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怀瑾见了天子也不怕,反倒对殷无峥笑了笑,以至于刚进门的殷无峥脚步微顿,竟有些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原地。
陆青梧与凤栩相视而笑,到底还是陆青梧起身,将怀瑾牵了起来,另一只手捞起正捧着果仁啃的小松鼠,俯身教怀瑾说:“怀瑾,要唤叔父。”
怀瑾也乖巧,对着殷无峥甜甜软软便含糊地含:“叔父——”
殷无峥面无表情地顿了须臾,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在一旁瞧着的凤栩分明看见殷无峥冷峻的脸上实则已经僵硬了,一边乐不可支,一边终于看不下去,出声解救了连路都快要不会走的殷无峥。
“还站在那做什么?我刚喝了药,苦死了,倒杯茶来呀。”
殷无峥如蒙大赦,立刻去倒茶,又忽而顿住,改为拿了桌上的果子过去。
“吃了药不能喝茶,吃这个吧。”
凤栩真要笑出声了,真难为殷无峥还记得这个,便拉着他坐在榻边,轻声说:“凤怀瑾的性子同我幼时还挺像的,日后教他的先生可要费心了,当初书院里的先生,没一个不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抱着怀瑾出门的陆青梧人都出去了,还不忘回头笑一句:“你还真好意思提。”
凤栩自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还对殷无峥笑说:“来日交给庄慕青去愁吧,谁让我腹中也没三两墨。”
说着摸了个糖渍梅子塞嘴里。
“还不到开蒙的岁数,你想几时与庄慕青说?”殷无峥极其自然地用碟子将凤栩吐出的果核接下。
“待我好些吧。”凤栩说,“既是拜师,总要庄重些,以庄氏如今的地位,庄慕青是帝师的不二人选,何况如今殷氏也没谁能出来指着我们怀瑾说不是正统并非嫡系名不正言不顺了。”
说起这个,凤栩的神色忽地冷了几分。
“倒是还有些恩怨没了结,也不急于一时,仇还是得自己来报。”
有仇不报,死都不安稳,凤栩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甚至还不会以眼还眼,倘若旁人伤他一分,他定要连本带利地百倍报复回去。
他可没忘了这场风波最开始是因何而起,有人在外散播庄氏女为皇后的传言,殷无峥便连同庄氏下了这盘棋,虽说凤栩这次受伤多是因自己疏忽,但这笔账还是被他算到了始作俑者身上。
怨谁不能怨自己。
殷无峥将没吃完的果子和果核都放到一边,伸手捏了捏凤栩的脸颊。
“如你所言,先养好身子再想这些也不迟。”
四目相对,殷无峥的疼惜纵容不加掩饰,凤栩的神情便也柔和下来,又忽然觉得人间事真是没道理、说不清。
追逐与厌烦,纠缠与退避,纠缠得彼此鲜血淋漓,就如缠绕的荆棘般刻骨铭心,诸多阴差阳错、擦肩而过,无数次回首与远眺、目送与遥望,最终却令枯败的枝条绽出娇艳欲滴的花来,两年前那次诀别,山一程,水一程,以为此生再难相逢。
而缘分兜转至今,谁都没能逃得过。
殷无峥瞧着凤栩那张苍白又清隽的脸,他真是生得好,早已不再是少年,却还是玉秀玲珑,羸弱成这样也还是我见犹怜的美。
早在得知母族一家的遭遇时,殷无峥便知道无欲方才能成事,珠玉美人都不能动摇他的心,只要追逐权利——要登上高位,君临天下。
那是他的路,一旦踏上便不能回头,殷无峥是刚烈桀骜的,他的傲与狂都藏在古井无波的冷酷下,世上没有人能让他低头,落魄的西梁质子比谁都高傲。
偏偏有只懵懂又高傲的小凤凰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闯到他面前,竟叫他惦记了这些年,又心甘情愿地在自己颈上套个圈,圈的那头是凤栩牵着,殷无峥不在乎,哪怕已经站在万人之巅,他还是愿意为了凤栩俯首。
“我总想到初见你时。”凤栩轻声说,“你分明就站在长阶,却又像在九天上不受拘束的鹰,草原上性烈凶狠的狼,我有点怕,又忍不住瞧你,只觉得这人生得真好看啊,比南国进贡的珊瑚和明珠还要好看。”
“小凤凰果真是见色起意。”殷无峥牵起他的手,“那日见你瞧我,呆呆笨笨的,一副纨绔子弟的语气,眼睛却那么干净,阿栩,我也一直都记得。”
凤栩笑了笑。
其实他的记忆不大真切,但没关系,相识以来的一切,殷无峥都替他记着。
106。契阔(完结章)
凤栩这身子一养便入了冬,好在长醉欢发作时,他满身的伤都已结痂快剥落了,否则定是要雪上加霜。
前夜朝安城飘雪,为岁月悠久的古乘覆了层薄霜,又是一年冬,四时之末。
“报仇还是别赶上过年。”凤栩张开手任由允乐为他系上赤狐裘,衬得面若雪玉,眉眼弯弯地含着笑,丝毫不像是要出门寻仇的模样,“那怪不吉利的,还是趁早吧。”
周福也笑着附和,“是呢,陛下昨日还与礼部商议婚期呢,来年春日可是有不少的好日子,再过两日,陛下就要给你写婚书下聘了。”
“还早着呢。”凤栩从他手里接过暖手炉,“走吧。”
自瑄乐郡主被从宫中赶出去,便住在离皇宫颇远的宅子里,虽是郡主府,但比其当日远在临东的平阳郡主可是差得远了。
殷秋水对镜比对钗环,一时没拿住,玉质的簪落在地上摔了三节,侍女连忙去收拾,殷秋水皱着眉头,只觉得晦气,“这簪我最喜欢了,今日是怎么回事。”
侍女柔声安慰:“岁岁平安呢郡主。”
“但愿吧。”殷秋水微微皱眉,冷声哼了句,“听说上次有人都打到那人宫里去了,怎么就没能杀了他呢,真是可惜,以后恐怕再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郡主,其实何必要他的命呢,陛下迷恋他也不是坏事啊。”侍女拿着碎裂的簪子站起身,笑着劝道:“您想啊,陛下与此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后嗣的,倘若郡主成亲生子,您的孩子岂不就是唯一的殷氏血脉了?即便是将孩子过继给陛下养,您也到底是他的亲娘啊,来日这孩子登临大统,郡主岂不就是后宫之主?”
