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扁舟扶额无语。
话了,见谢义山一边扭胯,一边甩帕子,拟成夸张的走姿靠近门口,那老妪眼见着后退数步。
“哎哟,谁呀,敢来不敢见?”手掌将要贴在门闩上,“我倒要看看此夜谁能比得过谁!”
手还没有用力,便听老妪猛地放下酒菜盒子。
“大人!老奴不叨扰了!这酒菜就搁在外头,大人自便!”
“哎哟,来就来了,还说送什么酒菜——”
伯茶贴在门前,确认老妪走远这才用了本音,转身笑言,“好啦,赶走了!”
第101章拐卖
顾扁舟:“……”
伯茶得了便宜,卖乖一句:“这不是看斐兄迟迟不开口,我得救场子,不是?”
“是……”扁舟咬牙切齿。
“那酒菜?”
“浪费可耻,拿进来吧。”顾扁舟摆摆手。
谢义山得令,乐呵呵地开了门。
大门吱呀,哐当一开,屋外是漆黑的雪夜,一切寂寥无端,那装了酒菜的盒子正放于门口,等着伯茶。
伯茶观四周并无鬼怪作祟,这才出了屋子,一提食盒。
关上门时,不忘下一层隔音屏障。
笑道:“不知大人还有心情吃酒?”
“吃什么酒,”
顾扁舟摘了一朵花瓶中的白花苞,夹于指尖,点了抹茶,“早些睡吧!”
“大人不吃,我吃!”
谢义山不管不顾开了盒子,里头果然有菜有肉,还有两壶花酒,指尖触到时仍是温温的,正好下肚。
“大人是吃饱来的,我可在牢里有了上顿没下顿,天天白水里数米粒,”拿了筷子,伯茶笑嘻嘻道,“大人,我不客气了。”
“随你。”
夹了一筷猪肝,正要入嘴。
“嗯?”伯茶看向陆观道,“怎的,你也要吃?”
陆观道猛地摇头。
“那你看我做甚?”
“唔……”陆观道歪歪头,“血淋淋的,吃不得。”
“哈?我拿到时就用术法窥探过了,没有毒,都是家畜之肉。”
“可……”
伯茶默然,盯着两竹之间的猪肝。
“不是肉,是筷子,”陆观道站起身,走到伯茶身侧,他将一应所有用具都拿出,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就是筷子,其他都没事。”
“筷子?”斐守岁拿起一只细看。
“筷子这头,”陆观道点了点,“这头的血,虽然洗干净了,但是吃下去不好。”
“这……”谢义山是不敢下口了,他胆子大是一回事,啖血肉又是另一回事。
陆观道:“这血……”
“血?”
“好像才几岁……”
“陆澹,”谢义山饶有兴趣地看着人儿,“你到底是什么大罗神仙,竟是连洗干净的血都看得到,还能辨认岁数?”
陆观道自己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只是心中笃定,就如梧桐镇棺材铺外他遇着的斐守岁,他相信自己的心罢了。
人儿摇摇头:“不是神仙。”
“那这位道友,可否与我说道说道,什么是‘几岁的血’?”
“是被杀的人,年纪很小,被杀的时候哭了很久很久,血溅了满满一墙……”
“哦?”
“那人,”咬牙,下意识看向斐守岁,“那人喊着,‘好痛好痛,娘亲为何不要我了’……”
谢伯茶哑了口。
“他说‘家里没了米粮,娘亲就把我带到了她面前’,他还说‘还以为娘亲要带我去看人偶唱戏,可结果,结果娘亲抛下我一人走了’。”
陆观道压着喉间的不属于他的哭声:“娘亲不要我了,我就哭啊哭啊,想着娘亲定会心软,可是娘亲却头也不回。那天好多好多的人,一边说我们乖,一边捏着我们的脸,我看着身边的被抱走,一个一个被抱走……”
“陆澹!”斐守岁唤了声。
陆观道抬起头,抹了把眼泪:“清醒着。”
“那你……”
“我继续说,”人儿笑了下,低头看着筷子,“说什么买来家中养着,给小儿子当伴读。可我性子犟,一路来没人愿意买我,有人就说砸手里了,只好……”
咽了下。
“只好剥了我的皮,做偶人。”
“什?”谢义山手中的筷子落在地上。
筷子清脆的声响,久久不散。
呼呼风声抽鞭子似的打,屋内寂静到连呼吸都听不见。
伯茶皱了眉,捡起筷子:“那筷子有何用处?”
“筷子?”
陆观道抬头,一行清流划落,“他们用筷子扎在我的手里,用热水烫。一烫,皮下来了,一扯,皮就没了。”
“啧!”筷子被谢义山用力砸进食盒中,“娘的……”
许久不开口的顾扁舟,接过那双沾了血的罪孽,与斐守岁:“斐兄,我的仙法被限制,还是你来吧。”
“好。”
斐守岁接过,他拿出腰间画笔,点墨于筷上。
墨水裹住斐守岁的手,缓缓将那个小灵魂包围。
老妖怪轻念咒语,眉心痣若隐若现:“我自超然,渡你轮回,再见世间,无病无灾。”
顾扁舟侧脸微斜,轻看。
咒语念罢。
一阵寒风不知从何而来吹在众人之间。
杯盏中的茶水早冷了,那风儿也来得不是时候,吹灭了屋内火烛。
一下子,屋子昏暗无光,倒显得屋外有着亮盈盈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