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子是从过去复活的亡灵,即使是用十二点七毫米弹击中他的心脏,也不会有用的——诗浓这么确信道。就更别说是牵制了。
但,就在这时,桐人转过头,黑色的眼睛绽放出夺目的光泽,说:
“那你就代替我来驾驶,我来射击他!!”
这番话,在诗浓的脑海中停留了一小会儿,像是——恐怕是,微微触动了她的自尊吧。
——HECATE……是我的分身。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使用……
断断续续的思考,如同回路中流动的微弱电流一般,让诗浓的右手动了起来。
用迟缓的动作,将巨大的步枪从肩膀上取下。借助机车后部的横梁架起枪,战战兢兢的抬起身子,将眼睛贴到瞄准镜上。
放大倍率调到了最低,但因为距离只有一百米不到,死枪的身体以及机械马的身影三成以上都在视野之中。为了能精确的瞄准身体中心线,诗浓准备调高倍率,伸出去的手却又停了下来。
继续放大的话,就能清楚地见到帽檐下的那张脸了,想到这里手指就无法动弹了。诗浓把右手移动到握把处,进入狙击状态。
死枪应该是注意到了诗浓的行动,但他却毫无躲避的意图。双手依旧紧握缰绳,笔直追了过来。被小看了,意识到这点,如今再次拿出那把手枪——被小看了,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但直到现在,每当想起他说不定会再把那手枪——把过去诗乃握着的五四式如实地再现出来的诅咒之枪拿出来时,惧意都会比怒火更早占领她的脑海。
只需要一发,一发的射击。在这种距离之下,即便看得到导弹预测线,回避也可能会失败。聚集这种消极,却仅有一点点的战斗意志,诗浓控制着扳机槽中的食指,向着扳机移动。
但是。
手指的动作,依旧被那股奇妙的僵硬感觉,给阻止了。
不管注入多少力量,手指就是无法碰到扳机。就像是,诗浓那唯一的搭档,HECATE自身在拒绝诗浓似地——
不,不是的。拒绝诗浓的正是她自己。诗浓心中的诗乃,正在拒绝着枪械的射击。
“……无法射击。”
诗浓/诗乃,低声叫道。
“无法射击。手指无法动弹,我……已经不能战斗了。”
“不,你能射击的!!”
强劲而又严肃的声音,立马从身后回击了诗浓。
“没有无法战斗的人!战斗,不去战斗,这些都只是选择。”
被她看做是最大的对手的桐人说到了这个份上,不过即使如此,诗浓内心那行将熄灭的内心之火却只是微微动了动。
选择。那么,我就选择不去战斗。这样就不会辛苦的。但找寻希望的旅途被夺去,被破坏,自己也很讨厌。在这个世界的话就会变得强大,这些都只不过是幻想罢了。我这一生,都只能生活在那个男子的怨恨,与对枪械的恐惧之中。只能低着头,隐瞒气息,什么也不去看,什么也不去感受……
突然,灼热的火焰,包住了那冰冷的右手。
诗浓将紧闭的双眼睁开。
原本坐在机车的驾驶座上的桐人,调转了身体,贴在了站在后踏板处的诗浓的背上。右手伸出,覆盖在即将从HECATE握把上脱落的右手上,紧紧握住。
看来是将机车固定成了加速状态,机车依旧全速行驶,这样下去迟早会撞到障碍物上的。不过桐人就像是毫不在意一样,在诗浓的耳旁叫道:
“我也一起!所以,只要一次就好,让手指动起来吧!”
一把枪由两个人射击,系统能否允许呢,诗浓也弄不清。即便如此,接触到桐人手掌的部分被烈火般的热度所渗入,冻结的手指就像是溶解了一般,诗浓这么感觉到。
食指震动——紧接着关节发出声音——手指,碰到了扳机的金属块上。
视野中出现了浅绿色的着弹预测圆。但却很大,超出了死枪的身体,按照脉搏做出不规则的运动。心跳变得无序,恐怕是行进中的机车发出激烈的摇摆造成的结果吧。这样一来,在考虑对方的回避力之前,先得保证子弹能够笔直飞出去啊。
“不,不行的……这样的摇动下,瞄准……”
弱弱的发出呻吟声的诗浓的耳旁,立即传来了让她冷静下来的回答。
“没关系的,五秒钟后摇摆就会停止的。好了吗……二,一,就是现在!”
