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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返程

维达尔身上的伤被包扎得整齐,梅莱芙陪了一会儿便离开,留他们俩休息。

维达尔从书柜上抽了本书给他念里面的故事,江屿白捏着圣镜发呆。

半本书看完,维达尔坐在床边看着他,江屿白捏着他后颈将他压下来,目光试探:“什么时候拿到圣器的?”

维达尔不解:“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江屿白也说不清到底重不重要,当初以为圣器在莫里甘手上才回头救人,可惜到底站不住脚,没有梅莱芙怂恿他大概也会因为担心而回头救维达尔,圣器在其中好像只起到一个极其微弱的作用。

没有这一茬,他大概已经回到自己领地安心生活,而维达尔经历九死一生回到圣殿继续做他的圣子,再成为教皇,他们不可避免地站到对立面,也许命运只是在曾经短暂交织在一起,然后就此分开。

如果维达尔没有恰好落在莫里甘手里成为阶下囚,而他没有恰好穿过来顶替始祖,他们都不会有现在。

江屿白思绪飘忽不定,不可避免将目光落在他们的关系上。

是信任、依赖,又充满算计,不那么美妙。

却又复杂、深奥,流的血与泪交织着,交换爱意与吻痕。

对立的身份,着魔一样的情愫。

江屿白想说的话在喉间周转犹豫,清晰地吐露出来。

“没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他随意提起的,并不需要一个确切的回答,片刻后又说起另一个话题:“我的苗圃你在好好保管吗?”

维达尔掐着他脸颊恶狠狠说:“这会儿知道心疼你的苗圃了?当初说走就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它?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放心上。”

“我怎么没放心上了,哪有你说的这么绝情。”江屿白一脸理直气壮,“我那时知道你肯定会好好保管才扔给你的,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把它们丢了?”

维达尔面无表情:“对,我丢了。”

江屿白震惊:“你这个狠心的家伙,我养了这么久你说丢就丢?”

维达尔咬牙切齿:“早该扔了,谁让你当初招呼也不打一声一个人跑了,摊上你这么个不负责任的饲养员是它们倒霉。”

江屿白一脸愤怒地推开他:“你给我出去,有多远走多远,我不想跟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再说半句话!”

他躺下转身背对湳沨着维达尔,十分决然。

维达尔啧了一声:“离开这么果断,我以为你不在乎苗圃呢。”

江屿白没说话。

维达尔说:“不就几根草,再种一批不就行了?”

江屿白还是不说话。

还挺能憋。

维达尔戳了下隆起的被窝,扯下一半被子望过去:“真生气了?”

江屿白将被子扯回去,当没听到他说话。

他无奈:“你那苗圃我没扔,别气了。”

江屿白有些意外:“没扔?”

维达尔说:“当然,还保管的好好的。”

江屿白看了他三秒,果断赶人:“居然骗我扔了,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维达尔气笑了:“合着我不管扔没扔都要赶我走是吗?”

江屿白一脸无辜:“我可没这么说。”

维达尔从被子里捞过他抱在怀里,冰冰凉凉的温度让他舒服地眯起眼:“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江屿白无言片刻,回头望着他:“话题什么时候又变成这个了?”

“一直都是这个。”维达尔用鼻尖碰了碰他脸颊,“我一直都想跟你说这个话题。”

沉默一会儿,江屿白偏头:“以后再说。”

维达尔盯着他耳垂没说话。

他都恨不得一口咬下去,强行将江屿白注意力拉过来,永远也没机会逃避他。

但维达尔深知面前这个血族的聪慧狡猾,如果用那样强硬的手段,后果只会像上次一样被他想方设法逃走。不着急,只要慢慢来,总能在一起的。

“你再想想,我不着急。”维达尔摸摸他脑袋,“好好休息。”

“嗯。”

江屿白抚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原本在苏醒时那里有一道封印,如今被解开后,却出现了与他身上黑暗力量截然不同的光明,正是这份力量重启了圣镜,才让他能够脱困。

他不明白几百年前始祖到底和魔法师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按理说有契约在身,始祖和魔法师会同生共死,也许那突然出现的光明正是始祖那时动的手脚。

飞舟平稳前行,将多兰里的人类送走后,他们几经周转跟梅莱芙手下汇合,换了艘完好的飞舟继续前进。

江屿白跟梅莱芙商量了一下,决定将维达尔送到圣殿,他们再做打算。

远处望去,那洁白高大的建筑正是圣殿,前院中央立着长着翅膀的小天使,一排排整齐的圣骑士与修士立在两侧。

维达尔的人提前告知过主教今天他会回来,刚到门口就见到恭候多时的圣骑士长。

卡塞尔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饱含担忧:“圣子殿下!”

维达尔回握住他,安抚道:“卡塞尔,让你久等了。”

卡塞尔摇头:“您能平安回来就好。”

他身后走出一个穿着做工精良主教袍子的人,正是红衣主教。他一来就颇为高调地开口:“圣子殿下可算是来了。”

维达尔对他略微颔首。

红衣主教说:“我还担心你在血族那儿过得太滋润舍不得回来,你一直不肯回圣殿,教皇担心你,跑到我这儿都问了四五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间一长,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让教皇听到了,气的他大病一场,到现在还卧病在床。你既然回来了就多在教皇身边陪着,多照顾照顾他老人家,免得把他气得更狠。”

维达尔猜到他心思不正,一来就暗地里责怪他害教皇生病,给他扣这么大个锅:“教皇身体早就诊出不适,之前我一直陪在身边都没发病,只离开圣殿几个月就出了岔子,真是命运难测,也多亏了主教照顾得好。

他微微一笑:“教皇重病,圣殿上下还没出乱子,看来是主教对这圣殿全盘掌控在手,比教皇当初还风光。主教不如再多照顾教皇一段时间,好早点上位,名正言顺掌控圣殿。”

