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无一例外,喊的都是杨知雅。
我哥第一时间把她救上来了,我爸手忙脚乱的把披风给她裹上,我妈余惊后怕的把她抱在怀里。
他们怕她冷,却忘了我不会游泳。
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自然也被救上来了,这么多宾客,总有人能看到我在水中挣扎。
宝贝女儿的生日宴被我搅和的乱七八糟,我爸陪着笑送走宾客后,对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我心如死灰的看了一眼他们,瑟缩着身子朝杨知雅竖了个大拇指。
「你赢了。」
然后强撑着精神一步一步离开了老宅,却在出了大门的那一秒泄了气,像一只斗败的落汤鸡。
脑中的弦全数崩断。
心中原本的那一口傲气再也撑不下去。
怎么会不难过呢。
杨知雅没来之前,爸爸最宠我,哥哥最疼我,妈妈最爱我。
好像只要我一开口,无论什么愿望,他们都会帮我实现。
杨知雅来了之后,他们都变了。
生日宴那天后,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清净日子。
只是病情似乎更严重了些。
我已经不太能吃得下东西了。
咽一小块面包,喉咙里就像针扎似的疼。
喝一小口水,也被呛的咳嗽个天翻地覆。
直到一个周末的傍晚,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语气,是破天荒的温柔。
「明天中午回家吃饭吧,我叫你爸去菜场买点菜。」
我简直受宠若惊。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看了许久因为化疗导致的光头,然后认认真真的戴好了假发,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
哪怕明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也想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多么渴望,他们能重新爱一爱我啊。
明明,曾经的我,也是家里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回到家,妈妈破天荒的进了厨房,做了一桌子海鲜。
爸爸瞥了我一眼,提高音量:「这都是你妈特意做给你吃的!」
我的心凉了半截。
妈妈讨好的看着我,迫不及待的开口:「小意啊,家里的公司现在资金周转有点困难。」
我僵着脸,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没说话。
妈妈一改往日对我的冷言冷语,亲昵地挽着我的臂弯,语气温柔。
「正好周家的老总看上你了,你也到了结婚的年龄,我跟你爸一合计,这又能办了你的终身大事,又能解决家里的资金问题,两全其美啊!」
我盯着桌子上的海鲜看了很久,突然抬头:「你们还记得我对海鲜过敏吗?」
妈妈摔了碗筷,狠狠剜了我一眼。
褪去之前假意的温柔,只剩下我熟悉的狠厉。
「别忘了你姓杨,如今家里有事,你应该主动帮忙才对!老是扯这些没用的干嘛?海鲜过敏是个什么很大不了的事吗?你在矫情什么?」
我强压着起伏的情绪,颤声开口。
「过敏严重是会死人的,是不是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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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冷笑:「我们怎么不在意你了?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还要怎样?」
我冷哼,「小时候,你们是怎么对我的,自己心里真的没点数吗?」
「杨知雅喜欢我那条粉色公主裙,你们就让我送给她,可你们明明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
「杨知雅自己摔下秋千,你们却信她的一面之词,骂我小小年纪不能这么恶毒。」
「杨知雅说她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电影,你们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杨知雅看中我的卧室,你们就让我换给她,我不愿意闹了两天,你们说我自私自利,还把我关在杂物间一天一夜。要不是奶奶发现我不见了,我可能就死了。」
我忍住心中的酸涩:「让我嫁给周总?呵,你们心里打什么主意真以为我看不出来?那老头都六十了吧,这么好的福气你们怎么不给宝贝女儿杨知雅啊?」
我妈一脸屎色,好半天没说话。
爸爸安抚好妈妈妈,然后挑了一块大闸蟹放进我碗里,「你妈专门给你做的,快尝尝。」
「我不吃海鲜,我对海鲜过敏,这个话要我说几遍你们才能听懂?」我一字一句道。
「而且,妈你真的是专门给我做的吗?这些菜都是杨知雅爱吃的。」
我顿了顿,有些恶劣的开口:「想要我嫁也不是不行,给我两千万,再把杨知雅手里的股份全给我,我保证,为杨家鞠躬尽瘁——」
「多少?」我爸提高了声音,「你疯了?你倒是敢开口,胃口不小。」
「为什么不敢,你们不是一直说,我心眼小的像针孔吗,我就小心眼怎么了?」
「养女比亲闺女的股份多,你听听这像话吗?你答应,咱们就当个普通亲戚处。你不给我脸,我还管你是哪根葱啊。」
我顿了顿,「杨知雅是不是你或者我妈在外面的私生女?不然你们怎么把她当命根子疼?」
我爸气到咆哮,「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我确实是胡说,我曾经偷偷做过亲子鉴定,结果显示,只有我是亲生的。
我也确实是有病。
我快死了。
没多久可活了。
爸爸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跑到厨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生日蛋糕。
「小意,别这么大火气,」他献宝般对我笑了笑,「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来吃蛋糕吧。」
有什么东西刺中了敏感的神经,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两耳光。
明明是炎热的天气,我却感觉自己浑身冰凉,麻木僵硬。
我近乎自虐般舀了一勺。
甜的发腻的蛋糕像刀片一般,刮过我千疮百孔的喉咙。
这一次,我咳嗽的比以往都要剧烈。
疼痛让我几乎支撑不住,我扶着桌子的边缘大口大口的喘气。
给我过生日?
他怎么有脸提?怎么敢的?
我的生命,早在杨知雅进家门的那一刻,就开始枯萎了。
我的生日,也早就停在了六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