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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先生……”

摩拉克斯……先生。

悠依又做了一个相当悠远的梦,她梦到自己在和大家一起在璃月过海灯节,留云借风真君为她做了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宵灯,大家围坐在圆圆的饭桌的周围,有抱着双臂正在角落社恐发作的魈哥哥,甚至还有揉了揉她的脑袋,咧着唇对他笑的甚尔哥哥。

有人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说,啊可恶,杏仁豆腐放的蜂蜜太少了,转头一看,五条君将杏仁豆腐稀里哗啦往蜂蜜罐里面泡,角落里面的魈上仙瞪圆了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甚至想要起身制止的模样。

“嘭,嘭。”

门外响起了烟花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

摩拉克斯先生将努力站在窗台上踮着脚的悠依轻轻抱起,以便在窗边探头探脑的女孩子,能够看清楚窗外如同潮水般绚烂的烟火。

“先生……”

再睁开眼时,一大颗成型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到了枕边,她颤了颤眼睫,看清楚了坐在自己床边的人。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她的脸颊就被对方伸出来的双手,揉到晕头转向。

“我说你啊——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年少的神子他有一个最大的属性其实就是毒舌,他毫不客气的批评道:“只身一人就闯进特级咒灵的领域里,你是着急忙慌的去给它送菜吗?换成我的话,我应该会选择把禅院直哉那小鬼扔出去喂咒灵,能拖延一秒是一秒。”

结果她居然用自己去保护另外两人,她是笨蛋吗?

听到五条悟的话,病房门口探着脑袋偷听的禅院直哉险些就要闯进去对着那个可恶的银毛破口大骂,但是思来想去,碍于对方那个明晃晃的神子身份,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可,可恶,五条悟你这家伙,你惹到了本少爷,那你算是踢到棉花了,你就给我等着吧,因为本少爷会让你一直等着的!

但是坐在病房另一侧的夏油杰少年,闻言却是神色微变,犹豫着开了口:“其实……悠依她是因为我……”

悠依她是因为他先前被一只咒灵追击,慌不择路的闯进了那道领域之内,才主动进来帮助自己的,不应该那样责备她。

悠依的嘴唇微微颤了颤,她环顾四周,在整个白茫茫的房间,只看到了门口迅速将脑袋抽回去的禅院直哉,和隔壁病床边坐着的夏油杰少年,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那道身影,内心虽有落寞,但是低头道歉却道的非常迅速:“对不起。”

“我……我让五条君,担心了。”

“……”

看着女孩耷拉下来的头发反翘,她简直像一只寻不到家人的落寞垂耳兔,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的五条悟心头微颤,才主动叹了口气:“嘛,算了。”

“不过,如果你是在找那位你的保护使者……我是说,方才的那位神明的话,他已经化作星辰粒子一样的东西消失不见了。”

少年神子摸了摸下巴,从他的口中蹦出来的下一句跳脱的话语叫旁听的三人一齐仰倒。

“呃,嗯,那句话应该怎么说来着的?他变成了光?”

时光倒回到数小时之前,恒古的岩神与一脸警惕的术师们对峙之时。

“……我是前来守护她的神明。”

特级咒灵死亡的余波仍在,青年用极其平淡的话语说出了那句话语。

说来也奇怪,明明拥有那般年轻俊朗的容颜,却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出他的真实年纪。

他根本没有去理会在地上匍匐着的禅院扇,后者则是浑身布满冷汗的半跪在地上,一时之间不敢出声,也根本就不敢有所举措。

就仿佛草食动物遇到了食物链顶层的肉食动物一般,禅院扇的浑身都颤抖着,他虽然能从那个青年感知到凛然的正气,但是这与对方身上那烈烈的杀意也丝毫没有任何冲突。

这种气势,怕是只有那传说中平安时代全盛时期的诅咒之王才能够抗衡……

不,真的能够抗衡么?

禅院扇在心底这样询问自己。

而与此同时,年轻的神子也缓缓抬起头,与环抱悠依的青年来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对视。

男人的眼瞳是金珀的色泽,又有看不出形态的光彩与力量在其中涌动,那眼瞳似人非人,似神非神,真的要用一种生物去形容的话——那更像是属于龙的眼睛。

但是,几乎在所有人都汗流浃背之时,六眼的神子上前一步,他就像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朝着面前的男人伸出了双手。

“咳,这位……神明大人。”

含着金汤勺出声,从小习惯了仰头用下巴蔑视看人的神子,今日学会了运用礼貌的敬语去称呼对方为“神明大人”。

“谢谢你救了悠依。”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是在示意面前的男人将怀中的少女交给他。

男人的目光扫过了面前少年非常富有代表性的苍蓝色眼眸与银白色短发,电光火石之间,摩拉克斯通过悠依与五条悟极其相似的外貌表征,完美的达成了一个误会。

原来如此。

甚至,摩拉克斯在心中想。

怪不得悠依那孩子,在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那位三眼五显仙人时,就表现出了超出常人想象的亲近,原来是魈那孩子,本身就与她的亲生哥哥,拥有着相似的眼神和气势。

那就说的通了。

摩拉克斯自然会放心的将手上的孩子交给她的“亲生兄长”,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一点都不多了,而在魈的汇报中,提到过悠依她曾不止一次的在梦魇中呢喃过哥哥一词。

不等摩拉克斯多说些什么,郑重其事的接过了悠依的五条悟,就仰起头,认真的保证道:“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她。”

五条悟觉得,面前这位“神明”,他方才望着悠依的眼神,既像是父亲,又像极了母亲,总之,满满都是长辈对小辈的不舍之意,那么,他自然不会放过在悠依的长辈面前露面刷个好感度的时机。

哦,至于那个还趴在地上的禅院家的下三滥,谁管他啊,去死好了。

此言一出,让摩拉克斯对于悠依的这位亲生兄长更是愈发满意,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场唯一一个能够和悠依沾亲带故上的真正的堂兄……是一旁畏畏缩缩的狐狸眼小屁孩禅院直哉。

“方才我击败那只妖兽时,从它的身上分离出了这个物体。”

摩拉克斯抬起手,一整块金棕色的岩元素构造的立方体之间,正镶嵌着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

“我察觉到这个肢体之中有邪恶的力量正在尝试溢散,因此,我以我的方式将它简单封印了一番。”

摩拉克斯抬手一挥,宿傩手指就浮空被推到了他们的面前:“交由你们处理。”

“以及,还有一件事。”

岩神微微阖起眼眸,但是他手腕上的龙鳞正在若隐若现。

“倘若那个名为禅院的家族,在这之后还想要继续对她不利——”

“事先扪心自问,你们是否有做好与神明为敌的准备。”

留下这句话语之后,男人背过身去,而他的身影在那一瞬间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岩元素粒子随风消散,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那般。

一直被威压洗礼的禅院家一众人汗如雨下的跌坐在地面,这个时候他们才大口喘息了起来,几乎要将自己喘到背过气去,才想起来自己原来还能够呼吸。

刚刚那个是什么?

怪物?人类?还是说,真真正正是神明?

开玩笑吧,那又为何,所谓的神明要站在那个出生起身上就没有丝毫咒力的小丫头那边?为何神明不选择资质更加优秀的存在?

察觉到禅院扇愤恨的眼神之后,六眼的神子的目光也极其富有穿透性的看向了他。

他轻轻的朝向这个恨不得将敌意写在脸上的家伙,做了几个口型。

“所以呢?禅院家也想要与五条家为敌么?”

“……”

听了五条悟的描述以后,悠依攥紧了自己的被角,深吸了一口气。

摩拉克斯先生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了。

但是,在帮助自己转危为安以后,他又消失了。

先生说,大家都很想念她,他也是。

先生说……璃月已经是她的家了,她可以随时回家。

虽然现在还搞不明白自己与提瓦特大陆的关联,和先生为什么能跨越两个世界来到自己身边之时,重新与先生的相遇还是让她的心里暖暖的,尤其是在明白之后会拥有更多重逢的机会之后,悠依“诶嘿嘿”的不由自主傻乐起来。

直到她的脑袋,被旁边的神子轻轻的敲了敲。

“笑的好蠢。”他这样评价。

悠依好脾气的腼腆一笑,并没有炸毛,她的忍耐力一向很好,脾气也很好,除了在某些人暴殄天物的对待杏仁豆腐的时候。

“……所以,你还真的是个有很多秘密的小家伙呢,

悠依。”

五条悟望着脑袋上具现化的飘起了小花的女孩儿,这样评价道。

悠依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看着他。

“算了,不想说也没关系,等会那些烦人的老橘子来了以后,你只需要当作神明现世的事情没有发生,不用理睬他们就好,我会帮你摆平他们。”

小小的少年拍着胸口,义正言辞的保证着,神子向来也是个护短之人,这让悠依的心暖暖的,她赶紧乖乖的点着头。

五条悟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女孩子,已经爬啊爬,挪到了竭力降低着存在感,却在微笑着旁听二人交流话语的夏油杰少年身边。

“你在那之后,没有受伤吧?”她有些担心的问道。

“……完全没有,悠依将我保护的很好,禅院君也带我撤离的很快。”他拨了拨脸颊侧边的鬓发,狭长的眼眸笑的温和如同清风拂面。

“其实刚刚我就想说了,谢谢你,悠依。”他郑重其事的道歉:“如果今日不是因为有你的话,我的生命恐怕就已经……”

“唔,没关系没关系。”悠依赶紧摆着手摇头。

看着二人一来一回的温馨对话互动,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他的额角逐渐布满了井字符号。

喂喂喂,她现在关心别人倒是很有余力嘛,要知道,自己可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一刻就用术式冲过来保护她了。

而且那小子喊的很亲昵啊,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连“悠依”都喊上了,哦,虽然拿禅院那个姓氏称呼她确实污染了她本人吧。

不过就在这时,鱼贯而入的咒术界高层们,以及禅院家的一些面孔,映入眼帘,涌入病房。

“那位少年。”其中有一位和颜悦色的中年人对夏油杰招手:“对,是你,麻烦你先和护士出去吧,我们在不久之后就会通知你的父母来接你的。”

“……”

似乎知道了面前的女孩接下来要面临难题,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似的,少年朝着她展现了一个抱歉的笑容,而悠依抬起手,像甘雨姐姐摸摸她的脑袋,也安抚式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没关系的哦。”

“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呀,之后也有机会见面的。”

她笑吟吟的说道。

她看出了少年似乎很想将攥在手心的项链还给她,在那些大人注意之前就已经推了回去示意他放好。悠依想,虽然是摩拉克斯先生赠送的,蕴含他元素力的仙法宝物,她有些不舍,但是那个项链,她还是送给目前还活在被咒灵追赶着的恐慌中的少年比较好吧,杰现在才是更需要摩拉克斯先生的玉障护盾的人才对。

呼,至于她的话,她就暂时脱离帝君麻麻护盾的保护,好好的锻炼一下自己灵敏的闪避能力好啦,争取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快到让能够日行千里的闲云师父,还有使用风轮两立就能从璃月这头星到那头的魈哥哥都能刮目相看,哇咔咔咔。

更何况……

夏油杰少年孤独落寞的眼神像极了曾经的她,他生为能够看见的孩子,活在普通人类世界,却不被理解;这让生活在咒术师的世界,最开始只是个普通人类,所以遭受排斥的悠依,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共鸣。

夏油杰跟在说是护士其实是咒术界的医疗后备役的姐姐身后,但是他仍旧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那个笑容温暖,像精灵一样冲到他面前的女孩。

五条悟:……啧,你们俩个,之后也不许见面。

悠依乖巧的正襟危坐着,而一脸低气压的神子则是以一副非常不好惹的气场坐在她的身边。

这叫旁边的老橘子们彼此对视了一番,开始使劲的擦起冷汗。

这可是咒术界的一尊大佛,他们面对神子的时候,还得时刻担心,自己的话语会将他得罪,而看他的那副态度,似乎是铁了心的要帮那个禅院家的女孩说话了。

最终,为首的咒术界高层还是开门见山的开了口。

“那么,禅院悠依小姐。”他询问道:“你在今日的那场战役之中,召唤出了一位能力极其强大的式神,瞬杀了一只特级咒灵,并且帮助咒术界收容了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是么?”

