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海棠池
浴房内, 水雾氤氲,施晏微因他口中的这句话微微失神,脑子里可谓嗡嗡作响, 发僵的身子久久不曾有所动作。
池水中的宋珩见她呆愣在屏风旁, 迟迟未有动作,原本贴靠在池壁处的后背便挺直起来, 立时高出水面一大截,露出大片健壮坚实的胸肌。
“娘子不肯动,可是要我亲自来替你宽衣?只怕我手底下没个轻重,恐会扯坏了娘子的衣裳。”
宋珩一面说,一面迈开箭步往石阶处走, 迈上台阶, 水位顷刻间下降至他的腰腹处。
施晏微吓得闭上了眼,似乎生怕瞧见什么骇人的东西, 低垂着头,只声如蚊蝇地说道:“莫要过来,妾自己脱就是。”
宋珩得到满意的答案, 这才停下脚步, 略停顿一会儿,冲她浅浅一笑, 徐徐折了回去, 将两条粗壮的铁臂搭在池沿处, 好整以暇地看着施晏微除去身上的衣衫。
不多时,厚重的冬裙散落如花, 歪歪斜斜地落在绣金线的重台履上, 那素色诃子和月色里裤亦随之显露出来。
施晏微强忍着羞耻心不允许她的双手继续动作,咬着下唇跟块木头似的杵在那儿, 沉默着不发一言。
那诃子看上去着实有些碍人眼。
宋珩等得有些不耐烦,修长的手指一下轻一下重地叩击着青石地面,沉着声好整以暇地说道:“继续脱,娘子穿着里衣,擦不得澡豆,倒要如何沐浴?”
温热的泉水散出阵阵雾气,贴在施晏微白净的玉面上凝结出细小晶莹的水珠,沾湿她的鬓发。
话到这个份上,施晏微知他耐心即将告罄,偏他素日里在她面前又是个鲜廉寡耻的,少不得心生愤恨,强忍着冲他破口大骂的情绪去解诃子上的系带,面上一副无悲无喜的从容模样。
宋珩目光灼灼地逡巡在她的雪肤上,格外多瞧了两双明月几眼,只觉得竟是比初见时了许多。
见她闭着眼,不由蹙起眉来,随后出言令她睁开眼,要她看他。
施晏微自知无从反抗,双手握了拳,咬牙缓缓照做。
四目相对间,宋珩越发口干舌燥,再难抑制体内熊熊燃起的火焰,眸光里满是对她的渴望,不由滚了滚喉结,扬声唤她过来。
施晏微麻木地脱去罗袜,粉嫩的小脚悄无声息地踏在青石地砖上,一步一步地走向池子,下了石阶,缓缓靠近宋珩。
温热的泉水渐渐漫过她的心口,只露出一段光滑白皙的肩膀来。
宋珩大掌勾住她的腰肢,另只手取下她发间的银簪和钿头,随手搁在一边,继而将手指往水面下藏。
施晏微恼恨于那些不由自主的反应,稍稍支起下巴,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去推他,欲要与他拉开些距离。
“好生无用的小娘子,这才哪到哪儿。”
宋珩忽的收回手,嗓音带笑。
腰上的力道随之散开,施晏微险些站不住,下意识地往池壁上撑手。
宋珩眼疾手快,复又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
头顶上方传来宋珩发自内心的赞叹声:“娘子肤白胜雪,莫不是九天之上的梨花仙托生的?”
施晏微无心与他周旋太久,心中暗道今日横竖是要挨过这一遭的,倒不如早些结束的好,也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想毕,踮起脚尖伸出手主动去勾他的脖颈,微微阖目,静静等待狂风暴雨的降临。
宋珩让她攀着他的肩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垂首在她耳畔轻声问她:“娘子今日倒是主动,许久不曾,可有想我?”