殷秋水顿住,垂眸思量了半晌,忽地扬眉笑道:“行啊你,说得还有点道理。”
忽地,外头传来喧杂声,殷秋水又皱眉,“外面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你去瞧瞧。”
侍女低声应是,立刻便要出门去,可还没等她回来,殷秋水闺房的门忽地被砰地一声踹开。
“什么人?!放肆!”殷秋水大惊呵斥。
“放肆?”凤栩慢条斯理地迈过门槛,眉目含笑,“是啊,本王就是放肆了,你要如何?”
见到凤栩的一刹那殷秋水猛地起身,她心中惊慌了一瞬,“你…你荒唐,这是我的宅子,我的闺房!你怎能闯入未出阁女子的闺房?!”
“未出阁女子?”凤栩似笑非笑,“你也晓得未出阁女子的清白有多要紧啊,殷无峥不屑于取你性命,我本也没想再与你一般见识,可谁让你不知收敛,还敢在暗中做小动作?”
胆敢在坊间散播庄氏皇后的传闻,借天下悠悠之口逼殷无峥与他生出嫌隙,凤栩自然是不在乎庄香君的,可他在乎自己和殷无峥。
殷秋水算是彻彻底底激怒了凤栩,惹到他非要养到身子大好了,亲自过来处置她。
殷秋水本以为自己做的事无人知晓,这段时日来更是风平浪静,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凤栩竟然会直接找上门来。
这么长时间,她即便再以殷氏宗族自居,也晓得坐在皇位上的天子对靖王宠爱到了不讲道理的地步,一时间脸色惨白,说起话来也没有底气:“你……你想怎么样?”
“哟,学聪明了。”凤栩拉了把椅子坐下,“知道自己姓殷也没用了。”
殷秋水说不出话。
“虽说你与叛贼无关,可此事因你而起,本王心眼小,这事儿可没法就这么揭过去。”凤栩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尽可以放心,本王没想要你的命。”
殷秋水怎么可能放心,她勉强笑了一下,“既然如此,不如…”
“来人——”凤栩唤道,“脱去她的服饰,将她带回西梁去,不可带随从侍女,从此也再不可用殷姓。”
褫夺身份,贬为庶人,殷秋水猛地瘫坐在地,见宫女上前来撕扯她的锦衣华服,当即疯了似的挣扎,嘶声力竭道:“不!不!我是、我是郡主!你们不能这么做!!”
凤栩托腮瞧着,心想上一个自居郡主身份的,如今尸首都在荒野喂狗了。
不过瞧殷秋水又哭又喊的狼狈样子,凤栩便觉得实在不枉费自己走这一遭,果然还是得亲眼瞧见仇人不好过才能舒心。
“凤栩!”殷秋水嘶吼道,“你又能这样嚣张多久?!你早晚有容颜衰败失去圣宠的那一日!”
凤栩转过身来,走到殷秋水面前,俯身温和笑说:“是啊,你不如盼着没了郡主身份的自己能活得久一点,好亲眼看到那日啊。”
他歪头一笑,“希望你能活到那日吧。”
面无人色的殷秋水被拖了出去,凤栩这才掸了掸衣袖,轻嗤一声,“翻来覆去都是这么两句,也不知道说点新的。”
殷秋水也好,沈清也好,虽然罪不至此,可凤栩也不想轻易放过她们,便干脆夺了她们的身份与荣华,至于之后能怎么活、活多久,那是她们自己的造化。
“戏也看完了,小主子,咱们回吧?”周福低声。
凤栩的精气神近来好了不少,他想了想,说:“出都出来了,本王身上还挂着个职呢,去尚书省走一走吧,晚些再回宫。”
如今的朝中新秀颇多,尚书省都添了些新的年轻面孔,只是见了凤栩各个恭敬得不敢有丝毫怠慢,历经上次逼宫谋逆,如今殷无峥对朝野的掌控已然固若金汤,而凤栩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不知,更遑论凤栩与庄氏子交好,彼此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也让凤栩以前朝皇室的身份彻底站稳了脚跟。
“臣都听说了,礼部那边已在择吉时了。”庄慕青给凤栩沏茶,放到他面前时又犹豫了下,“罢了,我叫他们送别的来,茶只怕要与你用的药相冲。”
“药都停了。”凤栩无所谓地端起来抿了一口,“怎么,礼部那些大人之前百般推脱,这回倒是没什么说的?”