“哈——?”

不等禅院悠依开口回答什么,今日仿佛吃错药的神子,就用一种拽到不行的语气开了口:“你们什么意思啊?想把我的功劳强加在别人头上吗?就算她是悠依那我也不会同意的。”

这给大家整不会了。

尤其了禅院扇的表情,就和吃了一整坨粑粑一样的难看。

“我说啊,在方才那群除了悠依以外和我站在一起的那些杂鱼之中,到底是有谁能有能力可以瞬杀特级咒灵的啊?当然是我做的啊,我,本。大。爷。”

咒术界的高层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问话的男人尴尬一笑,他翻阅了一下手中的文件,也没有直接拆穿他的话,僵硬道:“但是,悟大人,很奇怪的是,我们在现场检测到的能量残余,与您此前使用的任何一种咒术残余都根本无法对上号。”

“是吗?那是本少爷急中生智想象出来的全新术式,投入了战役之中,不行吗?”

众人:“……”

“那么,悟大人,您是否可以将那种全新的,闻所未闻的术式重新释放一个小型的,好让我们确认一番呢?”

“哈?才不要,那个术式释放一次以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冷却期,冷却期过了才能使用。”

“咳咳,那么请问悟大人,您的那个术式的冷却期是——”

“哦,少说十年吧,你们慢慢等吧。”

“……”

悠依听着都惊呆了,她睁大眼睛看着满口胡说八道的五条悟,但是她又明白,五条君这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这样睁眼讲瞎话,所以她又震惊,又感动。

“少开玩笑了!”禅院扇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我们明明是亲眼所见,拥有那般杰出之能力的人,是属于我们禅院家的后辈!”

说罢,他的目光灼灼的看着禅院悠依。

悠依:“……?”

怎,怎么回事?她可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这个坏伯父之时,自己可是一盾就把他拍开了呀,他应该愤恨自己才对,为什么现在会用这种,狼看着肉,苍蝇看着蛋的表情看着她,看的她,心里毛毛的。

禅院扇的心里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他想,如今禅院直毘人那家伙,已经有了禅院直哉,但是自己的妻子的肚子却不争气的没有动静,眼看着家主之位的传位迫在眉睫,也许,领养一个与自己有几分血缘关系的强大孩子作为养女,能为他之后的家主仕途铺路呢?

他盯上了禅院悠依。

在他眼里,就像是那个孩子曾经遭遇的折磨与不公都不复存在一般,在他心里,倘若自己这个禅院家的家主继承者之一,屈尊降贵的朝着那个女孩子施与善意,她铁定就会感动的涕泪横流,感激涕零的接受他这个养父吧。

当然,如果他这个心理活动被五条悟听到的话,免不了要骂他一句,长的真丑,想的挺美。

“是这样的,通过几位禅院家的族人口述,他们都亲眼看到了抱着悠依小姐的那个,自称神明的强大男性……”

“哦。”五条悟耸肩:“那你们谁亲眼看到了,到底是谁把咒灵一击致命的杀掉了吗?”

禅院族人面面相觑。

这……倒是真的没有人亲眼见到。

咒术界的高层们终于是明白,他们这次算是捏到硬茬了,那位六眼的神子他可实在是太扎手了,而且,他现在一副铁了心要掩藏少女与式神关系的样子。

眼见少女沉默不语,全是牙尖嘴利的神子在做她的嘴替舌战群儒,开口的男人觉得,自己有必要努力去撬开那位沉默寡言的禅院小姐的嘴巴。

但是此刻的悠依,眉毛拧的紧紧,因为她觉得,用式神去称呼摩拉克斯先生,那简直就是大大大大大不敬。

“悠依小姐。”

那位高层特意指名道姓的询问悠依:“您怎么认为呢?”

悠依抿唇思考了一番,然后开口道:“我认为你们都挺没有礼貌的。”

五条悟在她身旁发出了嚣张的笑声。

禅院家的看着眼睛直冒火,而那些高层们的表情也实在是挂不住了。

“罢了,罢了,不管今日祓除咒灵一事究竟功劳该归谁,归禅院家也好,五条家也罢,我们现在所看重的只不过是一件事,那就是希望能将我们的悠依小姐带回去。”

禅院扇站起身,对身边的禅院甚一使了个眼色,后者身上还裹着绷带,一副极度不情愿的模样跟在他身后点头复议。

这些御三家彼此之间的家务事,倒是超出了咒术界高层的处理范畴了,毕竟他们所看重的,只是咒术界未来还能不能出一个能力强大的特级咒术师,仅此而已。

那可是完全不同于禅院家的家传术式十种影法术的全新术式了——召唤神明。

那可不单单是式神了,是神明啊!那绝对会给咒术界带来全新的动荡的,就像当初神子降生于世时那般。

“……”

悠依看着那边讲得声情并茂的禅院的人,她往后瑟缩了一下,将整个身躯都藏在了五条悟的身后。

后者微微一顿,但是将身体坐的更板直了些。

“我不想回去。”悠依小声的说道。

“我……不想挨打,不想挨冻,也不想被饿死了。”

她的眼泪汪汪的充盈着眼眶,有意的将目光望向了此次来访的咒术界高层中的唯一一位女性,她一副被禅院家吓坏的模样,拼命的摇着头说:“甚一哥哥想杀掉我,扇伯父也想打我,我,我不想回去,我已经不想回去那里了……”

顿时,现场的气氛骤变,本来听到了禅院家的描述对于出现了一位冉冉新星很高兴的咒术界的高层们,神色骤变,他们用有些不赞同的目光,一齐望向了那边禅院家的咒术师。

虽然早先就知道他们在御三家之中是最守旧也最离谱的那一部分——但是如今亲眼看到那个被吓的瑟瑟发抖的,漂亮的和瓷娃娃一样柔软又易碎的女孩时,即便是铁打的心此刻都会有几分动摇。

而且,在咒术界,实力才是道理。

让实力这么优秀的天才挨冻受饿,这个家族到底是不是没有脑子?

“身为御三家,虐待后辈,那可是相当过分,为人不齿的事情。”那位女性高层蹙眉说道,因为她也曾有这样一位玉雪可爱的小女儿:“禅院悠依短期之内是否要回归家族,还需要我们上层开会讨论之后再做定夺。”

身上打满了绷带的禅院甚一,和此前刚被当众弹飞的禅院扇:“……”

不是,所以说,到底是谁虐待谁啊。!

第22章

最终那场谈判,也在禅院家与五条家那位神子根本无法达成共识之后不欢而散,咒术界的高层们,只是起到了一个简单调解的作用。

“算了,直哉,回去了。”禅院扇凶狠的瞪了一眼那边那个给脸不要脸的禅院悠依,但是想到那个自称神明的男人放过的话之后,还是内心虚了一把,没敢多瞪,只好去拎他那个没用的侄子回去。

禅院直哉仍然有些不甘的杵在病房门口,有点一步三回头的望着禅院悠依。

“那个……你……你真的不回去吗?”

毕竟被她亲手救下了自己的性命,还见证过她拥有敢于和特级咒灵对峙的勇气,她甚至能将能够保全性命的防护术法在那个时候毫不犹豫的交给他们(这个就属于直哉的自作多情了,现在术法已经被塞在了杰的手上)禅院直哉此时虽然表面别扭,但是实际上早已经在心里狠狠的涨了对这位堂妹的好感值。

本身就有些慕强的禅院直哉被狠狠的自我攻略了,甚至在心中想道,确实,甚尔堂兄的亲生妹妹,就该是这样的。

“你既然现在已经觉醒了很强大的术式了,哪怕不能呼唤神明,光是之前把甚一和叔叔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的术式就已经足够你在禅院家获得很高的地位……”禅院直哉还在有些不甘心的劝她,根本没发现身后之前被悠依打的落花流水的叔叔已经完全黑了脸。

“没有人再能打你,欺负你,我保证你每天吃的饭菜都可以和我的一样丰盛,我作为你的堂兄也能保护好你……所以……”

“所以,如果,我没有觉醒术式呢?”

“……欸?”

在禅院直哉变的有些呆滞的目光中,她琉璃一样纯粹的瞳孔里盛着几缕水光,她的笑容变的有些悲伤了起来。

“直哉哥哥,如果我没有觉醒术式的话,在那天那个晚上,我就已经被禅院远泽杀掉,死在了那个雪夜了。”

这是悠依第一次称呼直哉为兄长。

“哪怕我在那个时候,侥幸没有被他杀掉,现在的我也只会继续被欺凌,被虐打,禅院家拥有一点咒力的同龄人,都可以来往我的头上踩一脚,因为非咒术者非人呀,直哉哥哥。”

“……在那个时候,你也会来保护我吗?”

她的眼眸睁的大大的,很明亮,却盛满了悲伤。

禅院直哉的嘴唇缓缓颤抖了几下,他想要说些什么,向来桀骜不驯又甚至有些胡作非为的,含着金汤匙出声的禅院直哉少爷,今日忽然感到心脏传来了阵阵钝痛,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通过女孩的描述,他忽然回忆起了,那个瘦小孱弱的女孩,在被同龄人踢打时,他也从来都是一副隔岸观火的看乐子的态度。

他根本就不会萌生出什么身为堂兄应该上前保护妹妹的心态,他只会觉得,没有获得咒力就出声在这个家族,弱小又可悲,但是,他根本就不会多管闲事。

悠依她说的没错。

如果换成曾经的自己,根本就不会对没有咒术的堂妹多分一抹视线。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的心情会因为她今日的问题而变的如此的糟糕呢?

那是曾经。身为天之骄子的禅院直哉,他的手掌攥紧了又松开,也许按照他被那个家族培养出的性格而言,他的口中说不出什么道歉的好话,但是他却结结巴巴道:“……如果你回禅院了,我会作为兄长对你很好的。”

这可能是一种禅院直哉式的道歉。

“不必了,请你和伯父一起回去吧,直哉哥哥。”悠依轻轻笑了:“短期之内,我不会考虑回去禅院家的事情。”

因为短期之内,她并不能迅速的成长起来,成长到足矣对他们曾经对母亲,对自己,对甚尔哥哥所做的一切,发起“清算”的程度。

“……”禅院直哉的脑袋耷拉了下来,但是很快他又抬起脑袋,回过头去:“其实,甚尔堂兄在以为你遇难之后,把整个禅院家都暴揍了一顿!尤其是那个禅院远泽,他狠狠的给了教训,把他丢到了忌库里面!”

门口的禅院扇神情大变,他根本没料想到自己的蠢蛋侄子会嘴巴像大漏勺一样巴拉巴拉,当着禅院悠依和五条家的神子面前把这个消息往外吐。

“你放心,他带着你的一些遗物做纪念彻底退出了禅院家,我想以甚尔堂兄的强大实力,是一定可以在咒术界横着走的,只是他最近应该害怕后续发生的麻烦,选择了销声匿迹。”

禅院直哉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他就被禅院扇一把揪起来捂住嘴,嘭的一声关上了病房大门。

门外还响起了禅院直哉倔强的声音:“唔……甚尔堂兄是很喜欢你的!我想你只要表现出自己还活着,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来见你,你就不用和五条家那个小鬼待在一起了——”

悠依被这天上掉馅饼的信息砸了个正着,她没想到直哉会这样爽快的对她吐露出她想知道的一切,不必套麻袋去问,他就这样老实的全都说出来了,一时间,心中多多少少也浮现了一些感激。

甚尔哥哥无事的消息,无疑是让她非常的欣喜,在知道了哥哥在自己不在的期间还大闹了禅院,更是让她又感动又担心的。

直到她看到了旁边臭着一张脸的五条悟。

“没事。”少年神子用奇异的眼神望着她,最后气极反笑道:“就算你在路边随便捡了个男生就非常非常亲切的喊他杰,还为了陌生小男孩和屑堂哥勇敢的去和特级咒灵周旋,差点丢了命,现在还一脸要去寻找亲生哥哥但是要和五条家划分界限的样子,但是没关系的悠依,我是不会生气的,谁让我是生来就很大度的神子呢?”

