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61章
这一趟去南边,除了找到些菜跟草药种子,也没见到其他高产的作物。
许霜辞估摸着水稻还要种,但种的量也不能过大。产量没上来,种得再多也浪费人力。
越想越觉得吃一口白米饭都困难,许霜辞心里直叹气。
“霜,我看麻袋里还有点沾了泥的草根,那个是吃还是种?再放下去好像要坏了。”
许霜辞精神一震!
这个可不能坏,他们辛辛苦苦从那么远带回来的。
“种。那个是沼泽地里挖出来的莲藕,往咱跟前的浅湖里种。”
“好。”
秋蓝领着的兽人多是些心灵手巧的亚兽人,他们从南边来的,一听说要种莲藕,一人拿了一点沿着湖边往泥里按下。
秋蓝正看着打算学些经验,结果却发现就这么简单。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冻坏。”秋蓝凝视着微微浑浊的水面,将手中分出来的藕根递给种植的兽人。
意阿爸道:“南边也下雪,它藏在土里,问题应该不大。”
这东西霜叫莲藕,他们叫圆叶草,就长在沼泽水塘里,到了夏季处处开花。
兽人们尝过,味道香是香,但干吃也不好吃。
霜说可以吃藏在淤泥里的根。所以秋季的时候涯叫他们采集队去挖回来炖汤。
等到进了口,一个个大呼可惜,这么美味的草摆在眼前,怎么就错过了这么多年!
兽人们说说笑笑,谈起在南边时的那些经历,瞧着处得挺好。
现在天不算太冷,许霜辞跟晴还住在木屋。
这会儿许霜辞裹了兽皮将桌子往门口移动,将自己记录事情的兽皮拿出来,把之前在南部记录的那些东西誊抄上去。
一笔一划写完,又拿了之前画的地图,将南边的补充完整。
生了一天病,许霜辞这会儿脸上还有些病态。
黑色的软发垂在额前,皮肤被吹得有些干燥。他盘腿屈膝,俯身专注于画图。气质柔和,自然吸引着路过的兽人多看一眼。
“怎么坐在风口,又吹生病了怎么办。”
许霜辞抬头见是秋蓝,他笑道:“我穿得厚,没多大风。”
看着他手上拿着铲子,身后兽人手上也拿着锄头、铁锹,许霜辞问:“是去挖地窖了?”
“是。就照着你那画里面的位置挖。”
许霜辞点点头,“你们也多注意,小心别着凉。”
秋蓝:“我们的身体可比你好。”
就连南部那些过得凄惨的兽人们,只养了些日子,身体恢复过来大部分都比许霜辞强。
目送秋蓝他们离开,许霜辞感觉到自己腿上有些重。目光下移,他看到身上一堆的毛绒球们。
一个小狐狸,三个灰狼崽。
许霜辞看他们团起来,脑袋埋在腹部,尾巴圈在最外面,绒毛软乎乎的,随着呼吸起伏。
他手指滑过他们的背毛。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阿丑跟秋秋两个呢?”
大宝翻个身,四爪抱住许霜辞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肚皮。
狼崽已经半年大了,但还只会嘤嘤嘤。
小狐狸意将自己往许霜辞腿上团了团,道:“他们跟着狩猎队出去捕猎了。”
“也不怕冷。”
“晴族长让他们去的。”
晴一回来就鸡娃,这是想将他们培养成什么样子?
“我也想去。”意打了个呵欠。
天冷,其实幼崽也不爱动。但意知道只有自己厉害了,才能保护自己保护部落。
“你还太小。”
许霜辞想想也知道晴为什么不让他们去,那两个幼崽都能飞,出去也能训练训练飞行能力。
但这几个是四条腿的,加上意又营养不良,身体没养好就训,便是拔苗助长。会伤了小家伙的根基。
幼崽犯困,许霜辞跟大宝玩儿了一会儿,他就摊着肚皮睡着了。
许霜辞腿被压得有些发麻,干脆将之前阿丑睡过的那个窝拿过来,铺了兽皮将他们放进去。
几个幼崽你靠我,我挨你,腿互相往对方脸上踩。光是看他们的睡姿,许霜辞心里都软得不行。
还小呢,再大点怕是就要跟阿丑他们一样了。
许霜辞继续回去将地图画完,墨水干透后再收起来。桌椅小凳都放回原位,他又坐在窝边守着几个幼崽。
说来,部落里的幼崽也太少了点。
山雀这边一个,金狐部落一个,阿丑是涯的,数量最多的三个狼崽子还是捡回来的。
狼崽带回来时候跟那小耗子似的,要不是秋蓝悉心照顾,怕是都养不活。
想想他当初见到南部那些部落的落魄情况,参考金狐部落每天半饿得直接趴窝里不出来了,有这样的生育率也不奇怪。
怕死生出来,都夭折不少。
他想着,或许等以后日子好过了,兽人们就愿意要崽子,也养得活了。
许霜辞在窝边坐了一会儿,听到有织机的吱呀声,起身出去,关上门后寻着声音找去。
秋蓝将手上的兽人分了几部分,有负责捻线织布的,负责做饭的,负责干些比方说种植、挖窑这些杂活儿的。
兽人多,占完了空房子。晴让留出来的那一间屋子里,摆了三台织机。
许霜辞进去时,见地上铺了兽皮,捻线的兽人们围坐在一起说着闲话。他们山雀兽人也在教新加入的兽人学用织布机。
许霜辞微微愣神,莫名有种回到七八十年代,人们过集体生活的时候。
再对比一下自己刚来部落,天寒地冻只能蜷缩在山洞里时,日子好过了不要太多。
“霜。”兽人们跟许霜辞打招呼。
许霜辞笑笑,看他们都互相熟悉了,也没闹什么矛盾,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听他们说话。
临了要走,想到蚕茧的事儿,他问了下山雀兽人部落里养秋蚕是在哪儿养的,他们直接道:“在树上。”
“卵孵化出来之后直接放到他们爱吃的树叶上去,等吃完又换另一棵树,等长胖了,趴在叶子上不动的时候就抓回来。然后它们自己就会结茧了。”
“什么树?”许霜辞问。
山雀兽人往门外一指,正好是一棵光秃秃的树。“就那种,到处都是。”
许霜辞还当是秋天叶子掉完了的,原来是被吃光了的。
“听着还挺好养。”
“也不是,几个幼崽出了大力气。那东西鸟虫都喜欢吃,他们整天整日地看着,这才没少多少。”
说着兽人们疑惑望着许霜辞,道:“霜你又不吃这虫,养这么多干什么?”
许霜辞笑着抬手往织布机上一点,“织布啊。”
“织布!”
“这能织什么布?!”
不止山雀兽人们傻眼,连南部来的兽人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布他们知道,就是现在他们手上正在做的这个,但用虫的茧子织成手上这样的布……
他们要不是跟许霜辞好歹生活了半年,绝对会认为他在开玩笑。
许霜辞没打算大规模养蚕,因为这蚕丝做出来绸布虽然细腻,但产量跟不上。
他就想当抽空养养,能做些贴身衣物出来就好。
要是做外衣,劳心劳力不说,还不禁兽人们折腾。不然一个变身没注意,坏了要心疼死。
而且保持不好,没准过个一年就被虫蛀,或者过几遍水洗洗,便可能穿不得了。
许霜辞跟大家说了说怎么做,其实跟麻布都差不多,只不过先得煮茧抽丝。
兽人们怪也怪在虫子茧能做布,但听步骤跟手上这个没差,也就信了几分。
许霜辞道:“其实不止蚕丝、麻草。还有许多能织布的材料,你们要有闲心也可以多找找,多试试,没准也能找出来几种。”
许霜辞这句话说得兽人们蠢蠢欲动,可真往外一看,除了掉光叶子的树,哪里还有能做布的材料。
想想作罢,等明年开春再多多注意。
许霜辞离开这屋子,出来忽然吸了一口冷气,直接打了个喷嚏。
他怕真又病了,匆匆去看了秋蓝现在放蚕茧的地方,然后迅速窝回屋里。
冬季温度降得快,兽人们起先每日的吃食是捕猎采集队现找的。后来天冷,雪有腿高,大家也正式窝进屋里猫冬。
涯那边带着兽人们拉了黑石早早归来,下大雪之前又急急忙忙烧砖建窑,冷天也挡不住他做炉子的激情。
直到雪厚了,实在做不了才回。
秋力带着队伍研究船,从外面棚子搬进了烧着火炕的屋里。
秋野也停下造了一半的房子,猫冬。
兽人们不再是一会儿这个队伍出去,一会儿那两个队伍不在。聚集到一起了,几间房子就显出了几分局促。
“明年开春,我们要把图纸上的房子都建完。木头晾得差不多,木工活儿也可以一起进行。”秋野道。
冬季冷,晴跟许霜辞都住进了建造的房子里。
晴、许霜辞、涯、游,还有秋蓝秋野带着几个幼崽,以及山雀兽人们一起住一屋。
原本是想让他们带着各自的队伍住进来,无奈兽人们还是畏惧晴几个,所以只能让跟晴他们相处得更久的山雀兽人们来。
屋子建得并不小,但兽人一多就逼仄。
冬季大家都保持着兽形,晴一个占的地方就挺大。好在山雀们小,成日里跟芝麻汤圆一样团在一起,也不至于说下不了脚。
许霜辞听了秋野的话,靠着晴肚子,道:“开春的时候天气暖和,木屋倒也能住。慢慢来吧,别把身体累坏了就成。”
秋蓝从外面回来,手上抱着长耳兽兽皮。
长耳兽皮毛软,冬季没有棉花什么的,就靠着这些保温。
现在兽人多,大多数都没合适的兽皮衣,所以得做。亚兽人们一人分了些,做好了就能用上。
“霜,要不你也跟我学学。”
许霜辞急急摇头道:“我宁愿制药丸。”
他真不适合戳针,他能做,但不喜欢。
像秋蓝秋野,他们有天生的手感,天赋俱佳,缝制的兽皮衣针脚细密,版型又合适。
能干活的兽人多,有条件可以选择了,他是真不想做。
不过看蓝这都忙起来了,许霜辞见差不多到饭点,就打算出去跟兽人们做饭。
刚抓开身上的大尾巴起身,负责做饭的兽人在门边探个头,问秋蓝:“蓝,昨晚放棚子里的麻袋里是不是还剩下半袋鱼肉?”
秋蓝停下手中的活儿,回忆了一下,道:“是剩半袋。”
“可是我刚刚看,里面没鱼了。”
“没了?”
秋蓝起身出去,许霜辞拢紧了衣服,捂得严严实实,也跟了上去。
虽说半袋鱼肉不多,但如今兽人多,就怕吃到后头肉不够。半袋做汤也能煮三锅了。
棚子底下,装鱼的麻袋被打开。
棚子里做了挡风,许霜辞还算适应,他揣着手,下巴缩在毛领子里只露出半张脸道:“会不会是动物偷吃了。”
昨晚下雪,附近有什么脚印早该被掩盖了。而且夜里风大,就是有什么味儿现在也所剩无几。
许霜辞试图嗅了嗅,只有鱼腥味儿和冰冷寒气。
在部落里四处找了找,一点发现都没有。
秋蓝跺跺脚,弄掉腿上的雪沫子道:“算了,以后拿完肉都把麻袋放回屋里去,门关紧了。”
秋蓝离开,许霜辞抱着个农民揣倒没走。他看着兽人给炉子生火添柴,问:“咱们吃什么?”