突然间,pang!发出这样的声音的同时,一股巨大的震动传遍全身,接下来就像是假的一样,摇动停止了。机车冲上了什么东西,然后飞跃起来。用眼角向地上扫去,发现是辆像跳台那样,紧贴在路面上的楔子型跑车。在桐人转过身来之前,这辆机车的路线就已决定好了。
……在这种状况下,这人为何会如此冷静呢。
刹那间,诗浓在心中这么问道。不过很快,就被自己的话给否定了。
……不对,冷静什么的,并不是这样。这个人,只是,尽全力了。没有给自己找理由,而是选择了尽全力去战斗。这就是——就是,此人的强大之处。
在昨天预选赛决胜局上,诗浓曾这么问过桐人。像你这样强大的人,究竟在怯弱些什么呢。
但是,这个问题却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怯弱,烦恼,痛苦,即使拥有这些,却依然勇往直前,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强大”。因为只有一个选择存在。站起来,或者倒下去,射击,或者放弃。
诗浓并不认为自己能做到像桐人那样。但是,至少,现在——就现在。
诗浓将碰到扳机的手指,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了下去。
明明是调整过的扳机弹簧,现在却紧得难以想象。即使是这样,它终于还是被两手的热量所压倒,随着手指缓缓扣下。出现在视野中的预测圆,根据诗浓心情的放松,收缩起来。但敌人的身影还是没有占据预测圆的一半。
大概,一定,打不中吧。
在当狙击手这么长的时间里,诗浓首次这么想到,并同时压下了扳机。
就像早已等得不耐烦似的,爱枪Hecate爆发出了不满的轰鸣声,那声音比起以往都要猛烈,炫目的火光从枪口散出。
由于姿势的不稳定,产生后坐力并没被抵消,猛地向后弹去的诗浓,被桐人紧紧的抱住。达到飞跃的最高点后,机车开始下落,诗浓睁开双眼,找寻着子弹的行踪。子弹旋转着在暮色中沿着轨道向前突进,差一点就命中了骑马的死神,向右偏离飞了过去。
——打偏了……
诗浓在口中低声念叨道,虽然弹夹内还有子弹,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拉动枪栓了。
不过,“冥界的女神”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尊,拒绝了完全射偏的情况产生——巨大的反器材子弹,没有将柏油路打出一个坑,反倒是击中了倒在路旁的大型卡车的侧腹上。
GGO地形上设置的一些人工物体,几乎都能作为掩体来利用。不过,因为这游戏既是MMORPG同时又有FPS的血统,所以还是稍微有些风险的。罐车等大型机械,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后可能会起火,并发生爆炸。路上摆放着的锈蚀了的废弃车辆也是,虽然概率很小,但有的油箱内还是残留着些汽油的,如果那些车辆被枪弹击中的话——
kachi,大型卡车的车身旁冒出了小小的火花。
从卡车旁通过的死枪察觉到了这些,操作起机械马,准备让它朝着与道路相反的方向跃起。
不过,比那更早一步。巨大的火球膨胀开来,卡车连同马匹一同被炫目的橙红色光芒吞没。
完成了飞跃的机车落到了地面上,产生了激烈的反弹,近乎同一时刻,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波让主干道摇晃起来。爆炸的火光遮挡住了刚才那辆被当成了跳台的运动车,直冲而上的火柱中,可以看到机械马被炸得七零八落的身影。
——打倒他了吗……?
刹那间,诗浓这么想到,但很快就打消了该念头。只凭刚才那辆卡车的爆炸,是绝不会杀死那死神的。顶多能够争取一些时间。但如今,能够做到这点就让人感到是个巨大的奇迹了。
桐人再次调转身体,面向前方,将要侧翻的机车稳定下来,又一次加快了速度。
诗浓无力的坐到了后座上,呆呆地望着紫色的夕空下升起的黑烟。现在的她什么都无法思考,身体只是随着疾驰的机车,不断震动着。
道路左右朝身后移去的大楼与废弃车辆逐渐减少,被天然的岩石,以及奇特的植物取代,桐人放慢了速度,慎重地在沙丘之间进行驾驶。
诗浓则是毫无意义的,数着左右通过的大型仙人掌的数量,突然若有所思似的看了下手表。细细的指针所示的时间是午后九点十二分。让她很惊奇的是,从街区南侧的河床进入废墟作战到现在,只过去了十分钟。