悠依:“……”

唔,虽然五条君表面上说他没有生气,但是她一点都不相信,而且她有预感,如果自己真的傻乎乎的当成他没生气了,他大概能把这些事情无限放大几个月,甚至长大以后都能拿出来阴阳怪气自己。

悠依甚至都能脑补出来,当以后大家一起聚餐时候,她问:五条君,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五条君会抑扬顿挫的回答说:阿里嘎多悠依桑。

如此可怕的未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感激双手合十,非常非常认真的道歉:“……对不起,悟君!”

这个突然间改变的称呼让少年的眉目微微一挑。

心情确实变好了一点,但是不多。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我有些逞能了,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安全……但是我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去帮助他们了。”悠依挠了挠脸颊,声音小小道:“但是,其实我当时想的是,我已经提前和悟发过消息了,你肯定会过来不放心的看一眼……因为有悟在,所以,没关系的。”

少年神子看天花板,看桌上的苹果,看自己的衣袖,但是就是没看她。

“笨,笨蛋,谁会放心不下你啊,别把我说成和老妈子一样。”

他双手环胸,但是耳廓微微泛着粉,这早已经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情。

于是悠依赶紧趁热打铁道:“但是,悟你还是及时赶到了呀,所以真的真的谢谢你,悟君。”

五条猫猫高高的仰着头,五条猫猫还是没看她,但是五条猫猫身后那条仿佛已经具现化出来,高高竖起的尾巴已经表露了一切。

“哼,并不是特意为了你去赶到什么的,只不过咒术界在那个时候恰好给我派发了任务。”

“好,好,我知道啦。”有着温和笑容的女孩子非常迅速的为猫咪顺好了毛:“至于哥哥那边,其实我会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再去寻找他。”

“……?”五条悟瞬间收回下巴,他毫不客气的抬起手指戳着她的脑门:“什么啊?你俩其实是准备去上演那种你误会我我误会你的苦情韩剧吗?明明是见个面就能解决的事情啊,你的哥哥可是愿意为了你以一己之力干翻整个禅院家的那种性格啊,他要是得知了之前有关你的死讯其实有误,他不知道该多开心呢。”

“……”悠依捂着脑门往后缩了缩,她瘪了瘪嘴。

“正是因为,他已经为了我,和禅院家闹扳了。”

“哥哥他,现在应该已经完全脱离了禅院一族的阴霾,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了。”

“我想禅院一族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从我身上捞到好处的机会,如果将我带在身边,未来跟随着哥哥的,一定还会有更多更多的麻烦……”

“悠依。”

“嗯?”

听到了五条悟的呼唤,已经想了很多的懂事女孩儿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一双苍蓝色的无奈眼睛。

“你真的不明白吗?比起畏惧你带来的无尽的麻烦,恐怕你还活着的这个消息,对于你兄长而言,就已经是远远超脱了那些麻烦的天赐的宝藏了吧。”

“唔……”

“去想办法再见到他吧。”少年的双手揣进了浴衣袖子,事实上他现在这个动作,很像猫咪在摆农民揣:“更何况,五条家连一个能够召唤神明的禅院悠依都能接纳……”

“也不外乎另一个禅院了。”他说。

当少主就是好啊,整个家族都是他的一言堂,家里的那群长老对他大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咳,他唯一一个不敢违逆的对象可能就一个,就是会扯着当今家主的耳朵,他的父亲河东狮吼的母亲,她才是名副其实的五条家食物链顶层。

五条悟又回忆起了悠依对于她的哥哥的一些描述。

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与她一般,生来就没有咒力,但是却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

就算他在那个家族处境不算好,也会经常抽出机会来接济她,在她的母亲活着的时候是这样,在她母亲死后更是如此,甚至会为她阻挡一些讨人厌的分家的要求。

在五条悟眼中,这样的亲生兄长,并不让人讨厌。

于是,在五条悟的心中,一个性转版的成年悠依便逐渐被显现在脑海,他拥有着高挑纤弱的身材和如同妹妹一般的银发,还有同样温和明媚的笑容。

毕竟,妹妹都长这样了,哥哥应该大致上也差不了太多吧。

在为五条猫猫顺好了毛之后,心情变好的神子看到了仍然在医院外等着的那个名为夏油杰的少年,心里泛起了一丝不知如何道名的情绪。

那些高层们遗留下来的人还在给那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循循善诱的洗脑,告知他不要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透露给任何人。

就在他们想要更进一步的打听那个人类世界成长起来的少年身上的术式时,五条悟的眉头微微蹙起,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自己身边的女孩笑吟吟的对他招起了手。

“杰——”她说:“走吧,悟答应了可以用他的汽车载你一程哦。”

五条悟的眉头抽了抽。

什么啊!他到底什么时候答应过可以用五条家的车带旁人了,这丫头,不要自说自话的去卖他的人情啊喂!

但是这无疑为那个少年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脱离现况的机会,他礼貌的对身边的大人们鞠了一躬,随后加快脚步,来到了一人身边。

当然,他选择站在五条悟的身边,并且低声对他道了声谢。

“……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五条悟看了一眼那边还心有不甘的高层内部人员,神子的目光有些冰冷,叫他们忙不迭的鞠躬然后离开。

上层的那些家伙,有时候就像盘踞在树根啃噬的蛆虫一般让人讨厌。

“我听悠依的话,就是你现在还没有多少基础的自保能力。”

他顿了顿。

“我的家族那边有些可以简单掌控咒力的内部教材,可以适用于初学者,等会你拿去用就好。”

“真的吗?谢谢你。”

……

那是六眼的神子与咒灵操术师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命运的齿轮从那日起开始了转动。

而在未来,在每每提及那两位改变了咒术界现况的年轻特级咒术师时,却又不得不提到另一个赫赫有名的少女。

所有人都会尊敬的称她为——神之使者。

那是路边的一个破落苍蝇馆子,吧台上正在播放着赌马场的直播。

店内的环境卫生说实话有些堪忧,天花板的吊灯摇摇欲坠,忽明忽暗。

身材高大的青年捋了捋自己有些过长的半长黑发,很随意的扎起了一半的头发,这才扳开筷子,狠狠吃了一口面前的面条,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瞪着赛马场的直播看,手中攥着他方才买的券。

“四号跑的很快!四号一直领先,四号以一骑绝尘之势跑在了最前面!四号是第一名!”

啧。

又买错了。

禅院甚尔在心中暗骂一句,揉碎了方才买下的赛马券,心中盘算的却是接下来要不要再去柏青哥店打小钢珠比较好。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身边坐上了一个眼熟的男人。

男人是最近时常给他提供帮助,给他介绍工作的咒术界中介,孔时雨。

“怎么了?”禅院甚尔一脸随意的问了一句:“是又有新活要我去办了?还是说,咒术界还是禅院家那边还有风声?”

也正是孔时雨打听到了近期有人在黑市那边买他的信息,在暗中帮他摆平,禅院甚尔对面前的中介,还是有几分尊重与感激的。

孔时雨看了看他不见一丝绿色的汤碗,第一件事是:“老板,给这孩子加点青菜,再上一杯牛奶,他还在长身体。”

禅院甚尔这时的表情简直和打翻了颜料盘一般精彩。

“你应该给我上一壶酒。”

“未成年的小孩子不能喝酒。”

“啧,烦死了,反正我体质特殊,千杯不倒。”

“最近,咒术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传了过来。”

甚尔正在一脸烦躁的掏着耳朵,他一脸嫌恶的看着碗里满满当当的青菜,顿时觉得这面不是很想吃了——虽然食物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什么?”他问道。

“是从禅院家那边传出来的消息,似乎他们家族中,有个年轻的孩子觉醒了能够抗衡传闻中的六眼的强大术式,因此,里世界这边也在蠢蠢欲动。”

孔时雨习惯性的想点一根烟,但是仔细想想,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身材略微有些高大的青少年,还是有些遗憾的算了。

“禅院家,抗衡六眼?”

禅院甚尔噗嗤的一笑,他被整乐了,想想之前那群被自己一把低级咒具砍的落花流水的乌合之众,他笑的肚子都有些疼。

“应该是我上次下手太狠利了一点。”他说:“所以一个不当心,伤到了他们的脑子,让某些人居然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禅院家能与六眼抗衡的十种影法术,到今天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而看来禅院家似乎是因为没有十种影法术的后代出声而彻底急眼,导致现在空口无凭的编造一个能与六眼抗衡的术式者,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听到禅院家在做傻呗事情,甚尔就打心底快乐,他甚至无意识的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送进口中。

“……”

孔时雨看着脸都绿了,但是很给面子艰难的咽下去的甚尔道:“然后,禅院家所透露的消息是,五条家运用某种方式,带走了他们的那位强大的术式者,并且不愿意归还。”

这似乎是挑起禅院家与五条家的矛盾的意思了。

毕竟这俩个家族的家主,在数百年前就进行过一次殊死搏斗,最后同归于尽,两家的矛盾早已经从数百年前就绵延不断,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大概率是禅院家想要给五条家找麻烦搞事罢了。”甚尔的眼皮都没抬:“禅院家到底都是哪些货色,我能不明白吗?”

“禅院家如今最强的存在,恐怕都只是我这种猴子似的垃圾。”

孔时雨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如果禅院甚尔的这般实力都是猴子似的垃圾,那禅院的其他人是什么,是吗喽脚底板的泥吗?

“只是,在如今咒术界都因为那个能够与六眼抗衡的术式而闹得轰轰烈烈,却有一个消息,让我分外在意。”

孔时雨说完这句话,就望向了禅院甚尔。

后者正在挑剔的端起牛奶咂巴嘴,喝了一口又苦着脸放下,一副想要给自己叫点刺激带感的小麦果汁的模样。

孔时雨:“……甚尔,你是否知道在禅院一族,有某个名为禅院悠依的少女?”

在他这句话话音刚落的同时,青年的目光就已经如同狼一般锐利的射了过来,定定的望着孔时雨。

在那日大闹了一通禅院家以后,他并没有着急离开那里,而是将方圆十里所有的咒灵屠戮了个干净。

——他抛开了所有咒灵的腔脏,却没有见到那个自己想象中的尸体,这让他又失望,又侥幸。

失望在最后都没办法让那孩子入土为安。

侥幸在……她在自己心中最后的模样可以定格在那一天在自己濒死之时,带着毛茸茸的兜帽,像雪地里窜出来的灵动小兔子的模样。

她的笑容温暖,她的手小小的,她会用细细的声音喊自己哥哥。

否则,他甚至不敢保证,在看到那可能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时,他会不会再掉头回去,对禅院家做些什么。

在那天之后,“禅院悠依”这个名字就彻底被埋藏在了他心中最隐蔽的角落,再也不轻易与任何人提及,他接手着孔时雨提供的工作,仿佛在不分昼夜的任务中,在出入赛马场和柏青哥店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中,就能够冲淡悲伤。

但是如今,在禅院悠依这个名字再度被他人提及时,他那颗已经沉寂的冰冷的心,又终于控制不住的跳动了一顺。

“啊,我当然知道。”

良久,他忽的笑了笑,并没有对孔时雨翻脸。

因为只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回想起她温暖的笑容。

“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啊。”

“是么?”孔时雨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意外,或者说他已经猜到了,毕竟做他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需要脑子灵巧。

“甚尔。”他说:“如果我要告诉你,禅院家声称的那个觉醒了强大术式的年轻后辈,正是禅院悠依呢?”

“……”!