“炖鱼汤。”
确实,兽人多,外面又冷,这么做的省事儿。但许霜辞想给兽人们换换口味。
“霜有什么想法?”兽人听出许霜辞有意指导,立马往旁边一步,让出主厨的位置。
其他两个锅前的兽人们也眼巴巴地看着许霜辞,好像只要他说上一句“没想法”,兽人们能跟他急。
许霜辞弯唇道:“那准备好辣草、油、黄根、呛草粉……”
报完了调料名,他又让兽人们去地窖里拿些新鲜菜出来。
备菜的活儿用不上他,兽人们麻溜地处理好后,就围拢过来,看着许霜辞操作。
麻辣鱼,讲究的就是那个麻辣味儿。
鱼肉本该切片,但无奈都冻住,兽人们就砍成小块儿。部落里都吃鱼吃惯了,挑点刺而已,费不了多大事儿。
肉沫飞溅,许霜辞站远了点儿。
等到兽人们菜备齐了,许霜辞拿出手在灶前烤了烤,开始操作。
热油下锅,炒制调料。香味儿激发出来,加水,下鱼肉。
调料不同,也做不出来麻辣鱼火红的色泽。只等汤煮得咕噜咕噜冒泡,戳着鱼里面的肉也熟了,火烧得小些。
可不能盛出来,不然没一会儿就凉了。
开另一口锅,重新放油。
要激发辣草的味道,就得让他在热油里滚个几圈。
霸道的味道被激发出来,棚子里的兽人们一个刺激,纷纷被呛得咳嗽起来。
许霜辞捂住口鼻,艰难呼吸。
他一边流眼泪一边欣喜,可以可以,这个味儿足。
屋里的兽人们听到这边混乱,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蜂拥出来看。
许霜辞正好将“辣椒油”往另一口锅里一倒,刺啦——
鱼肉的腥味儿被浓厚丰富的咸香麻辣压下,那股呛人的感受过去,闻着这儿霸道的味儿,兽人们只把口水咽了又咽。
尤其是离得近的几个,馋极了地盯着,就差伸手了。
“看明白了没有?”许霜辞刚将铁勺一放,腰上被拎着往后。
晴垂头望着他。
许霜辞抿唇一笑,道:“要不再蒸个米饭?”
晴默了默,道:“好。”
容着许霜辞在这边指导兽人,晴跟兽人们回去将今年新收的稻谷搬出来。
兽人多,按照一人一碗的量,那也得砸一个麻袋的米。
但人多也有好处,干活儿也快。一个屋里分点儿,那边许霜辞刚教会兽人们做麻辣鱼,米就好了。
筛出石子儿,淘洗多余的糠壳,然后蒸米饭。
糠壳也不扔,留着给秋啼他们喂红羽兽。
给兽人们做饭是个大活儿,费了些时间。米饭、鱼肉都捂得严实了搬进屋里。
几个屋都用大盆装上满满当当两盆,热的混着前一批出来的有些温的,一个屋两盆。
捧着香喷喷的米饭,兽人们先吃鱼肉,再用鱼汤拌饭。那麻辣味道刺激舌头,窝在暖烘烘的炕房里,兽人们吃得鼻尖冒汗。
甚至有些吃爽快了,脱了兽皮衣服,光着膀子来。
味道飘出这边,但凡是有一个兽人闻到,都得循着味儿找来。
养殖场里,兽人们忙着享受美食的时候,藏在窝里的长耳兽正抱着干草也啃得欢快。
忽然背在身后的耳朵一紧,嘴里还叼着草,迷茫看着抓它的人。
结果只听咔嚓一声,小命儿就没了。
冬季没什么娱乐活动,许霜辞让兽人们在忙着缝衣、搞研究之余,又教了他们一些简单的算数,物理基础,化学知识等等。
兽人们说兽语,但能写的只有少数的兽人比方说祭司或者某些个族长才行。
正好,晴在他们部落的时候学过。许霜辞就让他给兽人们教教。
文盲不好办事儿,他们的兽人需要综合发展。
日子在平淡中度过。
但偶尔总有那么点意外。
搞养殖的秋啼今日按例带着兽人们去养殖场那边喂长耳兽,每个圈里扔了干草,然后他闲着便数了数圈里的长耳兽。
抛开那一雄五雌的圈不说,其他养着雌兽跟崽子的圈里,数着少了一只。
他还以为长耳兽藏起来了,翻了窝都没找到。
这养长耳兽的围栏高,里面也没有洞口,他猜测是被动物偷了。
出于谨慎考虑,秋啼又叫兽人们将养殖场检查了一番,然后再挨个圈数一数。
这一数就不得了,五十几个圈,竟然抛开那明显能分出数量的圈,其余的每个圈里都少了一只。
他起先不信,又叫兽人们来来回回数了两遍,确认没数错,秋啼当即意识到养殖场里遭贼了。
他下意识要去跑去报告,但匆匆走了两步忽然停住。
不是自家部落的兽人就是部落里藏了个外来的兽人。这样过去会打草惊蛇。
秋啼想了想,让兽人们装作无事,如常般锁了门离开。
回到房子那边,秋啼让兽人们先回去,自己找晴说了这事儿。
许霜辞看怀里几个幼崽都抬起脑袋好奇看去,他拍拍自己怀里的秋秋,让他自己继续写字。
又挨个揉揉幼崽们的小身子,让他们继续学算数。
晴看向游,道:“晚上我们过去看一看。”
游点头。
秋啼本来打算待一会儿就走,但许霜辞想着他在养殖,还是得多学学东西。干脆拉着人继续学点乘除法再说。
秋啼一脸痛苦,不过还是在秋蓝的盯视中,在许霜辞身边坐下。
入夜,晴跟游用了饭后去养殖场那边守着。但也许是偷东西的兽人过于警觉,今晚并没有来。
此后几天蹲守,都是如此。
倒是做饭的兽人们转眼又发现木屋里的兽皮袋少了一个。
许霜辞听了,直感慨道:“现在还偷得明目张胆了。”
晴跟游的动作多半被人家发现了。
大伙儿因此也确认,不是部落里的兽人。谁家兽人几天没吃过东西,这么饿。
兽人善于隐藏,来去毫无踪迹。
这也使得部落里的兽人们警惕起来,幼崽们被要求不许出屋,许霜辞这种弱的都不被允许单独行动。
不过时间过得越长,晴烦得不想耽搁了。
直接让兽人们地毯式搜索,从部落里往外绕圈铺开。
许霜辞参与进来,灵机一动,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直接打开木屋门。
正正好,对上里面在啃生鱼啃得跟吃冰块儿一样啵啵响的兽人。
许霜辞张嘴,兽人冲着他挑衅一笑。
一个摆尾,啪——
木门直接断裂,许霜辞只觉得擦过脸上的风都带得他皮肤火辣辣的。
像是刻意惊动兽人,他泥鳅一样在兽人的围堵中窜逃。
晴示意游。
然后走到许霜辞身边将人扶起来。
拍干净他身上的雪,转个头,游跟涯已经将滑不溜秋的兽人抓住了。
“那是什么兽人?”
“人鱼。”涯帮他答。
海鹰嘛,抓鱼最擅长了。之前没找见踪影,现在盯上了就没有他跑掉的份儿。
“放开我!”兽人被绑起来,身上披着不知什么时候从他们部落薅的兽皮,在地上挣扎。
许霜辞看着,这个人鱼倒是好看。
热烈的红头发,巴掌大的小脸。身子偏纤细瘦弱,可以说得上是娇小。但刚刚瞧他啃鱼肉伸出来的两排锋利的牙齿,许霜辞没把他小看一点儿。
“看年纪,没成年。”许霜辞道。
涯:“外面冷,先回去吧。鱼要冻成冰棍了。”
晴道:“回。”
涯随手一抄兽人身上的麻绳,先一步走,边走他边小声道:“看在咱们种族友好的份儿上,等会儿你老实交代,我留你一命。”
少年:“谁跟你友好!”
第62章第62章
涯将他往屋里带,进去后随手一扔,少年摔了个屁股墩。他“哎哟”一声,恨恨盯着涯。
涯无视他,找个舒服一点的兽皮坐下。
其他兽人陆续进来,将少年围着,一脸好奇地打量。
许霜辞坐在其中,手肘撑着晴的腿,低声道:“他身上没味儿。”只有点水汽的感觉。
“你才有味儿!”少年愤怒。
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凶什么凶!剥皮煮了你信不信。”
少年扬起头,卷曲的红发散在背后,红着眼睛道:“你来啊!我阿爸不会放过你的!”
“哦……你阿爸在吗?救得了你吗?”涯道。
他回忆着自己曾经打交道的那个人鱼部落,见过红头发的兽人,但没这年岁的。细数周围几个部落,都没这兽人。
涯没再出声,而是在想这兽人哪儿冒出来的。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少年愤怒之后是憋屈,他咬着牙使劲挣扎。许霜辞瞧着他手脚上的皮都被绳子勒红了,绳子压着的那块肉泛白,劲儿还挺大。
就不怕疼吗?
结果抬眼一看,人眼睛里包着泪,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他有种在欺负小孩的罪恶感。
“你们放开我!”
“不放。你老实交代,哪儿来的,为什么在我们部落里偷食物,有什么目的?”涯掀开眼皮,淡淡道。
少年闭嘴,瞪着人死倔。
不说就不说,涯示意游给他拎到墙角,面壁躺着。
那么喜欢吃,饿几天没准就能说了。
以防他还有同伙,兽人们又盯着部落的食物盯了几天,确认没再少,才放松警惕。
两天后,入夜,兽人们又吃了一顿麻辣鱼。
兽人们吃得直吸舌头,还靠墙面壁的少年动了动被绑着的手脚,肚子里打鼓。
他咬着牙,心里暗想:他一定不会屈服的!
许霜辞端着个碗筷挪到他后头,看着还是少年骨架的身子,轻声问:“吃吗?”
少年:“你们放了我。”
他瘪嘴,仗着许霜辞看不见咽了咽口水,眼眶红得不行。他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都是坏兽人!等他逃脱,他带着族人过海也要灭了他们。
晴可看不惯自己的伴侣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在许霜辞说“你只要交代了我们就给你吃”时,手轻轻挡在他嘴前,勾着人带离。
许霜辞在他手腕疑惑抬头。
晴:“饿不死。”
“难道就这么耗着?”许霜辞小声道。
晴扫过那边一眼,“撑不了多久。”
那兽人一看就是在部落里过习惯了好日子的,现在骨头硬,不过是少年脾性,等到真受到威胁,软得比谁都快。
许霜辞无条件相信晴。
既然他这么说,他就回去吃饭了。米饭他们吃不了几顿,每一次都该好好珍惜。
晚间,兽人们洗漱干净都散在炕上,或者保持着兽形趴在铺着兽皮的地面睡着了。
蜡烛熄灭,少年靠着墙角,除了脑袋身下全被装入兽皮袋子,被饥饿折磨得睡不着。
肚子里咕咕叫,他只能曲腿,膝盖压着胃部,一脸愤怒。
可愤怒之后,饥饿感越来越强烈。
他吸了吸鼻子,想到兽人们晚上吃的那鱼肉。
故意的!他们肯定是故意诱惑他的!
可是好饿……
他双腿猛地往墙上蹬,不让他好过,那他们也别睡。
叮铃咚隆的声音不断,兽人们齐齐醒来。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有暴脾气的兽人道。
少年充耳不闻,铆足了劲儿又往墙上狠狠一蹬。
力道大得他自己脸色一白,扭到了。但他流着眼泪,咬紧了牙忍住这股疼。
许霜辞点燃了烛火。
涯起身,一脸烦躁道:“好好的屋里你不想待,那就去外面躺着。还不用我们动手,明早就能得到一块硬邦邦的鱼,扔河里就处理干净了。”
涯抓着少年身上的绳子往门口拉。
许霜辞知道涯有分寸,起身又坐回去。他看着地上那姿势不怎么正常的腿,若有所思。
在南边治了数以百计的兽人跟野兽,许霜辞有了一定经验,看他那样子,多半是刚刚自己蹬出了问题。
许霜辞没拦,秋蓝倒是配合着涯轻叹:“我们又没伤害你。就是问你哪儿来的,说了又不是不放。”
“而且是你有错在先,我们只不过是做该做的而已。换在其他部落,你现在早就没命了。”
涯走到门口,单手拎起来,瞥了一下少年的脸。
他讽笑:“怎么还哭了,不是挺厉害的吗?”
