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彻底熟睡之前,依稀看到陆观道吻他的锁骨。
那样之后,陆观道才恋恋不舍地用玉镯换下锁链。
没有痛感,只有挥之不去的面容,锁链摘下时,皮囊完好无损。而脑内潮汐未止的斐守岁,只注意到陆观道脸上一抹艳丽的绯红,他喜欢得紧。
以至于在那会儿,守岁抱着陆观道,说了句:“你真好看。”
此话惹得陆观道瞪大眼睛,复又折腾起来。
……
初醒。
心识的天一贫如洗。
斐守岁浑身酸痛,靠在槐树旁,睁眼见到蔚蓝之大海。
海面宽广无边,正是人间的他,心识的模样。
日后的千百年里,这海水没有褪去丝毫,一直灌溉心识中央的槐树,任劳任怨。
斐守岁默了片刻,他动动脚,锁链声不见,便也知道陆观道的术法成了。
月上君的一句“两情相悦”也落得正着。
老妖怪却心有不悦,总觉着这是一出亏本买卖,虽然陆观道有一张合他心意的脸,但受累的是他。
哦。
爽快的也是他。
打一个哈欠。
斐守岁动了动身子,才发觉旁边躺着的陆观道早醒了。
陆观道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背后快要具象化的狗尾巴晃一下停一下。
“大人?”
“嗯。”声音沙哑。
陆观道目光稍有偏移:“时候不早了,我现在就离开大人的心识。”
“为何?”
“啊,”陆观道坐起身,“这些年来习惯等大人起床,所以……”
“你等了多久?”
斐守岁略过一眼陆观道的身躯,长发遮挡的脊背,全是他的抓痕。
陆观道挠挠头:“心识没有时间。”
“也是。”
于是,陆观道穿好衣衫,束好腰封,正欲走时,斐守岁拉住他的衣角。
轻轻一扯。
陆观道差些仰倒在地。
“大人?”
“我走不动,抱我出去。”
“哦,好。”
陆观道只是下意识地回答,但当视线放在斐守岁身上时,他才注意到斐守岁那件被他撕歪的外袍。
“大人,对不住,我……”
斐守岁“啧”了声,拍了下陆观道的手背:“衣裳坏了就缝,别在我面前惋惜。”
“是,大人说得对。”
“……”
抱着出了心识。
心识之门兀然出现,再一次开启,再一次关上。
但那干涸的大地不复存在,背后漫上的,是久违的海。
斐守岁缩在陆观道怀里去看,看到水天一色,海面和天相近的蓝。还有那一株长在心识中央,终于抽春冒芽的古槐。
晚春之季。
古树新生。
……
须臾。
再一次睁眼。
斐守岁与身躯一起醒来,在小屋的床榻上,有清风吹拂,微阖的窗子外,一支海棠花将浅粉送入眼帘。
很安静,没有陆观道的身影。
身躯有些不习惯,便坐起身唤了声:“补天石?”
依陆观道的性子,是定然会守在自己身边,身躯这般想,又想起不久前,心识里他给陆观道取的字。
便再开口:“阿澹?”
还是没有动静。
身躯狐疑:这厮去哪里了。
斐守岁却下意识要去捂腰,才发觉腰身并不酸痛。
奇怪。
斐守岁打了惑,就陆观道那个折腾程度,第一次承受的躯壳估计连下榻都麻烦,现在怎会……
此肉身不对劲。
身躯却揉了把碎发:“从心识出来一月,是愈发抓不到人了。”
一月?
什么时候……
也对,这里是同辉宝鉴,一切皆有可能。
斐守岁暂歇惊讶之心,跟随身躯去看小屋的变化。
并无改动。
还是暗沉与灰黑白三种颜色,除了那支海棠花,探得愈发靠近了。
海棠花……
北棠与花越青。
斐守岁皱眉。
身躯是轻松了,但受其影响的斐守岁还是胀痛。
眼见身躯伸出手拿起木梳,给自己梳头束发,每动一下斐守岁的心魂就跟着一抽,好不容易身躯穿好衣衫,斐守岁暂时不必受皮肉之苦,门外才有了动静。
那来者没敲门,推入之时身躯也并未意外。
身躯头也没抬,整理衣袖问:“做什么去了?”
进来的是陆观道。
陆观道抱着一大匣子,刻意在门口跺了跺:“方才见素仙君宫里的仙娥来送东西。”
“哦?”
身躯随意系好腰带,坐在桌边倒茶,“打开看看。”
陆观道说:“我已经看过了,是一把银剑。”
银剑?
斐守岁记起顾扁舟手执银剑斩妖除魔的样子,还说那剑的主人是他。
莫不是现在……
便看陆观道走到身躯旁,轻轻打开木匣。
匣内卧有宝剑一柄,银作而坠玉,红色流苏张扬肆意,颇有人间江湖侠客的几分韵味。
但此等打扮并不适合斐守岁。
身躯自也这般认为,说了句:“见素又下凡淘宝去了。”
“是,听仙娥说他刚回仙界不久,”陆观道拿出长剑,“我也看不出好坏,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放在哪儿吧。”
身躯手一指,正好是海棠花窗子前的案桌。
桌上空无一物,仅有三两落叶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