第23章

餐馆的灯光忽明忽暗,来往的客人们大多已经酒过三巡,喝到晕头转向,在这个时候,忽然从餐馆的角落传来了桌椅侧翻的嘈杂响动,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而那个处于人群的视线中间,胸口正在激烈的起伏的黑发青年——他的唇角有一处相当明显的疤痕,他抬手揪紧了面前中年男子的衣领。

禅院甚尔带给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是相当不好惹的,所以众人根本不敢多看,就连一些醉鬼的酒都吓醒了几分,默默的离那个青年的位置远了一些。

而甚尔又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深深叹了口气,怔愣了一会儿,松开了自己揪着孔时雨的衣领。

孔时雨这家伙,不过是出于与自己的交情,为了将这个消息带到他的耳中罢了,他又何必对这位兢兢业业的中介多做为难。

“不可能的。”禅院甚尔颓然的收回手,这大概是早已经在里世界恶名远扬,被称作天与暴君的他,第一次展现出这样的神情。

颓然的,无助的,真真正正的像这个年纪的青少年会拥有的眼神。

“那些家伙早就已经害死了她。”

“而声称亲手杀死她的那个混账,也已经被我丢进了咒灵堆里。”

孔时雨叹了口气:“是的,因此大多数人与我的猜想都是,禅院家正在放长线钓大鱼,他们希望借由通过放出的这个假消息得到些什么,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想询问你一句。”

“你已经亲眼见证过自己妹妹,禅院悠依的死亡了么?”

“……”

并未。

即便那个曾经照顾过她的侍女,将她遭遇的对待描述的如何残酷,但他并未见到悠依最后一眼。

原本就有三分动摇的内心,在这个时候又动摇了一分。

半晌,青年摸了摸腰间新买的咒具,咧起了一个狰狞的微笑。

“嘛,算了,不管那些老东西打的到底是什么鬼主意……”

“我也绝不容许他们再继续玷污禅院悠依这个名字。”

这算什么?在她活着的时候百般凌虐也就罢了,甚至在她死后也要拿她的名字树起针对五条家的靶子,榨干她的剩余价值么?

他与他的妹妹出生和成长的那个家族,实在是……

何等的——恶心啊。

禅院甚尔甚至已经打定了注意,再去禅院家一趟,好生清洗一番那些老东西的脑子。

不过在此之前……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他也决定去同样戒备森严的五条家,去亲眼看一眼。

只一眼。

悠依最终还是采纳了五条悟之前的认真劝导,她决定不继续和甚尔哥哥上演“他跑她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戏码,而是主动出击,将自己的消息散布出去。

她并不打算叫五条悟帮忙,依靠咒术界的里世界市场,传播信息的速度大概率会来的更快一些,更何况,上次她轮着双手重剑把黑心二道信息贩子邦邦拍的半死不活的消息,早就已经不胫而走,导致她在这里混的很开。

几乎所有人,都对那个凶残的豆丁女孩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

在传闻中,她银发蓝眼,和五条家的那位六眼的神子有着极其相似的外貌表征,甚至有小道消息的小道消息称,这还有关五条家主与外族女子不得不说的过去,不为咒术界所理解的禁忌恋情……

总而言之,越传越离谱,已经传成了她是具有五条家血脉的,六眼的神子的亲生妹妹,并且是个脾气不亚于自己哥哥的铁血小女魔头。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威名远扬”的小魔头悠依,再度来到了咒术界的黑市之时,她仍旧是照例去问询信息贩子那里,是否有着有关禅院甚尔的消息。

对面的信息贩子老板,似乎对这个银发蓝眸的少女很有印象,因为他一看到悠依,笑容就变的分外谄媚,双腿也很有节奏的打起了摆子。

“小小姐,您看您这话说的啊……”他有些战战兢兢的将女孩递过来的钞票又推了回去:“现在谁敢主动去打听,那位天与暴君的消息呢?”

悠依一脸不解的问道:“天与暴君是指甚尔……”

“嘘,嘘——”

那位老板吓的花容失色,他白着脸环顾四周,确认了确实没有隔墙有耳的人偷听之时,才松了口气,苦着一张脸道:“哎呦,我的小小姐欸,现在可没人敢对那位直呼其名了。”

悠依皱起眉头,鼓起小脸。

可是甚尔哥哥明明是很温柔的人呀,他在摸自己脑袋的时候下手都会很轻很轻,为什么这些老板会这么害怕他呢?

“那就算啦。”悠依摇了摇头:“那麻烦您把禅院悠依现在就在五条家的消息散布出去吧。”

她话音刚落,就多了几道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我的天耶,小小姐耶。”这个老板大抵是听说了上一个在少女面前耍花招的人被大剑拍扁了的消息,他赶紧苦着脸劝道:“你知道禅院悠依这个女孩的悬赏金,现在在黑市上的价格炒到了多少吗?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赤手可热的未来强大术师,甚至术式媲美六眼……胡乱散播有关她的消息,搞不好会被两家一起针对的。”

悠依:“……”

什么时候她散播有关自己的消息,还需要被别人针对啦?

而且为什么她也有了悬赏金?可恶,一定是天生邪恶的禅院家在搞鬼。

所以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问道:“叔叔,所以,这个事情呀,你是不想办咯?”

这个话的语气意味深长的,瞬间就让老板想起来了那个被大剑的刀柄拍的懵逼又伤脑的同事。

他不得不怀疑,倘若他在这个时候拒绝了,面前这位不知身份背景的铁血小魔头,就能凭空摸出一把双手剑对着自己的脑袋瓜噼噼啪啪。

所以,老板苦着脸思考了一番,最终想到了一个两全的方法。

“这样吧。”他说:“小小姐你有所不知,有一个并不畏惧咒术师那一方的诅咒师组织,名为Q集团。”

“倘若小小姐能够发动家族人脉,帮助Q那边完成近期的一件难题,想必他们会很愿意帮小姐这个忙的。”

悠依听明白了,如果她想要传播信息,还需要先去帮诅咒师集团的某个忙,再依靠诅咒师集团帮忙。

唉,原来在咒术界还需要这样来来往往的人脉,明明换成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世界的话,譬如璃月那边,只需要在璃月港的公告栏张贴寻亲启事就好。

悠依的和哥哥重逢的路途实在遥远。

当然,悠依的第一反应就是板着小脸询问面前的老板:“那你说的那个Q集团,需要我帮忙的任务,唔……”

“——它遵纪守法吗?”

老板:“……”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咒术师的黑市听到有人对他说出遵纪守法的这个词。

想要不引发骚乱的隐蔽潜入五条家,也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首先就是他需要躲避戒备森严的安保,甚尔可不觉得,五条家当真会欢迎他这个在外已经臭名昭著的禅院家天与束缚——更别提,他们那位和金子一般宝贵的六眼神子,从出生开始就需要面对各式各样的谋杀,如今五条家的防范,那肯定是promax版本的。

他没有咒力,因此需要足够的钱去购买新的咒具。

不巧,他之前做任务时领到的钱,已经全部砸给了赌马场。

于是,在悠依离开的不久之后,就有另外一人前往了咒术界黑市。

如果说刚刚那个小魔头不过是引起了一些小影响的话,那么,这位天与暴君的现身就是引发了一场大骚乱。

几乎黑市在场的所有商铺老板都齐刷刷的关了店门,把牌子改成了歇业中,最终,甚尔在一处因为老板体格偏胖收拾的没别人快的店面门口停下,一只脚伸在了老板刚刚准备关上的店门前阻挡。

店老板看到门口的瘟神,顿时叫苦不迭。

但是他这个时候还不能说小店接待不起您这大佛还是速速请回吧,得战战兢兢的赔笑:“先生,您,您需要些什么?”

后者咧齿一笑:“给我介绍一些来钱快的工作。”

他已经在昨日一天将孔时雨那边的单子给清空了,只不过最后的任务奖金还是不够买齐足矣潜入五条家的咒具——之前为了清理自己的行踪,开销就已经不少。

不得已,只能再度前往黑市。

他环顾这个店面:“之前那个店员呢?你是新人?”

老板:……总不能说那个信息贩子因为狮子大开口被小女孩拍成了脑震荡,如今还在医院修养吧。

他忽然灵光一闪,搓手赔笑:“如今的大单子,倒是也有,而且是Q集团发薪酬,来钱快,您意下如何?”

他很有职业操守的没暴露方才那个女孩的行踪,却有意的将二人的任务介绍到了一块——毕竟Q集团可没有限制任务人数。

禅院甚尔没有多问什么,便接下了那一单工作。

那单任务并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暗杀亦或者复仇,而是在咒术师黑市相当罕见的祓除咒灵的任务。

Q集团被某个“东西”盯上了。

身为在整个咒术界中赫赫有名的诅咒师集团,他们除去此前在想对六眼神子下手时翻了车,其他的任务几乎从未失手过。

但最近也不知为何,接连有“员工”在任务的途中失踪。

这并不是重点,毕竟诅咒师这一行不仅需要与咒灵为敌,还需要和咒术师为敌,腹背受敌,一不小心翻了车导致“神隐”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直到那一日,Q集团的boss,在自己的办公室发现了几位失踪的员工。

他们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人类的形态了,被从人类改变成了怪物一般的东西,他们痛苦的扭曲着爬行的同时,还能从喉咙里勉强发出曾经作为人类时的声音。

在亲手结果了自己的优秀员工的同时,BOSS也从他们的身体上,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恶意咒力。

——他们被盯上了,对手大概率不是人类,而是特级以上的咒灵。

意识到这一点的BOSS,开始委派集团的大将,比较强力的诅咒师进行调查,结果无一例外可想而知。

接连损失不少“优秀员工”,意识到再这样继续下去集团都快被架空之后,BOSS开始下意识的在整个咒术界的里世界范围内发布悬赏。

只要能抓住在Q集团作祟的那只咒灵,无论身份立场,都有丰厚的酬劳报答。

而悠依来到Q集团总部的大楼门口时,她玉雪可爱的外表,和大和抚子一般华美的穿着相当唬人,以至于门外看守的诅咒师根本没想着出手拦住她。

她还很有礼貌的说了一句“谢谢叔叔”,把二人可爱的头顶飘花。

左边的看守问右边的看守:“刚刚的那位,是我们集团什么领导的女儿吗?”

右边的看守瞪圆了眼睛:“不知道,我以为你认识她,毕竟她还对你打招呼了呢。”

“她不是在对你打招呼吗?”

“……”

就这样,悠依的一路都畅通无阻。

在她敲响了Q集团BOSS办公室的大门,乖巧可爱的表示自己就是接下任务前来尝试祓除组织中盘踞的咒灵的人时,险些将BOSS惊的仰倒。

“小丫头,喂。”他沉下了脸道:“这里又不是给你玩过家家游戏的地方。”

自己麾下遇害的诅咒师,有不少已经达到了一级咒术师的水平。

面前的女孩儿以为自己是什么?六眼神子那种级别吗?

他有点不客气的抬手开口驱赶了起来:“知道的话就快点回去,真是的,你到底是哪个咒术师家族不喑世事的大小姐啊,居然敢跑到诅咒师的集团来,吃完点心喝完茶就快点回去吧,去去去。”

悠依看着面前的罐装小饼干和红茶陷入沉默:……

和说好的不一样,说好的她解决了任务,Q集团就能帮忙传递消息呢?为什么对面很明显是把她当小孩子的态度。

好吧,虽然面前这个叔叔看起来凶了一些,但是至少会给她开小饼干吃。

悠依这一次当然不是毫无准备的前来——虽然她不可能让拥有六眼的五条君和诅咒师的大本营沾边,但是,自从那日见过摩拉克斯先生之后,她就察觉自己的体内多出了一种全新的元素力。

——她已经可以脱离仙法宝物,自行释放出玉障护盾了。

——那大概率是摩拉克斯先生临别时,予以她的礼物,而她也会好好的珍惜先生赠予她的力量,将它发挥在能够正确使用的方面,比如说,与家人重逢。

很可惜,她的这一举措被当成了来捣乱的小孩子,她只能简单的道歉过了,再自行的离开已经对她凶不出口的BOSS的办公室。

而在悠依踮着脚关上办公室的大门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笑吟吟的声音。

“小姐,你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呢?”