庄慕青笑了笑:“这如今可是他们争着抢着的美差。”
凤栩便轻声说:“过了年再说吧。”
喝过茶,凤栩也不久留,推开门时才瞧见外面又飘起了细雪,庄慕青在他身后说:“朝安雪小。”
朝安的雪一直如此,再厚也不似西梁那般能将人小腿都没过,凤栩披着狐裘走进漫天细碎的雪中,走进了巍峨屹立的宫门,他曾经背负着枷锁走进这里接受宿命,而如今一身轻松,倦鸟还巢般回到属于他的归处。
凤栩自然是想与殷无峥成婚的,可长醉欢并未完全戒断,如今发作时间一再更改,连他自己也摸不准下次发作是几时,可皇帝的婚期一旦定下便不得再改,哪怕不见得运气就那么差,凤栩还是忍不住忧心。
这也是他一生仅一次的成婚,自然丁点儿差错都不想有。
但大婚的婚服还是在年前赶制了出来,形制依照大启旧制,而刺绣则是龙凤呈祥,不过都是男子样式,繁复精美,婚期也定了下来,就在来年立夏的后两日,春日还是太凉,入了夏才好些。
过年那日,殷无峥下令百官休沐,朝安城张灯结彩,在前几日便开始满城彻夜明灯。
净麟宫的小几上摆着盆开得正盛的四季海棠,艳红的花一簇借着一簇,入冬后这花便被凤栩摆在了炭盆边从未冻着,恰好赶在这日开满了枝。
凤栩与殷无峥是同陆青梧母子吃过年夜饭后回宫的,凤栩尚有三年重孝未过,净麟宫便没挂上红灯笼,这一日风平浪静,本该临近发作的长醉欢悄无声息,仿佛也开始知情识趣了起来。
子时过半,殷无峥将凤栩裹在大氅里,两人站在檐下瞧漫天火树银花星落雨,凤栩轻声说:“殷无峥,又是一年。”
“又是一年。”殷无峥在他耳畔落了一吻,“阿栩,你我相识六年了,往后还有年年岁岁,我们再不分离。”
重逢后其实还不到一年,他们相识五年,纠缠三年,分别两年,剩这一年走得磕磕绊绊,凤栩如今回想那场旧梦,也好似前世一般的光景了。
“好。”凤栩回过头,轻轻啄吻在殷无峥的唇上,“再也不分开了。”
古老恢弘的皇城在风雨中屹立数百年,于岁月中平和而沉默地注视朝代更迭、人来人往、缘聚缘散,它聆听有情人许下的承诺,见证他们举案齐眉的一生。
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最契合的一对玉璧。
大霄武帝的起居录是一本与靖王的恩爱传记,在皇权再一次更迭的那一日,安放起居录的楼阁起火,将一切故事烧得干干净净。
事关大启末代皇帝凤栩与大霄开国皇帝殷无峥的一切被抹去,然许多野史中有载武帝与靖王的风月事,后世已不可考。
古旧的故事湮灭于灰烬之中。
他们的传奇延续于岁月之后。
是死生契阔,是矢志不渝,如同共生于天地间的并蒂莲,花叶相依,谁也不离开谁。
在无人知晓的过去,日月为证,死生与共。
现代番外情长1
刚入秋,A城阴云密布,又热又潮。
新开的甜品店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穿得很亮眼,白裤配不规则粉白晕染的宽松卫衣,短发也染了个浅金,额前两缕挑染成粉的,但凡皮肤黑一个度就变成死亡配色,但哪怕是这么阴郁的天色,他白皙得玉似的晃眼。
凤栩一边往嘴里塞刚买的芋泥巴斯克蛋糕,一边看着手机屏幕,打开的页面正是一个群,群名十分古雅——凤凰台上忆吹箫。
一看就是出自他爹之手,带着那么一股子要死不活的文艺感。
凤家,A城屹立多年的老牌豪门,历来出的都是真凤凰,无论男女,从政从商都是佼佼者——直到他爹这一代。
当年如日中天的凤家终于开始走下坡路了,无他,剩下的这个独苗苗文不成武不就,学得是历史研究生是考古,好在凤栩有个精明能干雷厉风行的妈,眼下这群里有五个人。
他没本事但命好的爸、有本事但恋爱脑的妈、又有本事又恋爱脑的哥、同样出身高门干练利落的刑警嫂嫂,以及废物点心小蛋糕的他。
凤鸣于苍:儿子别怕,爸绝不可能同意!