他拉开门,冷风灌入,待睡在温暖室内的兽人们齐齐打了个冷战。更莫说直面风雪的少年。
涯:“祝你明天好运。”
说着,他要松手。少年忽然低头咬来,涯眉头一皱,掐住他的下巴。
“讨嫌。”
少年看着涯棕色的眼睛,冷情又冷血。兽人看他像看个物件,仿佛这扔下去,就真的让他自生自灭。
肚子又是咕咕一叫。
那一声叫得极为响亮,所有的兽人都看向他的肚子。
少年何时这么没脸过,他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许霜辞扒拉环在腰上的手臂,“差不多了吧?”
晴合着眼,枕在他细腻的后颈。
“睡觉。”
许霜辞被他压在怀里,想动一下就跟那被绑住的鱼一样,只能是无效挣扎。
他支棱着脑袋继续看,晴无奈,只能松开他。
少年还在哭,越哭越大声。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涯看着外面其他屋子里出来的兽人,道:“回去睡觉!”
兽人们脑袋往门后一撤,听话地回去了。
涯甚是满意,再看看手上这个,更是嫌弃。
吹了会儿冷风,瞌睡都醒了。涯等他哭够了,才将他往屋里带。
蜡烛亮着微光,兽人们打着呵欠各种斜歪靠着。就盯着那还在抽噎的少年。
许霜辞端了碗蜂蜜水过去,刚凑近,少年扑过来咬住碗,咕噜咕噜喝完了所有的水。
涯抓着许霜辞的衣服将他往后一拉,道:“你想被咬掉手?”
许霜辞:“这不你在嘛。”
涯闷哼一声,被哄高兴了。
“说说吧。”
少年:“我就不!”
涯噌的一下站起,拎着人:“行,你没有机会了。”
“我说!我说——”
许霜辞堵了堵耳朵,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杀猪一样的声音。
晴坐起,下了炕走到许霜辞身边。往他身后一坐,拨弄着人靠在自己身上。
炕下面始终没那么暖和。
少年哭够了,眼睛肿胀,用着他那吼过之后的破锣嗓子道:“我、我从银沙大陆来的,我就是下海玩儿,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银沙大陆?
许霜辞看向涯。
不是说同一个地方的吗?怎么两个说的地名不一样。
但就连涯,也没听过这个地儿。
许霜辞又仰头望着晴,然后脸上被舔了一口。他偏头在晴的毛毛里蹭了蹭。
眼神示意:你也不知道?
晴摇头。
少年饿得受不了,那一碗好歹让他缓了缓。他蜷缩着,认了栽。
“到了你们这里后,我遇到了被驱逐出大陆的海兽人,然后……遇到了一个部落,他们救了我,把我带到了你们隔壁的领地。”
“我在那里待得烦了,所以跑出来玩儿。就跑到你们这里了。”
“我说完了,我饿。”他这句话是看着许霜辞说的。他知道,这个兽人是这群兽人当中性子最软的。
晴眯眼,大尾巴直接挡住许霜辞的视线。
少年心中失望。
“我都说完了,可以放了我吧。”
“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银沙大陆,呵!你怎么不直接编造银色大陆呢?”
他们所在的大陆是金色大陆,正好相配不是?
“我说的是真的!”
“你自己不知道关我什么事!”
“那你说说,位置在哪儿?”
“告诉你也可以,你以为你去得了。”说到这里,少年情绪低沉,蔫了吧唧的。
“银色大陆在海的尽头,连我都过不去,你还能飞过去了。”
“你都不知道你怎么过来的,你就知道从金色大陆怎么回去了?”
“你当谁都像你们这儿这么、这么……”
他就没见过这么落后的地方。
看他不似作假,涯眸色微暗。他们住在海岛上,附近也生活着跟少年的同类,还真不知道这个大陆。
“我见过你们族人。”
“什么样子?”
“跟你一样,生活在岛上。不过也有很多食人海兽人。”
“那才不是我们的族人。他们那些穷乡僻壤,怎么能跟王国里的我们比!”
许霜辞若有所思。
他注意到了是猫兽人将他带回来的。也就是说南边确实出现过猫兽人,但是他们已经脱困。
但猫兽人打那海兽人,许霜辞觉得可能打不过。而回忆起少年刚刚的那一尾巴,这事儿存疑。
“我说完了!给我解开,我要吃东西!就吃你们天黑了吃的那种鱼。”说着,他自个儿还咽了咽口水。
是真的饿得不行了,嘴巴再硬,气势也弱。
就像猫爪下的鱼,都快进人家肚子了,还在逞能。
周围的兽人听了他的话都在沉思,少年见他们像没听见自己的话,气哭了。
抽抽搭搭,看得几个幼崽都觉得他可怜,纷纷围过来。
“他好可怜。”秋秋小声道。
“你才可怜!”还有力气反驳。
“好凶哦……”意往后挪了挪,大大的尾巴扫过许霜辞的膝盖。
许霜辞将他抱进怀里揉搓几下,想着第一面见到少年的时候他正在生啃鱼肉,现在没开火,那就拿条鱼给他。
眼神询问了晴,得了晴点头,许霜辞去给他拿了。
刚饿过,不能一下子吃太饱了。许霜辞挑了一条适中的鱼。
进来后少年已经松绑,但涯、游还有晴都离他最近。
就怕他动手。
许霜辞将冻得硬邦邦的能做砍刀的鱼往前一送,“给。”
少年错愕,气得不行,“你们就给我吃这个!”
晴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涯掀了掀眼皮,道:“有就不错了。”
许霜辞道:“我开门的时候就抱着生鱼在啃,我看你挺喜欢的。”
“我才、才……”
晴盯着他。
他一把从许霜辞手中抢过鱼,跟啃冰棍儿似的,咔嚓咔嚓几下啃没了肚子上的肉。
许霜辞看得牙酸。
已经半夜了,风声呜咽,屋门关得严实。兽人们安静下来,想睡的都躺下继续睡。
屋里就只听见他咔嚓咔嚓的啃鱼声。
连续不断,可见是饿狠了。
一条鱼吃完,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又把手一伸,白白嫩嫩的,一看以前就是过的好日子。
“还要。”
涯:“没了。”
“你们房子里那么多,我都看到了。”
“哦,那是我们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你吃了我们那么多的长耳兽,还没叫你还呢。”
“你、你……”你个半天,憋红了脸。
许霜辞看他就是小孩心性,跟他说:“才饿了,不能多吃,不然会吃坏肚子。”
他一开口,少年抿抿唇,消停下去。
他耷拉肩膀,脑袋转了转,三个强壮兽人围着他。还有个看着面善的,腿上都堆着幼崽。
许霜辞想到猫部落,问:“你跟猫部落关系好?”
“我救了他们!”他挺起胸膛,颇为神气。脸变得不是一般的快。
涯哼笑一声,果然,这兽人的话不能全信。
刚刚不还说是猫部落救了他。
少年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干脆闭嘴。
许霜辞又问:“那他们的兽人……可有少?”
“不知道。”
许霜辞想着自己过去看看,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见他没追问,少年倒是奇怪地跟他看了一眼。
他现在对许霜辞还是有些好感的,他想,只要他能回去,他可以将他从这个落后的地方带走。
涯问:“晴,怎么处理?”
晴:“送回猫部落。”
虽然不知道猫部落怎么又回来了,但这个兽人既然跟猫部落有渊源,那就送回去。
“我不回!”少年道,“我决定留在你们部落。”
涯:“你想留就留?”
“你们把我送走我也会回来的!”确认这些兽人不会动他,少年本就大的胆子就更大了。
反正他不走,猫部落他待够了,多无趣。
这里好,这里的吃的闻着就香。
他走的时候一定把做食物的也带走。
晴:“游,明天你去猫部落看看。”
游点头。
“你们不信我!”少年反应过来道。
许霜辞见没事了,打个呵欠,搂着毛绒绒们往晴的肚子上一倒。又困了。
晴爪子将幼崽们拨弄出许霜辞怀里,然后在他们迷茫的眼神中将许霜辞团紧。
幼崽们只能委屈地找自己阿爸。
少年还是在这个屋,不过睡觉时虽然没被绑住手脚,还是在兽人们的视线下进了兽皮袋,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束缚在其中。
万一他要作乱,打开兽皮的时候兽人们都有反应时间。
一夜过去,兽人们都警惕着没有彻底放松,醒来时头酸脑胀的,好不舒服。
许霜辞打着呵欠,裹得厚厚的兽皮出门洗漱。
下了炕时瞥过一眼墙角,那少年还在睡觉。现在还不知道这少年的名字。
倒了锅里的热水漱口洗脸,许霜辞又回到屋里。
早上吃菜饼跟肉片菜汤,吃完后游直接飞往西边。
屋里,少年慢慢醒来。嗅着兽人们碗里的味儿,狠狠吸了口气。
“我饿。”
许霜辞侧头,听少年这语气,他想他自己说的王国什么的,兴许是真的。
怕不是自己地位不低,吃饭睡觉都有兽人伺候。
许霜辞想想那种情况,都是王国了,那发展得比他们快了多少。
应该有些好东西。
涯给他松绑,然后看他直接蹿出去。
兽人们忽然戒备,却看他直接跑到大锅边,熟练拿了碗筷然后给自己盛汤,又抓了几个菜饼子。
跑回屋里,随处找地儿一蹲,碗筷放小桌子上,速度快但吃相斯文地啃饼子。
看着确实无害。
但那也只是看着,兽人们并没有放松警惕。
游飞得快,上午去,下午回来。他爪子上还抓了个兽皮兜,一落地,里面钻出来个常祭司,还有阿毛跟阿乌两个幼崽。
许霜辞的眼睛一亮。
“霜~”两个幼崽比他还兴奋,后腿儿一蹬,跑近了直接往许霜辞身上一跳。窝在他胸口,爪子搭在他肩膀使劲儿往他脖子上蹭。
有一年不见了。
常祭司惊奇地看着这处处的不同,后知后觉,霜已经把部落建成了现在这样的繁荣景象。
“常祭司,进屋说。”
祭司点头,跟在许霜辞身后进屋。
桌上上了蜂蜜水,暖身子的。少年本来在里面无聊打滚,这会儿见到熟悉的兽人,立马坐起,一派稳重之态。
常祭司先弯身打招呼:“赤,过得可好?”
