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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 顾三铭 1991 字 6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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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守岁:“这话……”

暗红的水,吐出一个个泡泡。

烛九阴挑眉:“怎么?”

“不像是您能说出口的。”

“……”

“这些话,莫非……?”

“是,我不喜欢这样的豪情壮志,”烛九阴单手掐诀,笑道,“你也猜到了吧,这番话的主人。”

是谁?

斐守岁沉浸在昏暗无光的水里,窒息的感觉开始蔓延。冗长无趣一生,在他的面前依次展开。

一卷卷枯黄的书,里头是干涸的曾经。瞥见老妇人,又望到那曾经轻生的山崖,究竟是哪位大罗神仙,在后推手?

水压渐渐重了。

暗红黏稠的水,如同不停攀爬的手,抓住未曾遮拦的烛九阴。

烛九阴朝天看去,叹出长长一气:“你的一生,好混沌。”

斐守岁:“……”

“对不住槐树,要重塑身躯,必须让你一览无遗。”

“我知。”

于是。

暗红牵扯两人,斐守岁的过去在烛九阴眼前上场。

一个两个,好像戏台上的偶人,又哭又笑。

生了,复又死了。

只有斐守岁自始至终站在戏台中央,那个代表了他的偶人,平静的脸,淡然的眉,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风卷啊卷,落叶吹啊吹。

嘈杂混沌里,角风阵阵。

有老妇人的呢喃穿透人群,落在烛九阴耳中。

那老妇人在远远地唤,唤的是:“小娃娃,小娃娃。”

烛九阴挑眉。

老妇人佝偻着背,脚步急踏,走到戏台一边,唱道:“小娃娃你别伤心,老婆子岁数尽了,也就走了。都怪老婆子贪心,明知你是天上来的仙儿,却还把你困在身边……”

斐守岁闭上眼。

烛九阴.道:“这是在人间收留你的老妇。”

“大人别说了……”

烛九阴叉腰。

可老妇人没有离开,那个盘着白发,身穿花袄的老人,揽起一双岁月的眼。

悲唱一段:“三月飘雪生我儿,我儿弃时荷花开。花开池边落寞柳,柳默人哀孤身叹。叹绳不够锁残身,身残病妇却见儿。儿生一张娃娃脸,儿救惨妇在崖边。我儿,我儿,生你时大雪皑皑。我儿,我儿,弃你时鸟鸣虫蝉。”

斐守岁想要捂上耳朵,可惜霸道的暗红没有给他抬手的机会。

老妇人换了一种腔调,婉转的语气变成了开闸的泥水。

水冲了开来,奔腾如同骏马:“可怜蝉死妇也去,可叹我儿不再来!十八里山路,三十沓火纸,烧漫了荒山,留不下我儿!”

斐守岁咬唇。

“我儿,我儿,娘亲弃你在孤宅!我儿,我儿,莫嫌娘亲……”

娘亲?

声音落得突然。

斐守岁倏地睁开双眼,他看到戏台上的妇人,头颅坠下,坠在了冰冷的木板之上。

她再也唱不出了,就算代表斐守岁的偶人跑去接住她的头颅,她也早早死了。

斐守岁酸涩了鼻尖,他无法忍受泪水,便一咬牙,转过头去。

“不看了?”烛九阴。

“嗯,”斐守岁深吸,语气颤抖,“不……不看了。”

便见。

老妇人抱着自己的脑袋,退场。

而一个穿书生衣裳,背着箱笼的偶人从戏台一边走起,走在梧桐树下。

斐守岁:“……”

书生之后,还有一顶鬼鬼祟祟的红轿。

那是开头,也是遇见亓官还有……陆观道之地。

红色的轿子晃啊晃,小小的人儿跟啊跟。

许久没有敞开心扉的书生,回转身子,笑看那衣衫褴褛的乞丐。

“你跟着我做甚?”

“嗳?”小陆观道眨眨眼,“不、不能跟吗?”

“你该去跟那些富贵人家,而不是我。”

“可我、我不想要那些有钱的,我!我只愿跟着你……”

书生皱眉:“怎么不听劝。”

小孩撒娇:“呜呜!我不碍事,一点都、都不碍事!”

一旁。

斐守岁:“不必看了,大人。”

烛九阴却不愿:“这段故事我不曾知道。”

“……”

戏台凌乱了时间。

斐守岁见到短短的过去,是一个个五彩的魂。

穿着寿衣的小乞丐赖着不走,红枫林里谢义山带路入宅,还有紫衣的江千念碎了一地琉璃花,绯红的官服挂在薛宅门前,困住一府怨念。

黑色的乌鸦飞在半空,牵动钗花在徐徐前行。

白色的狐狸跟着海棠,却让前头的海棠花慢慢枯萎。

一滴绯红溅开白色荼蘼,一只白蛾碾碎了花瓣与落叶。

而斐守岁呢。

那个守岁的小偶人从戏台的中央,走到了唱戏人的身边,他一点点,晕开在色彩斑斓的染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