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
身躯抬头,陆观道已将笔墨纸砚备好。
磨墨,提笔。
陆观道言:“她说男子是山阴县旁,陆家镇人士。”
斐守岁:……陆家。
看到身躯记载,斐守岁已将所有串联起来。
好一个因果轮回。
陆观道又说:“她被抓来镇妖塔之前,刻意给陆家人留了活口。”
“嗯。”
“她将一对稚童丢在了陆家镇后山的道观外,”陆观道五味杂陈地吐出最后一句,“但道观荒废已久,不见生人。”
第213章穿衣
斐守岁犹记得陆观道也是这么个出生,所以那场大火才没有烧着陆观道?因陆观道并非真正的陆家镇人?
或许只是燕斋花遗漏了,又或许陆观道走了大运。
片刻。
身躯记好陆观道所言,将那纸条夹在名册之中,刻意嘱咐:“明日你不必巡逻。”
“为何?”
“你都这般与我说了,我自然要亲自去看看,”身躯瞥一眼挂在墙上的银剑,心叹一句来得真巧,“若真出了什么岔子,也是我这个守牢人的职责。”
即使岔子定会出现,也要装样子,装作毫不知情。
身躯搁置毛笔,看向陆观道,心中忽起了层不舍。
是了,镇妖塔大门打开后,他就要投入人间,为的他自己,也为的顾扁舟曾经施以援手。
那……
陆观道呢?
他要去往何方?
这个还没记起荒原往事的红衣,又该何去何从。
身躯启唇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月伯伯疼爱你,你就乖些,多听他的话。”
“嗯?”倒茶之手煞停,陆观道不解,“大人为何这般说?”
“呵,或许有一天,你会被带出镇妖塔。”身躯所说莫名有些酸溜。
陆观道听罢立马放下茶盏,用手背贴在斐守岁的额前:“大人这是……”
“我什么病都没有。”身躯拍开陆观道的手。
“那为何?”
“为何……”身躯眨眨眼,“平白无故就不能担忧担忧你?”
“……”
陆观道却少见地不吃这一招,仍旧肃然地看着斐守岁。
墨绿的丹凤眼,皱起眉来更好看了。
老妖怪轻笑,他拉住陆观道的手,从袖中拿出一个物件。
一只玉扳手戒指。
混白的,没有杂质的美,就这般塞入陆观道手心。
“喏,给你咯。”
“这是?”
“小玩意。”
“做什么?”
被连着两问,身躯有些不开心:“哪来这么多问题,拿着就好。”
陆观道却不明白,仍要一个解释。
“大人,这东西总要有用意。”
“世间万物随便生长,不是每样都有意义,你就拿着吧。”
“……不对劲。”
“嗯?”
陆观道摩挲手中玉扳指:“大人,你和这个玉器一样,很不对劲。”
“还能有什么不对的,”身躯笑眯眯的样子像一只老猫,“我是想要你穿上红衣,再戴这个扳指。”
“……”
陆观道凝视斐守岁。
那只作乖的猫很是良顺:“红色很大气,衬你。”
“……好,那我去穿。”
陆观道捏了捏白玉,心中疑虑尚未挥散,转身之前,斐守岁复又拉住了他。
两人相视。
一个墨发轻摇,一个坐于桌边。
“大人?”
斐守岁冲着陆观道笑笑:“拿到我这儿来穿吧。”
“……好。”
这回倒没有反驳。
眼见人儿揣着钥匙走远,门被轻声关上。这屋子的热气就被抽走一半,只剩身躯一人品着冷茶。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身躯看向那把挂在墙上的银剑。
银剑鲜红的流苏在这个小屋里格外突兀,就像人间的血被带到了镇妖塔。抹开一刀,浮于黑灰。
倒是顾扁舟的手笔。
斐守岁跟着身躯走到窗前。
窗外的海棠花还开着。
海棠的花期很长,幽幽然的香就这般扑在窗边,如薄丝巾,裹住身躯与斐守岁的心跳。
果不其然。
身躯取下了银剑。
左右看了,身躯在银剑剑穗处摸到一个阵法。法阵上是绯红色的山茶花,附加一个顾扁舟画的笑脸。
斐守岁:这脾性也是没变过。
于是身躯施法解开山茶花的谜语。
谜面是一句歪七扭八的话,说着:吾会来斩妖,你不必担忧。
身躯:“……”
沉默的并非这一句,是旁边那个极简笑脸,让身躯不知笑还是哭。
这笑脸斐守岁在梅花镇见过。
那时守岁被神捏住心脏,就是顾扁舟解开幻境,将他推出了空白之地。然后扁舟走得潇洒,还留了一张“我之所及已尽,斐兄努力”的话。
以及同眼前一模一样潦草的笑。
怎么又是个持着本心千年不变的角。
身躯看完便拂去阵法,正巧此时拿着新衣的陆观道推门而入。
赤红之色被陆观道揽在怀中,那一手的红,如跳动的灵,肆意在这逼仄晦暗的屋子。
真耀眼啊。
身躯却言:“不愧是上乘的孔雀羽。”
火孔雀?
陆观道也不懂什么布匹,只是愣愣地把衣裳拿来,然后将钥匙还给了斐守岁。
“大人。”
他毕恭毕敬。
铜制的物件落于斐守岁手心,还带着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