少年心里想:一点都不好,他被虐待了。
但在常祭司面前,他却端着架子道:“还好。”
屋里的其他兽人们看着他装模作样,要不是没见过他昨晚哭得惨兮兮的样子,他们还会被唬住几分。
跟少年叙完旧,兽人们亲眼见到常祭司对他的尊敬,也相信了他的话。
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常祭司坐回矮桌旁,欣慰地看着许霜辞道:“我没想到,霜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将部落发展到这个地步。”
少年竖着耳朵听,看着许霜辞,没想到这里都是他的手法。
许霜辞给几个幼崽倒了蜂蜜水,刚递出去一杯,直接被少年看似漫不经心地抢了。瞧着淡定,手速飞快。
他无奈,又倒了些。
族长喝了水,僵硬的身子缓和过来。感觉到屋里与屋外的温度不同,他心里大惊。
“这屋……”他起先只以为就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想到还有这个作用。
祭司目光放在了屋里的炕上。
许霜辞笑着点点头:“那下面可以烧火。屋里就热了。”
“有了这个,那就不会有兽人冻死在冬季了。”常祭司眼里满是赞叹。
许霜辞扬唇,兽人们第一次烧火的时候还是炕刚修好的时候。那会儿天还不冷,屋里一烧炕,兽人们顿时大汗淋漓。
那样子,就差把下巴掉在地上了。
简单地寒暄完,许霜辞问起他们去年离开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少年知道自己被识破,只道一声“狡猾”然后抱着蜂蜜水一个人蹲去墙角美滋滋地品尝。
“我们当时是一直往南边走的。离开金狐部落后,就被阿丘带着兽人追上来了。所以我们躲躲藏藏,只能继续往南边跑。”
“可哪里知道,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海兽人,他们把我们抓了。阿丘他们则是跑了。”
“被抓之后,就虐待我们为乐。等弄得兽人没了心气儿,不反抗了就要吃我们。”
“好在那天……赤来了。等我们清醒过来,那些海兽人一个不见。”
少年嘀咕:“我才不会脏了我的手,都是他们被吓跑了。”
他长得白白净净,像笋芽似的。瞧着一副无害样子,但比涯还能装。
兽人们没人信他。
“他说他没地方去,我们经历了生死,也没地方去。所以干脆又回来了。”
而阿丘他们,早不知道被那群海兽人吓到哪里去了。
兽人们听完,看少年的眼神都变了。起先当个未成年,现在就当个凶残霸王。
那个食人海兽人他们可是听晴说过,又凶又狡猾,可不好收拾。
赤看了常祭司一眼,悄悄撇嘴。
他们在这边聊着,那些跟祭司熟识的金狐兽人们过来了。
许霜辞留出位置让他们自个儿聊,自己回到兽人堆里。
阿乌跟阿毛已经和秋秋他们几个幼崽玩儿在一起了。许霜辞挨过去,手顺了顺小猫崽脑袋。
“赤凶吗?”
赤:“一点都不凶。”
许霜辞侧头,看也跟着挪过来的少年,“是吗?”
阿乌爪子抱着许霜辞的手腕,“我们不跟他玩儿。”
赤:“幼崽麻烦。”
许霜辞:“你家在银沙大陆的王国里?那里有几个王国?”
“当然只有一个。”说起这个,赤有天然的优越感。天知道他刚上岸的时候看到那些穿着兽皮的猫兽人有多失望。
好一个荒僻贫穷的地方。
“那你怎么回去?”
“就……”赤低头,对上一堆幼崽的干净眼睛,他泄气。
轻声道:“回不去了。”
他不知道路。
第63章第63章
许霜辞只觉得这兽人一会儿真话一会儿假话。
不过看他现在这颓丧样子,也没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们现在虽然在研究造船,但也没研究到能直接造出能出海的船来。许霜辞心里没底,也没法给他希望。
等常祭司那边叙完旧,晚间大家就在一起吃饭。
许霜辞腿上一左一右趴着阿毛跟阿乌两只猫崽,他们吃饱了,肚子圆鼓鼓的。靠着许霜辞打着小呼噜。
阿毛仰头小小声道:“茂爷爷说,霜去南边找了我们的。”
许霜辞指腹蹭着软软的猫耳,“不过你们不在。”
“你找我们干嘛呀?”阿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他脑袋歪着,直往许霜辞手心里蹭。
许霜辞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再找祭司学学东西。”
“那我们回来啦。”阿毛阿乌两个崽齐声,半趴起身子,激动地看着许霜辞。
许霜辞笑了一声,手掌从他们的脑袋摸到尾巴。
“是,你们回来了。”
不过也不知道一年过去,常祭司教人的条件变没变。
“我们跟祭司说!”
猫崽顿时往祭司那边跳,许霜辞在他们滞空的时候一掌托住他们的肚子。
“不着急。”许霜辞将他们放回自己怀里,下巴往幼崽脑袋上蹭,小声道,“我自己去跟他说。”
“好!”
在两个幼崽看来,要是许霜辞跟祭司学,他们就可以待在这边很久了。这边比他们部落好玩儿。
再一个,霜学的话祭司就不会催着他们自己学。
他们明明不喜欢,可祭司就是不放弃。
许霜辞一只手盘了盘他俩的小脑袋,看向正在吃鱼的祭司。
东部就这么一个祭司,能学还是尽量跟着他学。要两人一起研究草药,也事半功倍。
吃完后,天暗了。
常祭司跟两个幼崽要再这边睡觉,许霜辞先带他们去收拾,手沾了温水直接给他们搓搓脸。
幼崽抬爪抵着许霜辞的手,只觉得毛毛沾湿,脸被揉得变了形。
“霜、霜,唔不洗,够了、够了……”
搓揉干净,又将水擦干。
幼崽们甩了甩脑袋,四条腿儿不听使唤,歪七扭八地往自家祭司身上扑。
没多久,又立马在屋里乱窜。
秋秋来拉他俩玩儿,但阿毛阿乌却摇头,亦步亦趋跟在许霜辞身后,眼巴巴等着他开口。
许霜辞给了个眼神,示意他们放心。
然后等金狐族长他们离开,自己才上前去。
晴见状,走到许霜辞身后,像给他撑腰似的。
连涯都拉着游过来。
“祭司,我想请求你一件事……”许霜辞看着蹲在木头桩子上的猫猫道。
常祭司下巴一抬,示意他说。
两个小猫崽爬上去,一左一右挤在常祭司身边。蹲坐直了,头顶也才他的前腿高。
“我想继续跟你学……”
“您也看到我们部落的情况了,现在我当祭司的话并不合格。”
“而放眼东部,我所能学习的兽人只有你,所以……我想请求你继续教教我。”
常祭司听完在思考,可腿上两个猫崽子却在故意捣乱,扯他的毛毛。
他动了下爪子,将两个幼崽拨弄下去。
许霜辞连忙一手一个,接住了他们的小身子。
常祭司看在眼里,心中满意。
他还是那个条件:“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部落的话。”
涯当即道:“不可能。”
游怕他一个冲动就惹恼了人家,然后霜找老师这事儿就吹了,他忙拉住涯的手臂,手掌在他肩侧,等待着随时将人带走。
晴尾巴尖随意扫过地上铺着的兽皮,神色淡淡道:“别说这种不实际的话。”
常祭司眼里装着明晃晃的失望。
他有那么点不服气道:“我们部落哪里差了。”
晴:“你睁开眼。”
许霜辞唇角微翘,手往后戳了一下晴。
不要内涵人家睁眼说瞎话,猫部落还是可以的。
晴尾巴圈住许霜辞手腕,大脑袋往他头顶上搭。
“你提个条件。”
涯在一旁虎视眈眈,仿佛他要说一个不字,立马就来硬的。
常祭司:“不是我不想教,我巴不得。但是这是部落里一代一代的传承,每一代祭司都对兽神起誓,不能传授给部落以外的兽人。”
本来金色大陆上,这些知识就是隐秘,他之前教许霜辞那些,还是看在他救了自家两个幼崽的份上才破例。
涯听了,暗自咬牙。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哪来那么磨叽!
游像知道他所想,手包住他的拳头,将人往怀里塞了塞。
晴:“必须要同一个部落?”
许霜辞:“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吗?比方说交换做暖房的技术?”
常被许霜辞说得格外心动,但他死守底线。两个幼崽又跳上来磨他,他干脆背过身去。
“不行,不行。”
这时,赤来了一句:“死死守着这个干什么?要是我不救你们,你们传承也没传下去,部落都没了。”
“而且你们为什么不可以合成一个部落?”
常祭司灵光一闪。
一个部落?
晴看祭司的态度松弛,表态:“我们并不介意再多几十个兽人。”
“好耶!”
“真的吗?真的吗?”
两个猫崽围着祭司转圈圈,然后又往他身上扑。
“答应嘛,答应嘛祭司……”
常咽了咽口水。
不得不说,这个条件格外诱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去年的时候他们还只有晴跟霜两个兽人,今年回来,就成了两百多个兽人的部落。
但看晴这个态度,显然他也不再是习惯独来独往,而接受了在部落中生活。
而晴现在是族长,霜是预备的祭司。
短短一年,房子,食物,船……
听金狐族长的描述,他们这一年做的远远不止这些。试想一下,这么发展下去,这个部落会有怎样的前景。
常祭司曾今预料过他们的繁华,但具体如何,他确实想象不到。
现在都摆在眼前了,他们还邀请加入。
放在去年在外逃亡一年,又遇到追杀,又被捕捉去当奴隶的猫兽人来说,这是莫大的吸引力!
但当祭司的怎么没点定力,只暗自心痛道:“应该让族长来跟你们商量。”
涯拉着游动出门。
门外,被冷风吹了一脸的游站定,不明所以看着他。
涯:“走。”
他展翅直接就飞了,游快速跟上,瞧着他飞行的方向才明白是真要去猫部落。
“天黑了。”
“又不是看不见。”
“找他们族长吗?”
“不。”涯眼里闪过狡黠,不安分因子让他想使坏。
这边没谈拢,常祭司没答应。许霜辞有些失望,他回到晴怀里,抱着两个猫崽打算睡觉。
可闭眼的瞬间,他忽然坐直。视线在屋里晃了一圈,忙问:“涯跟游呢?”
“出去了。”秋蓝环顾一周,望着门外也有些奇怪,“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晴眼里闪过了然,往怀里拢了拢许霜辞,“会回来的。”
许霜辞明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你知道。”
晴:“猫部落。”
许霜辞皱眉道:“这么冷,他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想想涯那个性子,没动手就是脾气好了。
许霜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不让人省心!
兽人们陆陆续续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兽人们排排蹲在棚子里洗漱。
忽然头顶一黑,众兽人抬头看,两个大海鹰抓着巨大的兽皮袋过来。
“这是干什么……”
许霜辞鼓着腮帮子吐出漱口的水,眼皮子一跳。
有种不妙的预感。
涯跟游落地,扔下兽皮打了个呵欠,径直往屋里去。
没管惊愕看着他们等待解释的兽人,回到屋里后倒头就睡,把摊子扔给了晴跟许霜辞。
兽皮里兽人拱动,接连走了出来。
一个、两个……十几个、二十几个……
这是把人家部落端了!
许霜辞睁大眼睛,心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涯可能带朴族长过来的时候顺带把他们带过来玩儿的。
但目光看到游拎回来的巨大包裹,还有涯对山雀部落的前科,许霜辞难以自欺。
果然,常祭司跟扑族长一碰头,先开口:“你们怎么都来了。”
朴族长道:“咱们以后就加入晴部落了?”
许霜辞一拍脑门,心道:完了。
这干的是什么事儿?!
晴目光微闪,显然没料到如此景象。
涯其实本来就顺着常祭司的说法想着带族长过来,可是走到门口,他想干脆都打包一起。
免得到时候等他们同意了还得走一趟。
现在两边架上了,祭司跟族长一脸茫然。唯有一旁看好戏的赤噗嗤一笑,笑着又捂住肚子哈哈大笑着打滚。
太逗了,那海鹰也太狠了!
许霜辞喉咙发紧,有些僵硬出声:“咱们要不还是先进屋?外面冷。”
猫猫们转头,看向自己的族长跟祭司。
他们现在还有点懵呢。
昨晚涯他们跑过来,进了部落就说是来帮他们搬家的。
说是祭司已经同意加入他们部落了,没等朴族长反应,他掏开兽皮袋就将猫挨个扔进去。
然后那个叫游的去收拾东西。
他们云里雾里说自己收拾,耽搁了些时间,然后今早上才到。
但为什么,现在这情况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呢?
那海鹰骗他们?!