三言两语红衣主教没打压下维达尔气势,还差点让他气了个半死,脸色当即就不好了,他恨不得一甩手转身离开,偏偏自个儿手下都在这里,他出不起那个丑,一脸菜色地又跟维达尔虚与委蛇一番匆匆进门。

维达尔本来心情就不好,红衣主教是正好撞他枪口上了,本来没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看,谁知道他给脸不要脸。

旁边的圣骑士努力憋笑。

天知道他们忍了多久,教皇身体逐年衰弱,没人在头顶压着,大半辈子屈居人下的红衣主教一朝得势堪称放肆嚣张,圣殿里的人过不上好日子,更是明目张胆打压其余势力的人,圣殿的人都得看他眼色过日子。

圣子原本性格温和,跟随他的圣骑士都做好被刁难的准备了,没想到圣子这么敢说。

到底顾忌在外面,红衣主教没多说什么,干巴巴地开口:“进去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卡塞尔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维达尔挑眉跟着走了进去。

红衣主教单独把维达尔叫过去,卡塞尔有些着急,怕红衣主教对他不利,得到维达尔眼神安抚才勉强安定下来。

他守在书房门口等维达尔出来。

刚关上门红衣主教就撕下了和善的假面:“瞧瞧这是谁,这不是被那些愚昧无知的凡人捧上天的圣子吗?我还以为你死在哪个血族手里了,没想到你命还挺硬。”

维达尔找了把椅子懒洋洋坐下:“还没把你盼死,我舍不得走在你前面。”

红衣主教一僵,把桌上的茶壶摔在地上,怒火朝天:“怎么,出去一趟你在学的圣殿的规矩都忘了吗,怎么说话的?”

维达尔啧了一声:“坏掉的器具账报在你头上,还有,既然人老了就别动这么大气,别哪天把自己气死了,没享受荣华富贵就先去地狱报道,冤得很。”

有没有把自己气死是不知道,但红衣主教快被他的话气死了。

他指着维达尔两眼快喷出火来:“好,好!”

维达尔把玩着精致小巧的茶杯,懒得搭理他。

红衣主教越发觉得看不透维达尔了,简直像是从内而外换了一个人似的,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个谨慎小心,算得上听话的人,虽然坐在圣子的位子上,也一直被自己掌控在手里,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敢忤逆他了?

还有那个脑子有病一样把维达尔当神崇拜的圣骑士长卡塞尔,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天天跟他作对,如今是装都不愿意装了。

红衣主教觉得大概是把他在外面放的太久,缺少敲打,食指叩着桌面疾言厉色:“我警告你不要得意忘形,圣殿所有人的命都捏在我手上,给我记住是谁把你推到这个位置上的,我既然当初能推你上去,也能把你扯下来,不想死的太惨就乖乖听话。”

维达尔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在你这儿浪费时间。每天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些话,一点新意都没有。”

红衣主教这回是真被他气晕了,猛地拍了两下桌子,闭着眼睛等气匀了几分再睁眼,却发现维达尔早就跑没影了。

他气得开门,走廊空空荡荡,一边修女小心翼翼围上来:“您要回房吗?”

红衣主教说:“维达尔人呢?”

“他刚刚就走了……”

“你们就这么让他走了?!”

修女害怕又茫然:“他说是您让他走的。”

红衣主教猛地一拳砸到墙壁上,眼前阵阵发黑,半晌转身往房中走去。

虽然圣殿中不盛行骄奢风气,但那也是教皇还年轻时定的规矩,红衣主教房中固定安排了四五个修女服侍,伺候他吃饭穿衣比皇帝还滋润。

一见他过来,修女就捧着衣服走过来:“大人,我服侍您更衣。”

红衣主教一巴掌甩到修女脸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不是让你们把他在城外就灭口吗,为什么他还活着?”

修女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说:“我们派人过去拦了,可圣子身边跟着一群实力很强的人,也不知道底细和身份,我们派过去的人死的死残的残,无一幸免啊!”

红衣主教气得在房中又摔了个做工精美的花瓶,胸膛剧烈起伏,半晌冷静下来说:“难怪这次回来这么嚣张,原来是有了靠山。”

修女犹豫着抬头:“那还要继续派人吗?”

红衣主教沉吟不语,摇头:“不。”

江屿白铺开地图,墨水压在角落。

将维达尔送到圣殿他们就暂时分别了。

在搜集房产的时候江屿白发现意外之喜,在人与血族关系没那么僵硬时梅莱芙在圣殿附近收了一处宅子恰好能给他们带的人做暂居点。

危机解除以后梅莱芙又开始逐渐咸鱼,一心扑在度假上,给江屿白塞了一堆辅佐的手下。

江屿白可停不下来,带着手下能忙到深夜。

女佣给他倒了杯酒:“您还在工作吗?”

江屿白在地图上圈了两处地方:“索恩死了,莫里甘跑了,他们留下的领土和财产无人接手,我们刚好可以抢过来。”

女佣点头,又有些犹豫:“我们现在下手有些晚吧,他们的手下怕是已经趁机掌控了势力。”

江屿白捏着笔杆:“如果有不愿意归还领地的就拟定一份清单,以我的名义邀请他们到庄园里坐客。”

他轻笑一声:“来了的就威逼利诱,不愿意来的,我们就有理由打过去了。”

第82章:谈合作?

