松开树枝,手撑着晴的肩膀。
“放我下去吧。”
晴手一抬,将许霜辞先抱到手臂上坐着,然后在放下来。
“看完了,回山洞吧。”
许霜辞就着自个儿踩的位置高些,抬手搭在了晴肩膀上。
晴单臂圈住他的腰,像带个手提包似的,拎着就走。
许霜辞脚步在空中划了两下,好笑道:“放我下来啊……”
晴勾手抱住他腿,道:“你自己凑上来的。”
许霜辞笑着窝在他怀里,跟个大爷似,晃着腿逍遥道:“还不错,这待遇。”
晴也笑。
他只嘴角轻轻扬起,但也显得比平日温柔许多。
许霜辞看得入了迷,抬手摸着他嘴角。
“就该多笑笑,好看。”
晴张嘴要叼。
许霜辞立马收手,瞪他一眼道:“也不知道脏。”
晴将他抱高,脑袋往他颈窝蹭。
“不脏。”
“粘死人了。”许霜辞推他的脑袋,眼里笑意不减。
许霜辞的头发长了,晴蹭着蹭着,白发与黑发交缠在一起,隐隐还起了静电。
许霜辞曲指顺了顺晴的白发,趴上他肩膀。
“我想剪头发了。”
他挎着晴肩膀忽然直起身问:“为什么我看山雀部落的兽人头发有短有长,你的也这么长?”
晴:“想留多长留多长。”
许霜辞软下去,手吊在晴背后,悠悠勾缠着他的白发。
“我还以为兽形转变过来是多长就是多长呢。”
“要剪头发吗?”晴拱了拱他的耳侧。
许霜辞点点头。
“长了还是不太习惯,也不好打理。家里有你一个长头发就可以了,你好看些。”
晴:“我帮你剪。”
“怎么剪?”
“用石刀啊?弄得坑坑洼洼的我也不干。”
许霜辞就是因为有这点小顾虑才没捣鼓他头发,他还是有点审美追求的。
晴看他扬起下巴的骄矜样子,忍不住低头蹭他。
“不会。”
“好看。”
许霜辞道:“那我就勉强让你试试。”
“好。”晴收紧胳膊,又想咬他。
之前他们出去巡逻的时候又搜罗回来一批能做工具的石头,但许霜辞拿着冲自己头发比划了两下,肯定不行。
就在他想晴要怎么剪时,他在一堆杂物中翻找出来一块洁白的东西。
是贝壳。
还是海贝。
第34章第34章
“哪里来的?”许霜辞将海贝拿在手中。
贝壳边缘打磨过,许霜辞伸手去刮,被晴直接抓住手腕。
他道:“会割破。”
“有这么锋利?”说着,许霜辞抓了自己一缕头发试了试,稍稍用力,那点儿头发就下来了。
他将贝壳塞晴手里,转身坐好。
“来吧。”
晴坐在藤椅上,捏住他的头发。许霜辞几乎感受不到头皮上的拉扯,也不知道他怎么用劲儿的。
他双手搭在晴腿上,靠着藤椅,又问:“贝壳,你还没说呢?”
“捡的。”
“哪儿捡的?”
“海边。”
许霜辞顿时坐直,克制着才没转身。“这里有海啊!是不是在东边,我们之前去巡逻的时候我闻到了海腥味儿。”
“嗯,过了山就是。”
有海……
“大虾、螃蟹、海螺……吃过没?”许霜辞双眼亮晶晶的,还是克制不住回头看晴。
晴将贝壳一收,捏住他的脸。
“也不怕划伤。”
“吃过没嘛。”
“没有。”
许霜辞坐回去,兴致勃勃道:“咱什么时候去海边看看,我都好久没吃海鲜了。”
晴重新撩起许霜辞的头发,气定神闲道:“过去要两天。”
许霜辞开始嘀咕着算日子:“家里有牲畜……一来一回四天,加上在海边待几天,算七天吧……”
“山洞没人,不行啊。”
“嗯。”
许霜辞后靠着仰头:“你说要是我请山雀他们过来帮忙……唔!”
许霜辞被捂住嘴,眨眨眼。
晴低头,咬了一下他鼻尖。唇角翘着道:“想都不要想。”
许霜辞瘪瘪嘴:“好吧。”
晴手掌从许霜辞嘴上滑动到侧脸,托着他侧颈摩挲,弄得许霜辞脸泛红润,好半晌才徐徐道:“坐皮筏。”
许霜辞猛地抓紧晴的大腿,眼里光芒山洞,头发丝儿都透着愉悦。
“对!顺水而下很快的。”
“但是……”许霜辞稍稍还有些理智,迟疑问,“会不会很危险。”
晴:“试试就知道了。”
许霜辞歪靠在晴腿上,想了想道:“等我再好好做个皮筏,我们试试。”
晴托着他肩膀道:“坐好。”
“哦。”许霜辞又撑着晴的腿,背过身。
头发剪完,许霜辞蹲在水边看了看,评价道:“手艺还行,至少能看。”
晴拿着兽皮将他颈侧的碎发扫去,又揉了揉浅浅的软发。
他的亚兽人长发短发都好看。
许霜辞站起来,配合着晴将脖子上的碎发弄完。肩膀上的背心带子又滑了下去,许霜辞耸了耸肩。
“这背心越洗越大。”
晴曲指勾起,悠悠拎着给他挂好,道:“不是要做衣服。”
许霜辞:“可是我没有找到适合的材料。”
晴:“要哪种?”