施晏微还是头一回在他尚未行事时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清亮的眸子里不由掠过一丝惊诧之色来,然而还不待她对此做出反应,宋珩便已她。
水面上漾出道道极重极深的波纹,潺潺水声中夹杂着女郎低沉的莺啼声。
玉露混入泉水之中,施晏微不由自主地紧紧搂住宋珩的颈项,水中的热意游走在四肢百骸间,烫得她额上生汗。
宋珩取来澡豆往她背上抹,待她平复下来,便又不管不顾地将人带到池壁处。
池水荡开的波纹来到玉石砌成的池壁处,激起的浪花溅到池面的地板上,晕出大片形状各异的水渍。
施晏微不觉间红了眼眶,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划至宋珩的胸膛处,与他身上的汗珠和水雾混在一处。
她寻不到脱离这片苦海的方法,是以只能通过抓挠宋珩来缓解心中的痛苦和压抑。
良久后,宋珩方肯将她放下,极尽温柔地拭去她面上的泪痕,却并不打算就此让她出浴穿衣。
双眉折起,似她的煺。
施晏微的抽泣声淹没在无尽的水声中。
良久后她因体力不支摇摇欲坠,宋珩叫她唬了一跳,动作微顿,待反应过来,连忙抱起她出了浴池,将他的外袍胡乱放至长案前,放施晏微坐下。
“可有哪里难受?”
宋珩凝着她的脸颊,神色焦急地问她道。
施晏微实在觉得热,身上也没力气,喉咙里亦是干涸得厉害,只别过头不去看宋珩的身段,低低道了句口渴。
宋珩听后,嘴里便打趣她无用,莫不是要热化了。
说完,自去替她倒了被水送过来。
施晏微侧着脸接过青瓷茶碗,叫宋珩离她远些,这才肯饮下碗里的清水。
宋珩恐她受凉,自去披了外袍取来巾子替她绞发,又将她身上的水珠擦去,穿了衣裙。
施晏微发觉他只给自己穿了裙子,里裤却还在衣架上挂着,遂轻启丹唇提醒他,未料宋珩那厮却又解了外袍,置在地上,随后跪于其上。
此番举动,自然惹得施晏微心生疑惑。
宋珩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抱了她下来,却只让她背对着他,并未与她对视。
施晏微十指扣着案沿,玉笋般的指尖微微发白,唇间时不时地透出骂他的字眼。
都后来,话都说不全,逃也似的往那长案上伏。
宋珩拉她回来,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地哄着她,而后将细密的吻落到她的肩颈处。
施晏微膝盖不适,实在有些生气,回头去看宋珩,指责他这样膝上会破皮。
眼前的女郎眼泪簌簌而落,仿佛一支带雨的梨花,可怜极了。
“娘子当真娇气。”
宋珩嘴上虽嗔怪她,却还是心软地松开了她,重新将她放至长案之上,俯下身来吃去她的泪珠,继而覆上她那盈润的檀口,吮吸她的唇瓣,轻咬她的舌尖,极尽缠绵。
流苏珠帘后的贵妃榻比不得他的身高,宋珩躺得十分勉强。
施晏微则是发髻散乱,整个人皆由他主导控制着。
不知过了多久,施晏微半睁着沉重的眼皮,目光涣散,神情恍惚。
冬日昼短,未至酉时,落日便已西斜。
宋珩将自己收拾齐整,而后动作熟练地替施晏微穿上贴身的衣物,打横抱起她迈着沉稳的步子出了浴间。
外头侯着的内侍见他抱着女郎出来,很是识趣地指了条避开前殿出去的路。
当天傍晚,施晏微是由宋珩抱着,侧坐在马背回的长安城。
宋珩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即便行了大半个下午的事,这会子仍是精神饱满的,面上不见半分疲惫之态,一路抱着施晏微往上房而去。
施晏微睡了一路,在他停下步子将她放到罗汉床上盖好被子后,反而醒了瞌睡,迷迷糊糊地想起什么事,正好借题发挥一番,旋即抬手抚上空无一物的发髻,嘴里只嗔怪道:“妾的簪钗尽数掉在了海棠池里,家主欲要如何赔我?”