猫兽人们的行李不多。
他们冬季前才从南边回来,被抓后什么家当都没了,回来急着储存食物也没置办起什么。
两三个兽人帮忙一搬,全给拿到屋里去了。
两方人坐下开始谈话。
两边一对,发现:果然!是涯那个大忽悠把人家忽悠过来了。
而此时那两个熬了夜的海鹰兽人还在炕上睡得正熟。
许霜辞哭笑不得。
猫兽人们坐在屋里,围在他们的族长跟祭司身后。呆了好久,才委屈地挤在一起。
白高兴一场。
现在两个会飞行的兽人睡着了,猫兽人们要回去就得在雪地里走个几天。外面这么冷,绝对会出事。
他们这个屋目前比其他屋来说还松散一点,猫兽人们也就安排在这个屋下榻。
早饭大家一块儿吃的,猫兽人来了,锅里的肉汤饼子也够。
休息好,族长拉着常祭司到一边,不知道说些什么话。
许霜辞想着他们东部的这些兽人。要是猫部落再加入,东部怕是没有大一点的部落了。
就北边还有黑绒鼠兽人们。
许霜辞胡乱思索着。
冬季严寒,兽人们空闲时间被学知识占了一半。那天族长跟祭司说了悄悄话,之后就没有再谈论这方面的事儿。
许霜辞知道他们在想,也没多问,而是拿着自己的那些兽皮去跟常祭司交流。
其实他想,要是常祭司他们加入的话,祭司换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过了几天,朴族长主动找到晴。
“我们同意。”
晴只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就这么简单地决定了一件大事。
当许霜辞知道猫部落加入时也没多少惊讶。不过等常祭司来找他,开始要教他祭司的那些活儿时,许霜辞问:“有没有可能,祭司您来?”
常祭司点头。
许霜辞还没松一口气,常祭司依旧徐徐打开兽皮袋,里面不止药材,还有龟甲、各种动物的牙齿。
“我先担着,但你也得血。”
“只学药材?”
“全部。”常祭司严肃道,“我老了,总得培养下一代祭司。既然加入了部落,那我会好好教你,你也必须好好学。”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好苗子,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教了,常祭司怎么可能放弃!
许霜辞正色,点头。
于是乎,许霜辞开始了每天被灌知识的日子。
睁眼是草药,闭眼是占卜。还要会看天象,会祭祀,会祈神……
中午,许霜辞累得趴在晴怀里就要睡。屋里其他兽人集中到另外几屋干活儿去了。
晴顺着他头发,眼神沉静下来,露出些许的温和。
“累了就让常祭司慢慢来。”
“还行……”许霜辞迷糊道,“我还想不明白,族长他们怎么那么轻易就答应了。”
晴:“你以为他们在这边白住的。”
猫兽人聪明,住的这几天都把部落摸透了。
晴话落,就只听得到许霜辞均匀的呼吸声。
……
转眼冬季已过,春来雪化,万物葱茏。
常祭司带着许霜辞立在几个房子包围的空地,望着天上道:“你说说,明天天晴还是下雨?适合往哪个方向开始捕猎?”
一大清早,才学了半个冬季的许霜辞就被常祭司考验上了。
这还是常态,几乎每天如此。
许霜辞观天色,闻风声……将常祭司教的所有方式都用上。再参考往年野兽出没的方向,答:“明天有小雨,往西南。”
祭司摸着胡须,赞叹点头。
许霜辞看他眼神,在心里暗自给他补充一句——
孺子可教也……
祭司是个严师,但许霜辞也能学到些东西。虽然有些违背了唯物主义观念,但是他穿到这儿,本身就是一个神奇事。
甚至在跟常祭司学习沟通兽神的时候许霜辞还在想,万一真的有兽神也说不定。
三千世界,各有不同嘛。
有祭司就是这点好,确认天气,推算方向,一般十次有八次都不会错。
而且兽人们很信任祭司,也天然相信祭司不会错。
要说族长是部落的领袖,祭司就是精神支柱,像部落图腾一般的存在。
开春第一次捕猎还是要抓些大型野兽的。
第二天,游带着捕猎队分两队。一队捕鱼,一队抓野兽。两个队伍都有五十人了,晴没再跟着去。
开春后,兽人们都忙起来。
涯最积极,直接带了兽人去西边,开始造炉子。秋力带着造船队伍离开,还坚固带烧砖的队伍。
秋野则带着族人建房;许霜辞就和秋蓝他们一起翻地。
天气转暖,绿意渐浓。
西边烟尘滚滚,如腾龙高升。北边砖窑通红,青砖垒砌堆在地面。
兽人队伍带着青砖往南运送,一车车拉到湖边。砖块叮叮咚咚,中部房屋一座一座拔地而起。
再往南,土地翻耕,泥土泛着腥味儿。兽人们播种,犁田,嫩绿的苗子从土地中探头。
更远些,豆荚湖里,划船声咯吱作响,湖面水声哗啦。兽人们笑着又拉出来一网鱼来……
部落里欣欣向荣,半年过去,菜地青菜水灵,养殖场里牲畜繁多。
食物不缺,兽人们的日子过得红火。
转眼到夏季,蝉鸣刺耳。
幼崽爬上树,摘取蝉蜕交给许霜辞做药。又闻鸟雀声,忙跑到养蚕的树下赶鸟。
忽然遮天蔽日,幼崽们抬头,脸色大变。
部落里的兽人们迅速聚拢,晴喝到:“进房子。”
有年长的兽人抓了幼崽夹在腋下,倒腾着腿儿直奔屋中。门啪啪关上,黑压压一群鸟落地变做兽人。
晴立在门口,拉着许霜辞藏在身后。
“海鹰兽人。”许霜辞正色道。
不久,西边涯看见天上的情况追过来。他落在晴一侧,身边立着游,两方对峙。
“你们怎么来了?”涯面色不善。
为首的海鹰兽人脸一僵,心里下意识升起了对前族长的敬畏,不过瞬间,意识到自己这点畏惧,脸色黑沉。
他讽刺地意图从下到上打量涯一番,却看人身上衣服轻薄,身材匀称,体格甚至比以往在部落的时候更好,他脸上扭曲一瞬。
“我们就是路过,来看看涯过得好不好。”
涯没什么表情,只冷声道:“你看了,滚。”
海鹰兽人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以往他就跟涯不对付,现在还是说不过他。
这兽人说话带刺儿,能把兽人气死。
许霜辞拉拉晴的衣角,攀在他肩膀低语:“他们来想干什么?”
晴:“放心,带不走涯。”
许霜辞抿唇,这确实是他担心的。
都处成家人了,他确实不想让涯走。而且看这二十几个兽人,还是来者不善。
许霜辞正愁怎么打赢这一架呢,那被气得胸口欺负的兽人却手一挥,道:“走!”
然后那乌压压的海鹰兽人就飞走了。
飞走了?
就这!
涯回头看到许霜辞脸上的惊奇,嗤笑道:“他们就这么点儿本事。”
许霜辞看他们是往西边飞的,有些纳闷:“他们不是在中部过得好好的吗?为什么会过来?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涯格外潇洒地将手一挥,道:“关我们什么事,走了。”
说走就走,比那些海鹰还干脆。
晴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让兽人们出来。
大家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倒是黑绒鼠族长絮站出来道:“要我们去探探吗?”
晴正有此意,便允许道:“去吧。”
许霜辞提醒一句道:“北部也有黑绒鼠部落,可以找他们。族长叫延。”
絮道:“我们知道。”
黑绒鼠兽人的联络深度可比兽人们想象的深多了。
许霜辞当这事儿是个小插曲,此事过后,照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忙了半年,秋力那边造船有了点进展。
秋力带着人过来找晴,说让他去看看,然后送去海里试试。
许霜辞快要跟着祭司学傻了。试船这算是部落里的大事儿,闻言,常祭司放了他几天假。
他跟着晴去看。
心里估摸着半年搞出来的船在海上走,这得是多厉害的研究能力跟制作能力。
造船的地方在东边,就是几个搭建起来的棚子。
条件虽然简陋,但那比人还高的船立在旁边,着实有点震撼。
许霜辞当即凑上去。
又被秋力带着上船看。
船身巍峨,里面五脏俱全。船舵、桅杆、船帆……都有形了。至于能不能行,试了才知道。
晴走完,道:“先送去树丫河。”
不过有个问题,船这么大,有点难运送。
晴道:“之后直接在东部海湾造船。”
秋力点头,眼里冷静。
兽人们力气大,试了牛劲儿才想办法把船运过去。
船下河,倒没出现漏水什么的。
秋力掌舵,让船顺水而下,看着没什么问题。
到了海中,他们打算沿着海岸往南走,到豆荚湖那条连海的支流上来。
结果就船身不稳,浪拍就散。
兽人们急急忙忙被叫过来试验的涯拎着上岸,转头一瞧,这都已经被冲到南边的大弯河的海湾了。
许霜辞捏着晴两耳朵,被他从海水中背出来。
他呸呸吐了两口海水,仰躺在沙滩上。身上衣服湿透,贴在身上,露出一截细窄的腰腹。
“……失败了。”
兽人们全部上岸,都躺在沙滩上,面上阳光刺目,他们纷纷闭紧双眼。
头发滴水,衣服凌乱,狼狈得很。
秋力噗噗吐出嘴里的咸水,喃喃:“再做。”
涯扇了扇翅膀,“走吧,回去继续做。”
他新炉子建好了,就等着试了。要能成,他就去帮造船队的忙。这船是无论如何都要造出来的。
许霜辞正翻身起,忽然察觉到一股视线。
兽人们反应比他快一步,纷纷爬起来,围在一起,警惕着。
涯眯眼,冷笑一声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被发现了,二十几个海鹰兽人从林子里钻出来。
许霜辞想:明明他们当初是往西边飞的。
海鹰部落现任族长涌道:“我们为什么不能?”
涯:“东部是我们的领地,你不知道?”
许霜辞眨眼。
啊……东部什么时候都变成他们的了。
晴摸了摸许霜辞脑袋,点头。
“现在是了。”
还能这样?
领地划分原来是这么草率的吗?
第64章第64章
二十几个海鹰兽人各个长得健壮,身上只围着一件兽皮,露出来的地方全是腱子肉。
站在山雀跟猫兽人们面前,一个体型比得上两个,很是唬人。
但晴、游还有涯立在他们前面,他们丝毫不惧。
甚至还上前一步与他们并排,挑衅地抓起海滩上的贝壳当武器,气势汹汹瞪着人。
海鹰兽人们直接忽视他们,像当初涯刚过来时的德行,眼里只有比得上自己的人。
对峙片刻,海鹰兽人的队伍里有些躁动。
许霜辞看到他们后头有兽人拉拉扯扯,然后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兽人。
他盯着涯,眼眶发红。
许霜辞正以为他要冲上来打一架,结他却跟被抛弃了似的,颇为怨念道:“族长……你明明是我们的族长,怎么能护着他们。”
涯:“那才是你族长,别认错了人。”
许霜辞眼珠在涯、涌还有那个站出来的年轻兽人之间打转。
怎么忽然整这么一出?
是新族长压不住兽人还是兽人再一次叛变?还是说他们涯的魅力这么大,兽人们现在反悔了?
许霜辞看兽人听了涯的话跟天塌了似的,唇都哆嗦。
别说涯那一脸嫌弃,许霜辞都起了鸡皮疙瘩。
“族长……”
许霜辞正以为这兽人要控诉,结果他却垂头丧耳道:“我们错了。”
“我们不该不来找你,不该放出那些话……”
兽人一味地道歉,他后面的涌完全没有站出来反驳。
只咬紧牙,隔着这么远都能看见他绷紧的脸部肌肉。脸也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晴他们这边的兽人见到这一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部落都把涯逐出部落了,现在是在搞什么?
许霜辞见涯面无表情听完兽人各种的后悔,而那海鹰兽人中没一个出来拉他不说,还颇为共情地红着眼眶看涯。
好像被抛弃的是他们似的。
这般不要脸。
涯:“说完了?”