“就……”许霜辞一把抓住刚刚伸到腰侧往衣摆底下钻的尾巴,“就你尾巴扫断了皮还连在一起的那种草。”
“皮能撕下来。”
晴被他抓得头皮酥麻,尾巴尖打了个旋儿。他也不知道这尾巴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晴记忆里仿佛有过这样的植物,他道:“要找。”
许霜辞将大尾巴在手臂上绕了一圈。
“那我们去找?”
晴看着被他当绳玩儿的尾巴,喉咙发干。
他注视着许霜辞的脸,从他含笑的眼睛往下,不自觉落在了那张红润的唇瓣。柔润的,像沾了果汁。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他有巨大的吸引力。
晴忽然尾巴用力。
许霜辞一个不察被他拉近,撞在他胸口。
他抬头,唇上一软。
许霜辞攀住晴胳膊的手骤然一紧,眼睛睁大。
晴唇贴上去,想咬就咬了。轻轻的,咬着舔着一直停留在唇瓣上。
许霜辞耳朵悄悄变红。
只停留在唇上的磨碾让他心脏砰砰直跳,但也如吸饱水的海绵,软得不行。
他轻轻将手搁在晴脸上,微微抵着,自己别开头稍稍喘了口气。
受不住。
尤其对上晴干净的眼神,更是受不住。
许霜辞唇上晶莹,脸如红霞。回头见晴还看着他,侧脸无意识在他掌心蹭动。他弯了弯眼,脑袋藏进晴的颈窝。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软乎乎的。
就这么稀里糊涂,初吻没了。
肩膀一热,许霜辞抬手抱住晴的脖子,等他咬上耳垂,身子轻颤着躲着。他含糊道:“别咬了。”
“想咬。”
晴的喜欢很直白,他愿意说出来,也愿意行动。许霜辞被他爱护包容着,一点点融化,说不喜欢也不可能。
但在表达情爱方面,他极不好意思。
晴就像没长出牙的幼猫,叼着肉舍不得放,只能磨牙似的轻轻磨着。勉强咬够了,磨得许霜辞胸口以上的皮肤红了大片。
山洞,许霜辞从虎口挣脱。
晴慵懒地趴在许霜辞背上,脑袋时不时往他颈窝蹭拱。
许霜辞干脆给他安排捻线的活儿,他自己则把没织完的毛毯拿出来继续捣鼓。
他出身山村,懂事早。
后来出来上大学也是一个人,所以生活技能强。织个毛毯是小意思。
费了几天做完,晴一个季换下来的毛做成了一张白色绒毯。洗一遍烘干,上面好似还是有晴身上的青草味道。
晒一晒,又混着阳光的暖意。
放在藤椅上,睡午觉的时候正好能用来搭肚子。
许霜辞爱不释手,眉梢间尽是喜欢。
晴尾巴一扬,更喜欢他盖着毛毯的样子。
*
六月雨多,加上气温升高,林子里出了很多蘑菇。
常常是看见了一朵就能发现一片。许霜辞一个从山里长大的人,是万万不可能放过的。
不过碍于蘑菇有毒的太多,为了保险,许霜辞需要个外援。
但前提是晴得同意。
待忙完一天的事儿,两人都洗了澡躺进被窝。许霜辞悄悄看了一眼晴道:“我好想吃蘑菇啊……”
晴:“有毒。”
许霜辞:“有的没毒。刚好今天早上下了点雨,我们去找好不好?”
天热了些,洞里晚上就没有烧火堆了。洞口帘子是放下的,洞中一片漆黑,但晴也能看清许霜辞面上的心虚。
晴眉梢一扬,道:“不好。”
许霜辞一噎,执着道:“不会吃坏肚子的,你肯定能分出有毒的和没毒的对不对?”
晴眸光闪动,顺着他的心意道:“不能。”
许霜辞打了个滚,翻身趴在晴胸口。
“可是我想吃,很想吃!那么多的蘑菇红烧、炖汤、炒肉,要是晒干了囤起来冬日的物资不知道又多了多少。”
许霜辞往上爬了爬,黑暗中双手捧着晴的脸:“不摘多可惜,你说是吧。”
晴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
他抬手,掌心贴着许霜辞的弓起来的后腰。
“那你说怎么办?”
许霜辞立即道:“我们可以请人教。”
“请谁?”
“秋秋他阿爸。”
“咱们明天就去问他们,好不好?”许霜辞手往晴嘴边移动,就怕他说个不好出来。
晴侧脸叼住唇角边的手指,盯着看着许霜辞问:“这么喜欢?”
“很好吃的。山珍海味啊。”
许霜辞说着咽了咽口水,他没说谎,是真的想吃。
他从小到大每一年都会进山采蘑菇,有些价格还很高,一个季节卖的钱就够他一年的学费跟生活费。
好的卖了,品相差的他们就自己吃。
从小到大,除了爷奶去世后,他吃蘑菇就没断过。
晴感受到一瞬间溢出来的落寞,抬头碰了下他唇角。
他心软了。
“答应你了。”
“真的!那我们明天一早起来就去。”
去晚了就怕晴反悔。
晴轻抚着他的背,下巴贴着他额头。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道:“不反悔。但是要是吃出了问题,以后不准再吃。”
许霜辞:“我保证不会。”
晴:“那样最好。”
这个季节的蘑菇也是山雀部落的食物来源,他们自然熟悉。否则晴也不会答应许霜辞去取经。
夏季暴雨多,山雀已经在山洞里重新建起了迷宫一样的窝。
除了这个窝,山洞里余下的位置铺了厚厚一层干草,洞口中间也放了一口石锅。看着比之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好多了。
许霜辞跟晴到山下的时候,站在树顶放哨的小胖鸟就看见他们了。
清亮的鸟叫声以独特的音调响了几下,接着天空上一群小胖鸟飞下来。
一些落在就近的树枝上,一些落在树后变做人形,围着兽皮出来。
“霜,晴。”为首的是秋野,小胖鸟的阿爹,山雀部落的年轻族长。
他们山雀部落的兽人好像都姓秋。
“哥哥!”