不过,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对于诗浓来说,BoB大会——不,甚至是GGO这个游戏,都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如果头脑恢复了一定程度的冷静,再来思考的话,那个叫做“死枪”的玩家,与很久以前在邮政局强盗事件中被诗乃击中的男子并不是同一个人。让诗浓一瞬间把死枪联想成那人的证据,那把名为“五四式黑星”的手枪,在GGO内也不是什么稀有的枪械。不如说,市场价非常的低廉。死枪只是偶尔选择了那把枪当做副武器来使用的,这也绝对不是不可能的。
问题是,诗浓只要看到那把枪时,便会变得怯弱,乃至引起了发作。
诗浓,在这个世界里,从没有和装备了黑星的敌人交战过。即使是面对那把枪,也能毫不怯弱的冷静应对,并将其埋没在自己击倒的众多目标之中。
不过,到头来,确实这般狼狈的样子。明明电磁麻痹弹的效果已经完全消散了,但身体依然很迟钝,双手不断地摆动。抱在双手中的那熟悉又亲切的HECATE的重量,现在就连支撑它都很辛苦。
——全部都是,骗人的。都是自欺欺人的。我用那攒下的惊人的杀人积分,来证明自身的强大,到头来却是什么意义都没有……
深深地低着头,此时车身侧滑,机车停了下来。从身后,传来了桐人那冷静的声音。
“……哎呀,视野开阔虽然很好,不过要找个隐藏的地方就……”
听到这话,诗浓呆呆地思考起来。确实,桐人将麻痹的诗浓拯救出来时,应该受了很重的伤。总之还是先在这个沙漠地带隐藏起来,用初期分配给所有参赛者的急救包给他恢复一下HP吧。但是,那道具的恢复速度却很慢。为了能够恢复到安全状态,只是躲藏在沙丘或者是仙人掌的阴影中都是远远不够的。
诗浓抬起沉重的头四处张望,看到了不远处一个赤褐色的岩石山,并用手指了指那,说:
“……那里,大概,有山洞存在。”
“哦,这样啊。刚才你也说过,沙漠地区有着能够回避卫星扫描的洞窟存在啊。”
用很快的语速回答,同时将机车车头调转,朝着道路外驶去。数十秒后到达了岩石山处,在周围转了转。和预料的一样,北侧面有一个很大的开口。桐人将机车的速度降下,驶入了洞中。
洞窟内部还是十分宽阔的,虽然入口处看起来只能让机车进入,但内部却有着两块榻榻米的空间。里面十分昏暗,也多亏了夕阳光线在岩壁上的折射,让洞内并没有漆黑一片。
关闭引擎,脚踩在沙地上的桐人,伸了个懒腰后,望向诗浓。
“总之,就待在这里躲避下一次的卫星扫描吧——啊,不过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终端也不会收到卫星情报吧。”
听到桐人这样的推论,诗浓总算是露出了苦笑。她将自身毫无气力的双脚落下,走到岩壁旁坐了下来,回答道:
“……当然啦,如果附近有其他玩家的话,为了勘察山洞,只要往里面扔个手雷什么的,我们都会被炸死的。”
“这样啊。嘛啊,就和解除武装潜入水底一样啊……说到潜水什么的……”
离开机车,望着山洞洞口的桐人,改变了表情,继续说道。
“那家伙刚才,是突然在你的身旁出现的吧。难道那个破斗篷,有着能够让自身透明化的能力吗?在大桥那里突然消失,卫星上也没有显示,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潜入水中,而是依靠那个能力……”
“……大概,是这样的。那就是‘meta-material光学歪曲迷彩’的能力。虽然是BOSS专用的能力……不过,居然有拥有那种能力的装备存在啊,真是不可思议。”
解释到这,诗浓方才领悟桐人在担心些什么。诗浓也将目光转向洞口,低声地说:
“……在这里就没关系的,我是这么认为的。脚下都是沙地。即使透明,也无法将脚步声消除,还能看到脚印。像刚才那样,突然出现在眼前是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啊。那,我就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吧。”
桐人点了点头,在离诗浓右侧不远处坐了下来。将从口袋中搜寻出来的急救治疗包取出,用生硬的手法将治疗包顶在脖子处,按下了对侧的按钮。响起了细微的音符,回复特效的红色光芒瞬间将虚拟体包住,一个治疗包虽然能够回复百分之三十的HP,但需要一百八十秒的时间,因此在战斗中使用是毫无意义的。
视线从右侧移回,诗浓再次看了下手表。正好是九点十五分,第五次卫星扫描进行的时间。不过,就和刚才她对桐人说的一样,洞窟中接收不到任何的电波信号,因此看终端的地图也是白搭。
上届大会,也是在相同的时间,也就是午后八点开始BattleRoyal,到最后剩下的“泽克西特”与“暗风”用单挑决出胜负,只用了两小时多一点时间。如果假设这次也是相同进展速度的话,如今剩下的玩家应该只有十名左右。诗浓在上届大会中,只经过了二十分钟便成为了第八个死亡者,这次大会早已大幅更新了该记录。不过,她却毫无欣喜的感觉。
诗浓放下左手,贴在岩壁上并让背靠在上面,低声的说:
“……我说。那家伙……‘死枪’,刚才有没有可能被炸死了呢……?”