早晨的第一抹阳光落在庭院中,江屿白已经坐在屋檐下随意翻着书,佣人昨日来时将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打扫完今天倒是工作清闲。

从后院过来的女佣快步走到江屿白面前说:“您的苗圃已经种在院子里了,专门安排的有下人照顾这些幼苗,您大可以放心,只等着收获就好。”

江屿白点头,兴致来了正好去院子里转转,刚到院门口,就见梅莱芙饶有兴致的搬了把躺椅坐在苗圃旁边,指挥着佣人浇水施肥,分外起劲。

见他过来,梅莱芙立刻起身:“您是从哪儿淘来的这些种子?我看它们蕴藏的魔力不少,只要等成熟以后又能炼制一大批魔药,比市面上卖的种子质量可要好太多了,要是您有渠道可一定要告诉我,我绝对花重金再买一批!”

江屿白也有些诧异,只知道当初这批种子质量好,没想到好到连梅莱芙这个痴迷于魔药的家伙都感兴趣,自然也没隐瞒的意思:“之前是维达尔给我的,等他回来问问他。”

梅莱芙了然点头:“这种质量的种子确实只有圣殿的人能弄来,估计是圣殿内部培养的种子,只是没想到他还有兴致种这些药材。”

江屿白嘶了一声:“我当初随口一说想种东西,不知道他弄来了这么珍贵的种子。”

梅莱芙神色微妙。

结果自己心心念念这么久的种子,不过是人家哄江屿白开心的小玩意儿?

这么一看说不定维达尔不愿意卖出去,看来必须多在始祖那儿暗示暗示了。

她正要开口,就见外面的佣人急匆匆赶来:“始祖大人,外面有人想见您,他自称是圣殿的主教,要跟您商量一件急事。”

梅莱芙微微皱眉:“他知道始祖来这儿了?”

佣人说:“那倒没有!他只说要跟我们的主子聊一聊,估计不知道大人身份。”

江屿白稍加思索开口道:“我去见见。”

梅莱芙说:“大人,不如让我去吧,就怕他不安全。”

江屿白摇头:“没事,必要时候可以动手。”

他也存了想去见见圣殿人的心思,试探一下圣殿情况如何。

将人带入会客厅后红衣主教没急着坐下,他首先环顾了下富丽堂皇的陈设,心里已经对这次目标有了计算,看来真是那小子走了狗屎运遇上这么个靠山,他更打算谨慎行事。

没等多久他便见到了自己的目标,正是从外面进来的江屿白。

红衣主教惊讶于他的年轻,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魔力波动略微有些震惊,面前的江屿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吸血鬼:“阁下是跟圣子一起回来的?”

江屿白点头:“对,怎么了?”

旁边女佣搬来一把椅子,红衣主教坐在江屿白对面语重心长地说:“我看阁下魔力强悍,帮扶一个没权力的圣子着实吃亏,恐怕是他花言巧语欺骗了您。他在圣殿中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又处处受制,太多人看他不顺眼,很少有人追捧他,他实在不适合做一个长久的合作对象。”

江屿白心知这是挑拨离间来了,不动声色继续道:“我看他性格温顺,做事利落干脆,底下的人也服管,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他惯会伪装,实际上这个人薄情又自私,您与他合作简直就是在跟一头狼合谋,等到他不需要您的时候一定会狠狠反咬,毫无信誉可言,到时候他真正掌权,一定会将您一脚踢开!”红衣主教苦苦劝道,“他实在阴险狡诈,对身边的人能利用就利用,作为他的长辈,我实在是心痛又失望。如果能将他引到正途上,我就死而无憾了!”

江屿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没接话,灯光璀璨,酒水泛起亮晶晶的光斑,折射到他眼中更是像宝石一般。

红衣主教摸不清他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定不能让维达尔攀上这棵大树,不然他也完全没有把握能扳倒维达尔。

他决定再加一把火,瞥了眼身边女佣,压低声音跟江屿白报了魔矿数量,低声说:“您要是觉得合适就跟我合作,和我一起将维达尔打压下去,我也绝对不会让您做亏本买卖。”

江屿白笑了下:“你想花多长时间扳倒他?”

红衣主教以为他心动了,心中大喜:“阁下大可以放心,不会花太长时间他从小在圣殿长大,是我一手看护着的,他的弱点我都知道,他的势力也都掌控在我的手里,不出一个月就能让他倒台!只要您在一旁按兵不动,千万不要被他的谎言框骗,再等到适时的时机出手就行。”

江屿白点头:“不用太着急。维达尔这人性格谨慎,贸然动手损失绝对不在少数,我还是希望你能稳扎稳打,毕竟圣殿精心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修士也不容易。”

红衣主教沉声道:“阁下不用担心,花几个心中不忠之人的命换来圣殿和平,稳赚不亏,也让他们看看站错队的下场。”

这场谈话也算是相谈甚欢,送走了红衣主教,梅莱芙来到江屿白身边疑惑问道:“您要帮他?”

江屿白笑意淡了下去:“跟他谈过一次,我倒是更坚定让维达尔当教皇了。”

就怕圣殿的人都如此虚伪做作,充满算计。

梅莱芙深有体会。

浴间凿出一处石板堆砌的冷泉,头顶不知种下什么品种的矿石,散发出莹莹光泽,落在冷泉中光影斑驳,像梦境一般美。

江屿白褪去衣服走入冷泉,水波荡漾,水面飘散着粉嫩的花瓣,随着水波流动而被推开,香气馥郁。

他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只听耳边石子落地的轻响,他猛然睁眼,水花炸起扑了他满脸,随后双手被猛然束缚,被人抱起。

江屿白咬牙切齿:“维、达、尔!玩闹也要有个度,我没穿衣服!”

维达尔黏黏糊糊蹭着他脖颈,他还穿着衣服,银白长发飘在水面,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水的高贵布偶猫:“不关我的事,我一回来你就没穿,肯定是方便我抱才这样。”

江屿白觉得他在胡言乱语:“谁泡冷泉穿衣服?”

没想到这话给他打开了新思路,维达尔当即握着领子:“那我也脱了。”

“……你敢?!”