凰栖在湘:+1
南有佳木:+1
北有相思:+1
一共五个人,两对情侣ID,以至于凤栩时常惆怅,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格格不入。
现在就更惆怅了,他往上翻,就在温和儒雅的爸严词拒绝上头,是北有相思也就是他哥凤瑜发的一句话:“爸,妈,殷家那个同意了,条件是要跟幺儿联姻。”
殷家。
A城老牌世家不少,殷家也是其一,比起被他爹折腾到半死不活的凤家,殷家的作风一直都强横又霸道,他哥说的"殷家那个",估计就是传闻中最近那个崭新崭新的新家主,要说起殷家的瓜,整个A城圈子里就没有不知道的。
早死的妈、再婚的爸、得宠的弟弟和冷酷的他。
老套路了,殷家也遇着过危机,当年的老家主用亡妻的资源渡过难关,发财之后死老婆,转头吞并了岳父的家产后娶新妻,长子被扔在国外十多年,一回来就雷厉风行地把亲爹继母和弟弟一起送进了监狱,儿子强。奸。杀人,老的出钱摆平再灭口,殷无峥捏着证据稳稳妥妥地把他们打包成全家桶送上了审判庭。
凤栩从财经频道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位新家主的的照片,心想什么个人模狗样的东西还惦记上他了。
照片里的男人应该是在发布会上,一身浅灰色正装剪裁得体,规正修身,俊美的脸上带着副细框眼镜,倒是很好地掩盖了眉眼间仿佛长年累月攒下的严苛冷淡,
看见这张脸的一瞬间,凤栩整个人都懵了。
这就是要跟他联姻的人,殷家跳级毕业年轻的、24岁的新家主,殷无峥。
久远的记忆忽地翻涌而出。
凤栩高中不是在A城读的,原本是在本地的重点,学习成绩虽然不上不下但他家有钱啊,结果高二上半年,有个傻比男同学和他表白不成想强吻,让凤栩摁操场揍了个鼻骨骨折,不得已转学到了S市,入学第一天他就不负众望地睡过头。
提溜着书包和校服慢悠悠去上学的路上,凤栩在小巷子里听见了有人打架,有热闹不能不看,反正迟到是板上钉钉,于是他从巷口一探头,只看见个穿着黑衣白裤的年轻人,应该是二十左右的年纪,招招干脆又狠毒,往人身上最疼的地方招呼,眼神阴鸷又狠绝,生生让他那张俊美的脸透出一股子令人心悸的悍然匪气。
凤栩晃神的功夫,已经躺了满地的人,而动手的那个正朝自己走过来。
凤栩喉结微动,咽了口唾沫,他着了魔似的,就觉得这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他妈的帅惨了,就连冷冷瞥他那一眼都是会心一击,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色心上头,色胆包天的凤栩非但没走,还对那人摆了摆手,说:“嗨——”
他又得到了一个沉默的眼神,那人皱了皱眉,仿佛有点嫌弃。
凤栩不甘心,走过去问:“你叫什么名啊?”
直接,大胆,也很放肆。
那人没理会他,转身就走,凤栩还想追,可他显然对S市很熟悉,左拐右转地就不见了人,反倒是凤栩这个路痴在陌生的街头迷了路。
秋日午后的一个擦肩而过,那人甚至连话都没说,但凤栩却从没能忘了那次的萍水相逢。
当年凤家的下属现在联和A城的几家产业死咬着凤家不松口,大有要将凤氏产业撕扯得七零八落各自吞并的意思,哪怕是卫梓湘也对此焦头烂额,凤栩是知道的,只是……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凤栩咽下最后一口小蛋糕,郑重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点击,发送。
凤栩栩如生:要不……见个面呢?
下面是一溜四个整整齐齐的“……”
最后还是一家之主的卫女士拍板定案:“那就见见吧。”
这一家子都了解凤栩是个怎样无法无天的娇纵性子,他既然想见,那必然是有想见的理由,否则谁也勉强不了他。
凤栩不知道卫女士和殷无峥都谈了什么,但见面的日子就定在第二天下午,凤栩单独和殷无峥见面,他站在校门口等,却没想到先等来了一位教授。
凤栩也在历史系,他没亲爹那点文艺细胞,选这个专业纯粹是因为方便摆烂,教授姓陈,是个快四十的男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
但凤栩讨厌他。
“凤栩?”陈教授穿着身西装,也算是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温和笑意,“怎么没去上课?”
凤栩冷下脸躲远了点,“有事。”
他总觉得陈教授的眼神带着一种……阴湿黏腻的窥伺感,就像一条阴暗角落里的毒蛇,总之只要陈教授一靠近,凤栩就浑身不舒服。
但陈教授好似对他的冷淡一无所觉,伸手便要揽凤栩的肩,笑问:“是么,什么——”
“啪。”
陈教授还没挨着凤栩的手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毫不留情拍开,他脸上的笑都僵住了,看向身后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你……”
“抱歉。”男人平静低沉的声音丝毫听不出歉意,警告意味却十分浓郁,“但你的手要碰到他了。”
陈教授不自觉退后了一步,“你是什么人?”
