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越青道:“若是大人点化这些小娃娃,替北棠积德,我便不收钱。”
“……你也是个怪妖。”
“没有大人怪。”花越青耸耸肩,走至翠绿身旁。
狐狸爪子一指,乃是翠绿后颈处。
须臾。
明眼可见,在浓油赤酱之中,有一条极细极细的丝线现于三人眼前。
紧接着,丝线飞旋在黑夜里,穿透过翠绿身后的小孩头骨。
一个一个连珠子一般,串结。
花越青笑道:“我虽然是一缕残魂,但这种小戏法还是手到擒来。”
语气颇为高调。
斐守岁跟茬言:“狐妖幻术,自是天下一绝。”
“错了,大人你又错了。”
“何意?”
“我的幻术与狐妖无关,更沾不上‘青丘’二字。哎呀,贵人真是多忘事。这般熟悉的掐诀念咒,大人当真没有多想过?”
回忆起海棠镇花越青的幻术,斐守岁却记不得什么。
“并无。”
“唉,”
花越青叹气,转头与陆观道,“我的术法乃是大人传授。那日镇妖塔大人与我谈心,授予我保命绝技,我不过略施手段,还真就让大人辨不出了。”
又是镇妖塔。
就算斐守岁是个聋子瞎子,也是知道自己曾在镇妖塔待过一段时日。
至于他是阶下囚,还是座上客……
斐守岁笑回:“我心识里没有镇妖塔的记忆。”
“我知道,不然‘新郎官’何至如何?”
又是一张明牌。
老妖怪却不再多想,此事等出了幻境再议。
于是,跟随丝线往后面看。看到最后一副小孩骨,并没有断绝线,反倒是那线往上头生长,再次扎入了黑夜。
斐守岁沉思,犹豫中,花越青又开口。
“还是我来替大人拉吧。”
“你怎知……那就有劳。”
花越青笑了下,蹦跶小腿要靠近,却被身后一直没说话的陆观道占了一脚。
陆观道的手掌握住小孩肩膀,用力一扯,骨节碰撞之声给了花越青一个结实的巴掌。
“呵,”花越青后退一步,“这时候倒霸道了。”
陆观道不管花越青嘲讽,复又一拉。
小孩骨被他牵引,一个转向,脑袋硬硬地朝着三人。
空洞的骷髅眼,里面埋藏了夜的浓重,就差两团荧绿的鬼火诉说平生。
可惜,不见鬼火,不见魂。
花越青咋舌:“下手比我狠。”
是,毕竟花越青也是个杀人放火之徒,斐陆两人不曾忘记。
便听花越青道:“哟,生吞活剥啊,啧啧,没有风雅。”
“……除了这些?”斐守岁。
“除了?”花越青转念,“大人不觉得,剥皮取骨的手法残忍?”
“我知,但已无回天之术。眼下要紧的是看清面貌,点魂,再阻止这般事情发生。”
说完。
斐守岁不失偏颇的眼神,落在花越青脸上。
花越青沉了片刻,道出一句:“大人还是老样子。”
“嗯。”
“同镇妖塔时一样~”
断了话头。
花越青知晓不必再卖乖续说,他迈开狐狸腿,走向最后一个小孩骨:“大人是幻术一门的行家,小人自不用多解释。普天下所有梦幻皆与心结有关,如若大人能解开心结,那面前的所有浓雾怨气,也就不复存在。”
一顿,于小孩骨前站立。
白狐狸舔了舔手臂,复眯着眼,仰首凝视丝线。
丝线悬在空中,化入张望不到的远方。
而那些骨架子,歪头又张嘴,一齐凝望了三人。
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被人拔去了舌头,呜咽呜咽只有哭号。
陆观道在后,开了口:“要做什么。”
“哦?”花越青,“陆大人这是想出手吗?”
“不然?你残魂一片,小小狐狸也拽不动这成排的骨头。”
“我是拉不动,那就有劳陆大人用些力气,将后头的骨头人也拉出来,看看有哪些见不得光的。”
“哼。”
陆观道算是应下,正欲出手,斐守岁拦住了他。
斐守岁道:“我来。”
“只是拉一把。”
“你不会术法,万一有闪失,我没及时发觉,该如何?”
“可……”陆观道看着斐守岁,“你不也一样吗?”
人儿的目光,深绿,好似能一步一步将斐守岁拉入他的眼睛。
藏进永恒的春日。
可惜,斐守岁反看他:“也好过了你。”
话了。
斐守岁避开了陆观道的视线,绕到看热闹的花越青身旁。他代替了陆观道,手掌贴合小孩窄窄的肩膀,握住白骨,用力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