小胖鸟站在他阿爹肩膀,小翅膀扇动,跃跃欲试着想要过来。但看到晴虎视眈眈立在许霜辞身侧,迟迟又不敢动作。
许霜辞冲他笑了笑,也不敢上手。
就怕晴一个没注意,一巴掌给他拍过去,砸进地里扣都扣不出来。
许霜辞不说废话,直接道:“秋野族长,我们来这里没别的事情,就是想请教一下的蘑菇怎么摘。我们想弄点儿来吃。”
秋野看得出来,晴也是听他伴侣的话。
许霜辞主动交好,这样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他立马道:“正好我们部落的亚兽人要出去采集,一起去?”
“好。”许霜辞笑道。
就喜欢这么干脆的。
因为之前生病的事情,山雀部落已经在晴面前正式露过面,所以现在他们也能小心保持着人形活动。
但不敢过于张扬,所以活动的范围就在南边这些小山上。
山雀部落的兽人分两队,亚兽人由小胖鸟阿爸秋蓝带队,兽人是秋野带队。
分工就是按照晴以前说的,亚兽人采集,兽人捕猎。
采集的东西多,植物叶片、嫩芽、果实、根茎还有花都可以,捕猎他们则吃的多是些小鱼小虾。跟晴的以前的食谱没有重叠。
许霜辞和晴跟着亚兽人队伍走。
但走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秋野是不是担心自家亚兽人,自还是脱离了兽人队伍跟着一起。
他们说来认蘑菇的,那真的就是认蘑菇。
蘑菇一茬一茬长,山洞往下就有。
许霜辞拿着篮子跟着秋蓝,看他摘一个说一个,许霜辞立马把篮子里的树皮跟炭笔拿出来,篮子塞晴手里。
他俩一个摘样品,一个记笔记。
秋蓝对这种记录的方式很新奇,许霜辞写的时候还跟他说了说。
采着采着,秋秋从他阿爹身上悄悄落在了许霜辞的肩膀。
趁着晴不注意,许霜辞偷摸了一把小胖鸟。
那绒绒的触感,好舒服!
晴看过来,许霜辞立马冲他讨好一笑,莫名有种吃野食被发现的感觉。
晴看了他肩上的小胖鸟一会儿,才收回眼神。
秋秋的两个家长注意到,脸色慢慢放缓。
这小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花了一个上午,许霜辞在这边看蘑菇。
下午时间,他们又出去采了一次。这次是许霜辞跟晴单独采,最后再让山雀部落的兽人看。
许霜辞跟晴走在前头。
晴拿了一朵红菇,看了好一会儿才放进篮子。
许霜辞拎着个蓝色蘑菇过来,脸那么大,可惜底下是黑的。他一脸可惜道:“这么好的一个蓝菇,烂了。”
“多的是。”
晴看到脚边带裙子的蘑菇,一脚踩下去。
“诶!”
“嗯?”晴移开脚。
“踩烂了一个。”许霜辞蹲下,心疼得不行,“这可是蓝说最好吃的一种。”
晴蹙眉,踢了踢已经稀烂的蘑菇。
“有毒。”
“这个是没毒的。”
“有毒。”
“没有。”
晴伸手捏住许霜辞的脸,一脸严肃道:“有毒。”
“没有!不信我们问蓝。”
“问。”
许霜辞转身,一眼看见五米外的树下,秋蓝蹲着拿着蘑菇往上递。秋野接住,又躬身撩着秋蓝的头发挂在耳后,亲了亲他的脸。
许霜辞立马闭嘴,收回视线。
晴不明所以转头,就见秋野单手托住秋蓝的脸,将人抵在树干上咬着嘴唇。
晴安静看着,冰蓝色眸子里带着点好奇。
兽人们对爱的表达很直白,也不羞于表达。这样的亲昵以往在部落里处处可见。
甚至在野外见到兽人们做着生崽的事也是寻常。
晴对此的记忆只是那难耐的声音和低低的喘。息,多的就没有了。因为他阿爸会遮住他的眼睛,说幼崽还不能看。
那边两人忘我地热吻,亲着亲着,人就不见了。
许霜辞扫过一眼,脑袋都快冒热气儿了。
他立马将晴拉过来。
这种事盯着人家看多不礼貌。
晴目光自然而然移到许霜辞的唇上。
原来咬是可以伸舌头咬的。
许霜辞被他的看得眼神躲闪,他不自觉地抿住唇,想要藏住似的。
晴抓住许霜辞的手腕。
许霜辞吓了一跳,忙把手一抽,兔子似的快速离开这地儿,假装很忙地四处找蘑菇。
晴喉结滚动,忽然觉得口渴。
采完蘑菇,许霜辞是在洞里找到秋蓝的。他坐在干草上,指挥着兽人们熬蘑菇汤。
许霜辞将篮子放到他跟前,秋蓝冲着他笑了笑,然后开始看有没有摘错了的。
晴将之前那个他俩有争论的也放进了篮子。
许霜辞抱膝,肩膀抵着晴。
两人都看着秋蓝。
一个是注意着他手里的蘑菇,一个是看他的脸色。
兽人只腰间围着兽皮,所以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那些密密匝匝的红痕格外惹眼。他唇上是肿的,没破皮。眼睛一圈含着水色,带着笑意,周身也弥漫着他的兽人的味道。
晴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收回目光,晴看向已经守在兽人身边的秋野。
他眼神示意,两人一同出去。
秋蓝扫了一眼。
他刚刚不是没有感觉到晴的视线。但他的眼神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有恶意与觊觎。所以他也没动。
现在自己的伴侣也被叫了出去,秋蓝的目光放在眼前的许霜辞身上。
他忽然一笑。
晴很爱他的伴侣,但他是个流浪兽人。伴侣之间的事情,多半没人教导。
看着许霜辞的身板儿,秋蓝轻声道:“蘑菇炖肉吃,可以多吃点。”
“蘑菇好吃。”许霜辞眼神清亮地回他。
秋蓝点点头:“多吃才能长肉,不然可能受不住。”
许霜辞不明所以,但也客气点头。
“蘑菇都是没毒的吗?”
