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未抵达的情书（2）
崎岖不平的碎石土地上，一群穿着各异的男女正在快速奔跑，在他们身后，是一大群衣衫褴褛的拾荒者，手中高举着铁锹、砖头、石头和木棍，雀跃欢呼着。
“呼……我、我不行了，你们先走……”队伍里一个戴着vr眼镜的男子满头冷汗，松开同伴的手，紧紧捂着右腿，嘴唇泛白。
他的右腿处，有一个碗口大的伤口，正在不断往外渗血，纱布根本没用，那血液仿佛止不住一般，血腥味浓郁。
“不行！这群拾荒者鼻子像猎犬一样，你一个人根本躲不掉，起来，我背你！”
穿着紫色紧身作战服、束着高马尾的女人当机立断，拉住人手臂就将对方背了起来，刚要起身，被人按住了肩膀。
“不行！带着他我们就是活靶子，让他用道具隐藏一下，我们引开这群人！”
涂着亮紫色眼影、下半身穿着显眼的亮绿色紧身皮裤的男人死死按住了女人，看了前面不远处的废墟一眼，语气严厉。
女人面露迟疑，她背上的男人却是咬牙从她身上下来，用力推了女人一把：“走，别管我，我用道具躲一下！”
他话音刚落，手中便捏碎了一个小型透明玻璃球，苍白踉跄的身影眨眼消失不见，显然是移进了皮裤男说的楼房里。
“可我们……”女人刚想说什么，她身边的皮裤男在男人走后，神色瞬间冷淡下来，看了身后的拾荒者队伍一眼，扬声道：“进前面的厂房，尽力甩开这群拾荒者！”
“什么？流星还在里面！”女人震惊道，眼睁睁看着队伍冷漠地朝着同伴躲藏的地方跑去，久久无法理解。
“怕什么，那片楼区那么多房间，我们和流星又不待在同一栋楼里，怕什么！”队里另一人不以为意道。
“就是啊！这附近你还看到了其他地方可以躲吗？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剩下的一人接话。
“可是一旦进入厂房，流星身上的血腥味就会吸引拾荒者，他根本……”
女人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同伴们冷漠的目光。
——这些人本就是让男人进厂房当诱饵送死的。
“F级的废物，留在队伍里也没什么用，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吧？”
皮裤男居高临下地说，眼神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神情在树影中晦暗难明。
女人不想放弃队友，但更不想失去这次的机会，她沉默片刻，没回答他的话，只说道：“快走吧，拾荒者快追上我们了。”
皮裤男满意一笑，带着人往前面的废弃楼房区跑去。
废弃楼房区。
沈亦和黑天使趁着几个拾荒者不注意，从房间里翻了出去，落在了外面的草地上。
谁知刚抬起头，就与铁丝网对面的拾荒者对视，对方只反应了一瞬，大声道：“这里有人翻下来了！快来人！”
“砰砰”的铁皮罐子撞击声立即从楼上楼下往两人所在位置聚来，铁丝网对面的拾荒者更是猴子一样飞快从网对面攀爬过来，褐色的发丝下眼睛里几乎冒出绿光。
“我来对付他们，你找机会出去！”黑天使说着，手中的武器从小刀换成了双鞭，视线紧紧盯着最前方的人。
沈亦没有回答，从背包里拿出用一千积分兑换的银色十字架，一本正经地对着眼前一大批食人血肉的拾荒者。
黑天使看了一眼，险些绝倒：“你这是什么武器？净化力量只对邪魔有效你不会不知道吧？在平常世界只相当于一个普通十字架，除了祈祷死得痛快点之外毫无作用！”
沈亦满脸严肃：“这里面说不定有人信仰上帝呢？不要小瞧圣光的力量。”
“这话你自己信吗？算了，你自己小心点！”黑天使说完这句话，眼神一凛，手中短鞭猛地抽了出去。
一道破空声之后，眼前的三个拾荒者被骤然拉长的短鞭抽飞而起，撞在了身后同伴山上，胸前赫然多了一道血痕。
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黑天使已经腾跃而起，另一只鞭子将铁丝网勾倒，上面瞬间掉下来四五个试图爬网翻过来的人。
沈亦被他留在了攻击最少的一面，只有三四个拾荒者翻越废材堆从上面攻过来，只需要绕过他们，就能从院子里出去。
“唉……相信我啊，圣光无处不在！”
沈亦旋身避过拾荒者的铁锹，自下而上将十字架插进黑胡子拾荒者的喉咙里，白皙的手指立即被鲜血浸染。
耀眼的金色光芒立即从拾荒者的伤口溢出，将整个厂房映照神圣辉煌，光芒倒映在每一个拾荒者眼底，将他们的动作死死定住，只有眼珠子能稍微转动。
而将十字架送入拾荒者喉咙的沈亦，眉眼从容、身形慵懒，茶灰色瞳孔被金光映亮，真似天神轻瞥人间。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不都是普通人吗？”
黑天使收回鞭子，身上血腥气弥漫，圣光下面容隐隐有些变化，但不甚清晰，身后似有若无浮现黑翼轮廓，像是被这道光芒逼出了什么东西似的。
沈亦若有若思看了他一眼，松开十字架从废材堆上跳下来，解释道：“正常人吃人肉会感染上朊病毒，活不了多久，但你看这些人，各个养得膘肥体壮，身体肯定有问题。”
他们眼前这些拾荒者，虽然外貌十分磕碜，但是铁皮罐子围裙下的身躯，无论男女都孔武有力，显然不是这只有垃圾遍地的荒星上养得出来的。
唯一的可能是这些人本身就有问题，吃人肉不仅没有事，反而会增强体格，所以他们才比他们这些任务者还强壮。
“现在怎么办？要杀了他们吗？”
黑天使磨刀霍霍，他可不同情这些以人肉为食的畜生。
沈亦刚想说话，忽然看到拾荒者的群体中，似乎有个人在圣光中还能移动。
“小心——”
黑天使也看到了这个人，下意识拦在沈亦面前，迅速走过去，近了才发现，这人似乎不是拾荒者。
他显然已经意识不清了，蜷缩在墙边轻微无声呓语着，脸色苍白，右腿上被剜去了四块碗口大的肉，腰上被绑上了草绳，绳子另一端绑在拾荒者身上。
一个被拾荒者抓住当备用粮的人。
“救……救我……”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有人站在面前，这个几乎昏迷过去的人竟然醒了过来，汗水打湿的眼皮艰难撑开，嘴唇颤抖，“我、我有个B级队友……”