这个声音是很清亮的青年音,带着笑意和稍显上扬的尾音,悠依仰起头,她看到了一位银色长发,正在弯着眼对她笑着的青年面孔。

按照审美来说,那确实是一张十分清秀的面孔,虽然带着几道缝线构成的疤痕,却不足以为那张脸减分。

“……可能是有一点吧。”

可能是青年的笑容展露的和透露的气息天衣无缝,太过无害,悠依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我想帮这个集团的叔叔一个忙,再让他帮我找到哥哥。”她苦恼的说道:“但是,我说的话却被他们当成了小孩子玩闹,大家并不愿意相信我的样子。”

什么嘛,明明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可靠呀,就比方说魈哥哥,他看起来虽然只是少年人的模样,但是身为镇守璃月的仙人,却可靠到不行。

“原来如此。”对面的青年当真把自己扮演成了一副知心好哥哥的模样,他依旧是摆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这可真是有些难办呢,不过,不信任小孩子,这确实是人类的大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人类的大人。

捕捉到了关键词的悠依,内心的小雷达嘀嗒一下就响了起来。

她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在试探的问:“大哥哥,你也是这个集团的员工吗?”

“嗯?我吗?我不是这个集团的员工,只不过是来这边随意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会发生。”

正常人的话,会来诅咒师集团的BOSS办公室门口来散步吗?

除了对面人的脑子有点问题以外,恐怕最大的可能性就是……

“那大哥哥你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当然。”

银发的青年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忽然俯身凑近,用他灰蓝色的眼眸,带着笑意,细细的端详着面前目光纯粹的女孩。

“我似乎发现了,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新玩具。”

他的笑容像初生的婴儿一般天真而又残忍。

在咒术界的资料记载中,人形的咒灵往往会具备着可观的智力,实力却会比非人形的咒灵更加强大。

在内心悄悄确认了面前这只咒灵身份的悠依,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做法。

他并没有直截了当的对自己发动攻击,但是却用耐人寻味又有些瘆人的目光望着自己说,找到了全新的玩具。

悠依忽然回想起了五条君还有留云真君对自己的敦敦教诲。

“小悠依呀,你要记得。”留云借风真君一面为她梳着头发,一面道:“在当今世界,也是有很多披着好人皮囊的恶魔的,尤其是你这样相貌可爱的女孩子,更加应该当心。”

五条君拿着手指头点着她的小脑袋戳戳戳:“像你这种笨蛋,遇到变态以后,被卖了都得帮他们数钱。”

悠依有点不确信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所以,嗯……

他是一只变态咒灵?

但是很快,不待悠依细想些什么,青年就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姿态对她伸出了手,作势牵住她的手。

“吓到你了吗?哈哈,开玩笑的,你刚刚不是说了想要找到自己的哥哥吗?仔细与我说说吧?也许我会有办法呢?”

完全就是一副知心大哥哥的嘴脸。

但是在他即将触及少女手腕的那一瞬间,在悠依即将为自己套上玉璋护盾之时——她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周身涌起了异常熟悉的气息。

青年的神情蓦然僵住了。

他名真人,是由人类对于人类的恐惧孕育而生的咒灵,极其人类所能想象的极恶,因为觉得有趣,所以在这个集团中胡作非为了一段时日。

他如饥似渴的汲取着这个世界中名为咒术的知识,他运用他的咒术发动着无为转变,进行了种种再残忍不过的实验,他将人类的身体与灵魂的关系,以及人类与咒灵的咒术区别研究了个透彻。

简而言之,身为咒灵的真人,拥有着能够通过发动咒术,改变人类灵魂形态的能力。

灵魂的改变也会造就身体的异变。

而无为转变发动的条件也再简单不过——那便是,与人类的身体触碰到,哪怕只有一瞬间,便也足够。

但是,在今日,他即将接触这个气息有趣的人类小女孩的手腕之时,异变陡生。

在那一瞬间,他径直的窥见了某个灵魂的轮廓,但那绝无可能是面前女孩的灵魂。

——那灵魂具有铺天盖地的强大压迫力,是少年人的体态,他戴着青面獠牙的狰狞傩面,周身萦绕着比他出生起见过的咒力糅合起来还有更加强大的具现化威压,少年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窥视与存在,只消下一个瞬间,少年的背后展开了遮天蔽日的翅膀,萤绿色长枪已经直指他的咽喉。

真人像被烫到一般,恍然收回手,灵魂及时抽离,少年的幻影也消失在了自己面前,出生以来第一次在自己的咒术发动时吃瘪的他,这时候还没有缓过神来,他怔愣的望着面前的女孩,仿佛想要看出她与旁人有什么不同。

刚刚那个究竟是什么?属于她的保护神么?……不,究竟谁家的保护神身上的气息,会比特级咒灵还要可怖?

而这一切放在将将走出电梯门的禅院甚尔眼中,便是这个有着猥琐笑容的陌生男子,胆敢主动去触碰他活生生的站在那里的,可爱的妹妹悠依的手。

就算那个混账及时抽回了手不至于让他去摘对方的头,也不足矣平息甚尔此刻心中直线飙升的怒火。

正在悠依思考应该如何与这位看起来有点礼貌但是脑袋好像有点病的咒灵周旋的时候,她身边的真人就已经飞了出去,嘭的一声镶嵌在了墙壁上。

在下一个瞬间,她被冲上前收回了脚的青年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近在咫尺熟悉的气息让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野。

“甚尔……哥哥?”!

第24章

荻花洲,旷野。

原本阖眼正在地上小憩的少年蓦然睁开眼,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尾的红晕比以往色泽更盛。

少年一手死死的握紧了身边的和璞鸢,一手轻轻撩起了自己青墨色挑染的发丝,金色的竖瞳混沌,身为驻守此地的仙人,少年今日难得正在发愣。

“悠依……?”

她已经离开了许久,就如同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诸位仙人们的洞府门口一般,她突然间的在自己的面前消散,就仿佛从来没有在这片大陆上留下一丝一毫自己的踪迹。

自从她离开之后,他几乎将整个璃月都翻过来搜寻了一遍。

不止他,帝君大人,留云仙君……诸位仙君齐心合力的运用仙法寻找悠依的踪迹,未果。

不仅如此,留云仙君甚至发明了不少镇守璃月的仙家机关,允诺代替他保护这里一段时日。

他谢过留云仙君之后,动身去了其他的国度,寻找少女可能出现的痕迹。

蒙德,须弥,枫丹……

一无所获。

最终,一切结果都导向了一个可能性——

名为悠依的女孩已经回到了原本属于她的世界,她要去面对她的家族,面对那些曾经对她施虐的混账,甚至,她可能已经重新回归了那个炼狱……

悠依并不完全属于提瓦特大陆,有一个非常直接的事实佐证了这一点结论——倘若按照正常人类的幼童,在那个年纪,在得到充分的营养与三餐的情况下,生长的速度应当是非常迅速的。

但是她仿佛完全停滞了成长一般,在她来到璃月之后,身体的时间仿佛完全被按下了暂停键,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成功的习得了仙法与元素力,她仿佛拥有着对天地万物力量的亲和力。

总而言之,他们最终也只能接受那孩子的离开,那于她而言其实是回归原本的世界,他们期盼她在自己的世界能够平安幸福的生活着。

自从自己的业障在与悠依的相处中减轻了许多以后,魈偶尔甚至会无意识的小憩一会。

他几乎不曾做梦,除了今日。

他在梦境中见到了悠依,还见到了怀揣着无尽的恶念,胆敢朝向悠依伸出手的某个银发青年。

——宵小狂徒!

来自金鹏夜叉的怒火瞬间迸发出来——那是他们所有仙君放在心尖尖上小心对待的弱小人类幼崽,她拥有着比太阳更加温暖柔和的笑容,那个脸上有着缝线的似人非人的家伙,怎敢带着恶念想要对待于她?

在梦中,他的周身骤然暴起的风元素力,以及无意识展露的真身,就足矣让那个男人退避三舍。

但是,他甚至来不及触碰梦境中的女孩一分,来不及多看她一眼,就已经因为稍显刺目的阳光而睁开了眼。

梦醒。

魈并不贪睡,每一次小憩时,他甚至只会责怨自己在镇守璃月之时,沦落到如此闲散的地步。

但是今日,他却只真心的希望方才那个梦境能够更加长久一些,他希望自己能亲眼看到悠依的无碍。

怅然若失的同时,少年夜叉意识到方才那个梦境并不简单,他催动元素力,快速去往了帝君的居所。

让人意外的是,帝君大人他今日并没有忙着处理冗杂的公文,帝君正坐在仙府前的树下在静静的品茶,在见到他的时候,还毫不意外的笑了笑,开口邀请魈来他的身边一同坐下。

于是,魈将自己在梦境中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一一细细讲述,摩拉克斯听的微微颔首,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

“曾经与梦之魔神有过切实接触的你……能够在梦境中跨越世界,与悠依那孩子在不经意之间拥有联系,倒是并不让我意外的事情,换作之前的我,怕是会这么想。”

只不过——

摩拉克斯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在一日之前,忽然降临到了另一个世界,并且成功保护了遭遇生死劫难的悠依的经历缓缓道出。

少年夜叉的双手攥的紧紧。

“原来……”他轻声说:“原来,她在那个世界,遭遇了那么多的危险。”

但是,帝君大人提到了,悠依似乎能够做到,无意识的运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媒介,让他们降临到她所在的那个世界,虽然时间十分短暂,但那却是真切不过的重逢。

茶盏的清茶倒映着少年此刻的神情,他的金瞳里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波澜。

那么,悠依,在下一次遇到危险之时……

会试着去呼唤他么?

自从她离开之后,璃月港在每一年的初春之时,都会有星星点点的宵灯点亮,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

在更加遥远的未来……

她真的能够回来,与他们一起渡过一次热闹又富有烟火气的节日么?

只是,不同于夜叉少年的考量,身为执掌璃月这个国度的岩之神明,摩拉克斯总会思考的格外多。

他会下意识的去想……

既然少女不仅拥有着在俩个世界之间来回穿梭的能力,甚至无意识的为他们都打通了世界之间的通道,她的身体便是连通世界的媒介,那么……

那么,在苍穹之上的那道说不出实际立场的寒冷目光,是否已经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落到了女孩的身上?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悠依的内心已经彻底被重逢的快乐所填满。

她的小手伸了出来,将兄长的脸颊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包括他唇角的疤痕都没有放过,然后她大声感慨道:“哇,是!是活生生的甚尔哥哥!”

禅院甚尔:“……”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应该感慨她的童言无忌还是别的什么,他真的很想敲着这个丫头的头,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只此一句,也就够了,足矣证明了。

温热的,柔软的小手,触碰过面庞的皮肤,他便真切的感受到了,怀里这个鲜活的,生机勃勃的小生命。

根本不可能是任何的事物所伪装的存在,她正是自己的妹妹,禅院悠依。

禅院甚尔也许从小就对亲情这一概念相当的淡薄,他在那日战损濒死之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会有人希望他活着,有人会因为他的死亡哭泣,有人会拼尽全力的去救下自己,即便会让自己面临更加恶劣的处境。

悠依早已经在那晚被认可成了他的家人了。

只是后来,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家人,方才死而复生的柔软情绪,瞬间被撕毁崩溃。

直到今日。

直到今日,他终于体会到了,失而复得的心情。

……她还活着,那实在是太好了。

他紧紧的,又小心翼翼的拥抱着面前的,他的妹妹禅院悠依,生怕松开手她又会像小美人鱼化作泡沫一般溢散,他也怕自己再多点力气,会让细皮嫩肉的小女孩觉得疼痛。

不,禅院这个姓氏一点也不好听,她只是悠依,他的妹妹悠依。

“你没事……”他的嗓音嘶哑,情绪如同暗潮一般被他深深压抑在了心中没有在顷刻间全然涌现:“真是太好了。”

“哥哥。”女孩的声音就像浸染了蜂蜜的小糖糕一般甜的过分,她每喊一句,就能让甚尔和冰一样寒冷坚韧的内心软上几分。

一旁灵魂遭遇了金鹏夜叉的威慑,同时身体被很不讲礼貌的一脚踹飞了的真人,将自己从墙壁上撕了下来,回过头就看到那对不顾时间场合彼此紧紧相拥的兄妹。

真人:“……”

我也是你们py的一部分么。

他至少“哎呀呀”的感慨了一声,好让那对兄妹能分下心来多看自己一眼。

“还真是不讲礼貌呢,那边的那位小哥。”他这句话是笑吟吟的说的,但是神色却低沉了几分:“这就是你对初次见面的人打招呼的方式吗?”

