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缠住斐守岁的双膝,前头顿时发出兵器碰撞之声。
声音刺穿心识,斐守岁强忍不适,伸出手,撩开了陆观道额前的碎发。
仰首看。
“能救几个,是几个。”
“谁?”
转念。
斐守岁看到一群一群悲鸣的鬼魂,在幻境里垂头,他不曾忘记神的指引,既然允诺,那便去做。
应了声:“救人吧,陆澹!你本就是补天之石,本就为苍生而活!”
斐守岁说完,拉起陆观道的手,使了个眼色给亓官麓。
亓官麓悄无声息地退到外围,救起无人在意的魂魄。
而两人跑向了谢义山。
陆观道于后问:“我该怎么救!”
倒是没用否认“补天石”三字。
斐守岁笑了下,赤火点燃了他眉眼,染上一分鲜活:“你想想你会什么术法。”
“我的……”
陆观道低眉,看了眼自己的手。
手……
血?
“你是说割腕?”陆观道。
斐守岁被噎到了,立马回:“用术法,并非取血。”
“不用血,该如何?”
“随你便,能救人就好。”
于是毫不犹豫地,两人跑向那被傀儡包围,仍在反抗的谢家伯茶。
纸扇与幻术赶走傀儡,偶尔擦肩一个涕泗纵横的白衣姑娘。
斐守岁大喊一声:“谢伯茶!”
谢义山倏地转头,一脸血腥的他,望向了两人。
“斐兄,小娃娃!”
陆观道听到一声“小娃娃”,颇有些不满,却也想起孩童模样时,他在斐守岁怀里曾见过的棉云幻术。
一个既不用靠近,又不必大费周章的东西。
陆观道想到,立马依照斐守岁手势的掐诀。有白烟腾空,变出一团棉云,朝谢义山丢去:“谢伯茶!我已经束发成人,不必再唤我‘娃娃’!”
棉云很是快速,落在谢义山头顶,传来暖意与冷香。
“学得不错。”斐守岁。
陆观道压牢嘴角的笑意:“两个时辰内,都是有用的!”
说完,陆观道单手掐诀,灵力缓缓从他的术法中流出,唤醒了棉云里的阵。
阵法之下。
原本精疲力竭,浑身是伤的谢义山,顿时没了痛觉,身体也在慢慢恢复。伤口结痂止血,甩棍舞枪的力气也回了大半。
这谢伯茶背后有了友人支撑,昏暗的双目亮堂不少,他立马挥出招魂幡,挡下了靛蓝偶人当面一击。
但可惜,靛蓝偶人并非普通傀儡,力道招式都格外古怪,谢义山生生吃下一招,也不得不后退步,散了力。
那靛蓝偶人穷追不舍。
谢义山啐一口,以游走的姿态,滑行到斐陆两人面前,喝一句:“我说燕斋花,你这傀术,比不得我师祖奶奶半点,还好意思使出来丢人?”
倒是一脉相承的口吻。
又说:“还有,我师兄早死在那个大雨之夜,你就算用他的脸面,用他的心脏,也唬不住我!”
那燕斋花接下解君的赤火长枪,不忘回讽谢义山:“哦?唬不住你?”
术法一现,靛蓝傀儡的面貌渐渐拟人,谢义山猛然愣住。
燕斋花复又啐道:“你的师祖奶奶只会捏些小孩喜欢的玩意,让她做偶人?哼!谢义山,你再看看你师兄,可是当年模样?”
“这……”
方才还算不得真的靛蓝,眼下有了皮肉,有了血一样,低垂眼看向谢义山。
谢义山冒出一身冷汗。
旁边,长刀吃住解君赤火,燕斋花借力猛地打开,撤步于众傀儡之中。
目光扫过子龙傀儡。
见子龙无法灵动的脸,一脸淡粉的妆,一对浓厚的黑眉。燕斋花看罢,一口唾沫星子呸出:“她也配承我师门?!”
青筋暴起,咬牙怒音。
解君握紧长。枪,撞断了力般问候道:“我的傀术能惹小孩子喜欢,能耕地锄田,而你的傀术只配安眠于墓室,给那墓主人陪葬!”
“一唱一和,惺惺作态!我与你孙儿说话,你插什么嘴!”
燕斋花看着解君,话却向着谢义山,“再说了,谢义山,是何人告知于你,我要用你师兄的面皮蛊惑?”
“什?”两谢异口同声。
谢义山神思不稳,他还在逃离靛蓝的追捕,往回去看,是靛蓝面貌没错,就连招数和习惯都是相同。
无比相似,似是故人。
解君:“燕斋花,你这是没辙了,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
燕斋花懒散地跳坐在傀儡新娘脊背上,面目挑衅,手一指,指向解君。
“你要不仔细瞧瞧你自己,你这各个关节处,这脖颈处,这指节上的赤火。据我所知,赤龙每次落于人间都要引发天雷,第一道天雷有人替你承了,那第二道,第三道呢?引起这般大的火,又有谁来给你兜底?”
“师妹啊,别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后生辈,坏了我们的关系。那年师门大雪,你可是最喜欢趴在我膝上听故事的~”
“呸!”
解君转过长。枪,刻意抬高了声,“你这一门我连见都未曾见过,何来师门?何来大雪?”
“师妹真是顽皮,竟然不记得我了,来人啊。”
燕斋花唤了声,那方才还停着不动的傀儡立马扭头转身,直冲冲看向解君。
“师门有人犯了规矩,要领回师祖那边受罚,听明白了吗?”
“师祖?呵,这几句,你应该说给自己听!”
解君全然不顾这一幕四面楚歌,她挑开长。枪,横着砍断了一个飞来的白骨头颅,像是两军开战前,对于黄天厚土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