这种可能十分的低,诗浓自己也明白。不过,还是想这么问问。一段时间后,桐人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不……在卡车爆炸前,我看到他从马上跳了下去。不过在那种关头才跳出去,我想也不会毫发未损的……但我不认为他那样就会死的……”
确实,如果在如此近的距离遭遇爆炸的话,一般来说都会受到很大的伤害的。
前提是对方是普通玩家。
不过,那家伙一定不是等闲之辈。用“黑星”将泽克西特,薄盐鳕子,还有PalerRider真的杀掉了的那名破斗篷,就像是彷徨在网络中的真正的亡灵一般。不过,当然,这番话诗浓是不会说出的。“这样啊”她如是般回答道,随后便把Hecate放到身旁的沙地上,双臂环抱起膝盖。
低着脸,开始询问起其他的问题。
“刚才,在体育馆的时候,你怎么这么快就来帮我的呢?那时,你不正在外墙附近么?”
说完,她感觉到了一阵苦笑。用眼角的余光望去,光剑使正靠着岩壁,双手摆在脑后。
“……我俩都认为死枪的真身是‘铳士X’,但只要看一眼,就会发现这个假设是错误的……”
“……为何?”
“不管怎么看铳士X都是个女生。不是像我这种F型的哟。”
对于这稍微有些意外的回答,诗浓“诶”的回答了一声。桐人微微摇摇头,露出些许苦恼的表情。
“在那时,我终于领悟了我们犯了个很大的错……我便寻思着死枪是不是到诗浓你那里去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堂堂正正的报上名号,强行将铳士X斩杀掉了。之后还必须去道歉才行啊……顺带一提的是,铳士的发音并不是‘JUUSHI CROSS’而是读作‘Musketeer-Ickx’。”
“……诶。”
再次相遇,向对方道歉究竟是因为那强硬的作战方式,还是因为对方是女性呢,正当诗浓思考着这些。还没来得及询问时,桐人继续说道。
“我也中了一枪,才解决战斗的,站在体育馆上向南望去,发现诗浓已经倒下了……糟糕了,想到这里,我便捡起了Musketeer的步枪,借助着烟幕弹,从外墙上跳了下去,靠着边射击边翻滚跑了过来……”
接下来就和诗浓知道的一样了,她耸了耸肩。
也就是说,桐人身上的两发弹痕,一发是铳士X【Musketeer-Ickx】的步枪造成的,另一发则是死枪的L115。虽然话说的很轻松,但在对夏侯惇作战中表现出了极强防御能力的光剑使,居然会冒着身中两枪的危险,前来营救诗浓,这种作法怎么想都太乱来了。
反过来说——在那种局面下,诗浓很明显的成为了桐人的累赘。即便死枪装备有“光学歪曲迷彩”这种预料之外的装备,如果自己更加留意后方,可能就不会被最初的那发麻痹弹给击中了。如果此时在和桐人汇合的话,反倒是会在那里将死枪打倒也说不定。
当然,是在那家伙不是真正的亡灵,而是玩家的前提下,不过。
被迷茫与无力感斥责,抱膝而坐耷拉着头的诗浓,感受到了桐人的身体朝自己靠近了些。同时,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你不要那么责备自己了。”【谜之声:桐人在乘胜追击啊,诗浓唾手可得了啊】
“……”
微微了吸了口气,等候着接下来的话。
“我也是,没有发现那家伙隐藏起来了。如果换过来,当时是我中了麻痹弹的话。——在那种场合下,诗浓也会来救我的吧。是这样吧?”
那声音,还是那样的安详——
诗浓的胸口再次出现了那种刺痛的感觉。她紧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念道。
……我,被安慰了。原本是把他当做对手的……想要在平等的条件下与他决一胜负的对手。却让他看见了自己消沉,懦弱的样子……就像个小孩一样,被他哄着。
更加难以忍耐——或者说是难以原谅的是,在自己心里,有着跟屈辱的感受同等强烈的,想委身于他的安慰之中的冲动。
把内心的恐惧与苦痛全盘托出,在仅有一米的位置伸出援手的,那位谜样的,其内在却一定是真挚质朴的光剑使,用全部的情感安慰着诗浓……不,大概是在抚慰着诗乃吧。难道说这就是,从五年前的邮局抢劫事件开始诗乃就一直在寻求,但谁也没有给予的“救赎”吗。
如果真是这样,作为诗乃另一半的冰之狙击手,这次可能就会真正的消失吧。不,在此之前,明明昨天才刚遇见的人——而且是个在现实中完全不认识,也没见过面的人,为什么内心却有着向他倾诉的欲望呢。就算是在现实世界,与自己关系很好,并且认识半年以上的新川恭二,诗乃都没曾想过要和他倾诉。
焦躁与无力感,夹杂着混乱与迷茫,诗浓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十秒。
终于,又听到了桐人的声音。
“……那么,我就走了。诗浓就呆在这里,多休息一下吧。本来是想让你登出的……可大会中不能这么做啊……”
“诶……”
反射性的抬起头,望向身旁。桐人靠着岩壁站了起来,正在确认着光剑的电池余量。
“……你想,一个人和那个男子……死枪,战斗么……?”
