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亮如玉盘，寿安宫内渐渐恢复平静。

太后咒骂了许久，直至喉咙嘶哑，几难开口，她悲凉地躺在地上，目光满是绝望，任由泪水滑落。

百里绥垂眸静坐一旁，今夜似乎格外有耐心。

许久之后，太后转头看向她，声音嘶哑：“你没有做过母亲，怎知孩子在自已怀中……呼吸停止，身体慢慢冰冷的痛楚？”

“那夜暴雨倾盆，我抱着刚刚满月的绥儿，他的身体那般瘦小，哭声像猫儿似的，他在我怀中咽气的那一刻，我差点儿跟着去……”

太后闭上眼睛，接着控诉：“可那个时候，你竟在一旁安然沉睡！你在我腹中便抢了绥儿健康，否则绥儿不会那般孱弱！”

“不然呢？”百里绥反问道，“难不成要一个襁褓婴孩，起身哭丧吗？”

真是莫名其妙！太后脖子上支撑的东西，莫不是琉璃花瓶？

“大师卜算，你命硬克亲，即便你杀人灭口，也无法掩盖事实！”太后艰难地爬起来。

“无所谓，命硬为好事……”百里绥看向殿门，“郭嬷嬷，听完了还不进来伺候太后？”

内殿门缓缓打开，郭嬷嬷颤着身体膝行爬进来，“陛下恕罪！太后命奴婢在此伺候……”

“念你伺候太后多年，赐自尽，自已动手吧！”百里绥面无表情地打断聒噪之言。

“陛下饶命啊！”

“逆女岂敢！”

“胆敢对皇帝下此烈药，不知按律应当如何？”百里绥冷声提醒。

郭嬷嬷瞬间瘫倒在地，谋害天子为株连九族之罪……太后无错，只能是她之大罪！

“奴婢叩谢陛下恩典！”她重重叩首三下，又看向太后，“请恕奴婢不能再伺候主子！”

话落，她猛地撞向梁柱，顿时额头鲜血如注，身子缓缓滑落地上。

“啊！”太后惊呼一声，声嘶力竭地捶地，“郭嬷嬷可是哀家身边，唯一的老人！你怎可赐死！”

百里绥起身，斜睨一眼几欲崩溃的太后，再次提醒：“朕是皇帝，非任由你们鞭笞的无能幼儿。”

“太后，明日朕会将贤王送来，余下半个月，你们好生享受天伦，最终活下之人，可寿终正寝。”

言罢，百里绥离去，仅留下主仆二人在殿内。

此时，她无丝毫悲伤之意，反而有一种即将解脱之感……

行至寿安宫门外，满脸担忧的天枢大步上前，他迅速打量一下百里绥，见其无碍，才轻舒一口气。

“陛下，方才有一陌生男子，欲深夜闯入寿安宫，已被巡视禁卫正法。”

“嗯，回去吧，太后身体不适，莫要让人打扰。”百里绥淡声道。

清冷皎洁的月光之下，两人未乘坐龙辇，只安静地走在宫道上，身影被愈拉愈长……

子时过半，承庆殿内。

时隔月余，天枢的一颗心，终于不再空虚，佳人入怀方觉心安。

两人轻言细语聊了许久，只是安静相拥，却未有任何情欲妄动。

“太后原来准备的药物，乃是宫中禁药，非普通鱼水之欢可解，”百里绥轻声开口，“需服药引之男子……且易一举得男。”

“之所以为禁药，只因此药无异于去母留子……瓜熟蒂落之日，母体损耗殆尽，再难救回。”她解释道。

若是寻常春药，或许她尚不能下此决心。太后两次下毒，皆是冲着取她性命而来……

“陛下……”天枢紧紧搂住她，心痛如刀绞，“我们往后不要母亲了，疯子是不配的！”

大逆不道又如何！太后这个疯妇已经丧心病狂！

“嗯，不要了……”百里绥的声音如微风徐徐，“当真不值得，许是我妇人之仁，才纠缠至此。”

“陛下，您早些歇息，这段时间您实在劳累。”天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口中哼起了童谣。

这是民间耳熟能详的哄睡童谣……

“天枢，待皇嗣出生之后，我好生补偿你。”百里绥缓缓闭上眼睛，喃喃细语。

有些事情，无需言明，天枢似乎比她更懂自已……

次日上午，寿安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