“真有B级队友，你会变成这样？”
黑天使并没有急着救人，距离对方有一段距离就停下了脚步，神色不为所动。
在团队任务里，小心其他队伍的人是必修功课，别看这个人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谁知道对方手里有什么道具，到时候救人被反杀，那才是不妙。
“他……他比我后进来……”流星磕磕绊绊地说着，语气几乎是带着恳求。
这个任务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点积分的有无，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条性命的分量，他需要这个世界里的一个道具，死也要拿到，在这之前，他不能因死亡被踢出去。
黑天使没有立即回答，他觉得眼前所说大概率是谎话，为了活命而已。
不过，无论是为了什么，对方愿意为了活命付出代价，这就够了。
黑天使一颗恶魔心蠢蠢欲动。
“你的队友，是什么店的？”
清澈明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黑天使遗憾地放弃了交易，让沈亦站在面前。
那人尽管求生欲望如此强烈，然而听到这个问题，竟依然犹豫了一瞬。
沈亦的目光轻飘飘瞥过来：“不会是恶魔店吧？”
沈亦虽然没说话，但话语里的轻微嫌弃还是透过表情隐约传了过来。
黑天使感觉自己中了一枪：“恶魔店怎么了？只有恶魔店的卡片可以给任务续费！”
听到可以给任务续费，对方眼睛明显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暗淡下来，带着些许苦涩，摇头道：“不是……”
沈亦看了他越发怯懦的表情一眼，眼前一亮，满脸笑容地蹲在他面前，语气蕴含无限惊喜：“所以是杀手店？”
流星吓了一跳，腿上的痛都忘记了，结结巴巴道：“你、你猜到了？”
随即急急忙忙道：“他虽然是杀手店的人，但人很好的！不喜欢滥杀无辜，而且已经是B级，能力很强！”
“有多强？”沈亦目光灼热地追问。
“就……如果是他的话，今天这些拾荒者，一个也活不了？”流星小心翼翼地说，觉得眼前人的目光好可怕。
沈亦了然地点点头，表情顿时变得担忧，眉头紧紧皱着：“你看你，应该早点跟我们说腿上有伤，疼死了吧？来，吃下这枚药丸，先止止血。”
第62章未抵达的情书（3）
“消息、消息已经发出去了……”流星的腿重新包扎了一番，脸色苍白地靠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床上，声音紧涩，说着，像是怕两人不相信一般，补充了一句，“他进入的地方一般很危险，可能没时间发消息，但再迟不会超过一天，他一定会回复的！”
四个小时过去，他们已经从原来铁网围住的院子里出来，进了一座看起来不那么危险的房子里，找到了一间有床有桌子的房间。
在给流星止血后，他给沈亦两人带路，避过了新来的那批拾荒者。
托那两小时拖行的福，流星对拾荒者的搜查路线比较熟悉，几次躲避之后，他们这才能在天黑前进入这里。
不过可惜的是，和糖水罐子和白树两人是越离越远了。
据流星所说，他们对人肉的气味很敏感，人越多其实越不利于躲藏，分开行动才是更好的选择。
“别紧张，我们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点时间还是会给的。”
沈亦笑得十分温和，茶灰色的眼睛跟小太阳似的明亮，可惜在流星眼底，他依旧比魔鬼还可怕。
就在这四个小时里，他们遭遇了两批拾荒者围剿，每次沈亦都笑得如此温和，然后毫不犹豫将十字架插进拾荒者的喉咙里。
据沈亦所说，这是因为十字架的本质是［审判］，食人者碎喉，再合适不过的惩罚，能最大限度地发挥道具的力量，或者插进胃里也行，但那里的肉太厚，沈亦的力量不足，插喉咙最省事。
但流星觉得这都是借口。
这人必然很享受杀人，否则不可能动作如此熟练，表情如此平静。
沈亦：学习能力强、不喜欢大惊小怪怪我喽？
流星暗自祈祷队友赶紧回信。
他实在受不了对方如此温柔体贴。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流星的祈祷，他的手环竟然在五分钟后就得到了回复。
【隐：我在长河废墟的一间地下研究所里，暂时过不来，你带着他们过来。】
流星一看到“过不来”三个字，暗道不妙，刚想说些什么，对面再度发了条消息过来。
【隐：我给你投递个道具，能让拾荒者无视你们，按我说的路线走，这里有任务线索。】
流星顿时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好友不会弃他于不顾，连忙将手环消息展示给沈亦看。
沈亦看完，修长手指自冰凉桌面划过，挑眉一笑道：“宁愿浪费一个道具加一张地图护送我们过去，也不愿意离开研究所过来，看来那个线索确实很重要。”
流星连连点头：“是啊！他过不来，只能我们过去了，有他的道具在，我们不用担心沿途拾荒者的威胁，天一亮就动身吧！”
沈亦把玩着十字架，昏黄灯光衬得他的侧脸几分晦暗：“有这么强大的道具、还有详尽的地图，却依旧拿不到线索，足以说明研究所的危险和复杂。这样的地方，他却放心让我们两个F级、一个C级过去，确定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流星脸上的欣喜一下子顿住，随即焦急道：“不可能的！我还在你们手里啊！他不可能不管我的，更不可能让我去送死，你们相信我！”
“不好意思，实在相信不了。”沈亦往后一靠，手中银色十字架在指间灵活翻飞，语气闲散而从容，“你们什么关系啊？他那么在乎你？肯定有阴谋，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太相信他了，说不定你也被骗了。”
