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又没有出租车,你背这么重的包还要去坐地铁啊?”
祁落想了想,迟疑地说:“那麻烦你了……谢谢。”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分开腿时还有些痛,刚坐稳楚子霖就把头盔摘下来扣在了他头上,像个圆滚滚的蜂蜜罐子。
祁落有些发懵地调整好头盔的位置,让一双眼睛露出来。
楚子霖已经发动了摩托车,特意照顾他似的放慢了速度,冷风吹在身上也没有那么凶。
混沌的风卷起地上和树枝上的积雪,眼前突然加速的世界变得白茫茫一片,像是被包裹在会反复扬起霜花的水晶球里。
伴随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和细碎的雪,祁落听到楚子霖的声音,“你怎么才过来?”
“什么?”祁落一时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楚子霖偏过侧脸,“我说,你怎么才来找纪书宇啊,”他的声音被风吹散,要屏息凝神才能听得清楚,“他每天都等你过来呢,门都不出,”楚子霖又坏笑着补了一句,“跟坐月子似的。”
巨大的寂静从身体里陡然升起,祁落猛地攥紧了手指,突然间好似被什么重重击溃。
过了好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呼吸,“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干涩,“我不敢……我不知道他在等我。”
祁落的声音含含糊糊,楚子霖听不真切,他没有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开摩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身后传来祁落的声音,低低震颤着,像阴雨天乌云间一阵压抑的闷雷,粉身碎骨一样的哭声。
……
纪书宇刚追过去就看到祁落上了楚子霖的摩托车。
——祁落离开没多久他就心烦意乱坐立难安,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继续播放看到一半的电影,却什么台词都听不进去。
他思想斗争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一咬牙跑了出去,想无论如何也该把祁落送到家,又正好看到这一幕。
纪书宇一路跑得满头是汗,弯下腰扶着膝盖喘了半天才缓过来,心里五味杂陈,好歹有楚子霖送他,自己也能放心。可他又有像是整个身体只剩下干瘪的壳一般空虚的感觉,如同被锥子刺破的氢气球,软绵绵地从空中塌下来。
他直起身时太过用力,好像牵扯到心肺之间的血管,又重重咳嗽了几声。
艳阳高照,日光悠长,空旷的马路只剩下纪书宇一个人,他筋疲力尽,只好原路走回去。
第二十七章
周末两天时间如流水般过去了,星期一再回到学校,楚子霖发现自己的书桌都蒙了一层灰。
冬天的清晨,树枝被风吹得打在窗户上,像是敲门似的啪啪直响。
他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到纪书宇的书桌已经空了,椅子也不知道被哪个同学搬走,他的目光转了个弯又看向祁落的位置,也是空空的。
一个不会再回来了,另一个可能是生病请假?昨天看祁落的脸色就不太好。
楚子霖在学校里只觉得好无聊,他趴在桌子上,侧过脸看向窗外。
初冬时这个临海城市总是风很大,云被吹得干干净净,天空只剩下澄澈的蓝,光秃秃的树枝朝上方伸着手,像是在乞讨一样。
他想着就算纪书宇不会回来了,有祁落也会很好玩。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那两个位置还是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啊,”楚子霖拄着下巴,指节敲了敲前桌女生的椅背,“祁落今天又请假了吗?”
女生转过身来,眼睛睁得圆圆的,她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小声说:“你不知道吗?祁落退学了。”
楚子霖一愣,“什么时候的事啊?”
他不爱和别的同学说话,这种快传遍全班的小道消息,到现在也没人告诉他。
女生说:“周一早上有同学在办公室,看到他来交退学申请,然后就回家了吧。”
这消息有些突然,楚子霖恍惚了一阵才问:“他为什么要退学?”
“可能因为一直被欺负……最近好多人打他,听说有天放学祁落被赶到河边那里,都跳河了那些人才放过他。”
楚子霖的神情顿时变幻莫测,他的手握住了桌上的笔袋又松开,过了半晌才又对女生说,“帮个忙,你知道那几个人都是谁吗?”
女生有些犹豫,后来还是答应了,她很小声地在楚子霖耳边念了几个名字,谨慎地补充一句,“如果你打不过他们,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喔。”
“怎么可能打不过,”楚子霖像听咒语似的听完,皱起眉头,“但是这些人我为什么一个都不认识?”
女生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无力:“……里面有两个是我们班同学。”
“前两个吗?”
“不是,”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突然用狐疑的眼神看向楚子霖,“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楚子霖停顿了一秒,说:“当然。”
好在她没有追问下去,又体贴地描述了这些人的特征,“算了,我还是给你写一下他们的名字吧,反正这些人总是走在一起,很好认。”
她拿起笔唰唰在纸上写了了几个人名,写完之后愣了愣神,一时间有种在写死亡笔记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