他轻飘飘地开口,对面无人敢言。
涌想张嘴,结果涯一个眼神扫过去,人支支吾吾,又面红耳赤地闭上嘴。
涯:“没说完我也不想听。”
“你们重新找地方生活,东部是我们的地盘。”
说完,涯转头看晴。
晴点头,“尽快离开。”
站出海鹰兽人队伍的一米九高的大小伙儿直接绷不住,跟与哭似的。
许霜辞怀疑地看着涯。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让涯三两句能说得人一个猛汉落泪。
晴带着队伍回程,许霜辞蹭到涯身边,余光瞥见那海鹰兽人们更是齐齐上前了几步,望眼欲穿。
就盼着涯回头。
许霜辞曲肘碰了下涯,道:“你们关系看着也没那么不好嘛。”
涯:“什么时候好过。”
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丛林,海鹰兽人们还望着那边。
“涌……”兽人们不知所措。
当他们流落到中部时,毫不怀疑,当时的心情是激动又轻松的。他们终于摆脱了那个时常笑得一脸明媚,却对自己族人也心狠的涯。
他们觉得因为涯压榨他们干活,也像那悬崖峭壁上的孤树,从来不亲近他们。这样的族长他们不要也罢。
流落到这个地方,他们传出消息,陆陆续续已经有十几个兽人汇合,却始终没见涯。
那会儿他们怎么想的?
至少涌在心里祈祷,不要再见到他。
海鹰兽人独立的个体都那么强大,没了涯,自然可以再重新选出一个族长。
可有些事情,只有真正经历过,才知道可贵。
涯在时,他们只需要按照他安排的事情做,部落就能抵抗强敌,也能过得很好。
可换了新族长,他们发现心里是轻松了,但谁也不服谁。兽人们做事随心所欲,部落的日子过得一团乱。
至于涌,他不拦着兽人,也自然是因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涯当族长的时候他就是刺头,他们能力相当,他并不服气涯。
但管理部落之后,他才知道组织好兽人们,协调矛盾,计算食物,打理部落杂事有多累。
他从前喜欢跟涯对着干,以为管理部落不要太简单。结果自己上手了,根本不行。
那些活儿就像麻线一样缠着他,他怎么理都理不顺。
所以兽人上前挽留涯,他也是默认的。
他不想当这个族长了。
*
一路靠着几条腿跑回去,兽人们意识到行船下海的方便性。
但抱着手里几块木板,兽人们沮丧,也知到造船的困难性。
兽人们开始重新思考,这船该怎么造。
许霜辞跑累了,身上的衣服被风吹干。但沾了海水并不好受,所以等离海远了些,兽人们纷纷下河洗刷。
出了水,许霜辞打着赤膊坐在晴背上。兽人们全速赶路,第二日才回到了部落。
刚一到,在菜地领着兽人们除草的秋蓝就走过来,问道:“怎么样?”
许霜辞摇了摇头。
秋力:“碎了。”
秋蓝倒没多少意外,他当初也是听了许霜辞说的那些船,能好做就怪了。
他拍了拍秋力的肩膀,“一次不行多做几次,总能成功。”
秋力点头。
他们山雀兽人最不会的就是认输。要不然他们早就灭族了。
秋蓝道:“还没吃饭吧?部落里有热汤,先去垫垫肚子。”
兽人们陆续与他错身而过。
许霜辞被晴带得往前,他侧着身子问:“蓝,絮族长他们回来了没有?”
秋蓝:“还没呢。遇到那些海鹰了?”
“怎么看出来的?”
秋蓝点了点涯的背影,“瞧着吓人。不然你也不会回来就问絮在不在。”
许霜辞抿唇笑笑。
“没事,让他缓缓就好了。”
秋蓝赶人,“快去吃点东西,睡一觉,眼睛下面都黑了。”
许霜辞:“那我们走了。”
“走吧,我还忙呢。”说着他回到菜地。
夏日里的蔬菜不比春日里的水灵,但长势极好,硕大一颗。
有了这片菜地,他们今年都很少采集青叶菜。也给部落省了不少事儿。
菜地北边有小湖,去年冬季种下去的莲藕从春季的莲叶尖冒头开始,到夏季已经绕湖边连成一片的碧绿圆叶。
少许荷花绽放,清香怡人。
离开菜地往北,晴跑动也就几分钟的事情。
他们是连夜赶路回来的,回到部落已经呵欠连天。
热汤垫了垫肚子,他们就回现在又住着的木屋去了。
睡了一觉起,许霜辞起来发现部落又少了些人。问秋蓝,他就说:“涯跟秋力睡了一会儿继续忙去了。”
许霜辞感慨:他们要是在公司上班,绝对很受领导的喜欢。
就这股一头扎进去,不搞清楚不出来的态度,就值得夸赞了。
几天后,许霜辞盼了许久的黑绒鼠兽人们回来了。与他们部落絮族长同行的还有延,照例,后头带着他一连串的族人们。
不过他们都是拉着车,带着黑石。
延跟许霜辞打了一声招呼,道:“霜,我们先送黑石。”
许霜辞喊了个兽人给他带路,送去涯那边。
絮族长回去先搓洗一番,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然后就跟许霜辞一起去找晴。
晴在建筑队,给兽人们当个建造顾问。
见许霜辞跟絮族长来,他卷起手中的树皮,冲秋野点点头,然后大步走过来。
他身上换的是许霜辞之前做的麻布长衫,走动间衣摆飘动。长发高束成马尾,潇洒万千。
“走吧。”
许霜辞手腕一紧,就被他给抓上。
回木屋里,絮族长将他们打探的事交代出来。
他道:“海鹰兽人离开了原来的地方,现在中部他们原来从其他部落抢夺的领地已经被重新占据。”
“而他们往咱们这边走的原因……应该就是涯。”
“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海鹰兽人在中部过得并不算好。内讧多,食物不够他们吃,而且还要经受其他大部落的敌视跟抢夺。”
“就是日子过得不好了,回来找涯了。”许霜辞喃喃。
这样的话,海鹰兽人着实让人看不起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还咋咋呼呼把涯不欢迎涯的事儿摆在明面儿上,好似非得传到还不知道在哪儿的涯的耳朵里,让他不要再去找他们。
搞得涯大晚上坐在树顶上抹泪。
许霜辞想想,替涯觉得不值。
晴只关注海鹰兽人对部落有没有威胁,涯处理还算可以,所以他就无所谓他们在哪里。
他关注的是,“消息怎么这么快?”
絮道:“海鹰兽人也是通过我们黑绒鼠兽人才找过来的。东部黑绒鼠联络的地方在南边是我们,北边是延。”
那边要知道涯的行踪,得让中部的同族联系延这边或者他们那边。
而现在他们那边没兽人,他找延问,自然就知道了。
许霜辞听了,眼冒星光。
絮他们这样很像情报机构的雏形。但不得不说,在大陆上有这么一个消息网,对他们的发展来时是极为有利的。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涯?”
“说吧。”
许霜辞点头。
许霜辞想想又问了中部那些部落的情况,主要是都说到这儿了,也想了解一下那些大部落有哪些,实力如何,怎么分布的等等。
但絮说,跟几十年前没什么区别,还是抱团生活。
许霜辞想说自己也不知道几十年前是个什么样子。但不容他追问,晴就叫絮回去休息了。
许霜辞侧头,落在身侧的手轻轻勾了勾晴的手指,“你为什么不让我问?”
晴反手一握,稍稍使劲儿将人拉到怀里圈住,道:“我告诉你。”
“你都走了这么久了。”
“不过问不代表我不知道。”
许霜辞拍拍他胸口道:“行,你说。”
“中部西部统看起来,部落势力可以分四个。”
“中部最核心的就是以虎部落为首的森林部落联盟;中西部间,最大的部落是狮部落。”
“西部的北边有雪豹、雪狼、雪鹰、雪狐组成的雪山部落,南边是大型草原兽人象族、四蹄族组成和其他弱小食草兽人组成的食草部落。”
“也就只有这些吃草的兽人,才不会驱赶部落里弱小种族。反而会将他们放在外围,充当耳目。”
“那絮说之前海鹰兽人在中部,岂不是跟你原来的部落争地盘?”
晴懒懒靠着许霜辞,道:“差不多。”
“那联盟之间,是能力稍弱一点的听能力最大的?”
“也不是。”
“只有在跟其他几个大势力有摩擦的时候,他们才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但平时,部落领地与领地之间有分隔,各过各的。”
“中部有哪些兽人?”许霜辞偏头,看着晴问。
晴瞧着他清透的眼睛,忍不住在他面皮儿上咬了一口。
叼着肉磨了磨,等许霜辞伸手来挡,他抓了他两只手,松开嘴,鼻尖在他细腻的颈子上蹭了蹭才道:“山虎、林豹、巨鸟、蟒。”
许霜辞眼皮一跳。
“蟒蛇啊……”
“嗯。他们的兽形很大,直起来比树高,盘起来如一座山,一身的斑纹,滑腻腻的,游动起来压着草丛,会有窸窸窣窣的……”
许霜辞反身过去,吧唧一下两手堵住晴的嘴巴。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这么怕?”晴拿下他的手,语气温柔道。
许霜辞:“不跟你说这些了,我忙去了。”
许霜辞撑着晴站起,手在衣角上乱摸,看似很忙的样子,急匆匆地出了屋子。
晴看着唇角微勾,不过一瞬,又尽数收敛。
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让霜看到那些兽人。
晚上,涯回来吃饭休息。许霜辞将絮族长打听到的说了说,涯只扯了扯嘴角,说了句“关我何事”。
许霜辞一听,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
怪不得是鸟兽人呢,嘴硬!
大半年时间,兽人之间融合得很好。部落也趋于稳定。
兽人们各有事做,也不忙乱。
稻谷渐渐金黄,菜地里的菜也开花孕育种子。
涯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炉子建好了,就等着继续烧了。
兽人们小心翼翼期待着,又怕不成。
涯每天在屋子这边待的时间变短,兽人们还是频频往西边望。
许霜辞不想干着急,成日里跟在常祭司后面,一边学知识,空余之际,才会抽神关注一二。
部落周围,林地之中,春季洒下的草药种已经长成,现在可以开始收割了。
许霜辞今日闲散,便去林子里忙。
一脚踏进去,天光骤然暗下。许霜辞背着藤筐走了一会儿,就听到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在对面五米外的树丛中。
许霜辞瞬间想起晴跟他说的那什么巨蟒,有些紧张。
他们部落怎么可能有那兽人。
不可能!
窸窣声靠近,许霜辞听得真切,好像还有蛇类的嘶嘶声。
不能吧……
他不想做金色大陆上第一个被蛇吓死的兽人。
恐惧让他出不了声,许霜辞抓着大腿狠狠一拧。
身体吃疼,他正要跑,细微的草动声近了。他恍惚定神,结果……
“布谷布谷——”
许霜辞:“呵。”
他直接按着身旁的树木,冷笑着看着面前接连冒出来的鸟脑袋。
不是海鹰是什么?!
“装神弄鬼吓唬人,很好玩儿?”许霜辞面若寒霜,冰做的似的。
正尴尬得被发现的海鹰兽人霎时一呆。忽然有种的对上涯时候的压迫感,头皮发紧。
许霜辞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将恐惧之后的愤怒压下去。
他神色淡淡,道:“你们在我们部落偷偷摸摸做什么?想打架?”
涌很诚实道:“你打不过。”
许霜辞:打不过他不可以叫人吗?
后颈被捏住,许霜辞反手一拳。晴手掌包裹,低头看他:“怎么动不动就说打架?”
许霜辞一愣。
回头想想,好像对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
晴没深究这个问题,而是掀开眼帘,扫过林子里或露头或露翅膀的一群鸟。
“趁我现在不想动手……”
嗖嗖几下,林子里就不见了鸟影。
许霜辞问:“你怎么过来了?”
晴:“那么多鸟味儿,想不知道都难。”
“那冬季赤偷吃的时候,你怎么没闻到?”许霜辞面露怀疑,“难道嗅觉还带挑的?”