对于着突如其来的问话,桐人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过,接下来的话却表明了他并没有胜利的确信,反倒是正好相反。
“啊啊。那家伙很强。除了那把黑色手枪的能力以外,其余的装备,参数等玩家自身的能力都很优越。说实话,要想一击干掉他,是很难的。像刚才那样逃脱,多半都是奇迹。再次面对那枪口……我也没有自信自己能够不怯弱的站在那里。这次恐怕会丢下你,逃走也说不定……所以,请不要在和我在一起了。”【谜之声:这是欲擒故纵啊】
“…………”
对自己的强大有着绝对自信的光剑使居然会说出这番意外的话来,诗浓不由得望向桐人的脸。黑色眼瞳却一反常态地闪现出了毫无把握的光芒。
“……你也,怕那人吗?”
低声问道,桐人将光剑别到腰环上,微微苦笑起来。
“——啊,很害怕。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或者是,因为那战斗真的会死也说不定吧。不过,现在……我要守护的东西,可是有很多。所以我不能死,也不想死。”
“想守护的,东西……”
“是的,虚拟世界……以及现实世界。”
诗浓能感觉出来,那一定是在说着跟某个人之间的羁绊。和她不同,对于桐人来说,在内心与他紧密相连在一起的人一定有很多吧。疼,胸口阵痛起来,嘴巴不由得说道:
“……那,你就这样躲在山洞里不久行了吗、BoB里虽然不能登出,等到大会只剩下我们中的一人,那时就能登出了,不管谁胜利都无所谓。这样大会就结束了。”
听完这话,桐人的眼睛略微睁大了些。随后立马说着“原来如此”,并微笑起来,不过他还是慢慢地摇了摇头。和诗浓预料的一样。
“确实是,还有这个方法。不过……却不能这样做。现在死枪一定也在某处回复HP吧,如果不管他直到大会结束,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那枪击中呢……”
“……这样啊。”
————果然,你很强啊。
如果有着想要守护的东西,就算是面对死神也不会失去勇气。我却已经,将两者都失去了。
诗浓无力地微笑起来,想着离开了这场景之后自己要怎么办。
在废墟路上面对死枪的黑色手枪时,诗浓完全被惊吓的缩成一团。直到骨髓都被寒冰冻住了。逃走时多次发出惨叫,就连自己的分身Hecate都无法扣动了。冰冷的狙击手,现在已经消失了。
大概,在这个洞窟继续躲藏下去的话,就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了吧。心脏收缩,手指僵硬,大概射出的所有子弹都会偏离目标吧。
如果不能克服那段记忆,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中,也会成天担心那名男子会从夜路的阴影中——窗户的缝隙之间出现吧。这也是在等候着诗浓/诗乃的结果吧,无论是在虚拟世界还是在现实。
“……我……”
诗浓将视线从桐人身上移开,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我,不会逃走的。”
“……诶?”
“不会逃的。不会躲藏在这里的。我也要出去,和那个男人战斗。”
桐人眉头紧锁,将上身靠近诗浓,低声地说:
“不行的,诗浓。被那家伙击中的话……真的会死的。我是完全近战类型的,防御技能也有很多,但你不同啊。被那消失了身影的男子零距离展开突然袭击的话,危险程度比我更大。”
诗浓紧闭着嘴,一会儿后,静静地说出了自己得出的唯一结论。
“死了也没关系的。”
“……诶……”
再次睁开眼睛对着桐人,慢慢的说:
“……我,刚才,可是十分害怕。害怕自己会死。比起五年前的我要更加懦弱……真是不像话,还发出了尖叫……这些都是不行的。如果要这样一直生存下去的话,倒不如死了好。”
“……害怕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不怕死的。”
“我讨厌,讨厌害怕。像这样懦弱的生存……我已经够了。——不会指望你和我一起去的,即使一个人我也要战斗。”
说完诗浓将她那毫无气力的手腕施加力气,想要站起来。不过,她的手,马上就被走到身旁的桐人给抓了起来,用紧张的语调,低声地说:
“一个人战斗,一个人去死……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是的。大概,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明明是个犯了重罪的人,但却没有受到任何制裁。所以,那个男人才回来了。为了给予那罪名相应的制裁。死枪并不是亡灵——这都是因果。这都是早已决定好了的结果。
“……放开我。我……必须得去。”
诗乃摆动着手想要挣脱,不过桐人却握得更紧了。
黑色的眼睛放出闪亮的光芒。说出了那和小而优美的嘴唇极不相称的,激烈的言语。
“……你一定搞错了。一个人的死,绝对不光是他自己的事。人在死的时候,活在其他人心中的他也会同时死去。而我的心中,已经有诗浓你了!”
“那种事,我又没拜托过你……我,我不需要依靠其他人!”
“已经像这样地,联系在一起了不是吗!”