男人用随身带的手帕擦了擦手,迈步挡在了凤栩身前,蜷指推了下银丝细框眼镜,面无表情的脸上是积威甚重的冷苛。
“我是……”他看了看凤栩,似乎是在斟酌措辞,随后用冷淡的语气吐出半句话:“他的未婚夫。”
“未……未婚夫?”陈教授瞠目结舌。
凤栩几乎被男人的身形完全遮挡,他从这人身后探头,笑眯眯地附和:“对,他是我的……未婚夫。”
陈教授匆匆离开,凤栩被邀请坐上殷无峥低调奢华价值八位数座驾的副驾驶,低头给自己系安全带时,听见殷无峥说:“去吃火锅,行吗?”
凤栩看了看殷无峥那身能直接去走红毯的高定西装,又看了看自己鲜嫩的卫衣,从善如流地同意了:“行啊,不过你真要穿这身去吃火锅?”
凤栩本以为殷无峥这个打扮会带他去什么西餐厅,但凤栩是真的很爱吃火锅烤肉这类重油重口的东西,怎么都吃不够,吃起来也是风卷残云,他妈总笑话他说“像上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
殷无峥没带特助秘书之类的人,就亲自开车,他开车很稳,神情很专注。
凤栩就这么正大光明地盯着他的侧脸看,就这么看了一路,等到了地方下车时,凤栩看见是自己常来的店,这家够辣,他特别喜欢,没想到殷无峥会带他来这,凤栩隐隐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巧合。
等餐时,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啊?”
他当然是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的,但当年殷无峥没回答他,凤栩多骄傲啊,他固然对殷无峥十分有兴趣,可以称得上是一见钟情,但不代表他会容忍这人的冷待与漠视。
气氛一时沉默。
片刻后。
“殷无峥。”他平和地回答,这次语气当真带了点歉意,“抱歉,唐突了你,刚刚……”
凤栩单手托着下巴,精致的眉眼含着笑,“没事,我不介意,你说得也没错,听说你答应跟我家合作的条件,就是和我联姻?我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是。”殷无峥坐得很端正,他看着凤栩的眼神很专注,深邃却又仿佛藏着什么极其汹涌激烈的情绪,却又全都巧妙地掌控在合理的分寸之内,他慢条斯理地说:“这的确是我的条件,但如果你不想答应也没关系,凤栩,我可以追你。”
他说“我可以追你”,用那么认真专注的眼神和语气。
始终热情大胆的凤栩都被他这一套直球打得有点懵,脸颊也有点烫,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小金毛,别扭了大半天才哼哧出一句话:“为什么啊?总得有点理由吧。”
殷无峥沉默须臾,说:“一见钟情吧。”
现代番外情长2
“那你为什么都不理我?”
凤栩问得理所当然,只有被娇宠疼爱的小孩子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殷无峥不讨厌,他在片刻的沉默后,低声说:“你知道殷家的情况,我不能和谁走得近,何况那天……”
他说不下去。
那天的场景算不上什么邂逅,他那个便宜弟弟弄了人过来找麻烦,场面根本就是一条疯狗和一群恶犬撕咬,这时候那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从巷子外钻进来,殷无峥像是一条在阴暗角落里久不见光的人,被那人身上耀眼粲然的光晃了眼。
于是只能落荒而逃。
凤栩还在等着他的解释,殷无峥在短暂的沉默后摇了摇头,“是我的错。”
见他认了错,凤栩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善解人意,他知道殷无峥彻底掌控殷家之前的日子不会好到哪去,也就不再计较,目光瞥向不远处的冰箱。
凤栩从来不亏着自己这张嘴,什么好吃吃什么,但殷无峥却突然起身,没一会儿,他端着盘四拼的小冰淇淋球回来,摆到了凤栩的面前。
“水快开了,不能多吃。”殷无峥的关怀也自然而然。
凤栩在家就被照顾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吃起火锅来连蘸料都是辣的,也不管这个酱那个酱胡乱搅和了一大碟,吃得快吃相却很好看,所以说火锅实在不太适合约会,凤栩吃得额前小粉毛都被汗浸湿了。
等他吃完才想起对面坐着的人,后知后觉地想到,殷无峥似乎一直在给他添菜,在家的时候他也是这个待遇,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个……”凤栩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吃饱了,那你……”
“我送你回去。”殷无峥没说别的,只是在出门时,将挂在臂弯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凤栩身上,低声说:“你刚出汗,别吹风。”
凤栩身体一向不错,但殷无峥既然要这么表达关心,他也没拒绝,只捏了捏那浅色西装的衣襟,殷无峥身上没有任何烟味,只有一种冷调的、清冽的、很淡的木质香。
他低声说:“这东西披我身上怎么显得不伦不类呢?”
殷无峥看了看他挑染粉的小金毛没说话。
说要送凤栩回去,在凤栩上车后,殷无峥却走向了不远处的花店。
不多时,穿着衬衫西裤的年轻男人抱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回到了车上,郑重其事地将花交给了凤栩。
“虽然送红玫瑰有些老套,但我认为这个颜色最能衬你。”殷无峥轻声且正式地说,“我听说恋爱关系的开始一定要有一束花,还有一个正式的表白,所以,凤栩,我很喜欢你,我们能在一起么?”
