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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 顾三铭 1974 字 6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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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手是灰石所作,上头没有玉镯,没有红绳,就这般拉住了斐守岁的衣袖与手臂,要把斐守岁拽入宝鉴的幻梦之中。

斐守岁注意到佛手时,佛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神?

斐守岁心里纳闷,但无法反抗。

意识在沉没,斐守岁知晓接下来要去哪里,也就不恼不怨,仍由佛手覆盖他的眼睛、嘴巴与耳识。

三不猴。

斐守岁静下了心。

却听一只佛手,在他耳边喃喃:“他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斐守岁一愣。

“你吃了他,叫我如何是好?”

什么?

又有佛手从斐守岁的背后,捏住了斐守岁的脖颈:“啊,你真是残忍啊,真是该死啊。你怎的忍心,忍得下心?”

可佛手没有用力,甚至连握住都没有做到。仿佛是空空姿态,外强中干的纸老虎,骗一骗看不懂真相的外行。

而被威胁的斐守岁也不知为何,一点都不心慌。

甚至连心跳都不曾加快。

佛手见此,又说:“啊……这一步,他居然想到了这一步……”

哪一步?

“那年他在镇妖塔里给你戴上玉镯,我就该料到了,真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还念着此事,他还想着护你……”

佛手究竟在说什么?

玉镯?

斐守岁无比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带进深渊。

神与佛手,并无慈悲。

过了许久。

佛手没有说话。

斐守岁只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叹息,从四面八方来,裹住了他的身躯。

唉声之中。

有细语。

说着:“我该怎么办呢,我要把你们都赶去钟山下,清理烛九阴的鳞片吗?”

“这定是不行的,可你们做了错事。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不然何以平衡了正邪,何以……”

“等等。”

“我是何时这般在意你们?”

“奇怪,真是奇怪。去过人间千万次,你们竟让我生了歹心。”

“后辈们说得对啊,我早该放手的,我早该……”

慢慢地,斐守岁看到佛手们停下了动作。

那双卡住他脖颈的佛手也渐渐往一旁退去。

听神的自言自语,仿佛能看到一个孤单的背影,于日月同行之下,捂住了双颊。

“啊……”神说,“我做得都错了……”

斐守岁不言。

“我是不是不该救人?黄熊氏说得对,管这些做什么,做什么……”

神的半张侧脸,在千万年不变的山川上,一点又一点,裂成碎星。

星星降下来,围绕在佛手边,围绕在斐守岁身侧。

斐守岁没了束缚,将那星星看得透彻。

一颗颗碎星,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染了灰土。

碎星也看着斐守岁,开了口:“槐树妖,你说那些苦命人,我该救吗?”

“……”

没有等到斐守岁的回答。

神又问:“我若不救,他们岂不是太可怜了?”

斐守岁眨眨眼,目见碎星凝成一个不到他腰间的娃娃。

那娃娃絮絮叨叨,不停地重复方才问题。

“槐树妖,我做错了,对吗?”

“槐树妖,黄熊氏他说我蠢笨,我以前觉得是气话,现在想来倒真挚。”

“槐树妖,你还记得她们吗?梧桐镇的池家姑娘,天庭的北棠仙娥,梅花镇死在戏台上一直唱戏的姑娘,你说她们……还有被唐家收养的男娃,与坐骑大打出手的白狐狸,亲手杀了唱戏姑娘的柳家幺儿……一口黑牙的老人,千年前嫁去唐家的女儿家,被拐到深宅替仇人卖命的月星,抱着骨灰在山里种地的阿珍……还有,还有我那可怜的白荼蘼与红茶花……”

“他们,她们……怎么办呢……”

“死在井里的,死于剪径的,满门皆被白狐狸杀害的江家,孤身院落抱着爹娘的江幸,在大雨里丢了家的小伯茶,那头颅被困十余年的道门翘楚……他们又怎么办……”

“槐树妖,你……你怎不开口了?”

神的言语斐守岁都听进去了,并非他不愿回答。

是面前的一幕,过于诡谲。

守岁看到碎星涌向神,不论黑白,不论明暗,一颗一颗填充神的躯干。

神却还能视若无睹地问。

一身银亮的神,渐渐有了杂质。

斐守岁不知说什么,也因宝鉴无法恭维,脱口一句:“不是有后辈了吗?”

“后辈?”

“是。”斐守岁微微点头。

“你说的后辈,又是谁?”

斐守岁想了想,回:“您的荼蘼与大红山茶,您怜悯的小伯茶与江家姑娘,还有……”

“还有?”

“是还有千千万万,数也数不清的‘后辈’。”

“可……”亮晶晶的娃娃皱了眉,“我救不起他们。”

“您所言的‘他们’又是何人?”斐守岁。

神转过身,指向夜空的一颗坠落的星,回答:“是他们,那些暗淡的星子。换做是你,你会救他们吗?救那个唐永,还是……”

星子落于海天一线。

“还是阮家姑娘,或者薛家孩子?北家的……”神断了话,叹出一气,“上一回我问他时,他也答不上来。”

他?

斐守岁心中有个“他”的人选。

陆观道。

只能是他。

神又说:“他顶撞我,还说我太闲啦,该织一条围巾,然后去送给黄熊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