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不返。
斐守岁:“看这些……”作甚。
烛九阴:“有趣啊,多有趣的一段日子,比你之前的苦闷生活要好太多。”
“是吗。”
“是啊,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斐守岁不愿细想。
烛九阴一愣,他笑着伸手,指向戏台里的守岁偶人:“你在遇见石头的时候,分明笑了。”
“……”
“还有那半龙半人的道士,雪狼一族……”
“不用说了,”斐守岁打断烛九阴的话,他低低一句,“我知道。”
“哦哟,你知道呀。”
“嗯……”
“那你这是在回避什么?”
“回避?”
烛九阴的一句话挑断斐守岁的思绪,水波开始混乱守岁的心识,往事如急行的雨燕,飞过槐树下落寞的偶人。
到底何曾回避。
斐守岁垂眼:“那时不知今朝。”
“哦,那如今呢?”
“如今……”
“既然你有十足的借口,那我就问问你。同现在而言,你还想着脱身于他们,独自一人吗?”
听罢。
斐守岁咽了咽:“我……”
“嗯?”烛九阴,“我不要听虚言。”
“大人,您是在逼我说话。”
“对,就是我在逼你,”烛九阴满不在乎地承认,“与人合作,自然要知根知底。”
“……此话有理。”
言毕。
斐守岁抬起头,他看到空广的戏台上,有一红一白的偶人,是现在的他与烛九阴。
演出一幕。
红脸恶鬼问阴阳,白脸书生答圆缺。
而守岁偶人低着头,好似一棵沉默的古树。
“我若……”
“嗯哼?”
“我若还想独身,就不会在此地留恋。”
“噗。”
“?”笑什么?
斐守岁的脸色虽白,但那戏台上的偶人早替他红了耳垂,捂住双颊。
烛九阴也没有回话,见他离开斐守岁,朝戏台走去。
戏台上的小偶人在羞红后,开始捻指唱戏。
唱的是:“身向那阳关道,心却在阑珊庙。”
烛九阴的声音。
烛龙正配合守岁偶人的动作,兰花指挑起。
“若要问前路何方,莫不是昆仑脚下,一个和尚。”
和尚……
是乐安,还是解十青?
看小偶人弯下腰,从团团大雾中捡起一把宝剑。
偶人背着剑,两指束胸前:“只可惜宝剑已老,轻舟里琵琶不笑。纵有书生画匣,箱笼藏狐狸海棠,愁肠衣裳。”
听了一会儿。
斐守岁的意识凝成虚影,他上前拉住烛九阴的白发,垂着头,晃荡一下。
但烛九阴却不搭理他,续唱:“好巧好巧,黑鸟衔走了银丝,狐狸拐跑了粉棠。独剩山茶开在寒冬,荼蘼谢了……”
谢……
只见戏台浓浓的雾气裹住了小偶人。守岁偶人站在那儿,低眉折腰。
有海棠,有山茶,还有荼蘼从偶人的脚边生长,不论藤条带不带刺,他们义无反顾地顺守岁而上。
一朵两朵,开了又谢,谢了复开。
烛九阴看罢,唱完最后一句:“荼蘼谢了大雪,一场招摇。”
第232章若木
唱罢。
大雾铺散斐守岁的一生,而小小戏台没了百花,徒留一棵古槐。
槐树站在中央,枝条垂摆,揽下一手细碎的叶。
斐守岁见了,只道:“大人可算看尽了?”
“算吧。”烛九阴耸肩。
何言“吧”字。
斐守岁凝眉,暗红的水拥挤着他往河底靠,没有光亮的大海,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里头生长,窥探。
守岁还记得陆观道曾说,说他要去河底找他,却没有找到,捞了一手的淤泥。
可惜因为沉底,守岁现在看不清任何,哪怕陆观道潜水游龙,他都看不到了。
深吸一口气,吸入冰冷的薄雾。
就这般被人看穿了心底,斐守岁有些不甘心,他在同辉宝鉴与烛九阴的术法下,缓缓闭上双眼,困倦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扎根。
他有些累了。
意识在告诉斐守岁,紧绷的神经可以松懈,未来的未来不用他担惊受怕。只要安眠便可,安眠之后,不需要他再去操心。
槐树轻轻哼了声:“大人的术法也算温柔。”
“温柔?”烛九阴一边施法,一边透过水观察斐守岁的样子,“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不算夸……”眼皮在打架。
“这不算吗?”
“嗯……”
“那什么算,又要说出怎样的话……”
话落一半,烛九阴募地闭上嘴,他见水中槐树入眠,也便歇了声音,不去叨扰树叶下乌青的眼袋。
不过安静没多久,身侧的火莲就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烛九阴冷笑一气,弯下腰,凝视斐守岁的面貌。他开始既不小声,也不夸大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