凤栩目瞪口呆。
他本来以为殷无峥说追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而且他也不是个多有仪式感的人,看对眼了谁也没否认那就算在一起呗,何况他俩都是快要订婚的人了,没想到殷无峥还来了这么一出。
见他愣了半晌,殷无峥便解释道:“不是逼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是认真的,想在一起也是认真的,如果你不想同意也没关系。”
“等等。”凤栩立刻从他手里把花抱了过来,“我也没说不同意啊。”
殷无峥便静静地瞧着他,似乎是在等一个肯定的回应,又是那种复杂又温和的注视,凤栩看不明白,但却忍不住地心动。
“我同意了。”凤栩揪了揪包花的纸,红着耳尖小声重复,“我同意了。”
“好。”殷无峥又问,“那我可以亲你了么?”
凤栩觉得这人做事虽然按部就班,但也非常懂得得寸进尺,只不过他也不想拒绝就是了,于是轻轻点了下头。
下一瞬殷无峥便俯身过来,将红玫瑰拨开。
凤栩一瞬间屏住呼吸,因为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殷无峥身上透出的压迫感与威慑性,这是一个比他年长五岁、且体魄高大强健的成年男人。
但最终殷无峥只是在他额心轻之又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待殷无峥抽身回去若无其事的开车,凤栩才轻轻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连耳带腮都要烧起来似的。
凤栩在学校旁边有自己的房子,不住在宿舍,但殷无峥忽地想起来,问道:“学校门口的那个人……”
“那是陈教授。”凤栩皱了皱眉,他其实隐隐有感觉到那个陈教授有问题,只不过他这会儿脑子有些短路,只顾着殷无峥,低声道:“我以后离他远点。”
殷无峥轻声笑了笑,说:“什么离他远点,原本也不是你主动凑上去的,这件事交给我。”
凤栩发誓他明明看见殷无峥在笑,却莫名觉得这话带着深沉刺骨的冷意。
凤栩的预感没有错,因为没过几天,陈教授私吞文物论文造假的事就都被捅了出来,连猥亵迷。奸男学生还录像威胁也人尽皆知,他那个同为书香世家出身的妻子和他离了婚,不仅没了教授头衔,人也锒铛入狱。
凤栩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正在殷无峥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歪着,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殷无峥给他准备的蜂蜜黄油味薯片,安静的办公室除了殷无峥的笔划过纸的声音,便是凤栩极有节奏感的“咔嚓咔嚓”。
“嘶这是个什么品种的人渣啊。”凤栩边看边摇头。
他偷摸看了眼埋头公务的殷无峥,这事儿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但殷无峥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大有兵不血刃便置人于死地的云淡风轻。
凤栩想起他哥同意订婚的那天,对殷无峥忧心忡忡的评价:“城府极深,心狠手辣。”
说得真是一点没错。
凤栩想着想着,人就摸到了殷无峥新给他买的冰箱旁边,从里头摸出了个香草味糯米糍,这东西凤栩从小吃到大,喜欢到恨不得弄个厂子专门生产。
吃掉一个再拿另一个的时候,殷无峥终于抬起头来,他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了过去,温和制止:“吃薯片之前,你已经吃三个糯米糍了,阿栩。”
他很纵容凤栩,但唯独在事关凤栩身体这方面,严肃苛刻,半点不容情。
凤栩不太情愿地把冰箱门关上,他嘀咕了句:“你是不是有点担心过头了啊,我真的特别健康的,连感冒都很少。”
一说到这儿殷无峥就不再说话,只不过态度依旧坚定。
然而凤栩Flag立得还是太早,夏秋换季正是容易得流感的时候,从高中到大学就没生过病的凤栩到底还是中招了,久不生病,一来就是兵来如山倒的重感冒,发烧咳嗽流鼻涕,整个人都瘫在家里起不来了。
而凤栩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殷无峥堪称神经质的不对劲。
殷无峥有他家门的钥匙,才进门,脸色就难看到凤栩从未见过的地步,凤栩被他一把捞进了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殷……殷无峥。”凤栩艰难地用嘶哑的嗓音唤了声。
殷无峥恍然回神,他眼中还是未褪去的慌乱与近乎刻骨的心疼,凤栩有些莫名其妙地戳了戳他心口,“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殷无峥神色怔怔,伸手抚了抚凤栩滚烫的脸颊,好似从什么令他惊恐不已的梦境中醒来一般,立刻起身问:“吃药了吗?我去给你做饭。”
“哪来的药。”凤栩又四仰八叉地瘫回去,“我不是打电话的时候跟你说给我带药了吗?”
