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读出了唇语,同时失了力气,他躺在大火前,他看到大火拥抱月上君与孟章的脸颊。
大火的影子又肥又宽,落在玉阶上,是摇摆的火莲。
他也看到大火飞也似的跑起来,却始终没有烧干远去的两人。
“原来……”
斐守岁成了那个陆家村里无法动弹的陆澹,他惨笑道,“原来我早在了同辉宝鉴里头,您是来叫醒我的……”
被火掩盖的身影一停。
“后生辈弯不了腰……但后生想说……”斐守岁朝那红衣笑笑,“多谢……”
只见一左一右停下脚,融在火中的红衣转过了头。
“你……愚钝唉。”
“是,我愚钝,”斐守岁咳嗽着,“蠢到想要碰一碰这叫天理的石头……最后粉身碎骨……粉身碎骨……”
月上君欲上前,被孟章拦下。
孟章摇头。
火光里,月上君眉头紧皱:“救他吧。”
“救了一个,还有成千上万个等着您。”孟章。
“不救吗?”月上君怜悯了目光。
“您……”
孟章叹出一气,他捻两指朝斐守岁施了法。
斐守岁挣扎着要躲开,却被定了个正着。
看到术法之下,斐守岁脚上的玉镯,手腕的木镯,月上君牵的红绳一同亮了起来。
还有遮掩不住,艳丽大红的眉心痣。
斐守岁的血沁在衣料上,那些物件的光芒把他的伤口照亮,酷似鲜花。
“看吧,”孟章淡泊的表情,说道:“早有人下手了。”
“木镯我识得,但那玉镯是谁?”
“还能是谁,顽石一颗。”
话落。
两人的身影炸开在大火中,木料爆炸之声于斐守岁耳边轰鸣。
斐守岁咀嚼着孟章说的话,这些个东西,他什么都不知道,又是谁要救他?
一用力,守岁想要撑起身子,大火围在他身边跳舞。
火很烫,烧得顾扁舟没了影子。
斐守岁咬着牙,长发倾倒于焦黑的土地,他刚从一个赤火幻境中出来,便又掉入了另一场大火。
好似这火是他点燃的,他才是罪魁祸首。
斐守岁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身,却一次次扑倒在地面,没了筋脉,他连走都走不了。
“真是狼狈……”
苦笑着,斐守岁冲着大火自言自语,“这样哪儿还能走出去,用手爬吗……怕是没动几步路,我的手就磨没了……”
又咳嗽,吸入了一鼻子的灰土。
斐守岁干脆趴在了地上,任由赤火烧干他身边虚假的天庭。
手抓起一把焦土,再松松散散地落下,指尖卡满了土,脏得没法细看。
“若是成一抔土也是好的……至少自由自在,想开什么花就开什么花……怎么就成了一棵树,连家都挪不动……”
渐渐。
斐守岁闭上了眼。
火光在他面前影影绰绰,缭绕着,成了一座巨大的莲花台。
……
再一次睁开眼时,没了大火。
入目是浑浊的水汽,周围有漆黑的巨石。
巨石陡峭,上面都是滑溜的青苔。
斐守岁便坐在巨石旁,读着一本古书。
“……”
书上写的什么斐守岁没心思看,因为他控制不了身躯,而他在身边看到了一个熟人。
就是适才燃烧在火中的大红山茶。
斐守岁沉默。
直觉告诉他,这里是宝鉴,这里是幻术,一切不可轻信,他需时刻保持警惕。
那红山茶正如其名,一身的绯红,发上坠了一个玉作宝冠,其余便是……便是手上那一把斐守岁更加熟悉的纸扇。
顾扁舟笑看着斐守岁,看了很久。
斐守岁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在这时身躯也抬了头。
“有话直说。”是斐守岁的声音。
顾扁舟听罢:“我来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你给我端茶倒水。”
身躯略有不爽地将视线从书上移开,一杯早凉透的茶被他推去。
“没喝过。”
“你!”
“怎么?”身躯翻一页古书,“没事就请回吧。”
“我好不容易从凡间历劫回来,你不问问我有没有伤着,还想赶我走?好没良心。”
身躯“啧”了下,这才阖上书,把书置于一边。
斐守岁也顺着动作,略了眼四周。
周围巨石,好似有一条通往石外的小路。
小路尽头浑黑,看不清有什么。
视线又转,是身躯在给顾扁舟倒茶。
但茶早凉了。
顾扁舟立马道:“哎哎哎,要热茶!”
“……”
身躯瞪了眼顾扁舟,干脆不再折腾,将那茶水一放:“镇妖塔有水喝就不错了,再挑三拣四就出去。”
“哎哟,怎得生气了。”
顾扁舟立马接过茶盏,他细细看了,也不喝,就放到手边,拿着本该是斐守岁的纸扇嫌弃道:“你怎么在喝这样的茶。”
“你猜猜茶叶从何而来。”身躯笑了下。
顾扁舟皱眉:“不知。”
“哼,是从茶花妖身上拔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