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越青后退数步,白色狐狸尾巴拖着他坐在上头,他笑道,“给你一刻钟的考量时间,将北棠与江意送到我面前,我就放过你,不然……”
狐妖做出杀人的手势。
“不然不光是你,我会拦下雪狼,让谢义山也一命呜呼!”
一提到谢义山,江千念浑身起了层毛。
她立马转头寻雪狼。
明明过了这么久,雪狼该带着谢义山离开,但是眼下雪狼还站在原地,凝望着北宅面前的一切。
“为何?”
“你不妨猜猜雪狼不走的原因。”花越青讥笑道。
“大人为何不带他走?”江千念没了底气,一下子软了身躯,提不动剑,连语气都在颤抖,“大人不是说好了,愿承我心意,怎得大人是忘记了?”
雪狼不言。
“大人……”
“哈哈哈哈!小女娃,我教你一个道理吧,”花越青摸着自己的皮毛,“除妖人可千万不要与妖怪做交易,更何况还是未来的一族首领。”
“是吗……”
江千念咽了咽,微抖的手抓住剑柄,她转身深深叹出一气,“他不会撒谎,或是伯茶伤势太重走不了罢了。”
“自欺欺人。”
“不!”江千念踉跄一步,“我不信,我都入了妖谱,都不成人样了,怎么会……怎么会……”
斐守岁愈发看着不对劲,他幻出妖身灰白的瞳,看着江千念身侧一圈赤红妖气。
原是狐妖幻术。
而那雪狼早就背着谢义山走到了斐守岁身边,正在疗伤。
老妖怪余光看了眼奄奄一息的伯茶,他抽出腰间纸扇,心里头叹一句送佛送到西。
“江幸,解幻!”
女儿家被人唤了姓名,她猛地抬头,见到纸扇卷起飓风,打了个她一个措手不及。
风冲过女儿家的身躯,撞开她的墨发,占据北宅,卷走妖气,哗啦啦地将梧桐叶海棠花瓣吹鼓。
金乌亮白的光给风披了一袭长袍。风中有些许墨水,正一滴一滴怜悯似的,解开花越青的布阵。
花越青“啧”了声,举起长刀就朝着江千念一砍。
谁知女儿家不如他所愿,眼中昏黑的气消失不见,转头是一双明目,炯炯有神。
“花越青!”
剑身一挑长刀,琉璃花的紫光加快了江千念执剑的速度。
那枚淡紫色珠子,随着江千念的挥动,愈发地有了生气般溢出香气。
此香不似海棠镇中的异香,是幽幽然,不细闻无法轻易察觉。
女儿家浸在香中,如削骨剔肉,一招一招接下花越青的招式。
花越青连连后退,被迫点长刀在路边。
看狐妖倒挂身姿将长刀扎入大地,尾巴一紧,一只脚落在刀柄上,又用了环儿的脸,自顾自地摸着脸颊。
“果真打不过这种法器,”花越青眯眼,“毕竟是活剥了妖的骨血制成,我怎得打得过。”
“什么?”
江千念动作一缓。
斐守岁记起女儿家在阿紫客栈说过的话,他实在是担心后辈,又开了口:“江幸,狐狸精的话不可信!”
江千念恍然醒悟,从花越青的话语中挣脱,她笑道:“狐狸精,擅拟面,擅幻术,蛊惑人心,食人精气。”
“嗯哼,你不信我,信一个与我一样的妖?”花越青不屑。
“不,我信的是救我者,而非伤我者!”
江千念怒音,冲向花越青。
她这一吼,吼得还在昏迷的谢义山倏地睁开眼。
谢家伯茶血红的视线里,看到一匹黑漆漆的雪狼,他再次昏了过去,口中还碎碎念:“完蛋咯,阴曹地府里还有这劳什子玩意……”
“……”雪狼无语。
斐守岁便害怕江幸再入幻境,敌不得花越青,他秉去一识,念动佛法:“我心纯然,祈一佛道,化为我身,捉妖降魔。”
言毕。
先前化为青烟的白骨在花越青身上重新聚拢,生皮长肉,成了一个小小的阿弥陀佛。
小和尚没有面目,没有手指,却在手腕处生出一个敲打木鱼的犍稚。
那小和尚趁着花越青无法注意他,一转身子,将花越青的脖颈当成了木鱼,凑上前轻轻一敲。
敲打出一个黑乎乎的窟窿。
窟窿黢黑,里头全是被花越青杀死的可怜人。
可怜人挤在一块儿,能见着的只有头颅。他们眼眶没有眼珠,口腔失了软舌,仰首冲着窟窿带来的唯一光亮,哭丧呐喊。
花越青立马用妖力撞开江千念的长剑,伸手要捂,小和尚又是一敲。
小和尚的声音近在咫尺,说的是:“南无阿弥陀佛。”
狐妖一听此言,也不大笑了,痴痴地望向斐守岁。
“大人,这是为的我,皈依佛门了?”
斐守岁不回话。
老妖怪知道狐妖的蛊惑人心,最好的抵御办法就是不回答,当作没有这只妖。
花越青却不死心,赤红色妖气漫向斐守岁:“大人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何我说大人在镇妖塔,为何大人身边有个痴心跟随的妖,为何大人的眉心痣有时血红,又有时淡得见不着呢……大人,我知道你能听着我说的话……大人……”
“大人当真以为自己是生在死人窟的一棵古槐?大人当真觉得生时的紫雷是个摆件?”
斐守岁瞳孔缩小。
雪狼在旁抬眼,闷声道:“树妖。”
“唔?”
陆观道拉住斐守岁的手晃了晃,“大尾巴狼叫你。”
斐守岁蓦然回了心神,他看向雪狼,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便抽出画笔向花越青处点去一滴墨水。
墨水化开妖气,正正好落在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得令,又朝着花越青一敲。
此敲非彼敲,这一敲铿锵有力,力道大得让花越青无法控制身躯,朝着树桩上冲。
不过力气愈大,对斐守岁的反噬也就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