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毒咒还未攀爬,花越青的白咒就护住了青山,让毒咒无法靠近。
谢义山浑浊的眼瞳因此清醒,赤火也在那一瞬裹住了燕斋花的身躯。
燕斋花吃痛,骂道:“后孙辈,你命真好……”
谢义山知话语中有魅惑术法,便耳识一闭,不再搭理。
燕斋花又说:“后孙辈,你有贵人相助,还怕我作甚?”
眼珠子溜啊溜,看到谢义山不搭茬,燕斋花便将话引到靛蓝身上。
靛蓝附于儿郎肩,酷似一尊点了香的铜炉。
燕斋花面目狰狞,恶臭地冲他言:“小道长,你就这般死了,甘心吗?”
这话触了霉头。
谢义山欲开口,斐守岁与解君同时施法给他的嘴上了一层禁锢。
儿郎瞪着眼,只得听燕斋花絮叨。
看赤火一点点吞噬燕斋花的身躯。
“小道长,你莫不是想着黄泉路上还囚着我,不让我作恶吧?”
靛蓝在上,悠悠然。
燕斋花在下,咄咄声。
“小道长,你拖我下水,很不值啊。”
“小道长,我能让你重活一场。你在人间定有没能完成的心愿吧,是得道成仙?还是陪着谢家小子长大?”
“小道长,你若信我,就离开这小子,别浪费了轮回的好果,白白烧焦我,又有何用?”
沙哑阴暗的声音,灌入众人心识。
斐守岁默默伸出手,手儿盖住了陆观道的耳朵。
“都别听,是幻术。”
陆观道一缓神:“好。”
“哼,”
那燕斋花努努嘴,“小道长,你说槐树妖可不可恨,我在赤火中给你想折子,他还找茬不让我说哩。”
“……道长,恕我直言,”斐守岁看向靛蓝,“现在救活与鬼怪无异。”
听罢。
靛蓝好似微微点了点头,赤火便在他身下更夸张了燕斋花的躯体。
燕斋花在火中燃烧皮囊,炙烤的味道弥散开来。
那味道是酸臭的,带着这辈子造的罪孽。
臭味,成了被金乌烤干的污水沟。
燕斋花翻黑的脸皮,也在火中渐渐缩水,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得意之作。
嗤鼻,不爽:“你们都清高,都是圣人,一个个舍生忘死,只有我为着自己,只有我黄泉路上无人陪!”
“若这世上所有的为己,都像你这般,那法度与监牢都不必存在了。”
解君驳道,“你杀人放火,好一个为己,多少的孩童死于你手你难道不知?小孩骨,人参酒,柳家伯,薛家俩,这哪一个是所谓的己?”
“解大人,”燕斋花于火中斜眼,“可我觉得我没错。”
荼蘼靠在解君身上,垂着眼皮。
燕斋花看到了,复说:“仙儿,我是没错的。”
但荼蘼别过头,不愿面对同样的脸。
燕斋花丝毫不惊讶荼蘼的反应,她甚至脸上带着微笑,开始哼起小曲。
谢义山觉得有诈,正要施法,他看到燕斋花慢慢地,一点点将手与身躯抽离出长。枪。
那个自傲又自负的白蛾妖怪,手已经焦黑,脸面也烧出了白骨,就如阴曹地府里的恶鬼,一动不动地盯着谢义山。
谢义山恍惚了神色,他第一回见到浴火的鬼。
那恶鬼在远离长。枪。
长。枪拉扯出燕斋花尚未灼烧的红肉。
斐守岁心骂不好。
但见燕斋花在离开长。枪之后,什么都没有做,她没有去捂伤口,也没有管被枪横贯的北薛,她顶着一副毁容的、笑盈盈的脸面,仿佛早有预备,把这张鬼脸印入众人眼中,散也散不开。
那皮囊再怎么凋零,嘴中的曲子自始至终没有断过。
曲调在北薛两人的尖叫声中,像是亡国商女,隔着浓浓大雨还能听清。
那调子幽幽然,荡开了黑白两咒,游走过头颅与傀儡,围绕在幻境上空。
围绕住一切所谓的始作俑者。
大雨湿透了初始者的长发,荼蘼花蔫蔫地闭合,敛了水珠。
燕斋花哼唱道:
“囡囡啊,快忘吧;
囡囡啊,别哭啦;
囡囡为何落泪娘坟前;
囡囡为何十年面容仍不变。”
燕斋花唱着唱着,捻起两指,她拟成青衣,就这样背对着荼蘼,唱了一遍又一遍。
这曾经在荼蘼怀中听过无数遍的童谣,燕斋花为她续了下半曲。
她说:
“囡囡啊,你忘了;
囡囡啊,不哭了;
囡囡坟头杂草堆树高;
囡囡白粉红装不开颜;
囡囡啊……
囡囡啊……”
赤火烧尽了幻境。
幻境纯白的天开始坍塌,所谓的木炭灰的卦象正在灵验。
就连花越青也在哼唱中消散。
花越青听着商女不知国亡曲,缓缓回头,他看向站在群山前的斐陆两人。
白咒充斥着荼蘼与燕斋花,咒语也没有忘记施术者本身的罪,嵌入花越青的皮肉。
花越青笑一下,脸上的白咒就拧在一起,他笑看斐守岁:“斐大人,我……这是积德了。”
“……嗯。”
漫天的白咒与灰烬,飘零下来。
花越青转过身,面对火中的白蛾:“燕斋花,你该走了,去望乡台再看一遍世间吧!”
话了。
白咒倾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