“怎么可能！我们、我们现实里认识！”流星憋了半天，只好搬出终极底牌。
怕沈亦不信，他还从调出手环的好友界面，在好友［隐］的名称后，有一个绿色的定位标识，颜色目前是暗淡的。
那是只有现实里才能使用的定位道具，用于对方危险时自动提醒定位。
沈亦和贺文月的名称后也有一个，是贺文月买的，以免他被礼品世界的人追杀时无法及时发送信号。
沈亦手中翻飞的十字架终于停了下来，笑容真诚：“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了，既然这样的话，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吧。”
“可是如果真是陷阱怎么办？长河废墟我们不熟，不排除他们里应外合。”黑天使的眼睛紧紧盯着流星，并不信任他。
流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哀求地看向沈亦，他真的没骗人呐！
“没关系，我们看紧一点，他不会有机会的。”沈亦笑着说。
第二天，沈亦三人从屋子里出来，叫上了糖水罐子两人，在废弃房区外汇合，一同前往长河研究所。
一路上，他们避过了无数拾荒者，从杂草丛生的郊外走到建筑密集的繁华城区，虽然有流星好友的道具，依旧算不得轻松。
原因无他，即便是繁华的市区，如今也已经成了荒芜破败的工业废墟，看不到一个正常人，报废的机器人倒在街边，外表剥蚀不堪，大街上满是灰尘。
事实上，如果不是糖水罐子和黑天使作为高级任务者，身上随时携带着适应各种环境的道具，他们早就因为饥饿无法前行。
五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隐所说的长河研究所。
狂风卷起巨大沙尘，在几乎无法视物的风沙中，巨塔般的黑色大厦直插云霄，保存完好的玻璃外墙反射着强烈光线，在一众废墟中格外醒目。
“就是这儿了。”糖水罐子点开地图再次确认，调整了一下护目镜中的坐标参考系，“往前一百米，就是曾经的长河研究所正门，本来需要刷卡才能进，现在建筑荒废，暴力破门就行——我们进去的话，想必连门都没有了。”
的确是连门都没了。
不仅如此，正门的一整面墙都被暴力轰炸，留下融化后又凝固般的不规则缺口，露出里面充满科技感的环形大厅，正中央的液晶显示屏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地下室在B2层，只能电梯下去，但大楼的电力系统——”糖水罐子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好像还在运行？”
电梯朝两边打开，银色的枪口咔嚓抬起，没有丝毫预兆，亮橘色的炮火自枪管倾泻而出，直直向几个非法入侵者扫来！
“搞什么！”糖水罐子飞快滚到身侧的承重柱后，子弹打在墙上将合成金属板打得凹陷，又弹到天花板上，射穿了装饰木板。
沈亦的肋骨被子弹擦过，如果不是黑天使拉得及时，只怕那一枪会命中心脏，吓得几人一个心脏骤缩。
黑天使亦是脸色难看，他可是洗菜做饭又洗碗才把沈亦拉进队伍，这要是提前死掉，他岂不是白做了一天工！
这绝不符合恶魔的交易信条！
扫视一圈后，在警卫机器人的“砰砰”射击声中，黑天使一把抓过流星，一张纹路繁复的金色卡片被他猛地拍入对方后背，刀尖挑破皮肤：“你不会真以为区区几个道具能保得了你吧？敢在恶魔面前撕毁承诺？不想死得太难看，就立刻叫你的人停下！”
“不、不是我啊……”流星一脸惊慌失措，一动也不敢动，眼里的茫然比黑天使更甚，“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我！也不可能是隐！这样……你们让我问问他！一定是这栋楼本身的问题……”
“还想通风报信？”黑天使丝毫不为所动，抓住他的头发，迫使流星猛地后仰，惊恐的面容对准了天花板上唯一完好的摄像头，“就这样说！多耽误一秒，你身上就会多出一道伤口，希望你的命够硬！”
黑天使的话音刚落，什么也没做，流星的大腿上就猛地裂开一道血痕，鲜血很快在灰色运动裤上晕开，“吱声！”
“我我我真的……”流星欲哭无泪地看着摄像头，“隐哥？隐哥你在吗？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别整我啊！”
B2层地下室，银白色的实验室几乎被鲜血染红，试管瓶的碎片溅得遍地都是。
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躺在地上不住呻。吟，手腕、脚踝处都有着整齐的切割伤口，地上的血大部分是他们流出来的。
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个黑色长发的男子，带着黑色的铁质面甲，脖子上戴着一个怪异的金属齿环，正在专注地用白布擦拭手中长刀。
“你、咳咳……早知道……我不该留你……”身上伤口最多的中年男人死死揪住男子裤脚，费劲力气咳嗽着，声音沙哑而悔恨。
男子看了他一眼，动了动脚，没能甩开那只手，于是抬脚、落下。
“啊啊啊——”
只听得“咔嚓”一声，中年男人发出激烈的惨叫，手腕无力垂下去。
男子低头继续擦拭他的刀。
“——别整我呀！”
左侧的监视器上，如是播放着大厅里的一幕幕，画面正中央则是一张惊恐的娃娃脸，整张脸几乎纠结成了一团。
男子看了屏幕一眼，刚准备移开视线时，突然瞥见对方大腿上的伤口，皱眉思索半晌后，才拿起实验台上的头戴式耳机：“那些是大楼的自卫机器人，没办法停止，只能硬挺过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机器人进入停电自检模式，你们就可以坐电梯下来了。”
“你……你杀了我们也没用——你脖子上的电击环……这辈子别想取下来了、咳咳、哈哈哈……”中年男子大笑，口中不断流出鲜血。
