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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落,”纪书宇慢条斯理地倚在门边,“下来。”

“滚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近似严厉,只有纪书宇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浮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第十一章

祁落坐在窗台上进退两难,绝望又无助的感觉围剿般袭来,他缩紧肩膀,像个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不敢直视纪书宇的眼睛。

“别过来……”

祁落哽咽一声,好似被击溃,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猛地从窗台跌落。他重重摔在地面上时砰的一响,光听声音纪书宇都替他痛。

祁落缓了几秒钟,眼前还是晕眩般的漆黑一片。他听见踩在地板上不断接近的脚步声,每一声都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像是催命的鼓敲在心脏。

视线终于恢复了清晰,祁落抬起惨白的脸,模模糊糊看到眼前是纪书宇穿着的最新版球鞋,干净的蓝色的,鞋带系着漂亮的蝴蝶结。可他只记得被这双鞋重重踢在身体上的感觉,一瞬间瞳孔缩紧,恐惧到极点。

纪书宇停住脚步的时候,祁落下意识捂住肚子,哆嗦着蜷缩成一团。

“求求你了,不要,”他湿润的眼眶泛着红,怕得几乎要发疯,来回重复着那几句话,“不要打我,求求你。”

纪书宇蹲下来,像打开一张被揉皱的纸一样,强行展开祁落的身体。

“你这么厉害啊,”纪书宇目光一冷,声音像是漫天大雪的冰天雪地,“都敢自杀了,胆子这么大。”

那几秒钟近乎心脏骤停的惊慌像退潮一样消逝,此刻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愤怒,想要把什么摔碎砸碎的一种愤怒。

如果不是他有了转身回来的念头,或者他推开门的时间再晚几秒钟,祁落都可能掉下去,粉身碎骨摔成肉泥。

只是想到这些,纪书宇太阳穴的青筋就用力暴起。他感觉一颗心跳得不正常,像是要血肉模糊地从胸腔撞出来。

纪书宇拎着祁落的头发让他扬起脸,一瞬间忽然有想把这个人一辈子关进笼子里的冲动。

“啊!——”

祁落痛得惨叫一声,好似穷途末路神志不清,竟然崩溃地抱住纪书宇的腰,缩进了他的怀里。

他以一个实在狼狈滑稽的姿势,妄图寻求施暴者的保护。

祁落如同一只躲进树洞里的花栗鼠,双手用力抱紧纪书宇的腰身,头埋进他的胸前,像是走投无路地以为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够藏起来。

“现在知道害怕了,”纪书宇抬起一半的手又放下,最后贴在祁落单薄颤抖的脊背,“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祁落身体猛地一颤,他在纪书宇的怀里哆嗦着伸出那只带着伤痕的手,指尖小心翼翼搭在纪书宇的手腕,牵着他摸自己的额头。

祁落的声音沙哑,带着凄惨的哭腔,抖得拼不出完整的句子,“好疼,我,身上好疼,头也,好疼。”

其实根本不用摸额头,祁落全身都是不正常的滚烫。

这时纪书宇才惊醒似的猛然意识到,和祁落做爱时他身体里诡异的湿热感从何而来。

突如其来的,自责的情绪像是拔地而起的无数根白色丝线,紧紧缠绕住他的身体,包裹成一个真空的茧,抽走了所有的氧气。

纪书宇顿时感觉一阵透不过气的窒息。

祁落双手握着他的手腕,全身冷汗涔涔,还在神志不清地碎碎念,“求求你,饶了我……别打我,好疼,我疼。”

纪书宇抱起他,“不打你了,不打你,我带你去医院。”

祁落听到“医院”时漆黑湿漉的睫毛重重一颤,双性人的身体对这两个字有本能的抗拒,“不去,不去好不好,我不要去,”他急得又要哭出来,“——我想回家。”

“不要、不要生气,我,我想回家,求求你了——”

“好,那先回家。”纪书宇顾不得什么,双臂抱起祁落急匆匆往外走。

走到楼外,凛冽的寒风好似能切割开皮肤的刀子,冷风一吹祁落抖得更厉害。

他双手抱住纪书宇的脖子,炙热的呼吸吹到纪书宇的脖颈,像是带着燃烧的火星。

同时祁落哭得一塌糊涂,眼泪也不断顺着纪书宇的领口流进他的衣服里。

纪书宇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揪着,很奇怪的感觉,明明紧张到不行,却又有一种类似被水浸泡过,软化了的内疚。

他听见祁落小声说好冷。

“身上这么烫怎么还会冷,”纪书宇没有迟疑地脱掉自己的外套,盖在祁落身上,“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家、家里有药,”祁落的声音虚弱,却听起来有一种软绵绵的乖巧,“我会吃药。”

推门而入时,纪书宇敏感地发现祁落家里和前几次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

屋里没有开灯,漆黑如牢笼。

纪书宇摸索着把祁落的鞋子脱掉,将他放到卧室的床上,打开灯时纪书宇才猛地想起,“祁落,你妈妈呢?”

“妈妈不要我了。”

祁落烧得意识有些混乱,缩进被子里小声说了一句,像是幼稚的梦话。

纪书宇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时间仔细琢磨,“药都放在哪里了啊,我记得上次桌上有一兜子的感冒药。”

“在抽屉里。”

纪书宇长这么大第一次照顾别人,手忙脚乱地接了一杯白开水,扶着祁落慢慢把好几种颜色的药片吃进肚子里,给他测了体温,又走到客厅烧了一壶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