秋蓝摇了摇头,恰好是将被晴踩烂的那一朵蘑菇拿出来。
“这个不能吃。”
“蓝菇、有红点的菇还有这种黑菇都要煮熟后再煮很久才能吃。”
“余下的都能生吃。”
许霜辞立马掏出树皮记,然后又让秋蓝着重再讲了讲那些毒蘑菇,包括脚边那一个烂了的。
没多久,晴跟秋野回来了。
时间不早,他们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带着样品回程的路上,许霜辞跟晴说了说那蘑菇有毒的事情,承认自己错误,然后夸奖晴的细致。
想起他跟秋野出去了一趟,又问:“你们出去做什么?”
晴道:“问了些问题。”
“问什么?”许霜辞想不出晴能跟别人能聊什么。
晴道:“麻草的事,还有问他们部落要不要一起去海边。”
晴跨过深深的草丛想,他本来是想问问伴侣之间的事情,但临到头,却不想说。
他能看能学,不会的跟着他的伴侣摸索就好。
所以他改问了去海边的事情。
因为“山珍海味”,他的亚兽人除了想吃蘑菇,还想吃海鲜。带上鸟兽人一起,他们会飞,要是水面上出了问题能多一个保障。
虽然他们很弱,但是会飞,能探路。
还有麻草,山雀部落来往于南北,看得多也知道得多。
许霜辞:“那麻草呢?”
晴:“往南边有。”
许霜辞挠挠晴的脑袋毛,笑道:“那我们去采。”
晴:“好。”
许霜辞:“可什么时候去海边?”
晴:“你决定。”
许霜辞一把抱住晴,黏糊糊在他脑袋上亲了两下:“我可太爱你了晴。”
晴尾巴尖一扬,“嗯”了一声。
在稻谷收成之前,许霜辞还离不开山洞这边。虽然也就出去几天,但匆忙去,匆忙回也玩儿不好。
所以他打算先守着等稻谷收了再去,顺带把衣服做了。
回去后,吃过晚饭天就黑了。
许霜辞就着还没熄灭的火堆,先将家里的几个藤筐收拾出来。
“明天吃过早饭我们就上山采蘑菇。”许霜辞将几个藤筐重在一起,顺带还收拾了两包防虫的药包。
晴:“走南边还是走北边?”
他们多半是要沿着中部这条山脉走的。
许霜辞:“要不先把附近的找了,然后我们再往南边走。到时候顺带可以割一些麻回来。”
晴:“好。”
就此睡下,许霜辞摸了一把晴的长发。
一点都不掉发。
他忽然想着答应给晴的球,忙着忙着都忘了做。
不过晴不喜欢那些野兽兽皮做的,他自己的毛毛他能接受。
许霜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破烂背心,晴好像也喜欢沾了他味道的东西。
许霜辞想着有了衣服后身上毛背心的废物利用,慢慢沉睡。
第二天一早,天公作美,没下雨。
吃完早饭,将牲畜该放的放了,该喂的喂了。许霜辞又拿了些山雀部落送的果子带着走。
他们山头的蘑菇很多,本想着今天中午要在外面解决午饭,结果一个上午带出去的四个藤筐都装满了。
下午许霜辞就跟晴留在山洞,立即将蘑菇处理切片烘干。
没地方放,两人又开始做架子跟编筛子。
后两日,将附近的蘑菇搜罗得差不多。蘑菇烘干晒干之后,他们就开始加固藤车,去南边。
许霜辞:“麻草在哪儿啊?我们要不先过去割了麻再一路往回摘。”
晴:“好,不远。”
他们之前巡逻的时候不是没有走这条路,但当时跑得快,也就没注意。
从他们山洞稍稍往南边一点,跑的话不到半天的路程,然后处处可见生长在坡地沟谷的麻类植物。
许霜辞直接扒了一根看,表皮连着用力气扯才断。
“可以!”
“他们用这个做绳子。”晴尾巴一甩,断了一片,掉下去的尖还连着皮挂在上面。
“那先割?”
晴看了他一眼,叼着兽皮出来。
许霜辞立马背过身。
晴尾巴扫过许霜辞的腿,然后变成人形,再穿上兽皮。
“好了。”
许霜辞转身,拿着石镰分了晴一把。
“能割多少割多少。”
晴看着他仰起的脸,因为有阳光而稍稍眯着眼睛。皮肤白里透红,唇色更诱人。
他直接凑过去在他唇瓣上咬了一下,然后转身。
许霜辞睫毛轻颤,原地愣了一会儿才红着脸摸了摸唇角,闷声蹲下去割麻。
出去一趟,学坏了。
石镰也锋利,就是有点压手。
许霜辞将四根麻草两两一组,绞在一起放地上。然后将割下来的麻草放上去。
放得差不多,两边横着的麻草合拢。腿跪上去压,手配合着使劲儿收拢麻绳。
再把麻一绞,压进去就捆好了。
一连割了六捆,垒到藤车再装不下了,他们才拉着往回走了一截。然后换成藤筐,进山开始采蘑菇。
又忙了一天,两人披星戴月地回山洞。
“先做晚饭吧。”许霜辞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道。
晴:“吃长耳兽?”