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男子低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对着耳机继续道：“下到B2层之后，沿着绿色箭头的方向走，会看见一道金属防爆门，进来需要身份验证，别管，直接暴力破门。”
男子话音落下，监视器里的流星顿时满脸感激，正要开口说话，画面忽然被一个陌生的脸庞占据，对方的神情随性慵懒，茶灰色的眼睛直视过来。
“为什么要我们过去？你是被困在里面了吗？”对方笑意盈盈，仿佛并未被四周飞溅的流弹影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救人是另外的价钱哦！”
第63章未抵达的情书（4）
大厅里流弹飞射，唯独沈亦的声音格外清晰。
流星神色茫然了一阵，困惑道：“什么意思啊？不是去找线索吗？”
沈亦回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当然，线索要找，但救人也要付款哦！”
黑天使也反应过来，时间过去这么久，流星还在他们手里受伤，按道理对方早该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但对方一直不现身，总不会是特意把他们叫过来吃子弹的吧？这些自卫机器人虽然有威胁，但远不到令他们伤筋动骨的程度。
除非那人被困住了，且短时间内无法出来，所以才让他们过去找他。
B2层实验室内，地上唯一能喘气的中年男子模糊听到声音，哈哈大笑起来：“能出去啊……只不过能出去的是尸体而已、哈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血痕遍布的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眼睛不动了。
他死了，实验室里再没有一个活人。
黑衣男子的神情被面甲遮盖，看不清情绪，不过擦拭刀刃的手微微顿了下。
片刻后，他对着耳机再度开口：“线索就在我这里，你们可以不进来。”
“至于你们手里的人质，随便你们怎么样，反正他受的伤害我以后会在你们身上千百倍讨要回来。”
扬声器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即便是“噗呲”一声轻响，线路彻底报废。
对方拒绝再与他们交谈。
沈亦略有些诧异地看向流星，没想到对方好友好友这么刚。
流星也没想到，他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挣扎着大声道：“别啊！隐哥，再试试啊！隐哥？隐哥救命啊隐哥……”
没有人回应他的挣扎。
沈亦脸上的笑容诡谲起来，语气蓦然有些阴森：“看样子……你的性命并不那么重要啊……不知道你的命，值多少积分呢？”
流星：“……”
“咔嚓”一声整齐的脆响，自卫机器人攻击时限到了，正收枪爬回充电口。
“线索在B2层，我们还要过去吗？”
糖水罐子和白树从另一侧柱子后跑过来，视线在吓得六神无主的流星身上掠过，眉头微微皱起。
“当然要去。”出乎意料的，沈亦回答得毫不犹豫，“任务线索不请自来，怎么能拒绝？”
“可是我们过去，岂不是正好如了对方的意？”黑天使也觉得这有点难搞。
“对方不是给了解决办法吗？”沈亦说着，往腰间的伤口上滴了点白树递过来的恢复液，疼得“嘶”了一声，“输入密码正常进入会被困，暴力破门对方会出来。那我们先暴力破门，再输入密码。”
黑天使：“？”他没听懂。
门都被开了，还怎么输入密码？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反对沈亦，看了地上的流星一眼：“那这家伙怎么办？”
“好像没什么用了，直接杀了吧。”糖水罐子蹲下来，用枪口挑起对方下巴看了看。
流星的喉咙顶着枪管，眼泪都要被吓出来了，哆哆嗦嗦道：“我还有些道具……”
“还有用。”沈亦淡淡看过来一眼，流星顿时感激地看过来，“出去就没有可以避开拾荒者的道具了，可以用他做诱饵。”
流星：“！！！”眼泪流得更凶了。
四人于是拖着诱饵一起进了电梯，按下B2层，静等电梯下行。
沈亦注意到，这家大楼的按键似乎很有些问题，地上15、16、18层消失不见，地下的B1层也未曾显示，这些都是正常的数字，没有避讳的必要，所以这些楼层消失得很异常。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地下层，入目是一条宽阔的白色走廊。
两侧有不少房间，没有窗户，只在门上开了一条窄小的通风口，有的门上甚至通风口都没有，可见其隐蔽。
不过现在，大概是有队伍过来搜刮了一通的原因，有些大门敞开，露出里面被打破的标本玻璃罐，蓝绿色液体渗出，有些甚至流到了走廊上，其中夹杂着一些肢体碎片。
“有点恶心。”糖水罐子评价。
黑天使给出的反应是诚实地“yue”了一下，他的嗅觉灵敏，这些液体和碎肉不知在这里放了多少天，味道是很有些感人的。
沈亦和白树两个F级人类，五感没那么灵敏，味道和视觉冲击尚能忍受，甚至有些想知道，在三神级的人眼里，这些东西究竟有多恶心……
流星讷讷走在几人中间，既不敢出声又有些害怕，眼珠子控制不住地乱转，视线转到一间敞开的标本室内，没忍住惊叫了一声：“啊！那是什么东西？”
几人的视线同时转过去，也看到了那间标本室，里面有几个玻璃罐子还没有被打破，完整的尸体被保存在里面，人首鱼尾，却丝毫不显得美丽。
脸上布满黑色鳞片、没有头发，皮肤皱巴巴地堆在一起，嘴巴一直咧到耳根处，像是衰老的外星人。
对方下半身倒是没那么恐怖，但是也没什么飘逸鱼尾的美感，比起淡水鱼尾，那更像是鲨鱼的尾巴，从腰开始越来越细，到尾端分叉成两瓣，质感粗硬。
“人鱼？”黑天使下意识往糖水罐子看了一眼，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不知道你的化形比这只半人鲨如何。”
