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紫宸殿一片寂静,天枢跪于龙榻边,因百里绥的沉默,心中愈发惶恐不安。
“朕恕你无罪,但是天枢,若今后再犯此错,朕定会亲手杀你。”百里绥终于开口。
天枢顿时松了口气:“属下谨记……我定牢记在心!”
“陛下,那么今夜……我能否宿于紫宸殿?”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在榻边好好跪着,而后回你的承庆殿。”
说完,百里绥翻身面向里侧,闭上眼睛入睡。
至于景辰,既然僭越在先,总得让他明白界限所在……
天枢笔直地跪于榻边,静静凝视着百里绥的背影,眼中满是眷念。
陛下终究对他心软,但今后必须谨记教训,不可再让陛下失望……
上元节之夜,苏景辰在祠堂中跪了一夜,天枢则跪于榻边整宿。
次日寅时,百里绥缓缓醒来。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榻边跪着的男人,正好与其清澈的目光交汇。
“陛下……”
“为何不回承庆殿?”百里绥轻声打断,“正月天寒,纵然有炭炉,跪上一夜可舒适?”
“陛下身边甚是暖和,我不想离开紫宸殿。”天枢的声音有些沙哑。
百里绥收回目光,沉默良久,无奈叹了口气,“起来吧,天色尚早,上来躺一会。”
话音刚落,天枢赶忙起身,却因跪地太久而双腿打颤,幸好百里绥及时扶了一把。
“陛下……”天枢顺势抱住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百里绥将其从身上扯开,随手塞进寝被里,面无表情道:“莫要撒娇,朕尚未消气。”
说完,她正准备起身下榻,天枢却从身后紧紧抱住她。
“陛下,生气易有损龙体,要不您打我一顿?苍天可鉴,我对陛下忠心无二,永不会背叛。”
百里绥垂眸看着自已腰肢上的两只大手,轻声言道:“人心难测,权力可腐蚀感情……”
她也曾是重视亲情之人,可最后杀姐弑弟,囚父虐母,再未有一丝不忍与悔意。
亲生父母都不可靠,何况是所谓夫君爱人呢……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天枢,我宠着你,只因你于世上无其他牵挂,满心忠诚……莫要让我亲手了结你。”
天枢收紧了臂膀,“若今后再犯此种大错,无须劳烦陛下动手,我亲手解决自已。”
“嗯……”百里绥拍拍他的手,“我先去上朝,你休息一会,不许再废话。”
天枢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乖乖缩进尚有余温的寝被里。
“陛下,我先为您更衣……”
“不用,你休息吧,高寅新挑选的女官宋令宜不错,今日由她伺候。”
言罢,百里绥看了看榻上安然躺着的天枢,再瞅一眼自已,觉得好像有些诡异。
她寅时便要起床,卯时上朝,处理繁琐政事,一个大男人却……
在这件事情上,宠妃似乎比皇帝更加舒适惬意。
“陛下,怎么了?”天枢见到百里绥脸上的复杂神色,担心地询问。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听话的时候,确实有几分宠妃模样。”
说完,百里绥随手一挥,御帐垂落遮住风光。紧接着,宋令宜躬身进殿,为她更衣梳妆。
少顷,百里绥乌发高挽,九龙金簪与黑色龙袍交相映衬,尽显女帝之威严与华贵。
卯时一刻,宣政殿内。
司农寺卿出列,正在禀报即将到来的春耕事宜。
“陛下,自正月来雨水充足,于春耕大有裨益,可见陛下即位,实乃顺应天意!”
“二月初二为陛下万寿节,又是春耕节,陛下虽已言明不办万寿节,但这春耕礼与亲蚕礼,应由天子亲耕,皇后亲蚕。”
司农寺卿偷瞄一眼苏景辰,“不知今年的亲蚕礼,应由何人主持,还请陛下示意……”
苏大人与陛下尚未大婚,那后宫中唯一“后妃”则是皇侧夫。
然而,男子不懂躬桑,更加不宜率领官妇宫女采桑……
闻言,百里绥看向苏景辰,恰好与之眼神对视。
憔悴的脸色与通红的眼睛,无一不在表明,这人昨晚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