甚尔没有给对面半个眼神,他首先询问妹妹:“你认识?”

他已经羁定了主意,倘若悠依这个小傻瓜敢开口来一句“这是一位路过的好心大哥哥”,他一定会敲着她的小脑袋瓜,在每个月花三十天来好好的教育她不要轻信陌生人花言巧语的道理。

不料,妹妹比他想象中的自我防范能力更盛,也更加聪慧。

“认识。”悠依点了点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他应该就是盘踞在Q集团的人形咒灵,哥哥你要小心,不要和他的身体碰到了,他的咒术大概率是需要通过触碰才能发动。”

可恶的咒灵,不要把她当什么好好先生,她可是亲眼看到的,刚刚想要来拉她的手的时候,对方一副阴谋诡计即将达成的样子,嘴角都根本压不住。

不怀好心。

只不过,在哥哥将他一脚踹飞之前,就有了一道相当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身侧,让那只咒灵戒备的收回了手。

那是只会针对妖兽与敌人的凛冽的风,但是少年锐利的眼眸,每每在注视着她的时候,总会变得分外温和。

魈……哥哥。

刚刚那一瞬间,是他保护了自己啊。

而在听到自己妹妹条理清晰,无比聪慧的分析时,甚尔的内心顿时百感交集。

一方面是相当的自豪,他拥有着一个年纪轻轻却具有了敏锐洞察力的妹妹,另一方面确是悲哀,因为他根本无从设想,在悠依遭遇了几乎能够至死的咒术重创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她起死回生,甚至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成长起来?

内心这样思考着,禅院甚尔将怀中的女孩环抱着的动作又紧了紧。

“啊,我知道了。”

他只余出一手来抽出咒具,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猎猎有声,而另一只手则是用极其当心的姿势,抱着怀中的妹妹,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全都交给哥哥就好,你只需要睁开眼睛好好看着。”

“——胆敢伤害你的蝼蚁,我会一个也不剩的宰掉。”

方才还在因为对面的男人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咒力而在心中觉得局势已定的真人,顷刻间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

青年咒灵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连面上一直以来挂着的笑容都几乎维持不下去了。

“喂喂,骗人的吧……”

明明是根本不具有任何咒力的人类,他的躯体却在那一瞬间,迸发出了不亚于真人方才在那个女孩的身上遭遇的压迫感。

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都在叫嚣着危险逼近,然而银发的咒灵的唇角却咧起了一个相当夸张的弧度。

“这样才对啊……”

“这样的游戏才会更加有趣!”

Q集团的办公大楼传来了激烈的打斗,而这个动静几乎把半数以上的“员工”都给吸引了过来。

只见那个手脚都被狼狈的切掉了还能在一瞬间长起来回复的,那只大概率是人形的特级咒灵,也正是这段时间以来在他们集团内部作祟的怪物。

而另一个很明显占据了上风的,是一位身材看着就极具爆发力的黑发男人,他的一只手上拿着咒具,另一只手上还抱着一个漂亮精致的和洋娃娃一般的孩子,将咒灵砍到节节败退。

诅咒师们看在眼中,激动在心中,因为天老爷啊,他们的眼神几乎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个男人的动作,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释放出一丝一毫的术式,全是在用咒具痛打咒灵。

以血肉之躯,直面特级咒灵,如此何等的强大——

他们砸碎了大楼的玻璃,又从半空打到了楼下的空地,几乎走投无路的咒灵,唇角咧起了一个狰狞的弧度。

“我承认,你很强。”

“你的身体是我目前为止接触过的所有人类中,最为坚韧的存在。”

“但是,如果……”

真人的面庞上带着癫狂的笑容,他的双手结印,并拢在了一起。

禅院甚尔暗道不好,他现在身上可没有任何能够制造简易领域的咒具,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将怀里的女孩推到战况之外,方便等会他在领域之中大展拳脚,

但是他却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反倒是反手搂住了他的脖颈,防止被他抛出去。

嘶——这傻丫头!

“领域展开——”真人咧齿一笑:“自闭圆顿里。”

以他自身为圆心,瞬间展开了无数双大小不一的双手,密密麻麻,看的人下意识的作呕。

禅院甚尔原本是想一手护住怀中的女孩,一手运用咒具杀出一道血路——但是这样也许不可避免会达成“触碰”的条件,天知道这只咒灵具有着这样刁钻的领域展开。

但是甚尔在这个恶心的领域之中怔住了。

因为他与悠依的周身,已经展开了一道散发着莹润光芒的金色玉障护盾,牢牢的将外界的那些东西隔绝在外。

察觉到哥哥投过来的惊讶视线,悠依就像一只骄傲的小猫咪一般仰起头,等待着兄长的夸夸。

幸好,幸好她现在能够将摩拉克斯先生的力量运用自如。

甚尔抱紧了怀中的女孩,他的目光刺向领域中间已经笑僵了脸的咒灵。

“喂,你已经准备好受死了吗?”

最终,真人是花了百分之二百的咒力与力气,在损耗了无数咒力去重生躯体的断尾求生法,艰难的从那个恐怖的男人手中逃掉的。

他钻了最近的下水道,下水道在这座城市四通八达,他另一方面也料想到男人不会抛下怀里的女孩对他穷追不舍。

人类这种生物,一旦拥有了羁绊,就会变得束手束脚了。

因此,他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勉强逃出生天,而甚尔站在下水道之前啧了一声。

“啧,让它逃走了。”他看了看手中的损耗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十的咒具,没有紧追不舍是因为多来几下自己的武器就会散架。

不过,他在心中料想那只咒灵在短期之内应该都没有气力卷土重来的搞事了。

今日,没有在妹妹面前成功祓除咒灵,做一个帅气的哥哥,这叫他有些许遗憾。

但是,妹妹像小鹿一样望着他的,在此刻正在闪闪发光的眼神,却让甚尔相当受用。

“哥哥好厉害——”

她在自己的耳畔小小声说出的一句话,就已经胜过了此生听过的所有人的马屁与阿谀奉承。

“呵,不过如此,没有发挥我全部的实力,否则一定把那家伙的骨灰都扬了。”他揉了揉女孩柔软的长发:“而且,多亏了悠依。”

多亏了悠依,他才能在那咒灵充满了恶意的领域之中大展拳脚,倘若不是妹妹的术式与他相辅相成,他在这一次,只靠单手的情况下,还真的不一定能在那只咒灵的攻击之中全身而退。

这全都是亏了他的妹妹悠依。

Q集团的诅咒师们,在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他们用可以想象到的,最夸张的彩虹屁,不遗余力的夸奖着面前的这位先生,和……

“先生您还有着一位特别可爱的女儿啊。”

不知道是谁蹦出来的这句话,让甚尔险些被哽了一下,

他身边的悠依则是举起手,赶紧大声纠正道:“不是的不是的,甚尔是我的哥哥——亲生哥哥——”

众人的目光从一拳大概可以打死三个人的禅院甚尔的身上,移到了漂亮的和小精灵一样的小姑娘身上。

怎么办,兄妹俩个画风不太一样。

他们笑的尴尬。

“哈哈哈哈,果然是亲兄妹呢。”

“是啊是啊,这样看起来就很亲。”

五条悟接到了悠依哔哔叭叭的电话,他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少女,用一种他未曾听闻过的欣喜语气,兴奋的跟他说,她找到哥哥了。

她在不遗余力的朝着他分享着与兄长重逢的喜悦,还说一定马上就要带着哥哥一起回来看看他。

五条悟:“……”

算了,听着她这样子傻乐,自己的心情居然也会奇异的跟着一起变好。

而电话这头的禅院甚尔,听着妹妹快快乐乐的描述,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意识到她此刻正在与五条家那位六眼的神子交流时,唇角不可避免的抽搐了几分。

悠依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与五条家的那位神子,关系变得那样好的?

想到了他之前还在想尽办法凑钱,凑够能够买得起能够潜入五条家的咒具时,他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

结果,悠依她与那位神子交谈甚欢,一副已经能在五条家自由进出的样子,还声称要把自己也带回去。

……等会。

甚尔的笑容忽然间僵住,他的目光在自己笑的像只小天使一般的妹妹的面庞上停滞了一会儿。

不对。

好你个五条家的臭小子。

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的禅院甚尔,这会儿将自己愤怒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了起来。

行啊,他倒要亲眼看看那位与妹妹交谈甚欢的六眼神子到底是怎么个事。

“哥哥,哥哥。”

悠依挂了电话,她趴在兄长的胸口……说实话有点软,和厚厚的枕头一样,瞬间就让困意侵袭了她的脑袋。

“哥哥,我有点困了,我睡一会儿。”她轻声说。

“啊。”后者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睡吧。”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睁开眼就是自己的哥哥,她所能感受到的,全都是温暖的,让人安心的气息,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心想在睡醒之后,要怎么样将自己神奇的经历,自己的朋友,自己被神明注视与宠爱的奇遇对哥哥提及。

但是,这些事情并不着急突然的告诉甚尔哥哥,她可以慢慢的说,因为现在已经找到了哥哥,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悠依闭上了眼睛,她趴在哥哥的怀抱里,睡的很沉很沉。

在梦境中,她似乎听到了海浪的声音,海水抚过沙滩,沙沙沙,一浪接着一浪。

真奇怪呀。

明明她上一次看到海,都已经是在璃月的事情了。

……

悠依又一次在梦中看到了妈妈,而浪潮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

妈妈站在沙滩前,她有些焦急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悠依,快过来,快要涨潮了。”

涨潮?

悠依想要回过头看向背后的大海,在下一个瞬间,她的手臂就被妈妈紧紧的拽住,身体因为惯性往沙滩的方向踉跄了几步,她只来得及往身后瞥上一眼。

她看到了在海天一色的苍穹之上隐隐约约的人形,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但祂拥有着一双仿佛能够看穿世间万物的眼睛。

【不能被发现,唯独现在,绝对不能被她发现。】

不知是母亲的声音还是自己的本能这样告诫着自己,只直视了身后的存在一眼,她的眼睛就被母亲死死的捂住。

高居神座之上的那位至高存在,视线跨越时空,宛如观察昆虫般淡然的扫过街道上的那个人类青年独自一人怔愣的身影。

即便是彼世拥有最强悍肉身的天与束缚,在“天理”的眼中,也与昆虫无异。

也许“至高”也会有多想的时候,在并没有看到内心的猜想之物之后,祂淡淡的收回了视线,重新阖上双眼。

……

悠依再睁开眼时,并没有如她所料,已经在睡梦中,安逸的被哥哥带到了五条君的家里。

耳畔是海浪的声音,沙沙沙,哗啦哗啦,真切的不像话。

她是被冻醒的。

她的身边没有甚尔哥哥,她的背后的衣服已经变得湿漉漉的,带着咸味的寒冷海风扑面而来,迅速掠夺着她周身的体温,悠依打了一个寒颤,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梦境,她抱住了双臂,迷茫的,有些惶恐的从沙滩上坐起。

下意识的抬起头环顾四周时,她只看到了一双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琉璃紫的漂亮眼睛。

那双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像最华贵的紫水晶,简直就像……人偶会拥有的眼睛。

身着白衣的短发少年空灵的不像此间之物,他仿佛在刚刚想要伸手触碰她,不过,在亲眼看到她清醒起身之后,才收回了手,松了口气。

他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望着她,在悠依用疑惑懵懂的目光与他对上视线之后,少年接触到少女的目光,眼神微怔,最后轻轻的扬起唇角,对她笑了笑。

这是悠依与人偶少年的初遇。!