糖水罐子根本没把这明显是实验造出来的东西视作自己的同类，闻言当即要反驳，结果转头看见了另一幕，顿时嘲笑道：“你不如回头看看，你的化形指不定还比不上对方呢！”
黑天使皱眉回头，眼前赫然是一只生有翼膜的人形生物，和前面的半人鲨一样，脸上的皮肤松弛堆叠、嘴巴凸出，脸上没有鳞片，却生长着一根根绒毛，翅膀从手腕连接到肋下，如同蝙蝠一般。
别说，真和恶魔的翅膀有几分相像。
黑天使立即嫌恶地移开目光，恶心道：“这间研究所究竟在造些什么东西？又是哪里来的志愿者？都快看不出人形了。”
这些怪物虽然和人类有很大差距，但不难发现，尽管嫁接的动物种类不同，这些人都保持着基础的人形轮廓，身上那些特征更多是随着嫁接体变化，而没变化的地方还是可以认出来是个人。
倒是沈亦想到了此次的任务详情。
【永恒之星曾是一片富饶而生动的乐土，却被无数人形怪兽肆虐，房屋倒塌、河水倒灌、绿林沙漠化……永恒之星最终成了一片荒芜废墟，而那封写在毁灭之前的情书，也散落在了时光深处。】
他们此行的任务便是找到那封情书，并将其送到情书中的对象手里。
现在看来，星球的荒芜，和这间长河研究所有很大的关系，这里应该是一切事故的起源，“情书写于毁灭之前”，之前他一直以为是星球被肆虐之前，现在看来应该是实验室制造这些怪物之前。
“走吧，去尽头的实验室。”
沈亦没打算在这座明显被打劫过的标本室停留。
能够找到长河研究所的队伍，实力不容小觑，他们能找到额外线索的可能性很少，不需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队伍于是继续前进，沿着绿色箭头的方向，最终来到了隐所说的金属防爆门前。
“你说的……先破门、再输入密码是什么意思？”黑天使还记得沈亦的话。
沈亦笑着摇摇头：“先拿到密码再说。”
黑天使看了眼眼前明显需要两道密码、一把特制钥匙、特定掌纹的防爆门，低声道：“我来试试。”
他拿出一张紫色卡片，上面绘制着锁链串联的花纹，贴在了需要输入密码的地方。
“咔嚓”一声，不是控制系统的声音，而是卡片上的锁链相继断裂的声音。
没有人点击键盘、屏幕上却开始自主输入密码，数字一个个浮现，直至最后确认密码，防爆门的第一道环形金属锁打开。
“门开了！”白树惊喜道，不知道恶魔店还有这样的卡片，简直是万能磁卡。
听到欢呼声，黑天使却并没有转头，而是换了一张卡，重复上述步骤，金属门“咔嚓”一声，再开一道锁。
“剩下的我来吧。”糖水罐子挑了挑眉，并不希望风头都被黑天使抢走。
正好，门上剩下的古老机械锁，需要插钥匙进去，不是卡片能够解开的，黑天使索性让开路，做出“请”的姿态。
糖水罐子手中出现一个透明的不规则胶质物，他上前两步，将那团胶质靠近锁孔，胶质自动流进锁孔。
三秒钟后，胶质填满了锁孔，只露出一个供人拧动的把手在外，糖水罐子轻轻转动，第三道锁应声而开。
开完第三道锁，糖水罐子并没有立即继续，而是看向沈亦：“再开下去，这门就要打开了，要继续吗？”
沈亦笑着点点头：“要继续，不过解开感应锁就够了，别推门进去。”
糖水罐子疑惑照做，手中出现一片流光溢彩的鳞片，贴在了门上。
不过片刻时间，门上浮现一道水波纹似的颤动，鳞片融入其间，消失不见。
“可以了。”糖水罐子道。
“好了，暴力破门。注意身体千万别碰到防爆门，其余随便怎么搞，弄开这道门就行。”沈亦退开一步，将空间让给糖水罐子和黑天使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一点没有客气，手中分别出现了四五件道具，向门上甩去。
想用蛮力打开防爆门显然是不明智的，这时候道具才是最好的选择，正好他们道具挺多，一样样试总能行。
最后不知是谁的道具起了作用，防爆门平移了四五厘米，留出了足够一个人侧身通过的距离。
一道黑影立即从缝中出现，不等对方站稳，一大团东西立即被扔了过来，黑影本想一刀斩开，极佳的视力使得他看清了那团东西的形状，是流星。
黑影的刀慢了一瞬，整个人被撞得后撤半步，后背撞到了防爆门上。
水一样的波纹再度自门上浮现，黑色齿环“咔嚓”一声，重新扣上了犹带着红痕的脖颈，将痕迹覆盖。
严丝合缝地扣紧。
第64章未抵达的情书（5）
“原来如此，难怪你要我们过来。”
糖水罐子踱步到黑影面前，上下打量他，甚至还手欠地想摘人家面甲。
被对方偏头躲过。
黑影着一身黑色紧身作战服，手腕上的黑色绷带将手指紧紧包住，腰带上扣着五尺长的唐刀，裤脚扎在长靴里，从头到脚不暴露一丝肌肤在外，很典型的杀手穿法。
“隐？”沈亦看着他脖子上的电击环，喊了一声。
隐不开口，面甲后的眼睛冷冷看过来。
流星从后面挤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隐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我差点以为要死在里面了。”
“你死在里面并不影响什么。”隐终于开口，但说出的话并不怎么中听。
他的喉咙似乎被破坏过，声线有些哑，但并不难听，反而有种别样的韵味。
沈亦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也没想起来，只看了眼他的电击环道：“你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吗？关于情书的线索？”
隐看了他一眼，缓缓将流星拉到身后，声音冷漠：“要线索可以，付钱。”
沈亦看了眼悄咪咪躲在隐身后的流星，竟是笑了一下：“行，现在是我们该求你了是吧？”
隐不言语，但意思很明显。
之前他们挟持流星，拿到了道具和地图，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研究所，让他们进实验室拿线索还要加钱。
现在流星在他手里，沈亦他们想要线索，当然也是同样的报酬。
沈亦看了他一眼，竟是直接转身：“线索在实验室里，我自己找。”
隐没有阻拦，但让开半步的举动将意思表露得很明显，他不信沈亦能在里面找到任何线索，并不阻拦他们。