事实证明,他真的敢。

江屿白每天都震撼于他的超绝行动力,略有些自闭地偏过头去,又没忍住偷偷瞥向他那边。

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很多,完全看不到下面的情景,只能看到他浮在水面上结实的臂膀,常年包裹在外袍下瓷白而有型的身材,活脱脱一个清冷俊美型美人。

这个大美人有魅力而非常自知,每天端着一副无辜无害的可恶嘴脸在他这儿撒泼卖萌,实在罪大恶极!

江屿白心里愤愤不平的想着,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立刻偏头,听到水波声又响起,维达尔走了过来。

他下巴被捏住,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你怎么刚才偷看我,我过来了又不看了?比起光明正大的看,还是更喜欢偷偷摸摸的?”

江屿白拍开他的手:“少自恋,这么关心我在看什么,我看你才在偷看我。”

维达尔好整以暇:“我就是在看你。”

江屿白顿时没说出话来,半晌扭过头去,耳朵都有些红。

维达尔摸摸他脑袋:“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江屿白说:“才分开多久这么粘人?圣殿没什么好待的,还不如就留在我身边。”

维达尔倒是挺赞同他说的:“圣殿里的人心思太复杂,确实不如待在你身边,你的心思很好猜。”

江屿白挑眉,这意思不是说自己心思简单吗?他抱着胳膊说:“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维达尔眉眼弯弯:“你当然在想我。”

江屿白掐了他一把。

缓和了心绪,江屿白一手搭着石壁,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主教今天才过来让我配合他扳倒你,给我开出一批价格不菲的魔矿,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维达尔抬头:“你答应了?”

江屿白唇角微扬,意味深长地说:“哎呀,毕竟这可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我现在就是个权衡利弊的商人,当然是谁开的价更吸引我,我就偏向谁了。”

维达尔支着脑袋说:“当然是选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我知道什么东西更吸引你。”

江屿白自己都说不清什么吸引他,闻言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维达尔低头,吻落在他脸颊上。

他被搂住腰,水声逐渐变大。

另一只手先是落在他喉结上,再是平坦小腹,再往下……

江屿白脸色一变,按住他肩膀,声音变了调子,尾音颤抖:“你……住手!”

手上却没什么力气。

维达尔鼻尖蹭着他脸颊,吻落在他隐忍而颤抖的睫毛上,用带着喘息的气音问:“喜欢吗?”

江屿白猝然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前雾气朦胧,一口咬住维达尔肩膀没说话。

……

“我来……帮你。”

……

江屿白侧躺在床上,伸手绕着床帘的链子,随口问:“圣殿的事,真不需要我帮你?”

维达尔无奈地笑了:“要是这点小事还要麻烦你,我可真是白活这么久。”

江屿白赞许点头:“有个性,我欣赏。”

第83章:古怪

于那天以后又过去了十来天,这段时间他们俩也是聚少离多。仅从只言片语中江屿白也能猜到圣殿之中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倒是他这边一切都还算顺利,想捡漏分走索恩与莫里甘势力的血族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斗不过始祖,纷纷拱手相让,江屿白虽然更忙了些,心里却悠闲起来。

维达尔更多时候是晚上过来与他缠着,天不亮又往圣殿跑,几乎是两点一线,江屿白劝他等事情结束以后再过来,却被他一口否决。

雨下了过后,院子里湿漉漉一片。

江屿白将窗户推开一道缝,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面,露在外面的皮肤仍然被黑色的纹路包裹、缠绕,如同一根根腐朽的树枝,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但仍旧能从那顶标志性的尖顶帽认出来人,魔法师今天没穿魔法袍,而是换了一件稍微华贵一些的长袍,装饰虽然不算繁琐,但也很精致,跟他头上戴着的陈旧帽子很不搭。

独自站在那儿像只孤僻的野鬼。

冗长黑暗笼罩下,枝头鸟雀喋喋不休的鸣叫,风声沙沙吹的落叶翻飞,江屿白才吃过果子,没想到那果子没熟好,喉间酸涩还没下去,正酸得难受。

魔法师一见他便弯眉一笑:“意外吗,我来了。”

江屿白没开口,指缝间亮起点点魔气,似乎想叫人。

“别冲动。你仔细看看这回来的只是一个残影,对你造不成威胁。”魔法师手掌平摊往下压了压,似乎看不到他的排斥,仍旧自说自话,“几天没见,你身上的伤养的挺快啊,”

江屿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喉间那股酸味愈演愈烈,他终于开口:“要说什么快说,别浪费时间。”

魔法师说:“你把我的衣服拿走了,还理直气壮的问我要说什么?”

江屿白丝毫没觉得不对:“所以这次来你要把帽子也留给我?”

魔法师被逗乐了:“我是来拿回我衣服的,要说你偷拿走是为了研究,这几天也研究好了吧?”

江屿白平静地吐出几个字。“不知道,没见过。”

理不直气也壮。

魔法师没忍住挑眉。

江屿白敲敲窗,赤裸裸的威胁:“快走,不然把你这缕残魂也打碎。”

魔法师指尖落在窗台,隔着层朦胧月光望着江屿白:“明明恢复了大半记忆,你却偏偏不记得我。”

江屿白沉默片刻说:“你认错了,我不是你想找的那个血族。”

魔法师听到这里有些诧异:“你说什么?”

江屿白说:“你想找的那个始祖已经死了,我不是他,我是江屿白。”

魔法师又是一愣,满目不解:“你当然是他,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认错?”