许霜辞点头,挂在晴的肩膀跟他往棚子走。“现吃现抓,还是自己养着好吧?”
晴偏头亲了下他的脸。
“好。”
许霜辞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闭上眼睛。
真的学坏了。
以前都是碰鼻子的,现在全换成了亲亲。
第35章第35章
忙了一天,许霜辞没精力了。
晚饭晴来做。
他就拿着石刀木板,将蘑菇根上的草叶、泥巴还有烂了的地方削掉。
大的切片,小的分两半,处理好了往筛子上放。
这些摘回来都要及时烘干,不然很快就坏了。
吃过饭,两人就一起弄。
忙到后半夜,整个山洞完全被蘑菇占据,架子摆在火堆边,筛子不够,就将上面放兽皮垫着再放蘑菇。
洞中充斥着异常诱人的蘑菇味道。
红的、蓝的、白的……颜色绚烂瑰丽,哪一个都像毒蘑菇。要不是去山雀部落学了,许霜辞还真不敢摘。
将蘑菇处理好,许霜辞已经眼神呆滞。
他被晴拉着回窝,身体一沾上枕头,不过五分钟就睡过去。
至于打回来的麻,明早起来再说。
第二日早上,许霜辞迷迷糊糊爬起来喂了牲畜,然后又拉着翻蘑菇的晴倒下去继续睡。
睡到中午,肚子饿得不行了才爬起来。
他刚睡醒的时候像懵懂小兽,脑子尚未清醒,晴摸他的脸他也只会歪头往手心蹭。
后头陶锅架着,里面烧着热水。晴逗了他一会儿,将温水倒进木盆让许霜辞去洗漱。
时下蘑菇正多,他们这几天将各种蘑菇吃了个遍。炒的,炖的,炸的……无一不鲜美。
吃过饭,许霜辞绕着山洞外的一堆麻草看了看。
做夏布,常用苎麻。他们这割回来的麻草看着像苎麻的亲戚,能不能做得出来还得实践了看。
许霜辞转了一圈,停下。
他盯着麻草上的叶子,慢吞吞道:“好像该去掉叶子。”
以前村里有人做夏布,但毕竟年头有那么久了,他也忘了人家是先打麻叶再剥麻皮。
他轻轻啧了一声,白给自己加了个麻烦工序。
“晴,干活儿了!”
洞中,晴又将烘着的蘑菇腾换位置。许霜辞话落,他走到洞口道:“马上来。”
许霜辞将几捆麻草拆开,然后刮叶,剥皮。
晴下来之后,他俩自成流水线。
晴去叶,许霜辞撕皮。
耗费了一个下午,所有麻草处理完,然后又用藤筐装着直接送去溪水下游的水潭中泡着。
晴看着他费劲儿拎,刚上前一步又没动了。
他道:“力气太小,多练练。”
许霜辞:“已经比以前厉害一点了。”
晴目光温和笼罩着他。
“是厉害了。”
许霜辞挪着走远,晴则将洞口的叶子跟麻杆摊开晒着,干了之后能当柴烧。
麻皮泡水需要几日,接下来就只管等待了。
半日一晃而过,许霜辞拿了味道最鲜的蘑菇干放石臼里碾碎。
他垂眸坐在兽皮上,手慢慢捣着,石臼里发出“笃笃笃”的闷响。
火光从木架的缝隙中倾泄,偏爱他似的落了些橘光在他身上。黑发沾着浅金更加柔软,半边脸庞映着光,如覆纱般朦胧温柔。
晴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神。
他摸着近火旁的蘑菇干,抓着已经会有脆响。
“快干了。”他声音下意识地放轻。
许霜辞过了几秒才抬头看去,刚刚在走神。
晴看着他稍显疲惫的眼睛,重复道:“蘑菇干了。”
“好,明天早上起来应该就可以收了。”许霜辞慢了一拍点头。
晴走到许霜辞身边坐下,拿过他身前的石臼一边捣一边问:“还采吗?”