桐人将握住的诗浓的手向上提起,将脸对着她。
这个瞬间,冻结了的心底压抑着的情感,一口气全部涌了上来。诗浓咬着牙发出响声,用另一只手抓住桐人的衣襟。
“那…………”
乞求抚慰的懦弱,与寻求破灭的冲动,孕育出了至今为止从未对谁产生过的感情,从未对任何人说出的言语从胸口深处浮了上来。诗浓用那带有燃烧般热量的视线盯着桐人的眼睛,大声叫道:
“——那,你就守护我一生啊!!”【谜之声:诗浓号被正式击沉】
突然视野发生了歪曲。脸颊上感到了灼热的温度。诗浓没有很快觉察到自己的眼眶早已充满泪水,并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使劲甩开被桐人握住的右手,握紧拳头敲打起桐人的胸口。两下,三下,使尽力气击打。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无法做到,就不要擅自说出这些话!这……这是,我个人的战斗!即使是战败了,死了,谁也没有权利指责我!!还是说,你要和我一同背负呢!?这……”
握紧的右手挥到桐人眼前。曾经,扣下那沾满鲜血的手枪扳机,夺取了一条人命的双手。加入仔细调查自己那双污秽的双手的话,渗入皮肤中的火药黑色微粒至今应该依然残留在那。
“这,杀过人……的手,你还能握住吗!?”
辱骂诗乃的话语,不知何时从记忆的深处苏醒了过来。在教室内,如果触碰了其他同学的持有物品的话,马上就会遭受到“不要碰,你这个杀人犯!手上沾满鲜血的杀人凶手!!”这样辱骂,被他们踢打,将自己撞到一边。自从那个事件以后,诗浓再也没有主动接触过谁。一次也没有。
诗浓的拳头,再一次地全力打了下去。这个岛的所有地带都不是有保护的安全地带,所以桐人的HP应该是受到了一点点的击打伤害吧,但他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动摇。
“呜……呜……”
再也无法忍耐了,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因为很讨厌被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脸,诗浓赶忙低下头,额头顶在桐人的胸口。
<img alt="" src="/uploads/allimg/211026/1-2110261S54N91.png" />
左手依旧紧紧抓住桐人的衣襟,额头靠在他的身上,诗浓咬紧牙关,但呜咽声还是传了出来。像小孩一样嚎啕大哭,对于自己蕴藏有这样的能量,诗浓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最后一次在他人面前哭泣,究竟是何时,自己也记不起来了。
不一会儿,右肩上传来了桐人手掌的感触。不过,诗浓却用紧握的拳头将那手用力的打了下去。
“讨厌……最讨厌了,你这个人!”
叫喊的同时,虚拟的泪珠簌簌落下,落到桐人单薄的胸口上。
就这样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
眼泪哭干了,魂魄就像扩散了似地,一股虚脱感向诗浓袭来,身体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光剑使纤细的身体上。以前无法原谅自己,爆发般的将感情释放之后的辛酸苦痛,如今却让人感觉很舒服,额头抵着对方的肩膀,只有呼吸声不断传出。
一会儿后,打破了这般沉寂的人,正是诗浓。
“……虽然很讨厌你……但,能稍微让我依靠一下吗?”
用细微的声音说道,嗯,桐人只回答了这样一声。诗浓挪了挪身子,躺了下去,脑袋枕在桐人朝前伸出的腿上。可能是因为被看见自己的样子很害羞吧,诗浓背对着桐人,看着右侧后挡板上残留着弹痕的机车,与从洞窟外射进来的最后一缕夕阳的残照。
头脑变得有些恍惚起来,但这和被死枪袭击时思考停止的状态不一样,现在就想是放下了重担一般,一种浮游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知什么时候,慢慢张开了口。
“我啊……杀过,人的……”
没等桐人做出反应,诗浓继续说道。
“并不是在游戏中哟……而是在现实世界里,真的杀了人。在五年前,东北的小街区上发生的邮局抢劫事件中……报道中说,犯人在用手枪射击一名职员后,被自己的枪打死了,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那并不是事实的。劫犯的枪是被我抢过来后被我击毙的。”
“……五年前……”
桐人低声地问道,诗浓微微点了点头。
“嗯。我那时才十一岁。……可能是因为还是小孩的缘故,新闻才没报道吧。牙齿断了两颗,双手手腕扭伤,背部挫伤以及右肩脱臼,除此之外,我的身体没受到任何的伤害。虽然身体的伤马上就治愈了……但也有没能治好的地方。”
“……”
“我,打那时开始,只要看见枪就会呕吐。不管是在电视中,还是漫画中……手也不能摸类似手枪的东西。只要一看见枪……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个被我杀掉的男子的脸……好恐怖。好害怕。”
“……但是。”
“嗯。但是,在这个世界就没关系。不会发作的……就算看许多把枪……”
视线移到了放在不远处沙地上的那把拥有优美外形的HECATEII上。
“……我被喜欢了啊。所以,我才会产生了以下念头。在这个世界如果变强的话,现实世界的我也会变强。一定就能忘却那段记忆的……本应是这样的……刚才,就在我被死枪袭击那时,好像又发作了……好害怕……不知什么时候,我会不再是‘诗浓’,而是变回了现实中的自己……所以,我,才必须和那家伙战斗。不和那家伙战斗的话……诗浓就会消失的。”
两手紧紧抱住身体。
“我很害怕死亡。但是……但是啊,苟且偷生跟这差不多,也让人很辛苦。如果不去战斗,逃避死枪……与那段记忆的话,我定会变得比之前更弱的。那样的话,就连普通的生活都做不到了。所以……所以……”
突然袭来的寒气,让诗浓不禁抖动起来,就在这时。
“我也是……”
就像无路可走的小孩一样,桐人一反常态地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我,也,杀过人。”
“诶……”
这回,诗浓背部紧贴着的桐人,身体瞬间发出了颤抖。
“……以前,我说过吧。我和那个破斗篷……死枪,在其他游戏中见过……”
“……嗯,嗯。”
“那个游戏的名字是……‘Sword Art Online’。你听说过……吗?”
