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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 顾三铭 1976 字 6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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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在失焦的灰白眼眸里汇聚,慢慢滑落。

慢慢的。

从天而降,落在人间万亩的良田。

陆观道着一黑衣于良田边的竹林里行走,天突然下起了雨,明明前一刻还是朗朗晴空。

“这雨来的蹊跷,”陆观道按了按帷帽,“是有何变数?”

前头的黑牙看了眼天,耸耸肩:“有妖哭了。”

“妖?!”陆观道立马抓住黑牙的手,“是斐径缘?”

“哎哟!”

黑牙嫌弃地甩开,“天上这么多妖,我哪知道是槐树还是柳树?你别瞎操心。”

“我……”

“你怎么了?”一直在陆观道肩上的钗花纸偶抬起头。

“方才,有过一瞬的心悸。”

钗花纸偶歪歪脑袋:“从梅花镇出来你就这样,心悸一路了。”

“是……”

“就说是瞎操心嘛!”

黑牙用弯刀划开杂草,“有这个功夫不如早点赶路,我们要去的四象府邸,离这儿还远着呢。”

“你说的四象……”

“又来了,又来了,你都问几遍了!”

“我是怕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哎哟,不会不会,”黑牙劝慰道,“四象青龙能容得下赤龙余孽,自然会屋门大开让你进去。说不准人家早早预备了热茶,就等着你叙话呢。”

“……你所说,有些太荒谬了。”

“我荒谬?”黑牙赌气道,“那就别跟着,我还不稀罕哩!”

“好了好了,”钗花纸偶笑说,“我也听你们吵了一路,没完没了,还不是同行。”

“哼!”

这些吵闹的,有生气的声音,从铜镜里传出,落在了斐守岁的心识里。

斐守岁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流成了凡间瓢泼的春雨。

人间。

“奇了怪了,春天的雨还能有这么大的。东家小姐,你可当心着点,别被雨水打着!”

“我晓得,”

钗花纸人缩了缩身子,朝天上看去,“这雨是有些大了。”

陆观道听罢,马上给池钗花上了层术法。

“唉!”池钗花。

黑牙闷哼一声:“等救着了槐树妖,你再好好对他,现在给我东家小姐献什么殷勤。”

“……”

陆观道不言语,一边躲雨,一边朝那远处的葱绿走去。

明亮的绿色布满了眼眶,斐守岁看着面前极为真实的一幕,好似他现在就站在陆观道身边,与陆观道说着“雨大,小心路滑”的话。

雨水洗刷了眼帘,不管是痛楚还是五识,都在告诉斐守岁。

这儿是天庭,不是人间。

这儿没有陆观道,也没有深秋同行的谢义山与江千念。

老妖怪垂了头,黑暗给他带来了无边无际的孤独,却也将铜镜搬到了他面前。

原来天上的时间这样慢,原来地上的陆观道走了这么多路。

明日又是什么时候?

斐守岁听到陆观道又在与黑牙拌嘴,听到钗花纸偶拉架的声音。

酸涩止不住地占据鼻尖,曾经最不屑的同伴,成了奢望。原来他早就习惯了黑夜路上多一个人,哪怕小小个子,只会撒娇。

人间的大雨哭哭啼啼,黑牙手上的弯刀划过好些个绿草。

斐守岁擦不了泪水,他想着看清陆观道在做什么。灰白的妖瞳,让他有些望不到陆观道。

陆观道定是跟在黑牙身后,走得极快。

铜镜那儿的说话声传来。

“我听闻孟章神君的任职时间便是春天。我们这会儿去,说不定还能看到来往的仙官仙使。”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陆观道。

“黑牙当然不知,但我又不是他。”

不是他?

斐守岁的耳朵动了动。

“可你还唤她‘东家小姐’。”

“执念咯,用了人家的躯壳,虽是死后才全部占据,但还得记着人家的好。他这个人好坏参半,我这个石精也好坏参半,不算亏待了他,也不算委屈了我。”

“思安,”

陆观道唤出一个斐守岁陌生的名字,“我总觉得梧桐镇还藏了秘密。”

前头用着黑牙躯壳的石精思安扁扁嘴:“并非所有秘密都要揭露。就像你先前给牛车人家解释纸偶,要是告诉他们纸偶里头有魂魄,他们还敢借车吗?”

“不敢……”

“那不就好了,装糊涂有时候也是一种乐趣。”

装糊涂……

斐守岁看着大雨之中的两件蓑衣,在朝远处的炊烟人家走去。他从梅花镇来到天上不知过了多久,惹得人间已经入了春日。

万物复苏。

梅花镇的白骨,或许也开了花。

斐守岁的视线不自知地注意着陆观道,那段大寒的日子,他不敢猜想陆观道是怎么度过的。

人影没有改变,看上去还是从前。

回首时,才发觉皮囊有了痕迹,痕迹是风吹日晒。

陆观道站在屋檐下,抬起头。

钗花纸偶问他:“看什么呢?”

“总觉着有人在看我。”

“在天上看?”池钗花笑着拍拍陆观道的肩膀,“说不定是斐公子。”

“……”

“啊,我是说斐公子定安然无恙,在天上保佑你!”

“我知晓你的意思,”

陆观道低了头,帽檐上的雨水就顺着动作哗啦啦地倾泻,“纸偶身子待得惯吗?”

“没甚区别。”

“那便好,我能模仿的只有这些了,委屈你一直坐在我肩头。”

“陆公子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