遮遮掩掩这么久,江屿白居然还是第一次这么坦诚,曾经他对于这个身份急于遮掩,强迫自己融入始祖这个形象,兢兢业业、谨言慎行,伫立峭崖边毫无支点,要应对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风雨。

没想到现在说真话也没人信,不过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江屿白说自己是不是的时候了,对他有威胁的血族大多都被拔干净,圣殿那边有维达尔在不用担心,目前仅有的威胁就是面前这个魔法师。

说给魔法师听,不过是江屿白那一点肆无忌惮而已。

魔法师像是把叹息揉进话语中,让江屿白觉得头皮发麻:“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江屿白抱着胳膊语气冷淡:“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找我,没用。”

“可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呢?找你口中那个早就死了几百年的阿白?”魔法师似乎想靠近些,见江屿白警惕地退后两步才作罢,“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他走在一起。”

江屿白越来越不明白魔法师想说什么,只觉一团团迷雾笼罩在眼前,心里疑虑更重:“自从你出现在我面前,不是花言巧语哄骗就是莫名其妙打哑谜,我不会信你半个字。”

魔法师摇头:“我也不想跟你打哑谜,但现在的你绝对不会相信我说的任何话。如果你一定想亲眼看到真相,不如想办法把圣器拿来看看,三大圣器之一,琉璃花,几百年前你在上面留过血。”

江屿白眸光一闪,不确定他是在撒谎还是事实。

他正打算细问一番,就见魔法师已经化为一缕黑烟消失在庭院中。

“脾气真古怪。”

江屿白眉头紧锁,窗户敞着,外面路过的女佣有些惊讶:“大人,您是在看风景吗?”她走到江屿白面前,“刚刚下过雨,外面的椅子都湿了,我给您搬一把干净的过来。”

江屿白摇头:“不用,我就站一会儿。”

女佣一副明了的表情:“哦,是因为圣子殿下刚刚离开,大人想他了对吗?那要不要让我替您送一封魔法信过去?”

江屿白不知道她想到了哪里,哭笑不得:“用不着,你休息去吧。”

女佣点头:“好的大人。”

江屿白关上窗户回到房间,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心虚。维达尔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魔法师聊了这么多,旁边有人看到他站那儿,还以为是他想维达尔了。

太奇怪了。

江屿白摇头像这种感觉抛之脑后。

第二天他就在会议厅见到了红衣主教,这段时间红衣主教隔几天来一回,脸色倒是越来越不好了。

一见他过来,红衣主教寒暄完就没忍住抱怨:“维达尔那小子太狡猾了,居然策反了圣殿中这么多人可见他早做准备,野心勃勃,一心想着上位,我真是小看他了!”

江屿白坐下来,端着酒杯晃了晃,心不在焉:“你的意思是怕了,不敢对他下手了?”

“怎么可能!”红衣主教激动得大声反驳,随后瞥了一眼他的脸色,主动给他倒了酒,“我是担心您的利益受到牵扯啊,您看要是我们谈的拢了,您就出手帮我这一回,到时候我必定有重礼答谢!”

江屿白摇头:“主教大人,你真是一天一个说辞,前几天还说我只管坐等丰收就好,现在又要我出财出力,这可不厚道。”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红衣主教咬牙道:“您也知道,咱们办事儿没有半点风险都不承担的,您就算不跟我合作,和那样心机深沉的人合作难道就放心了吗?”

江屿白放下酒杯,指尖随意点着桌面,扶着杯套翘边。

红衣主教沉住气:“您只管提要求,只要在我承受范围之内我都能答应。”

江屿白这才轻笑了下:“知道主教大人有气魄,我当然会支持你。不过我早就听说圣殿中三大圣器之一的琉璃花很美,我房间里正好缺一份装饰,你把那琉璃花拿来给我用几天。”

“什么?!”红衣主教真没想到他敢开这个口,眉头狂跳,“您既然也知道那是圣器,怎么可能说拿走就拿走?”

江屿白一副他在大惊小怪的样子:“三大圣器缺少其中一个都很难发挥最大威力,如今其中之一圣镜流落在外,恐怕还在某个血族手上,就算圣殿暂时没有琉璃花也没什么大碍,你又不会用圣器去跟维达尔夺权。”

“就算发挥不出最大威力,每一件圣器自己的威力也不小……”红衣主教及时刹住话头,极力将话题转移,“除了圣器,您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绝对都能弄过来!”

江屿白自然也明白没法一次性弄过来,只是尝试逐步引导,假装不耐烦道:“你们那些圣器除了能抵抗外敌时发挥点作用平时不就是个装饰品吗?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犹豫的,现在最大的目的不就是先把维达尔踩下去吗。”他挥挥手,像是扫兴至极,“真麻烦,就是好奇传说中的圣器长什么样子而已,本来只打算借三天,我还真惦记你们圣殿那点儿三瓜两枣了?”

红衣主教看他这副样子又有些犹豫,毕竟他的表现不像是知道圣器有什么作用的,完全像一个兴致上来就随意开口要东西的外行。

而且三天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再拖下去,让维达尔找到机会把自己推下台,恐怕圣殿里的圣器这辈子都与他无缘了。

江屿白可没打算给他再思考的机会,起身道:“把主教送出去吧,如果主教没有诚意,以后都不用过来了。”

红衣主教猛的抬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屿白摇头,看起来分外遗憾:“我想要的也不过分,您也可以回去好好思考一下,等我要的诚意足够了再过来吧。”

简直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

红衣主教心里暗暗咬牙,给江屿白记上了一笔。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自己在关键时候不方便树敌才给江屿白点好脸色,真把他当下人呼来喝去了!

他一个主教,那儿的人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也就是这些心比天高的血族才这么不懂规矩!等他一举拿下维达尔,第一个要教训的就是江屿白!

身边女佣垂目上前:“请。”

红衣主教一把将架子上挂着的披风扯下来,转身就走。

女佣收拾起桌上的茶杯,多问了一嘴:“您是想把他气走吗?”

