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眯眼:“那你走向真的,便好了。”
陆观道一愣,抬头,泪水圈在眼眶里。
“真的?”
“是,走向真的,”红绳一拉,“快些吧,谢伯茶生死未卜……”
话未道尽,刹得停下。
斐守岁灰白的瞳骇了一瞬,是那落泪可怜的手,不知为何忽然与他十指相扣。
又说:“这里!只有你是真的。”
第126章夹尾
“……废话。”
斐守岁眉头一抽,忽略了心跳,要抽离开手,陆观道却捏得紧。
“不痛了!”
“你!”
斐守岁不解其言,颇有不悦,“你心不痛,与我的手何干?”
陆观道红着脸,泪珠还挂在眼睫上:“就牵一会儿……”
眨眨眼。
“一会儿。”祈求,摇尾。
“……随你。”罢了,不与人争辩。
斐守岁心想那红绳他都无可奈何,不过牵个手也不碍事,大不了等到了谢义山面前松开便好,不过他与陆观道的十指相扣还是说不上来的奇怪。
怪就怪在,他的心跳,好似比往常快一些。
瞥一眼,看到陆观道的那只手,不过比他稍稍宽些,也没甚特殊之处。
于是背着过往走罢。
陆家四人走远了,好似沉入远远的河水中,溺在水波荡漾里,荡啊荡,荡开了陆观道心中的疑惑,荡开了大雾缭绕。
步入树林,一切比繁星更黑。
身侧有呼吸声,比抱在怀里更重。
斐守岁与声儿并排走,与海棠镇不一样了,截然不同,听得他有些烦躁。心识的海本该平静,但这些天一日比一日躁动,有怨念作祟,可有不知名的感情涌上来。
老妖怪心中念着静心咒,头顶悬着闪光的纸灯笼。
假明月高照,真人儿低眉。
临近明晃晃的出口,斐守岁却踩到了什么,声响不大,软软地陷在泥地里。
那十指相扣的手问:“怎得了?”
“脚下有东西。”
斐守岁借此蹲下。身,要松开手,陆观道却先行一步,弯了腰替他拾东西。
纸灯笼的光下,亮出一只纯白的绣花鞋。
此情此景,两人记起了海棠镇初遇阿珍姑娘时的傍晚。
绣花鞋实乃纯白也,不过埋在泥地里脏了不少,也污了绣花纹样,看不清绣的是什么。
斐守岁拍开灰土,琢磨着细看,不错过任何线索:“把纸灯笼拉下来。”
纸灯笼飘到陆观道手边。
陆观道很是听命,遣灯靠近。
亮光映出绣花鞋,才觉此鞋不同寻常之处,是它有些过大了。
并非爱什么三寸金莲,只是斐守岁不止一次见到金莲之女子,她们弓脚如虫,那脚儿裹起来就像僵死的老豆角,让斐守岁难以忘怀。
斐守岁从不欣赏什么大与小的差别,捧在手上又如何,该是抛弃的,总有一天头也不回地走。
老妖怪轻叹,耳中突然响起啪嗒在地上的声音,他记得荼蘼之鞋,似乎并不合脚。
遂言:“与你见面的白衣姑娘,穿的可是绣花鞋?”
“不曾记得,”
陆观道歪头,“那时候正挖土,只听到远远有人跑来,抬头就是她。”
无法证明来者是荼蘼还是燕斋花。
斐守岁看着绣花鞋,决心与海棠镇那会一样,藏鞋寻人。
掸了掸,将鞋塞在袖中。
“走吧。”
陆观道的手还与他牵着,十分别扭。
斐守岁眉头微皱,边走边说:“心还痛吗?”
言下之意,乃是不痛便撒手吧。
却听陆观道言:“不痛。”
“那我……”
“不行!”
陆观道打断斐守岁的话,又怯怯地撇头,“太黑了。”
“……”呸。
斐守岁立马换一笑脸:“牵手也罢,那这红绳,你可有办法?”
把难题抛给了他人。
陆观道低头看了眼,手指戳戳红绳,他脖颈上还有红印子,方才与自己挣扎着,一边后退一边想着前行。
他又明目张胆地凑到斐守岁身边,把手提起来,便见斐守岁的手腕上也有红印。
傻笑道:“为何不解开?”
斐守岁眉头一跳,伸手就要去扯红绳,佯装他能破此术法,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便见陆观道慌慌忙忙握住了他。
手腕被擒,温热与一双雨夜的眼睛望着他。
两人相觑。
陆观道憨态。
“……”幼稚,有病。
殊不知,陆观道怕极了红绳散开。
“有风。”陆观道说。
“风?”
斐守岁背手,身周是排山倒海的黑树,风确实是有,但又何必开口提。
老妖怪身处他人之幻境,难免多心,传音一句。
“是有何异样?”
见斐守岁如此小心,陆观道颇有些不好意思:“没有……”
终是忍不住,斐守岁思索片刻,说出心中之思:“幻境外还有话直说,怎的幻境之中你就别扭装傻,不吐真言了?”
看着人儿又想游离视线,守岁用手掰过他的脸。
仰头。
“我观你非幻术而成,乃是与我一样的真人,到底是何等心事……”煞了嘴,斐守岁忽想到一事。
莫不是心也长大了?
陆观道看着他,他的指腹轻压在陆观道的脸颊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