宋珩垂下眼帘与她对视,凝视着她那平坦的小腹,随手取来一颗时令的新鲜果子,握在手里把玩。
哪怕隔着纤薄的果皮,亦能摸到里面饱满紧实的果肉。
那果肉撑起果皮,无端叫他想起什么。
今日下晌,宋珩大抵是十分受用,唇畔尚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尽量用温和的语调与人说话:“长安城中不乏首饰铺子,明日一早我便叫冯贵买来一匣品相上好的簪钗,送与娘子当做赔礼可好?”
施晏微思忖片刻,端起茶盏喝了小半杯润嗓,轻张檀口,吐气如兰地道:“妾不喜欢那些个样式复杂的,家主只消叫冯郎君买些简单大方的就是;如那玉石钗和银钿头,妾就很喜欢。”
依施晏微所想,坠流苏的步摇容易发出声响,自然是不能要的;倘若簪钗上宝石太多,容易叫人认出不说,处理起来亦比较麻烦,不比朴实无华的银簪直接熔成银子来得实在。
宋珩听了,只含笑道:“既是赔给你用的,要什么样的样式自然是你说了算。你明日若还能下得来床,可与冯贵同去。”
施晏微不知在他身上败了多少回,到了现下小肚子和腿间还不大爽利,明日定然是出不去府门的。
傍晚的寒风透过窗棂的缝隙吹进屋里,二人的衣袍被那道凉风微微吹起,绛紫色与藕粉色交缠在一处,色彩鲜明。
施晏微畏寒,下意识地往宋珩温暖的怀里缩了缩,两弯不描而黛的远山眉少不得轻轻皱起,似有什么心事。
宋珩仍替她揉着小腹,大抵知道她是因明日不能出府犯愁,一时竟有些懊悔自己为何要提及此事叫她心生烦忧。
“娘子若有什么喜欢的样式,明日只管说与他知晓,他素来细心,定会不会叫娘子失望。后日便是冬至,按照惯例,圣人将会带领宗室和百官前往南郊祭天,待朝会过后,圣人在大明宫的含元殿赐宴,我会安排人前来接你进宫。”
大明宫象征着王朝无上的权力与荣耀,但在施晏微眼中,同样也是一座囚困住万千女子的巨大牢笼。
施晏微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下,并未去搭他的话,只盼着他能在长安城里多逗留些时日,才好叫她寻个适当的机会妥妥帖帖地逃出他的手心。
见她在自顾自地想着些什么,宋珩似乎有些不满于她的冷淡态度,竟是主动找了话题与她交谈起来。
他的话语再平和不过,甚至带了几分期盼的意味,然而当施晏微第二次被他的话语打断思绪后,只觉他今日着实是有些聒噪,勉强提起精神顺着他的心意答上两句。
从他口中所述之言,施晏微知晓了他的晋王封号乃是昨日新册的,江晁乃是数年前册封的魏王。
以宋珩如今的权势,似乎并不需要在意有没有晋王的头衔,或许他只是在替他的阿耶宋临感到不值,宋临为朝廷鞠躬尽瘁多年,却在身死后才被追封为赵国公;而那江晁本不过是叛军投诚的出身,却能在宋玠身死前便被封为魏王。
魏王,晋王。施晏微咀嚼着这四个字,没来由地想起西晋取代曹魏的历史事件来。
不论圣人和宗室此举是否是有意为之,宋珩被封晋王的消息传到魏王耳中,少不得会回招致他的不满。
河东和宣武的关系本就是剑拔弩张的,如此一来,无疑是火上浇油。
施晏微正想得入神,宋珩那厢忽的想起什么来,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掀开施晏微身上皱巴巴的冬裙,将裤腿绾至她的膝盖上,一双幽深的星目盯着那两道乌青凝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