许霜辞身子往他肩膀上一歪,屁股挪一挪,手往晴腿上放。没力气支撑身子要晴肩膀后滑,尾巴勾住他腰帮忙稳住。
许霜辞调整姿势,靠得舒服了才道:“休息一天吧,好累……”
最近就是采蘑菇,切蘑菇,晒蘑菇。然后昨天还跑那么远割麻,就是晚上睡饱了也没精神多久,还是累。
许霜辞往晴头发下拱了拱,手改为环住他腰,靠着就不动了。
晴:“多休息几天。山里蘑菇多,摘不完。”
“嗯……”靠着不舒服,许霜辞往晴腿上歪。
手臂抱着他腰,脑袋贴着晴肚子。腹肌上凉凉的,许霜辞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不再动了。
晴尾巴伸出来护着他的脑袋,手上不停。
待蘑菇粉弄好,他将粉末装进边上备好的陶罐里盖上,推到一边。
他低头,手指贴了贴许霜辞的脸。
腹部呼吸温热,晴表面看着云淡风轻,但肌肉一直绷着。
许霜辞被晴扰了睡眠,抓住他的手讨好似地蹭了蹭。
晴从许霜辞的侧脸看到他耳朵,圆白圆白的,耳垂似云贝。
他轻轻捏了捏。
把人惹得恼了,才抱起他放进石床上。
几天后,许霜辞蹲在水潭边捞起里面的麻皮看了看,上面青皮一扯就下来。
已经可以了。
泡好的麻皮去掉表面一层青皮,叫刮青。
许霜辞弄了几个木片,叫上晴一起就在水潭边支了两个三脚架,放上一根横杆后开始刮。
一人拉一人刮,刮完放上木杆,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刮青之后,就是漂麻。
一条横杆不够,许霜辞又叫晴多支了几根三脚架放杆子。
漂麻是通过在麻上浇水,使其自然褪变为白色。
浇水有技巧,许霜辞只看过没上手试,只能做成哪样是哪样。
漂麻要连续浇水两三天,这期间麻线不能过干或者过湿。
三天后,麻线就成了最常见的模样。
许霜辞趁着这期间的空闲,也处理了一下新一批的兽皮。
晴则给长耳兔的棚子拓宽。
生崽的长耳兔多,原先的地方已经不够。
晴了好几天,雷声炸响,暴雨突如其来。
许霜辞忙叫了一声晴,两人赶紧将外面晒着的各种干草蘑菇收进去,然后再抗麻线。
刚一进山洞,大雨滂沱,山谷一片灰暗。
许霜辞回望去,外面只留下几根并排在一起的横杆接受大雨的洗礼。
许霜辞感慨:“这雨来得是时候,蘑菇又得长一茬。”
晴无奈:“吃不完了。”
“冬季那么长呢。”许霜辞道。
总感觉还能再囤些。
晴看着他一双清亮的眼睛,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你不怕累就行。”
“这哪里算累。”
“进山还可以顺带多采些草药,屯着总没错。”
兽人也就只有要熬过冬季,才会在秋末的时候大量囤积食物。像许霜辞这样从春季开始囤的是极为少见,不,是几乎没有。
晴揉过许霜辞的头发,手又滑落下去捏他的后颈,将人带到身前。
许霜辞额头抵在晴肩膀,长叹一声道:“后面才是麻烦呢。”
“做什么?”晴问。
许霜辞手从晴腰侧伸过去,胸口趴他身上,手在他背后捋着那满背的柔顺白发。
许霜辞道:“捻线。”
晴:“明天再弄。”
许霜辞笑道:“晚上弄眼睛得瞎了。”
黏糊一阵,许霜辞稍稍踮起脚,下巴抵在晴肩膀上,然后打了个呵欠。
“困了……”
晴托着他的腿抱起,温声道:“困了就睡。”
漂麻后是绩麻。
绩麻需要先将大块的麻线劈成细线,两股捻在一起,再绞成线团。
这活儿细致,也费神。
许霜辞自己先做一天,边做边教晴,等到晴熟练上手之后再去做另一件事情。
搞织布机。
他之前是搞设计的,小时候在村里也玩儿过织布机。做个小型的摸索摸索就出来了。
麻烦的不是构造,是削木头。
他们的工具现在还止步于石器,削木头的活儿就是个费时费力的大活儿。
好在有晴辅助,许霜辞只需要打个样,给木棍的尺寸,下交给他就可以。
然后晴在一边噼里啪啦搞木头,许霜辞又跑回去捻线。
弄好了,差不多已经过了半个月。
织布机吱呀第一声响从洞中传出。被煮烂的甜根擦过的麻线虽比不上用米粉浆扫过的丝滑,但效果也还不错。
经线是一根一根穿在织布机,纬线缠在梭子上。
滑动梭子穿过经线,脚下踩动织机下面提降经纱的踏板,一梭一行,缓缓徐徐,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细致才能织成一块布。
晴是跟着许霜辞将织布机一起组装起来的。
在看到这东西怎么操作的时候,他脑瓜子动一动,就明白了原理。
许霜辞看他人高马大的立在一旁,起身换他来。
结果看着简单的抛梭,在晴手中比扑腾的鱼还要不听话。
许霜辞颤着肩膀笑。
“这个很难。”晴道。
许霜辞点头:“是啊,很难。”
他也是以前摸过才能上手。
“剩下的就这么织,织好了就可以做衣服了。”许霜辞曲指点点晴的肩膀,“换我来吧。”
晴起身,还是站在一旁看许霜辞。
看他专注凝神,熟练操作,认真起来漂亮得让他入迷。
越看越喜欢。
*
雪化第七个月。
山谷树木葱茏,群山被大片的深绿覆盖。天气热起来了,水田的稻谷抽穗扬花,地里的菜也已经吃了一茬。
山洞前,几个木架上放着藤条做的筛子,上面放满了炮制好的各种药材。
单独的一个架子上晒的是菜干,果干,蘑菇干。
这天热也不是灼人的那种人,待在山洞里是凉快的。
这会儿真是午间过后,许霜辞躺在藤椅上,一身轻薄的麻衣,腰上盖着晴毛做的毛毯。
他像摊晒肚皮的猫,浑身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原本还算空旷的山洞现在堆满了东西。
靠石壁,一排架子有三层。
最上层放着陶罐,装的是各种调料;中间层是些木雕,还有些养着的小花小草;常用的工具则放在下层。
边上的挂钩上挂着兽皮兜、挎包。
架子边,是堆起来的各个塞满了的兽皮袋。里面都是许霜辞慢慢收集起来的干货,有草药和各种干货。
且兽皮袋的数量还在增加。
正躺得舒服,耳边捕捉到熟悉的脚步声。
许霜辞睁眼就见晴一身飘逸的蓝色长衫从山洞外回来。
白发长,被他弄了几个小辫子藏在发中。额头露出,清冷的眉眼赛过风雪,冰蓝色的眸子看过来自带冷气。
看一眼,天热的那股躁意消歇。
头一批的夏布不多,许霜辞只给晴做了两身。
一身斯文的蓝色长衫,一身背心短裤。截然不同的风格,但穿在晴身上都好看。
出神间,脸侧微凉。
许霜辞抬眼,轻轻用手指勾住了落在脸上的白发。微微有些热度,是之前在外面晒的。
“那边有凉茶,喝一点。”
晴额间没汗意,出去也只是看看泡在水中的新一批麻草泡好了没有。
他垂眸瞧着绕着他发丝的手指。
亚兽人身子养好了,手依旧是偏瘦的。指骨细,指节大小匀称。没多少肉,但白润,细嫩的指腹泛着粉意。
晴看了一会儿,缓慢直起身。
瞧着手指缠绕的发丝离开,亚兽人的手下意识追过来勾缠。
晴伸手握住,轻轻捏了捏,还是能摸到茧子。
他转身灌了一杯味道不怎么好的凉茶,然后坐到许霜辞的身边。
坐的藤椅是自己那张,位置足够大。
晴往后头一靠,抓来刚刚那只手捏着把玩。
“快要泡好了,明天就差不多了。”晴道。
“那就明天开始刮吧。”许霜辞脑袋歪靠向晴肩膀,“这次弄的麻草有点多,要不我们请山雀部落给我们帮帮忙?”