第25章

“这里……到底是哪里……”

海滩边的天空灰蒙蒙的,二人头顶的乌云隐约还有雷光涌动,悠依茫然的环顾四周,她观察着忽然之间转换的陌生环境,如此熟悉的情形,让她的内心逐渐浮现了一个猜想。

身边的少年轻声回答她:“这里是稻妻国的踏鞴砂。”

少年望着面前的女孩,心想,其实他最初睁开眼睛,带着一片空白的记忆走出借景之馆时,也与这位茫然无措的少女一般,内心充斥着对于面前世界的惶恐不安,是踏鞠砂的大家接纳了他,教导了他如何像人类一般生活下去。

“那这片大陆的名字是……”

“提瓦特。”少年对女孩询问出的这种就连最简单的幼童都能回答的常识,没有展现出丝毫的不耐,他耐心的回答:“这里是提瓦特。”

少年的音色清朗,像初春的清泉涓涓流淌,安抚了悠依有些无措的心情,她定点心神,迅速在脑中梳理现况。

这里是提瓦特,她从自己的世界,再度来到了提瓦特。

意识到了这一点以后,悠依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应该是开心,亦或者担忧,开心在终于能与璃月的大家重逢,担忧在,哥哥在发现自己忽然之间就凭空消失,究竟会多么担心。

但是早先她就意识到了,她在提瓦特经历的时间,似乎与自己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

在璃月呆了数月之久又回到禅院家时,他们还以为自己才刚刚死掉,死掉的尸体还新鲜,很新鲜的诈尸了。

那么,如果这一次的跨越世界也是同理的话,她倒是不太急于寻找回归原本世界的方式了——因为着急也没什么用,毕竟她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自己能在俩个世界之间跨越的契机。

不过,如果能够回到璃月再见到大家,在摩拉克斯先生他们的帮助下一齐想办法……说不定,还可以和大家重新见面,一起过海灯节呢?

悠依的思路很快就明晰了起来,少女的心情也光速变好,而她心态的转变非常的明显,身边的少年也能够察觉到她周身的气场骤然明亮了起来。

就像是温暖的太阳。

“你好,我是悠依。”悠依眉眼弯弯的,开口对在沙滩边守着自己的少年道谢:“谢谢你在旁边陪着我,不然如果我一个人睡过去的话,我可能就在涨潮的时候被潮水吞走啦。”

少年一副比最初的她更加腼腆温和的模样,他摇了摇头:“没,没关系……你可以喊我,倾奇者。”

倾奇者。

这听起来并不像人类的名字,倒像是一个代号。

但是悠依并没有对少年的自我介绍表现出什么不解,她握住了少年伸出来的手借力站起,并且轻声道了一句谢。

少年的手臂看似柔软,却有些坚硬和寒冷,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触感,一瞬间,悠依甚至觉得自己所握住的,并不是人类的手。

“你怎么会在海岸上呢?”少年有些担心的询问她:“是因为乘坐的船打翻了,被海浪冲上岸了吗?我在踏鞠砂并没有看到过你,如果你的家在附近的岛屿,也许我可以拜托丹羽他们,寻来船只送你回去。”

名为倾奇者的少年,并没有在踏鞴砂看到过女孩子的这张面孔,她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华丽服饰,一举一动仿佛都在闪闪发光。

他是被桂木从借景之馆门外捡到的,而今天,他又在踏鞴砂的沙滩上,捡到了一个名为悠依的女孩子。

起初,他甚至以为她与自己一样,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人偶——她有着比冬天的雪花还要明亮晶莹的银白色长发,还有一双比稻妻天气最好时的天空更要璀璨耀眼的蓝色眼睛。

但是在轻轻触碰到女孩温暖的手时,那内心悄然萌生出的想法就被否决掉了。

原来如此,这是一位和人偶一样精致漂亮的女孩子。

而名为悠依的女孩,在听到自己能够为她回归家园提供帮助时,她身上那璀璨的,闪闪发光的气场变的更加充盈纯粹了些,她惊喜的笑着说:“真的吗?谢谢你,漂亮的小哥哥。”

她并没有直接呼唤他为“倾奇者”,反而是喊他为“漂亮的小哥哥”。

少年并不讨厌这个女孩予以的称谓,因为最初他认可倾奇者的这个称呼,是因为对于人偶而言,“倾奇者”像是人类会拥有的称号,身为人偶的他很喜欢被唤作“人”的感觉。

而面前的女孩,则是开口用了更加亲昵的,只属于人类亲人之间的称谓去称呼他。

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那大概是转瞬而逝的错觉,他发觉女孩的身体在颤抖,也许是因为夜晚气温的变换冷到了,他赶紧将自己几乎从未离身的被衣取下,披在了女孩的身上,将她裹了一圈,只露了个脑袋,继续说道:“总之,悠依先和我回到丹羽先生他们的住所吧,去换掉湿掉的衣服,不然,会生病的。”

丹羽曾经在自己淋雨的时候也会呆呆站在房檐外仰头看天空时,焦急的把他拉回房间,有些好气又好笑的拿起毛巾,为他擦拭头发。

“淋雨的话,可是很容易生病的哦。”丹羽说。

人偶并没有像人类一样“生病”过,但是少年明白,他不能让这个半身都快被海水浸湿的女孩“生病”。

岛上很多很多的工人,最近都在“生病”,生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生病了,就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就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想让自己捡到的这个女孩子也“生病”。

于是悠依乖巧的应了一声,她非常习惯的握住了少年的手,在他愣神的望向自己时,仰起头对他回了一个大大的笑。

倾奇者口中的“丹羽”是一位扎着头巾的清秀青年,他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锻刀工作,在听到了院门被打开的动静才收起了工作的动作,擦了一把汗,抬头看向门外。

“你回来了……欸?”

丹羽愣了愣,因为纯白的少年身旁,还跟着一只小小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六岁的模样,她正握着少年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他,似乎在为自己的冒昧打扰而抱歉。

……

“原来如此,悠依小姐是来自璃月的居民。”

房间里,吊炉正在咕噜咕噜的沸腾着,炉火也为气温转凉的夜晚提供了一丝暖意,悠依已经换上了丹羽寻给她的孩童的备用衣物,银白色长发的少女穿着纯白色的衣衫,甚至在黑暗中都能闪闪发光。

悠依捧着一碗热汤,她小口小口的吹着气,乖乖的点头。

如果说,她乘坐的船只在从璃月来到稻妻的过程中遭遇了海难,只有她一个人幸运的被浪花带到了岸边,却也绝无可能是如此毫无狼狈的模样。

但是,女孩对璃月那国的民俗以及文字却了如指掌,并且,在她的口中,她还有相当重要的家人在那个国度,并不像是虚妄之言。

“并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丹羽叹了口气:“在最近,稻妻的每一个海岛周边,都有着不明源头的相当严重的雷暴,别说从稻妻驾驶船只去往璃月,就是在海上经验最丰富的渔民,这个时候都不敢下海,从踏鞴砂去往其他临近的岛屿。”

坐在少女身侧的倾奇者,瞬间就能察觉到女孩低落了下去,她的心情就像泄了气的气球那般,变的萎靡不振了起来。

但是她还不忘温声朝着丹羽道谢:“谢谢你,丹羽先生,我知道啦。”

“总而言之,我会尽量想想办法的。”丹羽温和的笑了笑:“在这期间,你可以和身边的这位哥哥一样,一起暂时借住在我的宅院,稍后我会让人帮忙收拾出房间。”

于是,身份与倾奇者同样神秘的悠依小姐,也被踏鞴砂的主要管辖者丹羽先生接纳,并且留在了这里。

丹羽先生主要负责稻妻晶化骨髓产业的挖掘管理工作,只是近期,他似乎在这上面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我在想,也许我能够帮上什么忙。”倾奇者在对悠依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但是,丹羽他们总是将我当作小孩子,不带我商议正事,只让我到旁边去做其他的事情。”

悠依听的频频点头:“对呀对呀,大人就是这样子的,可是他们不知道,在有些时候,小孩子也会很可靠嘛。”

丹羽先生在白天的时候总会很忙,他除去和手下交接事物,锻造刀剑以外,最近还在与一位据说是来自枫丹国的工匠交流挖掘晶化骨髓的仪器的问题。

那位工匠好像来稻妻更早,岛屿附近的雷暴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厉害。

悠依没能亲眼见到那位工匠,事实上——丹羽先生有时候会忙到半夜才回来,她甚至也见不到丹羽先生,她只能每天和倾奇者一齐说话。

于是她就将自己在璃月的一箩筐的有趣往事,一件一件的拎出来同他说,她说自己有一位超级超级厉害的长辈,他拥有着能够跌宕世界的能力,除了出门不习惯带摩拉以外没有别的弱点,她还有一位很会聊天的,喜欢操心她的师父,还有一位非常非常疼爱她的,内向却又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喜爱的哥哥……

她给倾奇者讲了璃月的纸鸢,糖画,宵灯,杏仁豆腐,海灯节。

从天南讲到海北。

因为她现在除了和名为倾奇者的少年聊天,还有在天气好一些的时候,在海滩周围散散步以外,似乎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管她说什么,这位漂亮的小哥哥都很耐心的听着,从来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对她描述的,那个温暖又光芒的国度,那些喜爱她的家人们,流露出憧憬的目光。

名为悠依的女孩子也毫不吝啬的给他看了自己的神之眼,他婆娑着那莹绿色的漂亮晶体,感受着缠绕在指尖的温柔的风。

倾奇者想,这个孩子,一定是因为在璃月的那些家人们倾注的爱里长大的,她能够小太阳一样,无时无刻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温暖又明媚的光,所以才会被神明所注视吧。

毕竟,这样的孩子,就算是身为人偶的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

桂木捡到了他,丹羽收留了他,大家教导了他文化知识,生活常识,稻妻的历史,甚至锻刀的技巧,大家予以的知识,让身为人偶的他,一点一点的学着怎样像人类一样生存。

而他在海滩边带回来的女孩,她有很多很多天马行空的有趣的故事,她一点一点的描绘出了在稻妻之外,他目所能及的世界之外,一个更加广阔的,瑰丽壮观的世界。

与她带着一起的时候,少年总会忘记应该如何去学习“如何才能像个人类”,他会下意识的放松下来,用最自然的态度去面对面前的少女。

而胸口缺失的那块空洞,也每每会在与她相遇的过程中,一点一点被奇异的情愫填满。

那是有些特别却又不让人讨厌的感觉,就像是吃烤堇瓜吃的饱饱的以后,胃被填满的感觉,非常非常充实的填补在他的“心”空缺的那个位置。

人偶渐渐忘记时时刻刻去提醒自己努力学习如何才能更像个人类一样生活,但是认识少年的岛民们,却总觉得他逐渐不同于之前那脱离尘世的模样,更像是普通的孩子了。

拥有着神之眼的她,总会在遇到可能的危险时,及时冲到他的面前,明明个头比他还要小的多,却摆出一副十分可靠的样子,要去保护他。

所以,倾奇者也借着间隙去向桂木还有丹羽请教剑法,他满脸认真的说,因为不只是想要让悠依去保护自己。

一人愣了愣,然后笑的意味深长。

悠依会带着少年去屋顶看月亮,数星星,然后她总会在前一秒还滔滔不绝的与他聊着天时后脚陷入断片的沉睡,还需要少年和丹羽一齐把她小心翼翼的抱下屋顶,送回房间。

“晚安,丹羽。”

她在梦中发出小猫一样的呓语,咂巴咂巴嘴巴:“晚安,阿奇。”

倾奇者为她盖好被子,他与站在房间门口的丹羽对视一眼,笑的无奈。

“晚安,悠依。”他们一齐说道。

少年会牵着悠依的手带着她一起去踏鞴砂的沙滩踏浪,看夕阳,看落日,看看有没有被浪花拍到沙滩上的鲜活鱼儿和鲜嫩海草,可以在赶海时,捡回来做茶泡饭。

女孩子一点都没有平静时候看着的贵族大小姐姿态,她挽着衣袖,一手捉着一只海灵芝,它们一捏就像水枪一样会滋出来水,她就像发现了新奇的大陆一样,一边喊着让他快看,一边握着Q弹的海灵芝又是用力一捏,结果被吐了一脸的水。

倾奇者没忍住,噗噗的望着她笑。

但是他旋即收获了女孩子泛红的脸颊,还有忿忿不平的视线。

她高高的朝着他举起了手中的两只海灵芝。

倾奇者当然是一边在嘴里说着“悠依对不起”,一边忙不迭的转头就跑。

悠依:“岂可修!阿奇你给我站住!”

