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拉?”
“很简单,”孟章背手勾了勾,二十八星宿在后各司其位,“你觉着龙和蛇对打,谁能赢?”
“?”
“他既然幻出了银蛇,那你也可幻出些压制之物。”
“是……?”
孟章于陆观道身后:“他不是想要闹天宫吗?你就陪他闹。”
“什么?”
问煞尾之,陆观道尚未反应,孟章已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随后。
大雾扑面,二十八星宿纷纷掐诀,拟作天上之星辰,悬挂于宝鉴幻术之中。
陆观道看到夜幕降临,他见一只被万代星辰占据的手臂,正从其后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里头有悦动的星子,如流光溢彩之画卷,同大雾一起铺开。
直觉告诉陆观道,那手是孟章的。
他要做甚?
孟章化成了琉璃彩,星子在他的体内运转流动,他难得语气上扬,传音与陆观道:“在幻术法阵中,用旖旎攻之,乃是对症下药。人间的师父没教你吗?”
“……没有。”斐守岁不曾教他,不,他连术法都是偷学。
“……也罢,”透明的手臂,很是自然地抬起陆观道的手,“就算我‘好为人师’了。”
只见。
那些个星子缓缓地从孟章的指尖流出,就像一条条丝带,如河流,似暖风,围绕在陆观道身边。
陆观道眼前模糊的幻术开始变亮,银蛇的本真,一览无遗。
是假的。
假的躯壳,假的肉。身,就连好看的鳞片都不过一阵青烟。
陆观道咽了咽,星子覆盖他的眼睫时,孟章俯身于他头顶。
孟章变成了一盏滴油的灯。
而星子,便是蜡油。不烫,不暖,冷凉的银河水,滴进陆观道的头颅。
夜空的二十八星宿排列,不远处的烛九阴皱眉。
人面蛇身的烛九阴,不解道:“为着个素不相识,至于吗?”
陆观道:“……”
“不必管他,”孟章的声音开始幽幽然,“先将屋前的雪扫净。”
“是。”
陆观道跟随着话语,在亮眼的河水里,他的心魂开始澄澈。仿佛一下子洗净了六年来的淤泥,仿佛从河底游出,游向了广阔的大海。
银河包容,有万物在河中生长。
陆观道的手浸入星子,他在星子的柔软中,摸到了一样东西。
孟章笑道:“拔出来。”
“好。”
陆观道不作犹豫,一用力,便见有青色的树干,从河流里逆流。
烛九阴:“……你也疯了?”
孟章化成流水,游走在陆观道身边,他笑对烛九阴:“您不是想大闹一场吗?”
“呵,都用上‘您’了,定是不怀好意。”
而那青色的树干愈发拔高,陆观道看着不受控制的“树”生长,近乎是疯了般,长在他的脚下。
等等。
陆观道皱眉。
孟章在他耳边:“斐径缘已走到心识角落。”
一提到斐守岁,陆观道哪管什么青枝树干,只顾着点头。
孟章:“你……”
陆观道也不顾愈发夸张的枝丫,以及那从银河之中露出的一双竖瞳。
“大人快说啊!”
孟章:“你只要拉住这‘树枝’上的白花就好。”
“树枝?”
陆观道这才回转过头,可此时,他的视线已经与烛九阴平齐。
甚至更高。
就差一点,陆观道就能摸到头顶的二十八星宿,还有那永远无法参透的天顶。
陆观道握着“树枝”的手不敢松懈,他见白色梨花于龙角上盛放。那白花儿随风潜夜,开在明明是秋天的墨黑。
“这是……?”
“幻术,”孟章轻哼一声,“抓稳了吗?”
“抓?”
“你难道没有感触到,梨花的另一头有熟悉的心跳?”
“心跳?”
陆观道下意识平复心绪,在狂风之中,他聆听浅浅的呼吸。
一呼一吸。
起伏、水浪、涟漪与丝线。
斐守岁正站在漂泊无定的心识海中,仰望深邃无边的夜空。
那四象青龙的丝线缠住了他,不让他下沉,也将他困在碎星里,无法离开。
而没有温度的丝线,却在链接漫天繁星的时候长出小花。
一朵复又一朵。
炸开一般,在春风与陆观道的心跳声里,发芽抽春。
斐守岁眨眨眼。
陆观道的手愈发抓紧龙角:“有人……”
呼啸的风,陆观道慢慢闭上眼。
在另一头的斐守岁看到花儿逆生,根须漂浮。
百花脱离了大地,有什么要进来,试图带来复苏。
孟章笑道:“既然将眼睛闭上了,就别睁开。”
“为何?”
陆观道没有等到答案,他便在风中感触到了血腥,以及眩晕之感。好似天旋地转,他脚下的大地,正在更迭变迁。
血的味道,什么东西在撕咬,还有低鸣。警告的吼声,钻入陆观道与斐守岁的耳识。
烛九阴破口大骂:“你还真是心慈手软,竟将小石头的眼睛捂上了!”
陆观道:我?
石头想睁开双眼,却被雪白的梨花糊住了视线,动弹不得。
但在心识海中,无人遮挡的斐守岁,他看到了所有。
是一幕青龙咬银蛇,碎星护百花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