山洞外溪流下游的数十个水潭,没有一个是空着的。
哪里是有点多。
他们是将南边所能见到的所有麻草都割回来了。
晴摊开他掌心的手,压着指根上面那些小硬皮。没怎么犹豫道:“可以。不过怎么请?”
“同意了?”许霜辞抬起头看着晴,眼里诧异。
晴侧头,两人挨得极近。
“那不同意?”
许霜辞眼中带了点笑意道:“你想累死我?”
晴:“舍不得。”
许霜辞眼神飘忽,觉得两个人窝在一起有点热了。他转过头正欲起身,侧颈被托住,晴的掌根抵着他侧脸。
头又转回去,晴额头贴来,抵着他额角。
“还没说完。”
许霜辞视线从他高挺的鼻梁上划过,沾了他的唇立马躲开视线。他垂下眼道:“那你好好说。”
晴很喜欢欣赏许霜辞的羞态。所以他当然没动,而是道:“直接让他们过来?做完就走?”
“哪能啊。”
“请人家做事也该有请人的态度,至少得包吃吧,住的话……”
晴:“没地方住。而且他们在我的领地生活,做点事怎么了?”
许霜辞抠了抠晴的衣角:“……咱们跟他们现在不是当朋友来处的吗?”
晴目光划过他的手,松口:“包吃不包住。”
许霜辞小声争取道:“那做完了还得送点东西。”
晴:“送什么?”
许霜辞这才抬头看向晴的眼睛,触及那眼里的灼热,他脸顷刻红了。
要不要像要吃了他似的。
晴问:“你说送什么?”
许霜辞汗毛竖起,匆匆道:“不知道。”
晴看着那一开一合的红唇,喉结动了动。
许霜辞想离他远一点,但脸侧托着的手不仅不放,还摩挲起来,带着他往晴那边靠近。
许霜辞眼中溢出水色,颤颤巍巍,眼尾也变成了绯红。
“不如、不如……”许霜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晴:“再说吧。”
许霜辞连忙点头。
“那再说。”
唇终于落了下来,先是轻轻碰着,然后唇瓣被抿了下。
许霜辞抓紧晴领口,略微紧张地眨掉眼里已经满了的泪花。
晴压了下来,试探着在唇角挨蹭,像吃糖糕,舔吻许久。许霜辞气息颤乱,受不住地低低地喊了一声“晴……”,舌尖探了进来。
轻柔的吻,脉脉含情。
许霜辞抓着晴领口的手缓缓松开,腰肢拱起,被压靠在椅背。他抚着晴的脖子,又渐渐改为抱住。
许霜辞像被拉入了绮梦,深深地沉迷进去。
像水流没过身躯,晴的动作从始至终都很温柔。
许霜辞脸红了,也熟透了。
晴放开时,银丝断开,许霜辞靠着他手心呼吸稍微急切。眸光如水,他下意识想避开,但又颤动着望上晴的眼睛。
晴并没有自己所想的平静。
蓝汪汪的眸子被打破了平淡,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暗潮汹涌,似要卷舐着他一起沉沦。
许霜辞抿了抿唇,倾身抱住晴的脖子,悄悄往他颈窝里藏。
不来了,受不住了……
晴也没将他拉出来,而是抱起他放在腿上,让他藏得舒服些。
他轻轻吻着自己伴侣的额角,嗅着他的发丝,手抱着他,一直不放。
许霜辞眼角被激出来泪蹭在晴的脖子上,他低低地唤着晴。无意识的,像找到窝却爬不进去小兽。乖得不行。
他唤一声,晴应他一声。
直到许霜辞平复下来,又忍不住往晴怀里窝了窝。
午觉就这么倚着自己最亲近信赖的人睡着了,许霜辞梦都是美梦。
他在晴筑起的巢里,感受到前二十年从没有过的安全感。
他要晴陪着,要跟他过一辈子。
两个互相依偎着的人呼吸同频,晴拉着毛毯按照许霜辞的习惯盖住一点他的肚子,然后下巴抵着他额角也打起盹。
夏日里,洞中还是凉快的。洞口的风吹进来,扫过交缠在一起发丝。
白日更长。
晴被许霜辞带得,睡午觉也成了习惯。
午睡醒来,外面太阳也晒。
许霜辞将跑得漫山遍野的红羽兽唤回来,又喂了点地里老了的菜叶。
红羽兽幼崽现在也是半大了,许霜辞看着他们一扇就能起飞的翅膀,对翻身草叶的晴道:“小的也该剪一下翅膀了。”
晴:“晚上剪吧。”
看着许霜辞晒红的脸,他道:“回山洞,外面热。”
许霜辞注意到他领口那点明晃晃的褶皱,立马别开眼道:“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山洞,许霜辞将之前自己穿过的那几件毛背心拿出来。
看了一眼晴,他想,晴现在除了出去鲜少保持兽形。现在给他做毛球,总有些错乱感。
不过答应他的拖了这么久,也该做了。
毛背心都洗过,他冬天当里衣穿,春天当褂子穿,都洗得破破烂烂的。
做球的话,许霜辞直接将背心拆开,里面的毛毛扯蓬松了再像做羊毛毡那样一圈一圈扎球。
沙沙的声音听着很治愈,也很熟悉。