沈亦瞥了眼他脖子上的电击环，若有所指道：“唉……这要是在里面找到了解开电击环的办法，那可怎么办，我们又没人被电击环锁住。”
“找到了再说吧。”隐的声音很冷漠。
沈亦穿过大门走了进去。
因为防爆门只平移了六七厘米宽，所以沈亦进去后，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到他在干什么，想进去，又怕隐在外面搞事。
最后是糖水罐子慢悠悠道：“我进去看看，三一等级不高，万一遇到危险就不好了。”
黑天使的脚步已经朝着实验室的方向挪了几步，闻言又移了回来，竟是没和糖水罐子抢，耸耸肩道：“那我就在外面好了。”
白树看看门里，又看看门外，觉得外面隐和流星有两个人，黑天使却只有一个人，于是也留在了外面。
实验室里，沈亦的手刚刚从中年男人的脖颈处抽出，慢慢站起身来，循着特定的路径在实验室里转起来。
糖水罐子看不懂他的操作，好在他一点也不委屈自己，直接问道：“你在干什么？推测他们的死亡顺序吗？”
门外的隐确实给四人很大的威胁。
他和黑天使虽然都有一定的战斗能力，但比起专攻杀人任务的隐，合起来也不够看，真打起来只能靠道具。
所以沈亦会复盘隐的杀人顺序也很合理，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一些弱点了呢？
“不，我在看他们死前在想些什么。”
出乎意料的，沈亦并未关注几人的死因或是隐的杀人手法，虽然他确实看到了那数对整齐划一的切割痕迹，但这只是让他对隐的实力有了大概的估计，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求生意志是很强烈的，即便是再冷静理智的人，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也会尽最大努力自救，这是本能，不是光靠意志就能抵抗的。”
沈亦说着，站在了中年男人手指垂落的最后方向前，隔着手帕一一拿起桌面上的试管、培养皿检查，甚至连记录板上的每一张纸都要掀开细看。
糖水罐子观察了一会儿，有些诧异道：“还真是，他们死前的手都下意识往前伸，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似的。”
沈亦站了一会儿，没翻到东西，刚要换个位置，抬起脚时感觉一阵黏腻，低头才发现他踩在了一滩血液上。
沈亦脸上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突然想到什么，看向糖水罐子：“你那个开钥匙孔用的胶，还有吗？弄一点往实验台下面缝隙里探一探。”
糖水罐子看了眼地上那滩血，默默抬头看过来，沈亦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表示他并非洁癖，而是手指比缝隙粗……
“算了……反正那东西也没有眼睛。”
糖水罐子妥协，从口袋里摸出一团透明胶状物，慢慢凑近缝隙。
然而，令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原本安安静静的胶状团子在靠近那滩血之后，竟然飞快地沿着糖水罐子手掌爬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变化出两只小手捂着没有任何五官的“脸”，无声表达着自己的嫌弃。
“喂！搞清楚，你就是个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的小果冻好吧！还挑起来了？”
糖水罐子被气笑了，当即把胶质团子从肩膀上捏回来，重新放回手掌上，用手指无情按住它捂脸的两只小手，：“赶紧给我进去，不然我下次用你清理我家下水道！”
胶质团子挣扎了半天，没能突破糖水罐子的五指山，只好不情不愿地往地上流。
透明的胶质接触到血液，仿佛碰到了小小的台阶，竟然从上面流淌而过，钻进了实验台的缝隙里。
半分钟后，胶质凝固成型，流出一个把手在外面，糖水罐子正想把它抽出来，突然看到地上那滩血，手中迟疑了一瞬，只捏了个边边。
凝固的胶质仿佛察觉到他的嫌弃，傲娇地想要收回把手，被糖水罐子捏住，最后还是被拖了出来。
拖出来的胶质大体呈平整四方状，上面留下了很多凹槽，有些很明显能看出是玻璃碎片的形状，有些则是掉进缝隙里的笔，最里面竟然还有一片硬币。
“这能看出什么东西？”
糖水罐子拿着那团胶质，对着光端详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
沈亦却是在看到硬币时眸子微动，重新把手帕拿出来，从几人的尸体上解下了胸牌，将其拼在一起。
“看，硬币上是不是这个图案？”
沈亦指着胸牌边缘上的花纹，白云、鱼尾、海浪、翅膀，合在一起成了硬币上张开翅膀在海浪上滑翔的人鱼。
“硬币有问题？”糖水罐子这下也顾不得脏了，当即就想将硬币捞出来。
沈亦倒吸一口凉气按住他：“不嫌脏啊你，实验室的人想摸怎么办？也趴在地上捞吗？动动脑子啊！”
糖水罐子咳嗽一声，他好像是有点着急了，但这不是信任沈亦嘛！
沈亦顺着中年男人的视线看了看，伸手在柜门上估计了一番，确定好位置后，用力按了下去。
柜门以一种完全不合常理的方式洞开，两侧收缩、中央直通地面，正中央正是那枚四合一的硬币，正微微发亮。
沈亦在硬币上再按了一下。
“轰隆隆”……
低沉的轰鸣声在实验室内响起，沈亦和糖水罐子都不由自主地晃了下身体，感觉脚下仿佛在开裂，连忙跳开去。
只见底下缓缓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蔚蓝色，粉紫色的水草柔和飘动，五彩的石子铺在水底，其上躺着一位赤。身。裸。体的人。
祂的眼角和耳侧生长着浅紫色的鳞片、皮肤苍白如岩石，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身材比例近乎完美，尾巴上的蓝紫色鳞片光滑光泽，仿佛天然宝石，在水中美不胜收。
