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疼?”
宋珩口中关切问道。
施晏微点了点下巴,诚实答:“疼。”
宋珩起身取来药膏,先往她膝上摸了厚厚一层,再唤人送热水进来,待净过手后,又往别处上药。
施晏微的身体在他的手下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引得她立即推开宋珩,垂下纤长的卷睫,颇有几分恼恨地道:“不敢劳烦家主如此,妾自己来就好。”
宋珩淡淡道了句好,慢条斯理地拿巾子擦了手,狭长的凤目定睛看她,似乎很是期待她接下来的举动。
施晏微意识到他想看什么,指尖一僵,涨红着脸道:“家主先背过身去可好?”
“若我说不好呢?”
宋珩一脸痞笑,全无往日里端方持重的模样,活像是胭脂坡下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
施晏微实在做不到在他面前那般,越性搁了药,冷言冷语地道:“家主若不肯背过身去,我晚些时候再用这药也是一样的。”
宋珩面上笑意愈深,没脸没皮道:“娘子不乐意我替你上药,又不肯用自己的手,不若由我代劳,再叫娘子亲眼看着可好?”
说话间双眸向下看,顺势就要去解腰上的蹀躞玉带。
施晏微被他的动作和嘴里近乎变态的疯话吓得头皮发麻,当即沾了药膏。
昏黄的烛光映在施晏微莹白如玉的芙蓉面上,但见她面色酡红,卷睫微颤,俨然一副羞怯至极的模样。
宋珩抚上她耳垂处的细小耳眼,“娘子怎的这般会长,便是上药也能勾得人心痒难耐。今日在海棠池里,娘子可吃够水了?”
施晏微收回手放进铜盆里清洗干净,别过头不肯去看宋珩,阖上目往引枕上靠了,假装没听见他嘴里问出的话。
宋珩只当她这是害臊,故而并不过分追问于她,将她捞进怀里轻抚她绸缎般柔软的墨发,指腹抚上她的檀口,自顾自地说道:“想来娘子也该吃些旁的东西才是。”
话毕,正要唤冯贵去膳房催一催,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扣门声,钟媪在外头回话,道是晚膳已经备好。
宋珩拔高音量道出个进字。
钟媪这才推开门,侧过身让身后的两个婢女将食盒提进去布膳。
宋珩替施晏微夹了几块葫芦鸡,还不等钟媪等人将门带上,嘴里没羞没臊地无人说话:“娘子身上太瘦,抱在身上轻飘飘的,像是一阵大风都能将你刮走了,倒也难怪经不住事,往后定要好好用膳。”
施晏微听着他的这些胡话,真恨不得将耳朵堵上才好,只埋着头小口用膳。
二更过后,宋珩拥着施晏微和衣而眠,一夜无话。
施晏微直睡到天晓,方才起身。
膳房里炖着补血益气的红参当归乌鸡汤,家厨将那鸡汤往小盅里装好放进食盒,鸡蛋面和酱肉装在第二层,而后小心翼翼将食盒地转交给莺儿。
施晏微被人盯着喝了半盅鸡汤,钟媪见她实在吃不下了,这才肯作罢,与莺儿一道将碗碟杯盘撤下桌。
冯贵一早便在廊下候着了,见她用过早膳,笑盈盈地进前询问施晏微喜欢什么样的首饰,施晏微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地先要了一对金银镯子和戒指,再叫买些款式简单、不嵌玉石珍珠等物的金银簪钗。
待冯贵走后,施晏微看会儿消食,便往浴房里泡热水澡去了。
至午时,冯贵匆匆回府,果真捧了一匣子的首饰回来,施晏微先将镯子和戒指往手上套了,再挑出几件样式普通的首饰拿布包好,悄悄往罗汉床下藏了。
是日,宋珩傍晚方归。
施晏微本想聊会儿字,奈何手上酸乏的厉害,提笔落字后就不住打颤,只得无奈搁了笔,唤人来将笔墨纸砚收走。
宋珩行至廊下,照见莺儿迈出门来,便问一句娘子在屋里做何,莺儿恭敬回答道:“回晋王,娘子正在灯下看书呢。”
“无需通传,退下吧。”
宋珩说完,抬腿跨过门槛,将门合上。
施晏微以为是莺儿关的门,并未抬头去看可有人进来,直到宋珩来到她身侧,立了好一阵看她手里的是何书,施晏微这才渐渐觉出似乎有人在后头拿眼瞧她呢。
甫一抬首,冷不丁地对上宋珩深邃如潭的眸子,施晏微下意识地合上手中的书本,低声询问他可用过晚膳了。
宋珩将她的这一细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怕他的表现,不禁生出两分怅然来。
这些时日他对她已经足够宠爱和纵容的了,这会子又不是在床榻上,她为何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害怕他?
宋珩负于身后的右手握成拳,浅笑着问她:“娘子身上可好些了?”
施晏微生怕他又要自己当着他的面上药,忙不迭点头道:“上晌去浴房泡了热水澡擦了药,现下已好多了,家主无需挂怀。”
宋珩轻点下巴嗯了一声,上前讨好似的将人打横抱起,嗓音温柔:“今夜的上玄月别有一番景致,我抱着娘子去院子里共赏如何?”
只要不做那种事,施晏微还是很乐意在他面前表演的,将头埋进他怀里道了声好。
宋珩臂力惊人,似乎单手便可轻易托住她,另只手伸出去推了门,为着让她舒服些,复又恢复到两条手臂横抱她的姿势。
空中玄月弯弯,月华如银。
清冷的光辉洒将下来,铺了满地的银霜,覆在绿叶上,映出点点银辉。
施晏微观他今夜这般有闲情雅致,想来是心情不错的缘故,遂轻张檀口试探道:“钟媪和莺儿这几日伺候得甚好,我也想赏些银钱赏她们,家主可否叫管家送些碎银与我使?”