晴勾着藤椅转个弯,对着兽皮上的许霜辞。
他坐下去,手搁在扶手上撑着自己的下巴。
一袭蓝色的飘逸长衫,长至腰的白发,极为俊朗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五官……
许霜辞在心中暗暗评价——
有点像民国时期做生意的商业大佬。姿态虽闲适,看着好像容易亲近。但气质疏离且冷淡。
就是云淡风轻瞥过你一眼,那冰蓝色的眸子也能让你下意识害怕。
许霜辞以前还以为他穿上衣服会内敛得近乎斯文,像个文人,但现在看来他估摸错了。
晴身上还是有一股强势的。
他会争斗,会抢夺。骨子里藏着占有领地,争夺食物的欲望。
长相明明清冷,性子有温柔但也凶狠霸道。矛盾却致命吸引人。
许霜辞戳着手中毛团,眉眼一弯。
哦,还有萌。
大猫一样会撒娇的萌感。
这些加诸在他一人身上,简直了。
晴不知道许霜辞在想什么。
但他将他所有的表情都收于眼中,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变化了好几个表情。
晴看得出神,半点没觉得无聊。
而在许霜辞手中的毛球逐渐成型的过程中,晴眼睛一眯,愉悦地发出浅浅的呼噜声。
只一瞬,但被许霜辞捕捉到了。
许霜辞勾着才巴掌大的小毛球滚了滚,晴尾巴也跑出来了。
他心里一笑,赶紧继续扎。
大猫还是大猫,穿上衣服也是个故作高冷,背地里却喜欢玩儿球的大猫。
许霜辞有五件毛背心,三穿不得了。
晴爪子大,担心小了,他干脆将另外两件拆了也加到里头,做成篮球那么大一个。
毛压得紧实,抱起来还有点分量。
球做好,他推着往晴那边一滚。
晴尾巴尖一勾,直接将毛球扫回去。
许霜辞接住,看了一眼晴。他还是那副大佬姿势斜倚着藤椅,眼睛半阖着看自己。
他试探着将毛球推回去,大尾巴又推回来。
再看晴没什么表情的脸。
嗯……不是晴主动玩儿的,是尾巴不听话。
想着,他就低声笑了出来。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笑过的代价就是被晴压在兽皮上咬得半身红。
许霜辞手懒懒地抵着晴的下巴,眼里笑意未散,面红耳赤道:“你这样的就叫做恼羞成怒知道吧。”
晴尾巴还勾着毛球,又按着许霜辞修理了一番。
然后刚刚还说人家恼羞成怒的许霜辞就老实了。
第36章第36章
晚间,太阳落山,暑气没那么重。
许霜辞背靠着石壁一唤,红羽兽兴奋叫着回来。有从后头的山直接飞下来的,有从山谷西边跑回来的。
那红亮的羽毛惹眼,那要是加几根尾羽,就更仙美。
“不对!”许霜辞抓住身边的晴,“咱这红羽兽数量是不是多了?”
晴扫过已经跑到跟前的红羽兽,点头:“多了两只。”
许霜辞抓了一把藤筐里的菜叶扔下去,再将剁碎的甜根倒喂食的食槽里。
红羽兽不怕人,跑过来抢食。
晴抓着许霜辞往边上挪了挪,道:“是咱们养的红羽兽带回来的。”
许霜辞一脸兴奋:“那我岂不是赚了!不用自己抓,还能越养越多。”
晴搁下藤筐问:“那还剪不剪翅膀?”
许霜辞迟疑。
“还是得剪吧,把跟来的一起剪了。”
他仰头看着晴笑:“不要白不要是不是?”
晴看他一会儿,亲在许霜辞的眉心。
“是。”
许霜辞眨眨眼,然后栽在晴肩膀上,红着耳根蹭了蹭。
晴眼抬手摸了摸他的黑发。
抓鸡肯定是等鸡入了棚子再抓,等它们吃饱回到黑洞洞的棚子里窝着,一逮一个不动。
红羽兽也随大流,新来的两个成员没怎么抗拒就进了棚子。
晴将门缝关小一点开始抓,逮住一个拎出来,拉开翅膀压在板子上,石刀往下一斩就断。
送上门来的他们也没有区别待遇。
许霜辞弄完,笑眯眯地摸了摸红羽兽的小脑袋。
“好吃好喝住着,以后出去了也帮我多多吆喝,再多带些亲朋好友来做客。”
晴看着他摸完,嘴角隐隐翘了翘,然后才将红羽兽放回去。
一地的红羽兽毛放垃圾坑里堆着,许霜辞又跟晴一起去打了些长耳兽吃的草。
许霜辞扒开窝看了看,小的长耳兽长得快,巴掌大了。
“现在长耳兽咱们都有一百多少只?”
“一百三十二。”
“对,一百三十二只。原本只有五十来只,春季繁衍一波,就上百只了。咱养长耳兔也饿不死。”
“不养也饿不死你。”晴道。
关了棚子,许霜辞扔了藤筐一个助跑起跳,直接挂在晴背上。
晴身子都不带晃的,勾住他腿弯。
将他背高些,单手托着,然后弯腰将地上刚刚被扔下的藤筐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