“人鱼？”糖水罐子惊讶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任务世界里看到如此正宗的人鱼，从耳侧的鳞片到流畅的鱼尾，让他感到由衷的亲切，仿佛祂真是他的同类一般。
沈亦也在看到那条静静躺在水底的人鱼时惊艳了一瞬，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条人鱼没有任何意识。
虽然对方闭着眼睛的模样像是单纯的睡着了，但无论是毫无起伏的胸膛还是对头顶的巨大动静毫无反应的样子，都说明这条人鱼并不清醒。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一个……水族箱？”糖水罐子跺了跺脚，没感受到任何震动，这个力道脚底没有震感，可见材质之坚硬。
沈亦也很好奇，但他更好奇的是水族箱里的黑色控制器，隔着蔚蓝海水，他能看到上面的两个按钮，一个上面画着白色锯齿环、一个画着硬币上的四分图案。
“电击环的控制器，找到了。”沈亦说着，语气并不十分高兴。
因为那只遥控器，握在人鱼长着尖锐指甲的手里，压在水草中。
糖水罐子也看到了，顿时沉默，看了看脚下的玻璃，犹豫道：“要不，把这水箱打破了算了，反正里面的人鱼看起来是昏迷的，而且就算醒了，同为人鱼，应该也能互相交流一下？”
沈亦看着那只黑色遥控器，面露为难：“可是我不想让那只杀手店的人白捡便宜。”
现在门外有黑天使守着，虽然闹出了一点声音，但隐大概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如果是打破水族箱这么大的动静，对方必定会进来看看的，到时候遥控器在谁手里就不一定了。
“那开个小一点的孔，想办法把它捞上来？”糖水罐子试着提议。
沈亦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说干就干，沈亦用系统出品的［万物皆可切］在人鱼右手上方的位置开了个圆形小孔，先是试着用［万有引力磁吸器］想要将遥控器吸上来，发现被手压着吸不动，改主意用它吸人鱼长而尖的指甲，想让对方把手指张开。
这方法有效，就是道具不够多，扣住遥控器的手指一共三只，但磁吸道具也只有三个，吸遥控器就没法吸手指，吸手指就没法吸遥控器，总之就是少一个。
沈亦盯着人鱼的手看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稳妥的办法。
他把手伸进水里，用三个磁吸器把对方的右手勉强抬起来，抬到足够的高度，艰难伸手拉住，冰凉的触感让他险些松手。
好悬抓稳之后，他重新将遥控器吸到半空，正要松开手去接遥控器——
冰凉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掌，遥控器从水中徐徐坠落，被对方另一只手接住。
“想偷我东西？”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沈亦。
第65章未抵达的情书（6）
“其实我……”
沈亦刚想解释，身下趴着的高强度玻璃突然发出阵阵碎裂之声，在沈亦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骤然破碎。
水中的人鱼完全没有听沈亦解释的意思，有着银紫色指甲的修长手指微微一动，头顶的玻璃便化作虚无。
沈亦“扑通”一下掉入了水中，被轻盈起身的人鱼抓到身旁，冰凉的手指捂住了他的口鼻，长长的指甲在水中莹润无比。
“我……”沈亦下意识想要挣扎，人鱼瞥了他一眼，手掌微微松开。
强烈的水体窒息感铺面而来，沈亦险些呛水，那手掌再度覆盖上来。
沈亦的呼吸再度通畅起来。
人鱼的手仿佛有种魔力，能够令沈亦在水中呼吸自如，并且为了让沈亦意识到这点，人鱼耐心地示范了数次。
“三一！”糖水罐子也掉了下来。
他在水中的自由度远胜沈亦，长腿轻轻一摆便游到了人鱼身旁，想要将被人鱼箍住的沈亦救回来。
却被人鱼一个摆尾轻松避开。
也正是在这时，两人才发现，这个水族箱的大小远超寻常比例，人鱼这一退，直接离开了实验室的范围，来到了另一片满目蔚蓝的海底世界。
人造灯光照亮了整片水域，除去底下的鹅卵石和蔓生的水草之外，这里没有任何生物，唯有一片蓝得让人心醉的海水，人鱼一个人占据了一整片海域。
“你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做啊……”糖水罐子看了眼四周的海水，深深叹了口气，“我一般……不喜欢在人前化形啊……”
随着糖水罐子右手拂过身上某个纽扣，他上半身的衣物融化般褪去，鳞片爬上胸前、腰腹的肌肤，并不难看，却明显与人类皮肤区分开来，下半身的白色马裤则逐渐覆盖上银蓝色的鳞片，彻底化成一条银蓝色的鱼尾，尾端如纱裙层叠散开。
褪去原本的服装之后，人鱼模样的糖水罐子那精致的面容越发惑人，在水中有种海妖般的不真实感，与挟持沈亦的人鱼有种奇异的相似之处。
“让我看看，是实验室的人鱼更强，还是我体内的血脉更强。”
一经化形，糖水罐子的速度便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只是晃眼间，他就已经到了人鱼身前，银蓝色长指甲的手指猛地刺向人鱼胸膛，带着残忍的力度。
沈亦也是这时才意识到，C级以上的任务者为什么被称作神级。
这超乎寻常的血脉力量，显然不是人类所能拥有，强大之处堪与神明比肩。
人鱼的目光也稍稍凝实了些许，显然人鱼形态的糖水罐子带给他的威胁比人形态大得多，至少值得他正视对方。
“轰隆”、“哗啦”……
两人交手掀起的汹涌水浪在海水中无声蔓延开来，带来的冲击波令沈亦几乎无法呼吸，如果不是人鱼哪怕在最危急之时也记得捂住他的口鼻，沈亦早就窒息在水中。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也引起了实验外的四人注意，隐第一时间跑到了实验室内。
在看到眼前巨大的蔚蓝水域之后，眼中露出一丝震惊。