江屿白笑了笑:“气气他,让他有点紧迫感。”

女佣偏头想了想,还是没明白。

“很奇怪吗?”

女佣摇头:“不,您做什么都是对的。”

第84章:惊惧

维达尔来时,江屿白刚收完书躺在床上。

他低头碰了下江屿白额头,被江屿白捏住耳朵揉了揉。

江屿白百无聊赖绕着帽子上的丝带:“今天主教又找我了。”

维达尔躺在他身边,似乎早有预料:“他损失惨重,一定沉不住气的。”

“他还在鼓动我和他联手打压你,”江屿白趴在床上跃跃欲试,“你跟我配合配合,好让我从他身上多薅点羊毛,把他的小金库全部掏空!掏空了用他的魔矿供你的开销!”

维达尔无奈地捏了下他脸颊:“行,听你的。”

江屿白一边搓手一边已经想好了下回红衣主教来时敲诈点什么好了,除了圣器,他一定要讨点别的好处。

当然他私心里是拿到圣器,但他觉得这事没必要和维达尔说。

这边早早灭了灯,黑暗中江屿白摸了摸他的眼角,微微皱眉:“你眼下乌青好明显,是不是没睡好?”

维达尔在眼下涂了点水润的膏体,没太在意:“这两天稍微忙点,不会很久。”

确实不会太久。

江屿白后来看望了下仍在睡梦中的黑蛋,在来到圣殿以后他其实想将伊维送去更安全的地方,但他执意要陪着黑蛋,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他房中陪着。

后来江屿白确实更沉浸在工作中。

女佣微微躬身在他身后提醒:“大人,您该休息一会儿了,您已经看了一上午了。”

“给红衣主教递信过去,说要是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再给他适时给点帮助,别让他被维达尔压得太惨了。”江屿白合上书,摸着书皮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给他点希望。”

女佣恭敬低头:“是。”

没等多久,江屿白在院子里看自己那批绿油油的小菜园时按捺不住的红衣主教就主动过来找他了。

与前两天相比他神情焦虑不少,黑眼圈很浓,平时一丝不苟的衣服也没空打理,强撑着体面来见江屿白,大概真到穷途末路了。他来时姿势颇有些鬼鬼祟祟,等到了江屿白面前才从魔法手镯中取出一个盒子,宝贝似的捧在手中。

江屿白不动声色打量着他,微微一笑:“想明白了?”

红衣主教怀里抱着造价极高、做工精细的红盒子,十分警惕:“我可以把它给你,但三天之后我一定要拿回来,必须完好无损。”

江屿白说:“你放心,我就当个好看的玩意儿欣赏欣赏,又不可能把圣器弄坏。”

也是,圣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坏的,不然莫里甘拿到圣镜的第一时间就会毁掉它。

红衣主教稍稍放心了些,又跟他谈起了合作的事:“既然您已经拿到了圣器,我希望您这边可以多出些力,必要时刻您也可以过来。”

江屿白懒洋洋地端着杯子:“你好像有些误会,这琉璃花是上次来时我要的报酬,现在离你上次来足足过了两天,你要给的还不够。”

红衣主教一蒙,随即大怒:“你坐地起价?!”

“主教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江屿白无辜极了,“你也知道,现在这市场一天一个价,我也不会要太多,你只要给我一点点就好。”

红衣主教差点气晕过去,觉得他这幅欠揍又圆滑的模样眼熟极了,半天没想起来到底像谁,指着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最后,被狠狠宰了一笔的红衣主教怒气冲冲地出门,离开时没看路,还被仆从忘记清理的水滩滑倒摔了个狗啃泥。

江屿白拿到琉璃花就立刻去了房间,吩咐佣人谁也不要来打扰他。

刚打开盒子时,幽蓝色的光泽就让他惊讶了一下,琉璃花色泽很美,重重叠叠的花瓣堆叠在一起,梦幻又治愈,最关键的是他拿起琉璃花时源源不断朝他掌心流去的魔力。

江屿白盯着那朵琉璃花,眼前场景不断变化。

“诅咒并不是不能打破的。”

他缓慢眨了眨眼,面前的桌子很陌生。

“我的能力有多少我知道,只要你别放弃,我绝对能保住你。”

他抬头,就见魔法师无可奈何笑了下:“这个办法或许要牺牲一下你,你现在得到的权势、地位、财富都将荡然无存,就为一个几乎湳沨不可能的结果。”

始祖却满脸不认同:“再糟也比不过现在了。”

“念完这个咒语,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会流落到什么地方。”魔法师托着蘸料罐子晃了晃,手指沾上猩红汁液,“我会落入轮回,也许是几十年,或者几百上千年以后重现于世,也许永远沉睡于黑暗,我的身体无法存留,或许再见面时我只剩一缕残魂。”

他的声音奇怪地顿了一下,随后低头:“而你,拥有永驻的容颜寿命无尽,却因为跟我的契约而不得不陷入沉睡,你的灵魂会无知无觉地游荡在世上。你需要找到一个全世界最隐蔽的地方藏好身体,躲避同族的觊觎,直到你的灵魂回归身体。”

“在灵魂回来以前,你将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而外界一直多灾多难,各大种族争执不休,不可能有永远的避难所。”

“那就谁也不告诉,只有我们两个。”始祖说,“我会抹掉古堡中所有仆从的记忆,让他们忘掉这个地方。”

魔法师静静望着他:“你真的想好了吗?”