晴捏住他的脸,一扯。
许霜辞笑不出来了。
他赶忙认错,然后蹲下来采草药,只后脑勺对着晴。
晴蹲下,帮他的忙。
晴:“赤跟鱼一个味儿。”
许霜辞:“你污蔑别人。”
晴只觉无关紧要,随意地点头道:“他跟之前的食人海兽人区别很大。”
许霜辞抓了一把枯叶放藤筐里,再放完好的草药。
“我也觉得。”
“赤身上的气息很淡,我只察觉出一点点的水汽。”湿湿的,泛着一点潮润。真就完全像个人,没什么鱼味儿。
“要是有机会,我想去他们那地方看看。”
晴:“我陪你。”
许霜辞弯眼。
他就喜欢晴这样,而不是说“有危险,不能去”。
挖完这一片,许霜辞回去清理草药。
这里面好些是南边的,种到北边大半种子发不出芽,能长成的也与他在南边看到的细弱太多。
但聊胜于无。
*
许霜辞这一次见过这些海鹰兽人过后,陆陆续续部落里的兽人们也见过他们。
他们从一开始鬼鬼祟祟在暗中查看,然后试探兽人们的底线,愈发勤快地往部落里跑。
晴看在涯的面上,只要不耽误部落的事儿和危害部落,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当兽人们发现这群经常往部落跑的鸟把草药踩了,蜜蜂惊了,蚕茧碰倒了……
他们纷纷找上晴,直接告状。
晴表示知道,然后转过身子,看着西边。
许霜辞刚在空地上当着常祭司跟晴的面儿跳了一场祭司舞,这会儿喘着气,累得脸上红扑扑。
他顺着晴的目光看去,西边升起了烟。
“要不要去看看?”涯今天好像在试炉。
忽然听得一声震天响,西边浓雾腾起,遮天蔽日。
许霜辞双目瞪大,只剩下嗡嗡耳鸣。
“晴、晴!”他拔腿就跑,心里恐慌不已,“炸炉了!”
兽人们被他吼得霎时反应过来,惊恐万分地冲着西边去。
那边还有好多兽人!
刚跑出房子这边,涯一身灰尘冲击而来。两边正要相撞,许霜辞错身,又拉了涯一把。
“咳咳咳……咳咳!”涯一身的毛都烧焦了,烟熏火燎的,看不出是个鸟。
“水!”许霜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扛起他就往湖里扔。
涯一个不察,被灌了两口水,然后就跟那落汤鸡一样从水里爬出。
“许霜辞!你做什么?!”他震怒。
“烫到没有?”许霜辞急问。
“好着呢!”
“真好着?”
“废话!”吼得中气十足,许霜辞听了立马转身,继续跟随兽人们往西边冲去。
涯飘在水中,抽搐着脸皮,瞪着那一群兽人。
可注意到他们着急不已的神情,心中一暖。
算了,没白干,至少比那些白眼狼好多了。
许霜辞、常祭司还有各个族长冲入西边。
山壁之下,被开出来的空地上散落着砖石碎块。熔浆凝固一般的黑石团在一起,从破碎的炉空淌下,呈现流动状,。
温度高得惊人,兽人们惊慌万分地过来,却发现空无一人。
许霜辞想踏入进去看看,万一炉子后头被压了……
他不敢想。
晴忽然拉住他,又叫兽人们往后退。
“没事。”
“你们来了啊?”
众人转头,忽见兽人们从很远的林子里跑出来。
数着人数没少,过来寻人的兽人们全瘫软在地。
“吓死了,吓死兽人了!”
“你们这边怎么回事儿?炉子怎么炸了,你们怎么又跑到林子里去了?”
许霜辞心有余悸,缓缓松开扣住晴的手。
见他手背上多了几个月牙印,还有泛青的指印,他就地坐下来,抓着晴的手放在膝盖上小心搓揉。
“对不起。”
“不痛。”晴摸了摸许霜辞的耳发,低声道。
“是涯叫我们撤的。当时正在鼓风,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让我们快点跑。没多久,我们就听出声响。”
“涯出来就说炉子炸了,跑去告诉你们别慌,我们也没看到是个什么情况。”
晴起身,拉了许霜辞一把。
“先回去。”
兽人们点头,乖顺跟在晴身后。
努力了大半年,又没成。之前好歹烧出来的黑石打打能用,现在炉子都炸了。
那一团东西,分都分不开。
还得花时间清理,再建个炉子出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兽人们沮丧,长吁短叹。
但走到部落,看到不知何时又过来的海鹰兽人的惨状,还有站在中间脸色不好的涯,打了个寒颤。
也太狠了。
第65章第65章
只见二十几个海鹰兽人都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四处散着鸟毛,沾着不知哪个兽人流的鼻血。
兽人身上全是滚出来的泥,身上兽皮破烂,抱头捂腹,直呼疼。
随便瞧上一张脸——
那是眼睛肿得大小不一,脸上充血,牙还断了几颗。
一张嘴,满口的血。
这些海鹰兽人来部落里多次,已经扰了部落的正常生活。刚还在说他们的事儿呢,就炸炉了。
这会儿被涯遇上,也是他们倒霉。
涯搞了半年的炉子才没了,这些兽人就凑上来,不找他们出气找谁出气。
再说,也是他们欠揍。
许霜辞上前将涯从他们中间拉出来。
他这会儿是人形,头发被烧了一半,全是蛋白质燃烧的味道。
“他们交给晴处理,说说炸炉的事儿。”许霜辞将涯往木屋里带。那些跟着涯干活儿的兽人还有部落里几个领头的兽人都跟上。
海鹰委屈吐出满口血水,哀哀戚戚道:“族长……”
涯眼锐如刀:“滚!”
海鹰兽人们吓得打了个哆嗦,不用晴说,当即互相搭着肩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部落。
晴幽幽道:“下次再来部落惹事,就没这么客气了。”
“我们没惹事。”有个海鹰兽人悄悄道。
“怎么没惹事!这是我们的部落,你们跑到我们部落里来我们允许了吗?”
就算是有那么一点默认,但是!
“但是你们踩坏了我们种的青菜,压实了我们才挖松的土,挡了我们的路,撞翻了我们的稻谷!”
就剩那么点谷种了,他们拿出来挑选,结果被这群风风火火的海鹰给撞倒,害得他们还要坐地上在草地里挨粒儿地捡回来!
一句话点燃了兽人们的怨念,大家一拥而上。
海鹰兽人怎么了?
不就是体格壮点儿,人高点儿。
现在趁他病,要他命!
兽人们举起拳头就上,海鹰兽人瞥见抱臂站在一旁的晴,哪里敢还手。
他们抱头鼠窜,很快消失在林中。
晴瞧着还打算追的兽人,道:“回来。”
他转身,回去看看木屋里的情况。
木屋里空地方已经被兽人们坐满了。晴进去,他们挤挤挨挨地给晴空出一条路。
等晴经过后,又迅速合拢。
中间的小圆桌边,几个木桩子上都坐着兽人。涯、许霜辞、祭司一人一方,晴过去,直接坐在了剩下的木桩上。
最内层围着几个族长,还有秋力、赤、延他们。
“说到哪儿了?”晴问。
许霜辞跟他道:“涯说他忽然听到炉子里的动静不对劲儿,有闷雷砸下的响声。”
晴:“继续。”
涯思索着炸炉的原因,让其他参与过的兽人们也都来说说。
有兽人就道:“我们烧的炉子已经能将黑石炼化成水,都流出来了。但是刚刚回去,我看到炉子的内壁挂着很多没烧完的渣,还很厚。”
“还有,我们烧到一半的时候铁水流出来,下面肯定烧化了。上面离得远,跟下面的火不一样……”
“温度!这个叫温度!”有兽人抢了话,继续补充,“下面烧空了,涯听到的声音肯定是上面的炉料忽然落下来。”
“咱们炉建得那么高,那么重的东西落下来可不得炸嘛。”
许霜辞听完,觉得有点道理。
涯垂着头,情绪不怎么高,“我们才烧一次。”
铁水还没用上,炉子就炸了。
秋力颇为同情地点点头。
跟他们的船一样,他们也才坐了一次。
两个难兄难弟一对视,颇有种同命相连的沧桑感。
许霜辞哭笑不得,问道:“这个这么危险,那还继续做吗?”
“做!”秋力跟涯都道。
常祭司捋一把胡须,当即掏出一副新龟甲。
他抱着龟甲离开屋中,往火堆里一抛,烧过后拿出来仔细观察上面的裂纹。
兽人们跟在他身后出来,屏息等着他。
半晌,常祭司道:“能成。”
有常祭司一句话,兽人们好歹是恢复一点心气儿。
许霜辞正想再跟晴说说炉子的事儿,结果就被常祭司拉去认龟甲上的纹路了。
龟甲占卜,用龟甲经火烧过后的裂纹、形状判断吉凶。许霜辞这方面不太行,这会儿被祭司抓了去,只能硬着头皮学。
许霜辞离开后,晴又给回屋的兽人们叮嘱了几句。
他话少,无非是“注意安全”,“命第一”,没一点废话。
不过涯提到这炉子又不知道要建多久,秋力也说船难做。晴道:“合起来造不出来就分开看,部落也不会当你们吃白饭。”
晴语气肯定,给了兽人们底气。
是,要是一直做不出来,看不到成果,他们觉得就跟一直没干什么活一样。
晴一句话让兽人们没了顾虑,打起精神又要继续。
晴又说:“休息几天。”
涯应下,给兽人们放假。
屋里热闹散去,絮族长跟已经在部落玩儿了挺久的延族长落在后头出去。
现在背靠晴部落,延日子过得很是潇洒。
光让兽人们挖黑石,换来的物资就够他们吃。涯让他们全力采集黑石,部落管食物,所以连带他也空闲了许多。
絮在这里,他也正好跟他叙叙旧。
出了木屋,他俩径直走向小湖边。
荷叶茂盛,两个保持着兽形的族长身子矮,走在下面能遮阳不说,还能掏了莲蓬过来,挖莲子啃。
这是他们的现在的最爱。
一个黑绒鼠抱着个莲蓬,就往草地上一坐。嗅着荷叶的清香,吃着剥了莲子芯的清甜莲子,好不惬意。
唯一不好的是有小飞虫。
絮举起爪子蹭了蹭耳朵,然后鼓着腮帮子啃着莲子问:“你想不想加入我们部落?”
延爪子抓着莲子,几下用牙剥了皮。
他鼻子动动,忍住立马塞进嘴里的欲望,道:“晴让你来问我的?”
“不是,我自己问。”
趁着絮回答,延族长将莲子塞入嘴里,眯着眼睛咔嚓咔嚓嚼了咽下。
他望着对面成群的砖块房子,边上翻耕的空旷土地,还有来往兽人们轻松愉悦的脸。
他呵呵笑了一声。
“还是不了。”
“我们现在这样挺好……领地靠着晴,还帮你们部落做事,你们部落什么东西我们不能用黑石交换到。”
“小部落也有小部落的好处,自由自在。哪像你们,天天在忙。”
延族长的追求不多,就是带着他的崽子们过个安稳日子。
现下这样,就是他所求的了。
絮想想他们部落现在过的日子,再对比一下他们当初。
在南边,他们的部落日子算是南边部落里好的了。
他们吃草的时候多,就算冬季没有草,但秋季多攒攒,食物也够。
只不过常年生活在地底,真要对比,他还是觉得现在的日子好过。
当族长累啊……要有躺平的资格,他们也想躺躺。
所以还是得抱大腿,他到现在每每想起自己厚着脸皮跟上晴他们,就得夸夸自己。
也就是他们靠上了晴,现在才活得这么滋润。
“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也觉得你们现在的日子挺好过。”要他们从始至终就是晴部落的邻居,他做的决定可能跟延也差不多。
两个族长这边享受时光,另外一群才被赶走的海鹰兽人蹲在树梢上,远远眺望着部落的方向。
畏畏缩缩,垂头丧气。
“涌,我们饿了。”
涌往海边一指,“自己抓去。”
这边海里鱼多,又没有恶心的海兽人,谁饿了谁去抓,想吃多少抓多少。
他们过来这么久,一直这么办的。
“可我想吃族长他们那种……”
涌皮笑肉不笑,“我还想吃呢,你怎么不去给我做好了送来?”