“砰”的一下，大片的水浪自水箱中喷涌而出，浇在众人身上，轻微的震动感自脚底传来，仿佛有什么大型生物在水下战斗。
“是糖水罐子。”黑天使第一时间判断出来，这样的地方只有人鱼还能保持甚至拥有更强的战斗力，但他不理解的是，“这下面有什么？能与身为人鱼的糖水罐子打成平手？”
“三一还在下面，他手上根本没有呼吸道具！”白树最清楚天使店的道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沈亦应该是没有水下呼吸道具的。
“看来找到控制器的野心，是要落空了。”隐看了眼水下，并不打算下去。
他清楚自己的实力，水下战斗对他没有丝毫益处，只是可惜了，他还真有点希望对方能找到解开电击环的办法，哪怕是需要抢，也总比现在这样受制于人要好。
黑天使和白树都皱着眉头，两人一个恶魔店、一个天使店，对水下战斗都不精通，手上的道具也并不适用，只能等在上面，同时不由得想念起沈亦。
如果是沈亦的话，哪怕不是人鱼店的客人，他也一定能想到办法插手，至少不会如他们一般干等着。
就在四人再度僵持之际，头顶的天花板上突然传来了剧烈的脚步声。
隐抬起头，语气听不出情绪：“有其他队伍抵达这里了。”
长河研究所作为永恒之星灾难的起源，是最有可能的情书藏匿点，有其他队伍找来这里并不奇怪。
“但三一他们……”白树目露焦急。
隐低头看了一眼，声音是惯常的冰冷，但莫名有些遗憾：“可惜了，看来你们队伍注定要出局了。”
他还挺喜欢这个把流星留到现在、并且还能一眼看出他设置的防爆门陷阱的人，可惜对方运气不好，眼看是要死在任务里了。
而剩下的两个人，看起来没有放弃队友的意思，大概率要被拖死在这儿了。
他可惜完，带着流星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水面“哗啦”一声破开，四溅的水花打湿了实验室尚还完好的地板，众人下意识抬头，一个银发的人影抱着沈亦从水中跃出。
“急什么？你的电击环不想解了吗？”
清澈温润的声音传来，沈亦的手中拿着控制器，被糖水罐子放在了地板上，黑色的按钮上，白色锯齿环的标记格外显眼。
隐瞳孔微缩，正要动手，水中跃出另一个人影，银紫色的长指甲直直抵着他的咽喉，冰凉的触感并不比刀刃舒坦。
“这……是谁？”
白树看着眼前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围着白色卫衣的男子，被对方精致无比的容貌震惊了一下，但更震惊的是，对方下半身围着的卫衣，好像是三一的？
“一条可怜的……被控制的人鱼？”
沈亦抛了抛手中的硬币，上面长着翅膀的人鱼图案清晰可见，轮廓与男子竟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不见翅膀和鱼尾。
“这是怎么回事？”黑天使看着刚刚化为人形的糖水罐子，挑了挑眉。
糖水罐子侧头攥了攥湿水的长发，扬眉一笑道：“这回还真多亏了三一。”
时间倒退回两分钟前，四人刚因为水下的动静进房间后。
沈亦被两人打架弄出的水波冲击得近乎窒息，视线涣散之际，瞥见了握在人鱼手上的控制器按钮。
锯齿环对应隐脖子上的电击环，四合一图案又对应什么呢？会是眼前的人鱼吗？
沈亦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可人鱼此前说控制器是他的，这说明按钮上对应的东西应该无法控制他才对……
就在沈亦还想思考一番的时候，又一波冲击袭来，沈亦尚能呼吸都被压迫得一阵难受，顿时忍无可忍，一拳捶在了被二人争抢的控制器上。
结果下一秒，那控制器竟然原地解体，反扣在他的手上，微弱的刺痛感传来，他感到自己与眼前的人鱼有了一丝奇妙的联系。
他好像……能控制对方了。
沈亦眉毛微挑，试着让人鱼松开自己，对方浑身一僵，骤然看了过来，然而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
强烈的窒息感重新传来，沈亦顿时把他的手抓了回来，在对方冷冰冰的目光中，控制对方开了口：“在我完成任务前，帮我，我可以解开控制。”
人鱼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沈亦不为所动道：“三个月，答应就解开控制，不然就让你在水里跳舞。”
通过这极短时间的接触，沈亦隐隐感觉到眼前的人鱼比较矜持寡言，这样的人越是威胁越是骨头硬，但是对社死毫无抵抗力。
而人鱼激烈到他都能感受到的身体反应，证实了这一点。
沈亦毫无愧疚之心，他是多么的无辜！是谁把他拖进水里不能呼吸？是谁和别人打架害他屡遭窒息？又是谁把控制器放在他眼前？
都是这条人鱼！
……虽然是他先拿人家东西在先，但这不是没拿到吗？没拿到就不存在，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无助普通人的反击罢了！
“放开……控制。”人鱼的目光几乎要化作钉子射穿沈亦，声音极为咬牙切齿。
沈亦一边放开控制，一边提醒他：“我随时可以再控制哦！”
人鱼控制不住地说话，冰蓝色的眼睛怒视沈亦，沈亦眨眼表示闭嘴，用手指了指上方，意思明显是让他送上去。
人鱼深呼吸般闭了闭眼，刚要抱着人往上游，手背突然被人拍了下。
沈亦眨了眨眼睛，又觉得这么复杂的意思眼神表达不明白，于是推开他的手，自己游向糖水罐子，又指了指下方。
——他听到了水面上的动静，想让人鱼藏在下面，让糖水罐子带他上去。
人鱼冷冰冰地立在原地。
沈亦也不在乎他的脸色，非常愉快地让糖水罐子带着他往上游，中途研究了一下控制器，发现那控制器还能变回原形。
唯一与原来不同的地方在于，一枚与柜中硬币一模一样的硬币自行脱落，沈亦能感觉到，这才是真正能控制人鱼的东西。
沈亦端详了一番，发现这枚硬币和柜中硬币有所不同，上面的白云和翅膀消失不见，只剩下海浪和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