她不像其他人一样会称他为“倾奇者”,她对他的称呼,一直以来都像是她独创出来的“阿奇”。

每次她这样呼唤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人偶少年就像觉得,胸口里面,像有一只猫猫正在拿爪子轻轻的挠甜甜花。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是他一边往前跑着,一边笑的很开心。

……

“呜哇!”

这天,正在采堇瓜的少年听到了女孩的叫声,他连手中的堇瓜都不要了,快速朝着少女的方向冲去。

他被扑上来的女孩手脚并用的抱住了,倾奇者听到女孩带着哭腔,哽咽着哭道:“阿奇,虫,虫子,大虫子——”

倾奇者以为能让悠依哭成这个样子的虫子,少说会有半个人那样大吧,可是当他看清楚树上趴着的那只半个巴掌大大小小鬼兜虫时,有些控制不住的无奈的笑了笑。

“悠依。”倾奇者说:“你别怕,这是鬼兜虫,一般不会咬人,我还经常会看到岛上的孩子们捉着它互相玩。”

“……真的吗?”女孩仍然埋在他的肩膀不敢抬头,她小小的发出一句气音,有些可怜巴巴的问道。

“嗯,真的。”倾奇者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取下了树上的鬼兜虫,亲手抵到女孩的面前,他说:“你看,不可怕的,对吧。”

手脚并用的趴在他身上的悠依,僵硬的转过头来,和色泽艳丽的鬼兜虫对视半秒。

女孩子的尖叫响彻半空。

那是倾奇者第一次见到,人类居然能像长了翅膀似的一跳跳那么高。

第一天,悠依就遭到了岛上的孩子们的笑话。

“羞羞,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鬼兜虫——”

“羞羞,悠依姐羞羞脸。”

听到那些流着鼻涕,比自己还矮上半截的小屁孩们这样说,悠依的脸颊都要鼓成了包子。

倾奇者当然是站出来道:“不对,悠依很厉害的。”

他可是亲眼看到过了,女孩子抢了靠近村庄的丘丘王的狼牙棒,把它揍的嗷嗷乱跑。

吹着鼻涕泡的小男孩们很明显不相信,他们说:“骗人,她连虫子都害怕,怎么可能不怕丘丘人呀。

悠依:……

这样吧,哥哥你和悠依姐姐一起和我们比一比谁的鬼兜虫更厉害,我们之后就不笑话悠依姐姐了。”

小孩子们没有真心实意的笑话漂亮姐姐,他们只是想找个借口,想来和漂亮的和仙女一样的哥哥姐姐一起玩斗虫。

平时,悠依和倾奇者走在一起的时候,俩个人的画风都精致的与大家不一样,他们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贵族家的孩子,岛上的孩子都不敢凑近和他们说话,只敢远远的看着。

也只有这个时候,孩子们才能用自己的方式,试着和他们拉近距离。

倾奇者想了想,他很快就认真的点头:“好。”

“那,说好了,我赢下了斗虫,你们不笑话悠依。”

这一场斗虫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悠依从一开始的捂着脸不敢看,再到从指缝里面偷偷看,最后到恨不得趴在倾奇者的脖子上喊加油。

少年学习什么都很快,包括斗虫,他很快都打败了在场所有的孩子,让孩子们甘拜下风,甚至有孩子心悦诚服的带头喊起他“老大”。

倾奇者:“……”

他的怀里抱着从那群孩子手上“赢过来”的堇瓜,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只不愿意下来的懒洋洋的小姑娘,她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怕虫子了,大概是看了一个白天的斗虫大赛,所以有些脱敏了。

“其实,那些孩子应该不是想笑话我。”悠依环着少年的脖子,小小声说:“应该是……在找办法和我们一起玩。”

“嗯。”

“阿奇,我觉得今天玩得好开心哦。”

“……嗯。”

少年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也不知道是因为今日的斗虫大赛,还是因为她亲昵的喊自己“阿奇”,一声接一声。

“下一次,还要和大家玩斗虫吧!”她握拳道:“我也想要试一试斗虫,用我的究极无敌鬼兜大王打败他们——”

“可是,悠依不是最怕虫子了吗?”

“嘛,这种,这种事情,可以慢慢克服嘛。”

女孩依靠着他的脊背,此时此刻,他可以清晰的听到背后传来近在咫尺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而且,而且阿奇你斗虫超级厉害的,和你呆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特别害怕虫子了。”

她小小声的呢喃着。

潮湿的海风带着海浪特有的气息,轻轻的抚起了少年额前的发。

“悠依。”

“嗯?”

“我想,想办法,带你回璃月去。”他很认真的说道:“丹羽最近一直都在忙踏鞴砂的事情,他无心分成两个人,所以,我想试着帮帮悠依。”

他缓缓回过头,如同意料之中的是,肩后的少女的面庞上,在霎那间绽放出了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神采。

“阿奇——”她用一种喊桂木养的大黄的语气,非常感动的喊他:“你怎么那么那么好呀—

—”

“因为……”

倾奇者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他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自己都不确定的语气,试探性的说道:“因为,我很喜欢悠依对我笑的样子。”

“……我想要帮助你,我想要看你开心,悠依开心的时候就会笑,我喜欢看你对我笑的样子。”

他微笑着抬手覆盖在自己的胸口:“每一次悠依对我笑着的时候,心的位置,都会非常的温暖。”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看你能,一直对我笑着。”

人偶的话语直白和热烈到让人难以置信,悠依愣愣的睁大了眼眸,望着面前漂亮的少年。

然后,她把脑袋埋在少年的脊背上,又不说话了,良久才闷闷的憋出来一句:“……笨蛋。”

怎么办,突然间就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五条悟总会很别扭的喊自己笨蛋。

少年又认真的说:“如果悠依可以一直开心,一直这样子对我笑的话,喊我笨蛋也没关系。”

“……喊笨蛋不是因为真的觉得你是笨蛋啦。”女孩子的声音闷闷的在他的身后传来:“可是,阿奇你这么单纯,这么呆呆,肯定很容易被骗到,以后可千万不要被坏人骗过去了。”

“唔,没关系的,我在想,悠依应该会把敢靠近我的所有坏人都打跑吧。”

岛上的丘丘人,魔兽,看到她都会被吓的掉头就跑,因为有着神之眼的悠依,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女孩子。

“这话倒是没错啦……”

禅院家,刚刚修好的主宅内。

凶神恶煞的天与暴君一手扯着禅院甚一的脖颈,他厉声道:“老子再问最后一遍。”

“你们到底这次又在搞什么鬼,把老子的妹妹悠依藏到了哪里?”

禅院家:“……”

不是,你有病吧,这回我们哪知道啊!!

第26章

将将苏醒不久,过去与未来都如同白纸一般纯净的人偶少年,与从出生起就活在古旧的宅邸,刚刚接触广袤的世界没有多久的懵懂少女,他们俩个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对于大海没有足够的敬畏之心。

大多数时间,他们虽然在海岸上追逐玩耍,却不能看出更远处的深海吞噬一切的浪涛,也听不到让人胆战心惊的雷鸣,反倒是那个挖掘晶化骨髓的巨大仪器,会不分昼夜的在岛屿上发出轰隆隆的嗡鸣,像个巨大的钢铁怪物一般,叫人害怕。

倾奇者萌生出了一个念头,如果岛上的大人们都没有空余的时间,那么他是否可以带着悠依去往稻妻的主城,在那里,兴许能有办法寻找到一艘更大的,能够远航到璃月的船只,带着她一同出海。

为此,他甚至借着机会,悄悄的去往了那位来自枫丹,正在与丹羽他合作的工匠居所去拜访。

那是一位看起来模样绅士的中年工匠,他穿着十分考究的枫丹服饰,胡须与发型都梳的一丝不苟,他在看到了在下属目光中,有些惴惴不安的走上前的内敛少年时,男人的灰色眼眸里,忽然闪出了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彩。

“哦,瞧瞧这是谁来了,经常跟在丹羽身边的那个小男孩,我记得大家都很亲切的称你为,倾奇者。”他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扫视着面前的少年,与大众化的样貌不同,他的声音宛如大提琴一般优雅随和,语气还带着笑意:“这次前来拜访,是对我有所请求么?”

他身为身份不凡的工匠,在面对少年时,却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宛如一位慈祥的长辈。

不喑世事的人偶少年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他将自己的需求与苦恼一字一句,全部说出。

“原来如此。”男人笑了:“你想要一艘足矣航行到稻妻主城的,牢固的小船,好带着自己认识的璃月女孩去那边寻找航队回家。”

他答应的十分爽快:“我当然可以提供给你这样的一艘船,放心,源自水之国度枫丹的科技造物,自然会让你们平安的渡海。”

少年的眼睛亮亮的,他忙不迭的鞠躬:“我应该如何感谢你呢?先生?”

“不必如此。”这位好心的工匠又笑了笑:“报酬的话,在需要的那天,我会从你的身上得到的。”

男人名为埃舍尔,倾奇者则是礼貌的运用了敬语,称呼他为,埃舍尔先生。

倾奇者很快就从好心的埃舍尔先生这里,得到了一艘如他所愿的牢固的船只,他在自己试过几次确认这是坚不可摧的枫丹科技之后,决定带着悠依一同出海。

倾奇者早已经打听过了,从踏鞴砂坐船行驶到稻妻主城,换作以往天气比较好的时候,最快也不过需要半天的时间。

因为最近丹羽先生的工作冗杂,忙的不可开交,俩个孩子都没有去打扰大人的工作,他们留下了书信,挑选了一个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清晨一同出海。

一切都比想象中的发展更加顺利,他们坐在这艘隶属“枫丹科技”的船只里,这是她的记忆中第一次坐船,悠依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踏鞴砂,环顾着海天一色的美丽景色,她抬手在近在咫尺的海面碰了碰,又出于调皮的心态,抬手轻轻将指尖晶莹的水珠轻轻弹到了身边少年的脸上。

他被吓的往后仰倒了一下。

“阿奇。”少女微笑着对他说:“谢谢你。”

她的笑容定格在那一刻,而在那一瞬间,倾奇者眼前的世界变的越来越小,小到只剩下海面正在漂浮航行着的那艘船只,和坐在他的面前,会仰着头对着她笑的女孩子。

她的眼眸比天空与大海的蓝色更加璀璨。

只是下一秒,变故陡生。

他先是听到了船只的引擎传来了可怕的机械卡顿声,随后很快意识到他们现在踏足着的船体正在很有规律的缓缓往内渗水,惊慌失措之余,悠依非常果决的运用岩元素力去尝试填补渗水的船体,可是船体的漏洞越来越大,她也无力长时间的维持元素力的运转。

最糟糕的是,方才还风平浪静的天空,忽然就密集的出现了雷暴,方才还风平浪静犹如明镜的大海,在那一刹那化作能够吞噬万物的巨兽,一艘四面漏水的船只可怜的在海浪之间沉浮着,完全已是强弩之末。

终于,船体完全的碎裂开来,而倾奇者在被浪潮吞噬的一瞬间,却是下意识的用力抱紧了身边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