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了。
指尖血与人鱼油。
斐守岁试图抓住一片花瓣,那花瓣却在顷刻之后,散成清香。
倒是连影子都没有留下。
老妖怪空空地抓住一把香,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那既慈悲又视若无睹的佛手,一直待在旁边,看着两人相拥与离别。
斐守岁知晓神在身侧,自也不敢说大逆不道之话。
于是。
佛手顿了顿,才凑上前:“孩子。”
斐守岁立马转身,以拱手作揖为礼。
“大人。”
佛手默了下:“你明白了?”
明白什么?
斐守岁快速寻找得体又合理的回答,最后却因同辉宝鉴,而说出心中之言:“小妖不敢明白。”
“不敢?”佛手上的玉镯轻轻,“所以你还是明白了,那便好,那便好。”
又好了什么。
斐守岁低眉顺眼地回:“小妖身在考验之中,不曾好过。”
“哎哟,”神好似在笑,“你的真言,竟是这般呛人。”
“……真言向来刺耳,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是这样,说真话的才是乖孩子,这番才算得上真人。”
话落,佛手一点点缩到空中的莲花台中。
莲花台大如陨石,伫立在斐守岁面前,不怒自威。
斐守岁弯腰拱手,送着神离开。
神却撂下一句:“既然来了便看完,这是你说的,槐树。”
“看完……是镇妖塔吗?”
镇妖塔里还能有什么重要的。
斐守岁心中所想,化成一团水墨。
神回他:“塔里面可有趣了,不要错过。”
“……”
便见。
莲花合拢,粉白的手臂于花瓣之中蜷缩,像一条条冬眠的虫。虫从来不会说什么好话,便是看着世人在祂面前鞠躬弯腰,也都是漠视。
慢慢地缩小,佛手在霞光中弯曲,成一莲花瓣包裹住莲蓬。
斐守岁不受控制地仰起头,去看这一幕怪诞。
千只手,万双眼睛,仿佛在这一刻闭上。
天的终极,群山不语。
斐守岁朝那莲花座拱手:“大人走好。”
大人没有回话,于莲花盛开之下,于沁入心脾的花香里,消散得无影无踪。
没留一点痕迹。
花海朗朗空,不见神明,只有荒原尽头的草木,显得寂寥。远处一缕缕四散的炊烟突兀在斐守岁面前。
那炊烟升起来,终将与天相融。
可。
荒原与花海交接之地,不见人影。就算有金乌了,无人之地何以农耕。
斐守岁垂了眼眉,他见小花朝远处炊烟而开,他知道他需得往前走,才能出了同辉宝鉴的幻术。
于是,他抬起了脚。
刚抬脚的一瞬,这才发现,野花的藤蔓牵住了他的脚踝。皙白脚踝上有一对好看的玉镯。
斐守岁看着他生下来就有玉镯,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念想。
这镯子,莫不是与镇妖塔有关?
先前,他见到身躯的脖颈、手腕与脚踝处都是有锁链束缚,而玉镯正是在锁链的位置。这突兀的镯子,好似就在告诉守岁,此物定是有故事的,不然为何要明晃晃地生在这个地方。
思索着。
斐守岁弯腰蹲下。身,他伸手去扯野花的藤,触到绿藤时,一股温暾的暖流从他的指节处涌入。
是暖春。
眨眨眼。
斐守岁却没有留恋什么春天,他用力一扯,便扯开了困住他的藤。还剩一些与他脚掌粘连的绿丝。
究竟是什么时候,藤蔓悄悄地缠住了他的双脚,想困住他不能远行?
藤蔓……
这样的藤,总觉着在哪里见过,且定然是不久之前,一百年之内。
斐守岁缓缓靠近有感知的花藤,手指勾住的时候,一幕熟悉的过往闯入他的记忆。
是溶洞里,万紫千红的花树。
脑海涌出那条漆黑的甬道,甬道尽头有一座嵌在山壁上的客栈,是海棠镇的阿姊客栈,是花越青囚牢北棠的红棺,是兰家婆子关押阿珍的繁花后院。
陆观道曾被那儿的藤蔓扎伤过脚!
一霎那的慌张,迫使斐守岁施法切断了藤。
藤蔓脱离斐守岁的脚掌,没有痛感,也没有流血。
老妖怪静默着,看到想要悄悄缩入地底的罪魁祸首。
他心生一计。
倏地抓住其中一根藤蔓,笑道:“不知是何方神圣,竟在海棠镇就做了埋伏。眼下这天界的同辉宝鉴,也是你来去自如的?”
藤蔓被抓,一动也不敢动。
“还不快说!”
斐守岁变出纸扇,直指绿藤。
绿藤好似长了眼睛,哆哆嗦嗦地拽着斐守岁,就要往地里去。
可惜,力气太小,拉不动守岁。
斐守岁眯了眯眼:“你若不招,我可不管这里是天庭还是地府。”
“……”
绿藤不动了。
斐守岁用力一拉,起身便把泥地里的物件连根拔起,但尚未看清面前为何物,一阵扑面的眩晕就从他的头颅里炸开。好像刻意遮挡藤蔓的面貌,哪怕守岁皱紧眉梢,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啧……”
雾气愈来愈重,有藤蔓于雾中来,困住了斐守岁的脖颈、手腕与脚踝。
还有细腰。
这下,轮到斐守岁动弹不得。
斐守岁心中暗骂,拿着纸扇的手试图去握藤蔓,却被藤蔓死死卡住。
只听一声:“时间不多了。”
谁?
大雾之中,有什么倾巢而上,扑在斐守岁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