“你是族长。”
“那我现在不当了!”
周边树梢上一群海鹰兽人探头,盯着树中央的涌。
涌揪住跟前的树枝往下压,露出自己半个身子。
也不怕树梢晃动,一口气说下去:“我说不当了就不当了,你们有想当的下去打一架。”
海鹰们不语,盯着涌看了一会儿,又缩回树丛中。
一个个抱膝坐在树杈上,或者拢着翅膀将自己脑袋藏起来。
他们真的后悔了。
“要怎么做,涯才会原谅我们……”
无人说话,树顶上也就能听到些风声,兽人再小声的喃语都会传入其他兽人的耳朵里。
对啊,该怎么做呢。
“涯不会当我们的族长了。”涌肯定道。
“那怎么办?”兽人们失落,看着渐渐变成黑色的远方。
傍晚了。
“本来就是我们的错,要是涯能消了气,就已经很好了。”
“怎么消?”
他们之前都厚着脸皮往人家部落里去了那么多次了,也没见涯心软。
这不,还被打了。
兽人们摸着脸上的伤口,龇牙。
果然是涯,那么阴险,就往脸上打得最重。肯定是在说他们不要脸。
“要不,我们再去?”
“当然要去。”
“但是晴都驱赶我们了。”
“那是因为我们惹了众怒。”涌眼珠子一转,也不要脸了,“这样,我们去给他们帮忙。”
“只要我们能干的活儿我们就去做,先让他们部落的兽人不讨厌我们,然后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融入他们部落。”
“那涯……”
“只闷头干活儿,涯说什么我们都听着。就是赖,也要赖在这里!”
众海鹰兽人想了想这个主意,不一会儿,纷纷回了一个好字。
涯不待见他们,也只有这样了。
*
夏日末,附近的一片树林上结满了蚕茧,许霜辞自个儿上树摘,一直守着蚕的几个幼崽也来帮忙。
北边开春晚,所以蛾子产的卵也孵化得晚。
许霜辞看着秋蓝他们在虫卵孵化后就送上树,除了偶尔等叶子吃完了时换一换树,其余时间都是它们自生自灭。
也不需要过多干预,结茧就是它们的天性。
两指大的蚕茧收回进藤筐,许霜辞爬树爬了三天,才将那片全部采下。
因着说不占部落的资源,所以也没分个什么小队。他带着几个幼崽,也比他自己要快。
摘完后,许霜辞的手酸了好多天。
他捏着手臂肌肉,看着水中浸透的茧,默默想:他记得人家北边养蚕也不是在高大的树上养,只种植遍山的矮树让其爬动,也方便人养殖。
但他没想成规模,所以这样也行。
“霜,我们来了。”遮阳的木门被推开,意阿爸领着一队兽人进来。
许霜辞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睛,待门关上后,他对众人道:“今天没事?”
“地里的事儿都忙完了,麻草秋蓝又带队去收割。现在我们正好空闲,来帮帮忙。”
兽人们在盆边盘腿坐下,好奇盯着湿透的蚕茧。
“要怎么做?”
许霜辞乐意有人帮忙,他道:“第一步是煮茧,蚕丝软化后,咱们用勺子将里面的蛹取出来。然后找到茧丝的头,多几个一起,一并捻成线。”
“至于多少一起捻合适,得试试再说。还有这个不比麻草,做熟了才掌握得好度。蚕丝最好不要弄断,捻线要捻得均匀。”
兽人们听罢,就上手了。
木屋里没安静一会儿,幼崽们吱吱哇哇被赤吓着跑进来。他们全往许霜辞怀里一钻,藏起来后,被许霜辞拍了两下屁股。
意抬头,毛毛尾巴盘在身后,在许霜辞身上蹲坐。
见对面自家阿爸也在,又站起来,挨挨蹭蹭往他阿爸怀里钻。
意一走,许霜辞腿上的位置被三个狼崽占据。
他们跑得吭哧吭哧,在许霜辞身上摊成软饼。
许霜辞手上没空,脖子上也被秋秋跟阿丑两个贴着,他道:“秋秋、阿丑你俩下来,脖子上捂着热。”
话落,赤一屁股坐在许霜辞身边。
他看着兽人们弄这蚕茧,捏着鼻子道:“这要做什么?”
许霜辞:“织布。”
“你们不是都有麻草了……这穿在身上挺舒服的。”赤动了动胳膊,他身上也穿着一件麻布衣服,轻飘飘的。除了有些皱,哪里都好,极适合夏季。
“做着试试。而且做布的材料多,不局于麻草。”
其余兽人听了点头。
他们去年冬季织布也是听了许霜辞的意思,今年开春后干活儿也会留心外面能拉成细线的材料。
像那蜘蛛丝,藕丝都能成。
这确实也能成,但还是量少了些,也不好做。
倒是除了这两个,还让他们找到了其他纤维植物。跟麻草差不多,也是剥皮来做。
这次秋蓝割麻草也会顺带割点回来,等到冬季,他们又可以试试能不能成。
“你们这……能成吗?”赤色瞧着那茧里挑出来的蛹,边上兽人力道大了,还直接给弄破了,弄出些白汁。
他忙不迭地往边上坐了坐,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许霜辞:“能不能成试了才知道。”
“不如麻布。”赤评价道。
比不比得上麻布,还是那句话,做出来才知道。
赤随手薅了一只狼崽抱着,他身上体温偏冷,又时常在部落里跟幼崽们闲玩儿,几个崽崽都喜欢他。
大宝在他腿上摊开,前腿后腿拉长,肚子贴在他身上降温。
许霜辞嫌热,干脆将几个崽子都推了过去。
木屋里从窗中洒下些光芒,兽人们捻线捻得大气不敢喘。
还没做多久,屋外喧哗,兽人们手上稍缓。
手上一边动作着,一边竖着耳朵听。
“像是海鹰兽人又来了。”
“我去瞧瞧。”许霜辞起身,拍干净身后幼崽落下的毛,拉开门出去。
晴也回来了。
两边对视,晴抬手,许霜辞大步靠近,被晴拉住。
瞧着那又鬼鬼祟祟跑到部落,闷头跟砍柴的兽人们抢活儿的海鹰兽人,他道:“他们被涯打了一次,脑子坏了?”
晴:“多半。”
“晴!霜,常祭司,你们看他们!”兽人们告状。
部落里兽人手上都有事儿,或多或少。
这忽然来了些兽人把活儿抢了,就跟被抢了东西似的,兽人们哪来的感激,只有气闷。
涯不在这边,带着兽人们清理西边去了。涯不在,他们表现个什么?
常祭司看向晴,这事儿得族长做决定。
晴:“赶出去。”
话落,就等着听命令的兽人回去拿上锄头、耙子就冲着海鹰兽人打去。
“我们帮你们!你们为什么还打兽人!”
“打的就是你们!”
自己没事干就来捣乱,他好好一根木头劈四份大小一样的木块,结果这海鹰真就靠着蛮力乱砍,劈得乱七八糟。
他看着烦躁,恨不能反手劈了他们。
涌见势不对,道:“跑!”
兽人们起跳,化作巨鸟冲向天空。瞬间,鸟毛如雪花,飘零而落。
“呸呸呸!掉这么多毛!”
“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再敢来,毛都给你拔了!”
兽人们骂骂咧咧,飞上空中的海鹰兽人们心有余悸。铆足劲儿拍着翅膀,飞得更快,几下成了黑点,消失在空中。
许霜辞收回目光,“他们往东边走的。”
多半现在就是在海边定居。
“不用管。”
海鹰跟他们也不是仇敌,就对不起涯。这番动作是为了讨好涯。
“能白干活儿就让他们干,但要是像今天这样扰了兽人,就让他们滚。”
许霜辞闻言就笑了出来。
白嫖啊。
还是人家自愿的。
常祭司捋一捋胡子,深觉这样挺好。目光一转,盯上许霜辞。
“霜啊,新学的祭舞会跳了吗?”
许霜辞身子一僵,感受到左右两边格外明显的视线,手慢悠悠擦过额头的汗水,干笑两声。
“有点难,我还不熟。”
常祭司顿时严肃沉下脸道:“那现在杵在这里干什么?”
许霜辞:“我马上去!”
他火急火燎,转身就走。
晴眼里笑意闪烁,很期待晚上霜又让他看祭舞的样子。
许霜辞进了木屋里,兽人们看来。
赤已经躺下来了,幼崽堆满了他身上。听到动静,他掀了掀眼皮,那懒懒的姿态跟老太爷似的。
许霜辞想到自己还得跳祭舞,又瞧他从来他们部落就一直这么闲,有些不平衡地踢了踢他的脚。
“让让。”
赤闭眼,抱着一堆崽子打个滚。
“你跨过去不就成了,腿短还是怎么着?”
“霜,外面什么情况?”兽人问。
许霜辞道:“海鹰兽人脑子坏了,跑了给我们干活儿。”
“多半是想在涯跟前好好表现。”
“涯又不在这边。”
“不在总要回来。”
兽人们摇摇头,也看不上。
他们弱小种族的兽人都知道逐出部落是大事儿,这都把人逐出去了还倒贴回来,这不是没脸没皮是什么?
再能耐怎么样,他们是一点儿也看不上。
“涯也是心软,换做我跟他们直接撕破脸。”
“涯都打架了,还心软?”
许霜辞心道,可不,涯心软得很。上次下手,换其他兽人都是缺胳膊少腿,涯就往脸上打。
肯定有情分在的,再怎么样都是从前一直护着的兽人。
这也是晴态度不强硬的原因。
涯是自己部落的兽人,爱屋及乌吧。像边上这个白吃白喝在部落住了大半年的赤,不也因为救了猫部落,兽人们也放任他在部落里晃悠。
兽人们讨论了一会儿,又说到海鹰以前住的地方。
“让他们回?海上那么大,涯都找不到路,他们怎么回?”
赤翻个身,许霜辞就盯着他。
许霜辞问:“你们银沙大陆附近有小岛吗?上面有涯他们一样的海鹰兽人吗?”
赤:“岛多,但我又没去过,不知道。”
许霜辞问:“那你去过哪儿?”
赤道:“王国里面呆着不好吗?”
那蔑视人的眼神,轻慢的态度,看得许霜辞很想动手。
许霜辞:“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赤:“我怎么就不好说话了?”
意阿爸:“嚣张。”
其他兽人应喝:“听着像瞧不起人。”
“高高在上,下巴看人。”
赤:“我平常就这样啊。”
兽人们:“那你一定很厉害,能打遍部落无敌手。”
赤哼哼唧唧:“你们想多了,我很弱小的。”他少年模样,皮白肉嫩,不说话时很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兽人们左看右看,装模作样。
*
蚕蛹分出完,兽人们换水解丝,开始抽丝捻线。
许霜辞瞧了一会儿,见他们比自己做得都好,放心将这一块交给他们。
自己出去,打算找个清净地儿练祭舞。
当晚,兽人们吃完晚饭睡觉。
晴因为是族长,木屋有单独一座。许霜辞跟他住在一起。
其余兽人们现在还挤在一起睡觉,等到砖房建好了,规划的一家一座。
半年过去现下添了几间,兽人们分了出去。再有原本的木屋可住,所以一间屋里也没冬天那样挤。
烛火豆大,明明灭灭。
人影倒映在前面,手持木杖,或单足而立,或双手平举。柔韧的腰左扭右扭,跳得那叫一个……
四不像。
对面的晴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提起嘴角,双手握拳极力克制着笑意。
许霜辞累得气喘吁吁,“如何?”
晴清咳一声,“有几分像。”
“几分?”
“八分。”
许霜辞惊喜,他往晴跟前一坐,面色红润,眼睛灿亮。
“我进步得这么快!”
“我都觉得还跳得不好呢。你别想着安慰我,我听实话。”
晴忽然笑出声来。
实在是舞姿奇怪又可爱,他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