始祖摇头:“你不用多说,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认了。”

于是魔法师带着始祖建造一个属于他们的避难所,为抵御不知多少年后可能出现的外敌。

“凭借我仅存的光明魔力设下贯穿整个古堡的魔法阵,也算双重保障。”魔法师抚摸着画框,神色温柔,“不知道光明魔法阵能撑多久,不过以后只要有光能量都能运转,能永远守护着这座古堡。”

始祖微微皱眉:“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你还是别动用魔力吧,让我来就行。”

魔法师无奈地说:“也让我有点事可做吧。”

始祖不说话了。

整座别墅里的血族和人类都被赶出去了,始祖一开始还担心魔法师会觉得无聊,没想到他适应良好,在这样空荡荡的古堡中也分外自在。

魔法师尤为喜欢最顶上的小阁楼,那一小片空间一开始空荡的很,后来慢慢的被魔法师布置得温馨柔软,始祖担心这里面积太小他磕着碰着,便在书桌椅角上的边边角角都被包上软垫,最后安宁的时光他陪着魔法师翻遍了阁楼里的每一本书,看着他在每一本书上都做了厚厚的标注,就算是再没有基础的普通人都能看懂上面教授的魔力。

始祖一开始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细致?我们又不是什么魔法都不懂的普通人。”

魔法师摸了摸他脑袋:“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失去了记忆,这个阁楼便会成为帮扶我们的第一个手段。”

“也是。”始祖兴致勃勃地起身,“那我去把书房的书也标注上!”

魔法师拉着他手腕:“太多了,还是我来吧。”

始祖不服气:“你就不怕多了?”

魔法师掐了他一下:“我是怕你累着。”

“怎么会?”始祖暗戳戳掐回去,“你这个身体都能写,我为什么不能写?”

“我是不怕累。”魔法师沾了点墨水点在他脸颊上,“好吧,那就随你。”

始祖凶神恶煞:“你把我脸弄脏了!”

魔法师假装没听见,嘴角上扬。

后来,诅咒又开始发作。

疼到满地打滚,浑身上下每一片皮肤都在发疼。

“如果我先找到你,我会保护好你的身体,直到你的灵魂归来。”魔法师刮了下他鼻尖,声音在微微颤抖,“要是你捡到失去记忆的我,可要带回去好好照顾。”

此刻他浑身爬满了黑纹,始祖甚至觉得那些诡异而膨胀的黑纹掐住了他的呼吸,也许下一刻魔法师就要因为窒息而死。

他死死握着魔法师的手,牙关挤出两个字:“一定。”

他离魔法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江屿白心里发凉。

在此之前他从未看清过魔法师的脸,似乎是记忆的缘故,江屿白潜意识里便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却蒙了一层灰尘,梦醒时便忘了。

而现在,蒙在他眼前的灰尘终于散去,他紧紧盯着魔法师的脸,却错愕地发现那张脸与维达尔足足有八分相似,如果换上圣子服,气质与身材稍加调整,几乎分不清他们两人的区别。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之下江屿白头脑中几乎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魔法师顶着那张朝夕相处熟悉至极的脸低头,吻落在他的额头。

魔法师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阿白,你一定要等我。”

江屿白浑身动弹不得,他还没脱离回忆,此刻的始祖还呆立在原地,似乎在深情地望着魔法师做最后的告别。

眼眶空落落,风吹过,脸颊一阵冷意。江屿白才发现他哭了——不,是始祖哭了。

等到他们身下站着的魔阵光芒越来越强,魔法师念着咒语的速度越来越快,被禁锢在原地的江屿白眼睁睁看着魔法师生命体征飞速流逝,狂风呼啸,血光乍现,江屿白在最后一刻终于夺回了自己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甚至破了音:“——你是谁?!”

第85章:真相

他没能等到魔法师的回答。

灵魂脱离身体时始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身体忽然轻了一下,再睁眼已经飘在半空中。

像是被风托举的蒲公英,轻轻松松与太阳并肩。始祖浑身轻松,穿过一片又一片云层,不知疲倦、不问目的,无忧无虑一身轻。

始祖独自飘荡了很久,看过山和海,朝霞落日,雪山熔岩,这世上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路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山林他都要驻足片刻,虽然记不清目的,但他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东西,时刻关注每一个异常。

起初,他落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别墅中,飘在枝头看院子里。他在那里看到一个刻苦练剑的少女。

有仆从说:“梅莱芙小姐,您该回屋了。”

“这就来。”梅莱芙拿起骑士佩剑,身影英姿飒爽,“姐姐呢,回房休息了?”

“是的,她邀请您共进晚餐,准备了您最爱的鹅肝。”

“把我房中果汁拿来给姐姐共饮!”

“是。”

始祖觉得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便飘走了。

后来,他飘到一间破败的屋子里,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狼狈的身影。

“基尔索罗城养的都是这么些没教养的东西吗?我要他给我舔鞋!他一个下人还敢顶撞我?”

“别吵了!莫里甘你给大人好好道个歉,让大人宽恕你这次的罪行,不然就把你赶出去!”

“行了,我也不是不大度的人,让他在地上狗爬两圈就原谅他!”

莫里甘被踩在脚下,抓着地面手指几乎被生生掰断:“等我往上爬,我第一个杀了你们这群贱人!”

始祖看了没一会儿又飘走了,房中鲜血淋漓,没什么好看的。

他飘啊飘,不知飘了多久,飘到一栋纯白建筑中。他第一眼看到那个被成为圣殿最美的圣子大人,只是圣子后背衣袍被血打湿,被鞭子抽得没一块好肉。

“主教简直欺人太甚!明明不是您的错,他居然将锅全推到您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圣子说:“无碍,他借鉴几次没占到便宜一定要怀疑到我身上,不如给他一个破绽,让他放心下来。”

“可他下手也太狠了!从来没人被打成这样!”

“我不要紧。”

始祖觉得他长得好好看,不自觉多看了会儿,一不留神错过最佳离开时间,圣殿中戒备森严,进来以后居然出不去了!

