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你才回来?快一点了你不知道吗?”
这一晚上被白子逸降低了敏感,加之乙醇可以暂时封闭一些难以言说的内心深处,路行舟这一瞬只看到了以前总为着点鸡毛蒜皮和他拌嘴的那个肖凡。
“怎么了?”路行舟抬手打开顶灯,他撑着单人座椅背观察长沙发上肖凡的表情,“和田橙吵架了?”
“你瞎扯什——”
肖凡终于看过来,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路行舟那微微泛红的面中,他皱眉问到:“你……喝酒了?”
问完还起身凑进路行舟闻了闻,下一秒他的音调就难以置信地拔高了。
“你别告诉我你这一晚上都在喝酒。”
确实断断续续喝了一晚上。
路行舟的感觉还停留在过去,他点点头,也回到了过去的实诚:“白子逸的朋友在——”
肖凡的表情更差了:“所以那小老外约你出去就是带你去喝了一晚上酒?”
什么小老外。
路行舟不喜欢这个称呼,他直了直本懒散的背脊,口吻严肃了一点:“他叫白子逸,我跟你说过的。”
肖凡被噎得撑着腰撇开头捏起了眉心。
再迟钝都反应过来这人在窝火,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路行舟有些莫名其妙。等半晌看肖凡还是要说不说的,路行舟也生出点烦躁。
“你到底干嘛?我和朋友出去玩一下你这样没必要吧?”
“朋友?玩?”肖凡甩正头,扯扯嘴角,“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容易被约出去的?班上聚餐你烦,你连和一起长大的小孩吃饭都烦,那小老外叫你你就不烦了?”
空气静了静,路行舟醒过神来。
他们没有回到过去。那些慢慢累积的、谈不开说不明的矛盾依旧横亘在曾经的亲如手足间。
被白子逸拱高高暖洋洋的情绪上,冷水倾盆。
路行舟声线即刻变淡许多:“我说了,他叫白子逸。”
“这重要么?”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他妈觉得你应该离那个小老外远点。”
肖凡很少和他说话带点脏的,不悦彻底赶走了先前的飘然。路行舟懒得再听下去,扭头想回屋,被肖凡拽了一把,路行舟甩开他,肖凡急急一吼。
“路行舟!”
被点名的人抬抬眼,又切换成了自己也讨厌的沉默状态。
“你能不能仔细想想你现在都是在和什么人来往?”肖凡理直气壮地继续气着:“上次教你说谎带你夜不归宿,这次拉你去酒吧,能是什么好人?下次呢?下次还想让你干嘛?”
肖凡是彻底误会了,真是不清楚他怎么给白子逸填充想像的,居然能把锅通通背到无辜的人身上。
路行舟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没想到现在的肖凡对他也有一层如此厚的乖宝宝滤镜。说得好像他俩从没一起翘过课捣过蛋一样。
路行舟试图解释,肖凡却根本不听,理论一套又一套,要考CFA了下学期要保研笔试完要面试面试完要提前见导师你的人生本来顺风顺水不要没事找事扒拉扒拉……
听着很像姜平平的马仔,最后甚至一句话戳进了路行舟的肺管子。
“别瞎来路行舟,趁早和那人离远点吧,你妈不会喜欢那样的人,更不能接受你的世界里出现一个那样的‘朋友’。”
那样?哪样啊?
一时之间,路行舟只想到了那些关于星星的小课堂,还有聊着天睡去的夜晚。
他只想到了像雪夜里热红酒一样的白子逸。
路行舟笑了,白子逸什么样,他其实用不着听别人怎么讲。
他正视起肖凡,嘴角渐渐平缓,表情里的温度被抽干,他第一次对肖凡出了把利刃。
“是,我妈肯定不喜欢他,我妈最喜欢我有你这样的朋友。”
“问什么,都知道。”
肖凡瞳孔骤缩,方才的气焰消失无踪。
“砰”地一声,路行舟把自己关回了房间。
下午出去忘开窗了,房里很闷。路行舟摸黑拉开窗,长长吐出一口气,兜里的手机这时震了震。
白子逸这么恰恰好地来了微信。
-你是不是有点睡不着?
怎么问得好像他看到了似的?路行舟笑笑,想起先前道别时白子逸困得红红的眼睛,左右思量还是没提刚才在客厅的摩擦。这事真要说估计得说到后半夜,况且……他也不想白子逸听到那些恶评。
于是路行舟撒了个小谎。
-没。准备睡了。
白子逸好像在纠结说什么,路行舟看着“啊对对对”和“正在输入”来回跳动,房门被叩响了。
路行舟愣愣,从窗口缩回半身,听到肖凡在门外喊他。
“睡没?”
路行舟没吭声。
“没睡吧?没睡你出来把蜂蜜水喝了。”
典型的给一巴掌马上再给颗枣。路行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他不想面对这种态度的肖凡,但又知道他不出去对方没准在门口守一夜。
肖凡就是会在这种不该无赖的地方无赖得可恶。
路行舟搓搓脸,还是拉开了门。
“蜂蜜水。”肖凡端着个玻璃杯,语气已经没了那点气急败坏,“解酒的,喝了——”
“我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