殷无峥抚了抚额,他是真慌到忘了,于是殷家主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调动人手,让特助送药过来,顺道买凤栩喜欢那家蛋糕店的泡芙蛋挞小蛋糕。
这次倒是有条不紊了,好像发布什么严肃工作似的一条接一条。
在凤栩生病的这几天,殷无峥和他形影不离,连工作都挪到了凤栩家里来,开会就变成线上会议。
也正是这几天,凤栩越来越发现殷无峥的不对劲,对他“身体抱恙”这件事殷无峥表现出的几乎是恐惧,就像是某种PTSD,他听说殷无峥的生母也是因病逝世,便以为殷无峥是放不下。
毕竟霸道总裁吗,总是得有点幽闭恐惧症啊、胃病啊等等各种各样的奇怪病症,殷无峥对他的这点儿过分在乎也说得过去。
夜里睡觉,凤栩趴在床上戳了戳殷无峥的手臂。
这两天他们一直睡在一起,虽然没大张旗鼓地办订婚宴会,但殷无峥已经带他去老宅吃过饭,算是承认凤栩是正牌殷氏家主夫人,整个上流圈子也差不多知道这两家联姻的消息,但其实除了亲一下之外,他们之间真的是清白到不能再清白了。
“殷无峥。”凤栩贴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别怕,我真没事的。”
这几天殷无峥也没怎么睡好,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凤栩怕自己没什么事,先把殷无峥给熬垮了。
殷无峥侧头瞧着他,他眼神中总有凤栩读不懂的东西,那种浓墨般地深沉与某种镌刻入骨的情愫,凤栩每次瞧见,都莫名地心悸。
“阿栩。”他轻声说,又像叹息,将凤栩捞进了怀里,“我的小凤凰。”
现代番外情长完
殷无峥性子内敛而寡情,这世上没谁能入他的眼,从孩童时起,殷无峥想要的就是权利,能让他成为人上人站到高处的权利。
直至在巷子里意外撞上那个少年。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定数,以殷无峥的性子必然不会多加在意,他只会按部就班地谋划自己的事,直到达成所愿的那天,可自那日起,他夜里梦见了那个少年,装束模样大不相同,像是古代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小少年,比起现实中所见还要猖狂张扬。
与现实中两人的擦肩而过不同,他只要入睡便要入梦,而他只是看客在观赏戏剧一般看着一幕一幕闪过,三年纠缠,两年分别,再相逢时故人早变了模样。
扭曲、阴鸷、疯狂的凤栩,苍白虚弱,缠绵病榻。
殷无峥不相信巧合,哪怕是怪力乱神之事,但只要恰合逻辑,就不见得是子虚乌有,平行空间也好,前世今生也好,在梦中看完了他们的一生,殷无峥便控制不住地注意到活在这个世界的凤栩。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凤家小公子,与他不同,却与梦中的凤栩那样相似,加上日渐颓败走了下坡路的凤家,竟然好像是摆脱不掉的命数。
三年来来回回重复的梦境渐渐让殷无峥有些分辨不清,他究竟是大霄的君王,还是殷氏的弃子,也让他更早地明白过来,自己对凤栩的注意意味着什么。
可凤栩在渐渐长大,20岁是那个凤栩彻底堕入地狱的转折点,殷无峥不得不加快速度,他没办法再那么耐心地布局保证万无一失,只能兵行险招,将殷氏收入囊中,在凤栩20岁之前,他们初见的第三年,殷无峥便急于将凤栩圈在自己身边,像是猛兽圈守地盘那样牢牢将凤栩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他忘不掉梦中那个凤栩因一种类似毒品的药受过的折磨,能上马挽弓的少年病弱到走两步路都得歇歇,殷无峥想到便觉得不寒而栗。
似真似假的梦境持续了三年,殷无峥的精神也愈发徘徊在崩溃边缘,他仿佛看见了凤栩的前路,因此无比恐慌,因为他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能胜天,倘若那是凤栩既定的命运,他又能不能扭转这命途守护好完整无缺的小凤凰。
时日一久,凤栩也发现殷无峥对他的保护总带着惴惴不安,他问了殷无峥也不说,只抱着他亲一亲,再说一句:“没事的,我会保护好你。”
凤栩这回是真有点发懵,甚至还想到会不会是殷家的事没处理好,他爹他弟还是他那个继母有什么后手,以至于有段时间凤栩安分得连坐车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个什么莫名其妙的车祸把小命搭进去。
凤栩悄悄跟他哥说了一下这事儿,结果就是整个凤家都如临大敌,卫女士和他哥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查跟殷家前代家主有关的人和事,务必要做到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殷无峥得知后也哭笑不得,只摸了摸凤栩的脑袋轻声说:“没关系,殷氏这边不用担心,你家也不会有事。”
凤栩这个时候还不明白殷无峥深沉眼神后代表着什么,但有殷家注资后他家里也好过了许多,他差点都忘了跟殷无峥再见面就是因为两家联姻,也就没多想。
过了年倒春寒,A城下了场雨夹雪,凤栩穿着青草绿的厚羽绒服站在校门口,几个男男女女正等在这,马上放寒假,今天考完试同学要约出去玩,凤栩不好推辞,只能一边走一边打字给未婚夫报备。
年轻男女聚在一起无非也就那么几样,凤栩平时爱去玩射击骑马,但同学显然更喜欢出入会所,好像走上几圈就能显得自己已经是步入社会的大人了。
凤栩兴致缺缺,于是最后退而求其次,选了家还算干净的清吧。
凤栩是能喝酒的,但他不喜欢太辛辣刺激的口感,更不喜欢喝多了以后那种醉醺醺的、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干脆自己端个果盘坐了个僻静角落吃,忽地,有人坐了过来。
凤栩一瞧,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带着眼镜,平时也是不爱热闹的那种人,叫孟醒。
“抽吗?”孟醒递了支烟给凤栩,“他们吵得我耳根都疼。”
“不抽。”凤栩小时候也碰过,但很可惜他也不喜欢烟草味,受不了一点,“你自己抽吧。”
他还起来往远坐了坐,生怕味儿传过来。
孟醒愣了下,不可思议地笑说:“至于吗?”
