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于谦说的很平静,但莫名的带着一股豪气。
但是,只有坐在他对面的俞士悦,才清楚的明白,这份豪气的背后,藏着什么样的决绝。
这次,换俞士悦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劝,或者,就任之由之,毕竟,这可是“于石灰”,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又能劝的动呢?
于谦略停了停,见俞士悦不再说话,便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罕见的,于谦带着一丝恳求之意,道。
“仕朝兄,你我相交多年,你该知道,于廷益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一次,我需要你帮我!”
俞士悦的神色复杂,久久未言。
半晌,他叹了口气,道。
“廷益,你胸怀太大,老夫自愧不如,但是,多年交情,老夫这次,便最后再陪你冒着一次险!”
“有何要做的,你且说吧……”
请求被答应下来,于谦应该感到高兴,但是此刻,他脸上不仅没有任何的欣喜,反倒带着难言的沉重。
书房的气氛有些沉闷,于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下自己的情绪。
“仕朝兄,我需要……”
日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天空中再度笼起黑压压的乌云,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
俞士悦走了,于谦亲自送到了门外,前者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但是于谦依旧站在廊下,久久不曾挪动脚步。
雪花落在他的肩上,染白了他的头顶,寒风呼啸着,卷起衣袂翻飞,片刻不停。
于冕侍立在旁,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上前劝一下父亲。
但是,他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因为,他走近之后,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个从来坚毅果决,顶天立地的父亲,此刻眼中竟莫名氤氲着一层水光。
廊下雪中,于谦宛如雕塑一般站着,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站了多久。
当新的一天来临,人们见到的,依旧会是那个坚硬无比的于少保,当然,或许,也会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于谦……
胆肥的礼部
冬天上朝,最是难熬。
不仅天气寒冷,而且天亮的也晚,老大人们每天顶着月亮,就要踏出府门,往金水桥去。
近些日子,或许是因为冬至大节快要到了,总宪大人对朝仪的要求,越发的严苛了。
大冷的天,寒风呼啸当中,伴随着的是纠仪御史的一声声呵斥,偶尔还伴着轻声的鞭响。
天色还乌漆嘛黑,金水桥两侧的宫灯都还没息,但是,在总宪大人的虎视眈眈下,老大人们片刻也不敢迟来,距离宫门开启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便早早的站好了队列。
老大人们抄着袖子,一边等着上朝的时辰,一边闲聊着这段时间京师发生的种种事件。
当然,也有不少浑水摸鱼的,已经在憧憬着年节的到来。
冬至就要到了,年节还会远吗?
有摸鱼的,就有干正事儿的。
看似整齐的队列当中,越往后越显得嘈杂,越往前,越是一片死寂。
对于政治嗅觉足够灵敏的三品以上大臣们来说,得知襄王那份被拦下的奏疏内容,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虽然,襄王的那份奏疏最终没有递上去,但是,由此带来的一系列后果,势必会在这次早朝上发酵开来。
而且……
随着天色亮起,明里暗里,无数大臣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最前端于谦的身上。
这位于少保,归京已经七日了!
但是,除了回京第二日入宫觐见了一次之外,其他几日都杜门不出,这一次,是他归京之后,首次参与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