他着急得很,胡乱窜着不知不觉到了圣殿深处,护卫重重的藏宝室中,他看到一朵晶莹剔透的琉璃花,立刻被那绚丽的色彩晃花了眼。

他没忍住抬手碰了下,灵魂忽然被猛地吸入其中,一阵猛烈的晃荡和数不尽的黑暗以后,始祖记忆全部丢失。

他凭借生的本能,努力求生。

“老公,我肚子好疼,好害怕!”

“别怕老婆,你放心进去,我一定在产房外面第一个等你出来!”

……

“产妇没力气了!快拿点吃的过来!”

“大出血!大出血!”

……

“……明明是死胎,为什么突然活了?孕妇的气色也好了不少,实在是幸运啊,哪有恢复这么快的?”

“婴儿心脏都停了这么久了……医学奇迹都解释不通吧?”

……

一声啼哭在病房中响起。

“母子平安!恭喜啊!”

“辛苦了我的老婆,你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

“也没有,不知道什么情况,生到一半的时候我都累昏过去了,结果忽然觉得身上充满了力气,配合着医生一鼓作气就生下来了,后半段轻松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是走马观花一样的经历,跟同龄人一起长大,牙牙学语,上花花幼儿园,这时的始祖也懵懵懂懂分不清是非,总觉得自己身边的同龄人幼稚天真蠢得可怜,不愿意跟同龄人玩,被全班小朋友孤立单独找了家长。妈妈拉着他小手语重心长地劝他合群,不忍心让妈妈担心,始祖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后来,妈妈温柔地挽着长发教他识字:“你姓江,叫江屿白。来跟我读一遍,江屿白。”

始祖也跟着张口:“江——屿——白!”

妈妈摸着他的小脑袋:“真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江屿白!”

再后来,学生时期顺利读完全部学业的始祖考了个不错的分数,上了所厉害的大学,和所有普通学生一样,他向上求学,遵纪守法,抱有普通人的是非观,善恶趋于平衡。如果生活就这样下去,他或许会在未来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买一套合适的房子,也许会相亲,会失业,会迷茫徘徊,会重振旗鼓。

而不是看了一本小说就穿进那个世界中。

时隔许久,江屿白才明白一切是如此的机缘巧合。

该回家了。

梦境又一次濒临崩塌,而他已经习惯了,看着周围一切渐渐消失他甚至眼神都没变过,直到黑暗笼罩而来。

江屿白睁开眼,面前那朵琉璃花仍旧璀璨夺目,冰晶一样的花瓣凝成一团,周围已经起了冰雾。他长久落在琉璃花上的手指已经僵了,他的身体素质都能直接冻僵,甚至有了层薄薄的冰。

他掐住琉璃花,目光沉沉,几乎难以相信他在梦境中看到的一切。

他就是始祖?开什么玩笑?

“你终于醒了。”

江屿白猛地抬头,不知什么时候魔法师已经来到他房中,坐在他对面,不知看了多久。

黑纹仍旧爬满他的皮肤,密密麻麻,缠绕不止,和梦境中被诅咒缠身的魔法师一模一样,几乎分不清区别。

“你不能因为我如今容颜毁了便找一个替代品,阿白,这对我不公平。”

江屿白死死盯着他,问出了在梦境中那个没得到回答的问题:“你是谁?”

魔法师缓缓睁开眼,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阿斯塔莱。”

江屿白猛地一顿。

“你忘了,都忘了吗?”魔法师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怜悯,“也是,几百年过去了,记忆不知道丢了多少轮。”

江屿白脱口而出失声质问:“可那明明是我的名字!”

魔法师目光幽幽:“那真是你的名字吗,阿白?”

江屿白嘴唇一颤。

魔法师不疾不徐地开口:“自从圣战结束,我身负重伤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被污蔑泼脏水,受尽辱骂与冷眼,是你想帮扶我洗脱冤屈,将刻意散布谣言辱骂我的人杀了个干净,所以唯一知道真相的那批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又与阿斯塔莱这个名字绑定在一起,不知那个糊涂的家伙猜测阿斯塔莱与你是同一人,以讹传讹,才造成如今这种情况。”

江屿白指甲掐入掌心,仍旧难以置信:“那为什么一念这个名字就会有诅咒产生?”

“所有人都觉得结束圣战的那位末代始祖名字带着诅咒,是因为他曾身居高位,拥有平定一切战争的实力,所以连称呼他的名字都成了一种冒犯,可这说不通。”魔法师嘲讽一笑,“我记得那位爱美的公爵就时常向莉莉丝这位初代始祖祈祷祝福与力量,直呼名字也没受到诅咒,难不成是莉莉丝独独偏爱她,所以不降下诅咒?”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里,只有跟在我身边的瓦尔斯特能扛过诅咒?”

江屿白一直盯着他,直到此刻身形微微一晃,尽管努力维持冷静坐在原地,颤抖着的睫毛却暴露出他的不安。

他脑子里很乱,如果是以前,不论多么危险的情况他都能保持镇定寻找突破口,可这一次他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记忆与对白相互配合无懈可击,魔法师的语气、神态和行为他看不出半点破绽,甚至于自己的身世——本以为是穿进一本毫无营养的小说里,结果是无意间丢失记忆进入异世界当了足足二十年的普通人。

难怪他会觉得学习这个世界的魔法很容易,几乎在阁楼和书房看两眼文字就能学会,他还以为是自己占用了始祖身体才天赋异禀,甚至能操纵古堡里的各个魔法阵……

如果他就是几百年前陷入沉睡的始祖,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可如果他就是几百年前的始祖,面对面前约定契约的魔法师他又该怎么办?

魔法师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低头轻声说:“事到如今,所有你想知道的、没想起来的真相都已经展现在你面前,选择权一直在你手上,我能理解你会喜欢上跟曾经的我有八分相似的维达尔,那种恰到好处出现的人比只会让你苦等的我好太多了,我尊重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