“至于。”凤栩遥遥摆手,“我就受不了那味儿。”
“行吧。”孟醒把烟收起来,又坐过去一些,说:“不抽了,喝点?”
凤栩也不太想喝,毕竟吃了半天水果,但人家都说了,想了想说:“帮我点杯度数低的特调吧。”
“行。”
孟醒出包间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两杯,把粉色小熊冰的那杯给了凤栩。
凤栩刚接过来,手机就响了,他端着酒杯出门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阿栩。”手机那头是殷无峥低沉的声音,“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找个借口就走。”凤栩晃了晃酒杯,“你来接我啊?”
“嗯。”殷无峥应了声,“你同学里,有个姓孟的么?”
凤栩一顿,不自觉地瞥了眼那杯酒,心说我刚从人家那拿了酒你就问,跟装了监控似的,但他还是如实道:“有啊,怎么了?”
“离他远点。”
凤栩还以为殷无峥又要酸溜溜地说什么,却听见他沉声道:“孟家最近和赵家走得近,私下有生意往来。”
凤栩微微眯眸。
赵家从前是他祖父的下属,他爹没守住自家江山,结果被这群鬣狗瓜分了不少,孟醒其实平时也不怎么跟他说话,今天却一反常态过来搭茬,凤栩原本没多想,可这阵子因为殷无峥和他家里,他也有点草木皆兵了。
“我知道了。”凤栩又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端着酒杯面色如常地回了包间,顺手把酒杯就放茶几上了。
“家里人的电话?”孟醒笑着说,“怎么没喝,不喜欢这个?”
凤栩敷衍一句,“不想喝,放着吧。”
他瞥了眼孟醒的脸色,见他果然皱了皱眉,像是有些着急,又催促了句:“尝尝吧,这个度数低,听说个桃味果茶差不多。”
凤栩没吭声,见孟醒还想说什么,便伸出手说:“你那烟给我来一支。”
孟醒果然不再纠结酒,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递给他。
凤栩不太熟练地捏着烟,忽然笑了笑,“这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吧。”
孟醒脸色一僵,刚想开口,凤栩却已经变了脸色,他猛地站起来抓着孟醒的脑袋狠狠往理石茶几上一砸,巨大声响惊得不远处唱歌的几个男女都看了过来。
“胆子不小啊你。”凤栩提起孟醒的脑袋,看他鼻子脑袋都往下淌血,有些嫌恶地蹙眉,冷着脸道:“找死我就成全你。”
一时间包厢里传出阵阵惊叫,有人上来拉扯凤栩,有人掏手机报警,还有闻讯而来的服务生。
“我姓凤。”凤栩脚底下踩着孟醒坐在沙发上,他平时不怎么摆谱,但这会儿二世祖的架势十足十,指着服务生说:“告诉你们经理,我未婚夫姓殷。”
这两个都是大姓,何况有个姓殷的未婚夫,必定就是凤家那个小公子了。
殷无峥原本就赶过来要接凤栩,来的比警察还早一步,正好看见凤栩在包厢里气定神闲地踩着个满脸血的人。
“阿栩?”殷无峥脸色微变。
凤栩立刻收起那副嚣张到捅破天的表情,指着桌上的烟和酒,又指了指地上的人。
“他应该往里放东西了,警察也快来了。”
殷无峥脸色难看,却又好像松了口气,在外头仍旧是斯斯文文的殷家主,他拉起凤栩拽到自己身边,看都没看地上那人。
“我知道了,一会儿陪你去做笔录。”
如凤栩所料,孟醒给他的烟和酒里都放了浓度很高的兴奋剂,究其原因则是生意场上的事了,事后想起来凤栩也觉得毛骨悚然。
那天如果不是殷无峥顺口的提醒,他恐怕就真把孟醒给的那杯酒喝了下去。
那东西是外头流进来的新型,一次就能上瘾,孟醒那小子应该也没少干这事,计量拿捏得都挺准。
凤栩晚上缩殷无峥怀里恨恨咬牙,“早知道给他灌下去了。”
殷无峥笑了笑,说:“不会放过他的。”
“嗯。”凤栩贴着殷无峥的颈蹭了蹭,小声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等你毕业。”殷无峥有问必答,捏着凤栩的下颌吻了吻他唇角,“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还得回你家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告诉凤栩的家里人,那一家子都拿小凤凰当宝贝,一听见消息就险些直接杀过来。
凤栩老老实实缩回去了,他都能想到明天场面会有多混乱。
这晚凤栩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看着另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连模样经历都很像的人,走过了与他截然不同的一生,波澜起伏,坎坷跌宕,即便最终圆满,那一生却也命运多舛。
第二天凤栩比殷无峥先醒来,他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殷无峥良久,终于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殷无峥那复杂幽深的眼神中,为什么总是藏着心疼与恐惧。
还好还好,24岁的殷无峥找到了19岁的凤栩,拦在20岁之前,将凤栩半生的厄运都挡在了外边。
殷无峥似有所觉地悠悠转醒,四目相对,凤栩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声说:“早上好,殷无峥。”
日升月落,他们的未来璀璨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