“…………”
虽然已经猜到了一半,但诗浓还是不禁抬起了头,望着桐人的脸。光剑使,背靠着岩壁,黯淡的眼睛望着天空。
当然,诗浓是知道桐人说出的那个名字的。只要是日本VRMMO游戏的玩家,就没有不听说过的。前年到去年这段时间,一万人的意识被囚困在那里,并且夺去了六千人姓名的那个被诅咒了的游戏。
“……那,你是……”
“啊啊,如果用网络术语的话……就是‘SAO生还者’。死枪,那家伙也是。我和他,曾经应该以命相搏,认真的战斗过。”
桐人的眼瞳,就像在回顾遥远的过去似地,眼睛茫然的望着天空。
“那男子,是隶属于‘Laughing Coffin’这个红名公会的人。在SAO里,从指示槽可以分辨出玩家的身份,橙色意味着玩家是罪犯,盗贼公会就是橙名公会……虽说如此,但在其中,还有一些频繁杀人,并以此为乐,被称作红名的一群人存在。那样的家伙,有很多……真的有很多。”
“但,但是……在那个世界,HP如果清空的话,不是会死么……?”
“是的。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对于那一部分玩家来说,杀戮就是最大的快乐。Laughing Coffin就是那些家伙的集团。在无保护的区域,或者是迷宫处袭击其他团队,抢夺金钱与道具,随后残忍的将那些人杀掉。当然一般玩家也有极重的警戒心,但他们不停地想出各种手法来行劫,牺牲者的数目一直都没下降……”
“……”
“所以,特意组建了一支大规模的讨伐队……我也加入了进去。虽说是讨伐队,但也不是要去杀掉Laughing Coffin的成员,只是让他们无力化后送到监狱便可。费了很大的劲儿终于找到了他们的据点,集结的这些在战力方面绝对没问题的玩家,趁着夜色展开了突然袭击。但是……不知道是哪里泄露了情报。对方早在据店内布好了陷阱等候着我们……即便这样,我们也重整了态势,变成了一场巨大的混战……在此之中,我……”
桐人的身体再度传来抖动。他睁开眼睛,呼吸声变得虚弱起来。
“Laughing Coffin成员两人,是我亲手杀害的。一人是……被剑,斩断了脖子。另一人,则是被刺穿了心脏。明明是只打算将他们送进监牢的,那时的我什么都忘记了,只是一味的砍杀……不,这些都只是借口罢了。要使剑停止的话就一定会停下来的……但是,我却任由恐惧与愤怒驱使,继续挥舞着剑。从本质来说和他们是一样的。不,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比他们的罪孽还要深重。因为……”
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平静下来的桐人,继续说道:
“因为,我强行将自己要做的事情给忘记了。那时杀了两人,之后又砍了一人,在回到现实世界后,却连他们的名字和长相都想不起来。直到昨天,在总督府的待机房间内,遇到那名男子……死枪那时为止……”
“……那,死枪就是,你与之战斗过的……那个‘Laughing Coffin’的成员……”
“是的。他应该是在讨伐战中幸存下来,并被送到牢狱中的一人。那氛围和说话的方式我都有印象。还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想起他的名字的说……”
说到这里,桐人睁大双眼,右拳抵到额头上,背靠在他膝盖上的诗浓,就这样看着他好一会儿。
这位叫做桐人的少年,是“Sword Art Online”的玩家啊。
他在那个世界的两年中,每天都是生活在要赌上性命的战斗之中。
这些都是推测。不过,要是直接去问的话,那言语会是极其沉重的。她的耳旁,响起了昨天准决赛时,桐人的问话。
——如果枪发射出的子弹,能够杀死现实世界的玩家的话……如果不杀掉对方,自己或者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就会被杀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扣下扳机吗。
桐人就像是说出了最极端的情况。某种程度上,与五年前在邮局发生的诗乃被袭的事件,几乎一样——
“……桐人。”
诗浓坐起身,抓住桐人的双肩。少年的视线有些失去了焦点,就想是在看着过去一样。即使这样,诗浓还是将脸靠近,强行望着对方的眼瞳,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对于你做的这些事,什么也不能说。也没有资格。所以,我也没有问这些话的权利……不过,我拜托你,告诉我一个就好。你,是如何……跨越这些记忆的呢?是怎样战胜这段过去的呢?是怎样,变得像现在这样强的呢……?”
