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喘出一字,复又咽下。
陆观道听罢,不满意似的,在用力之后又说:“径缘,我听不到你的话。”
斐守岁无法集中精神:“陆澹……”
“嗯。”
“时间还没……还没到吗……”
陆观道眯了眯眼,俯在斐守岁耳边:“我骗你的。”
“什?!”
斐守岁好不容易缓过神,又被折腾得喘不上气。
声音也控制不住,慢慢地从喉间泄露。就像一碗清酒,在倒满的那一刻总会洒出几滴,如若倒酒之人还无节制地灌溉,酒便会从杯沿漫出。
一口气。
湿透指尖。
……
整理衣袖。
斐守岁一句话不说。
陆观道在他身后,用木梳疏通他堵塞的黑发。动作很轻,指节碰触到细腰时,不敢多做停留。
斐守岁:“……”
好似梳不到尽头,陆观道也就愿意这样蹉跎时光。
“放下吧,”
斐守岁没了耐心,他倏地回过身,脖颈上的红印明晃晃地闯入陆观道的眼睛,“你还想在同辉宝鉴里头待多久?”
“我……”
陆观道略一眼。
斐守岁不顾什么眼神,他一把收过长发,从陆观道手中拿走了木梳。
木梳是幻术,在离开陆观道的那一刻,便化为了灰烟。
斐守岁沙哑的嗓子,吐出:“你与他们不是信誓旦旦说要救我,怎么现在又不自信了?”
“……不是。”
陆观道垂了眼眸。
斐守岁便又言:“说话。”
“不是不自信,”陆观道红透的耳垂代替了他的内心,“我只想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
听到这番回答,斐守岁挑了挑眉。
陆观道注意到斐守岁的表情,立马解释:“就一会,不会很久。”
“好啊,”斐守岁腰酸背痛,打了个哈欠,“那你就不必去管谢伯茶和江幸两人,让他们在神君府上替你担惊受怕吧。”
“什么意思?”
“意思?”
两人坐得不是很近,于是斐守岁轻轻踹了一脚那个蠢笨的人儿,“我是叫你快些回去,告知他们我在宝鉴里的状况,别让他俩担忧得吃不下饭。”
“谢伯茶吃得下。”
“……啧。”
斐守岁笑着又踹了一脚,但这回陆观道抓住了他的脚踝,玉镯蓦地出现。
大手很是轻松地拉了下,斐守岁便跟着力气歪斜。
“……”斐守岁。
陆观道看到这般光景,立马松了手:“对不住,我下意识……”
“下意识?”斐守岁恼羞成怒,“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目移。
斐守岁不甘心般,又踹了一脚陆观道,就踹在胸膛上,但陆观道又接住了他的脚。
手掌托住的那一瞬间。
四目相视。
看到陆观道那一副良善之颜,斐守岁起了调戏之心。
只见斐守岁手肘撑地,缓缓地拉开刚刚整理好的衣襟:“继续?”
“不、不是!”
“哦。”
“……你想?”
“滚。”
“……好。”陆观道灰溜溜地放下脚踝,又不知做些什么,只得伸手摸了摸后颈。
那后脖颈一处,全是不怀好意的牙印。
斐守岁自是看得到,全是他干的好事。
“出幻境的时候,这些,”手指一移,“他们可见得到?”
“这……”陆观道扭过头,“见不到。”
“为何?”
“我是以魂灵进入,所以……”
斐守岁还那般姿势,陆观道便又有些心神恍惚,说得吞吞吐吐,“所以肉身没有痕迹。”
“如此这般便好。”
“好?”
“省得你解释。”
“是。”
陆观道蔫巴地应了声。
斐守岁装作没有听到:“那还不快走?”
“再等等。”
“嗯?”斐守岁不解,“你要等何许人?”
陆观道摇摇头,看向外面已经浑黑天际的同辉宝鉴:“宝鉴里面的事情还没完,我不想你进入那副身躯,会很痛。”
“……嗯。”
斐守岁慢悠悠地挪到陆观道身侧,这边的角度,所见漫天星辰与浩瀚天宇。
星星飞驰,有时静止。
而寂寞的草原,连鸟叫都没有。
斐守岁眨眨眼,因腰酸,他干脆靠在陆观道身上,说道:“你不想让我看那段曾经吗?”
“是。”
“怕我承受不住?”
“嗯……”
“可若不去看,我将永远丢失过去。”斐守岁见到黑夜里透明发亮的魂灵。
那个魂灵矮小,正躲在树冠后瑟瑟发抖。
便问:“那是我吗?”
“是你。”
“那……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看着宝鉴的一幕,是里面的陆观道正走向小斐守岁。
小斐守岁缩着脖颈,于灌木之后,大喊:“我不记得你,你别过来!”
陆观道见了,苦笑着回答:“那时候我将你的魂魄拼凑,唯独缺少了双脚。而丢失双脚的你,忘了我。”
“嗯……”
“这里,就是我哄你去荒原的时候。”
“去荒原?”
“是,”陆观道颔首,“只有荒原无人擅闯,我才好独自找你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