对于向自己吐露罪行的人,提这种问题,也太毫无关怀之心,完全利己了啊,诗浓内心这么想到。但是,这是无论如何都想问的。虽然桐人对于自己“强行忘记”的这事很自责,但“要去忘记那段痛苦的回忆”诗浓却怎么也做不到。
——不过。
桐人在眨了两三下眼后,凝视起诗浓来。随后,他左右摇了摇头。
“……我没有跨越这段记忆哟。”
“诶……”
“昨天夜里,我反复梦见在那次讨伐战中,用剑杀死那三人的景象,几乎没有睡着。虚拟消失的瞬间,他们的脸……声音,话语,我再也不会忘怀的。”
“怎……怎么会……”
诗浓呆住了。
“那……该……该怎么办呢……我……我……”
——我的一生,就只能如此了吗。
这个宣告未免太让人恐惧了吧。
没办法了吗?即使是,现在走出这个洞窟与死枪战斗,万一胜利了,现实中的诗乃也要永远痛苦下去——是这样吗……?
“——但是啊,诗浓。”
桐人把右手,放在了紧握着自己肩膀的诗浓的手上。
“这大概才是正确的。我,忘记了自己用这手杀过人。明明是应该受到责罚的。但谁也没有责罚我,也没有人告诉我赎罪的方法。所以,我才无视了自己的行为,强行忘记了。但是,这些都是不对的。自己做的事,用这双手将他们斩杀……杀人的含义,与重责,我想去接受,并一直思考下去。至少这是我,能够做到的最低限度的赎罪,我是这么想的……”
“……接受……一直思考。……我……我,做不到……”
“不管变得如何遥远,过去是不会消去的,记忆也不会消逝。既然如此……何不直接面对,接受这场不得不去承受的战斗呢。”
“…………”
诗浓双手失去了力气,滑落到桐人脚边。仰着头,望着洞窟的顶端。
直接面对那段记忆,并战斗。自己还是无法做到。这是只属于桐人的道路,自己的道路要自己去探索,但与桐人的话,还是解决了诗浓自身的一个问题。她将视线移到即便在洞窟中依然显得很苍白的桐人的脸上,低声说道:
“……‘死枪’……”
“嗯?”
“那,那个破斗篷的真身,其实是个实际存在的人咯。”
“那是当然的。是原‘Laughing Coffin’的干部之一,这点绝对没错。如果能够想起他在原SAO时代的名字的话,我就能查到其住所与真实姓名。”
“……这样啊……”
这样的话,那破斗篷至少就不是从诗乃的过去复活的亡灵了。她皱起眉头,边思考边说:
“那,那家伙并没有忘记自己在SAO时代的作为,是为了继续进行PK,才来GGO这里的……是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家伙,不管是在袭击泽克西特与薄盐鳕子时,还是在让PaleRider消失时,一定会选择个人数众多的场合。那划十字的举动,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大概……对于他来说,是想让大家都认为他有着能够从游戏中杀人的能力……”
“……但是,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AmuShere与初代的NeavGear不同,不是被设计成了不能释放出危险的电磁波信号的吗?”
“确实是这样。……不过,根据要我来这个世界的委托人的话来说,泽克西特与薄盐鳕子的死因,并不是脑损伤,而是心力衰竭……”
“诶……心脏……?”
听到这话,诗浓不寒而栗,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怎么可能,她一边思考着,一边将脑海中浮现出的话语说了出来。
“……这个……是被诅咒什么的,超能力之类的能力杀掉的……?”
说完这话的瞬间,诗浓认为自己一定会被取笑的,但桐人却只是用紧张的目光看着他,说:
“……说实话,关于操作那破斗篷的现实世界中的玩家的调查是有限的,所以也不知道其杀人的手法。但我认为,在虚拟世界对对手进行枪击,并让玩家的肉身心脏衰竭的方法根本不存在……等等……话说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桐人思考时的习惯,他晃动着自己那纤细的手指,中断了自己的话语。
“……感觉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