宋珩想也没想,旋即便应下了她的话。
“娘子提出的这件事,我应允了;礼尚往来,我这里有一桩事,娘子也要应允了才算有来有回。”
他素来我行我素惯了的,对待她的态度亦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态,又能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应允的?
施晏微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可任凭她想破了脑袋,实在想不出宋珩能有什么事需要来求她。
“家主不妨先说与妾听听。”
宋珩闻言,认真道:“此番回了太原,娘子嫁与我做孺人可好?不论你将来诞下小郡王还是小郡主,只要有我在一日,定会护你们周全,无人敢编排他们的庶出身份。”
话音落下,施晏微不由心凉半截,恨不能今夜就跑了才好。
他口口声声询问她的意思,可实际上断不会容忍她说出拒绝的话语来,但凡她此处露出一丁点不愿意的样子,宋珩定会顷刻间冷下脸来,快的堪比翻书。
她在他眼中不过是身份低微的孤女,即便有弘农杨氏这一落魄士族贵女的身份,然而放在他如今的权位前仍是不够看的,能嫁与他做孺人已是抬举她,又岂有容她拒绝的道理。
施晏微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自然不敢在他面前说出不愿意的话来,少不得在他面前做足了戏,佯装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道:“从前是妾不曾与家主好生相处过,这才不愿与家主做妾。可经过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对,妾瞧见了到了家主的英明神武,感受到了家主对妾宠爱和纵容,心中又岂会一分动容也无......家主既愿意正经那妾进府为孺人,妾自然也是愿意的。”
宋珩垂眸与她对视,凝了笑意狐疑追问道:“娘子方才所言可是出自真心?”
施晏微的眼神未有半分闪躲,像只带刺的刺猬,不阴不阳地道:“家主问了妾,却又不肯信妾的话,若是如此,家主又何必问妾,直接将妾绑进宋府岂不更为便宜?”
宋珩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缓了面色,复又轻笑起来,“你若一早这样与我说话,我倒还信些。娘子也莫要恼我,实是你先时性子太过执拗乖张,这会子又答应的干脆,不免叫人生疑。”
施晏微暗暗盘算着如何逃出生天,自然无心赏月,只心不在焉地由他抱着,再不肯多言什么。
“娘子在想什么?”
宋珩轻声询问。
“没什么,家主预备何时回太原?”
宋珩道:“大抵要过了这个月十五。”
如此算来,待过了十二月初十冬至日,她还有至少五天的时间可以趁着出府之时,寻找逃跑的时机。
施晏微心里有了底,眨了眨水汪汪的桃花眼,“外头冷,妾也乏了,回屋可好?”
宋珩凝视着她的那双清眸,喉结微不可擦地上下一滚,低沉的声调无端带了些克制的意味,“好。”
二人归至房中,宋珩将人放回罗汉床上,不待施晏微坐直身子,便又忘情地捧住她的下巴与她交吻起来。
次日,南郊的圜丘祭天大典即将举行,宋珩天未亮便已起身,因怕吵到她的好睡眠,索性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于衣架前披上外袍往偏房去洗漱更衣,草草用上两块胡饼后一溜烟望府外去了。
许是昨日泡了两回热水澡,用了三回药的缘故,施晏微的身子好上许多,虽不能做剧烈些的运动,下地慢行确是无碍的。
施晏微上晌便收到了管家送来的百两纹银,依旧往床下的包裹里藏好。
午睡过后,又有寺人前来接她进宫,对方似乎直接将她当做宋珩的爱妾对待,言语间满是恭敬。
施晏微上了马车,一路由人引着信步来到含光殿。
数座半人高的莲花灯轮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王朝宗室、文武百官齐聚一堂,于席间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台上的宫廷女乐有奏五弦琵琶和瑶筝者、吹筚篥和笙箫者,又有击先鼓和板鼓者,皆身着天青色的冬裙,长发绾成高髻,错落有致。
宋珩初封晋王,一众宗室和朝臣轮番敬酒,饶是他酒量再好,到底两手难敌四拳,至宴会散时,隐有几分醉意。
施晏微沉静在那些丝竹声和伶人弄戏中,并未过分关注宋珩的举动,宋珩知她喝不得烈酒,少不得还要替她挡些命妇敬来的酒。
两名侍卫搀扶着宋珩上了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府上。
宋珩不肯轻易让人近身,冯贵只得叫上施晏微帮着看顾一二,施晏微看在他为自己挡酒的份上,轻轻顺着他的后背看他往鎏银铜盂盆里吐了一回。
冯贵将温热的茶水递给施晏微,由她伺候宋珩漱口,待这一切做完后,冯贵命人将盂盆拿走,又叫送来热水和干净的巾子。
“还要烦请娘子替家主擦身。”
冯贵说完,也不管施晏微应还是不应,起身退了出去。
施晏微勉强擦过他的上半身,下身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替他擦的。
他身上的酒味太重,施晏微有些闻不得,索性拿开罗汉床上的小几,取来被子往罗汉床上凑合一晚。
夜色渐渐深了,施晏微不觉间熟睡过去。
至后半夜,也不知外头是几更天,施晏微被一阵呛鼻的味道唤醒。
待她反应过来时,这才发觉火势极大,门框早已烧了起来,正欲起身夺门出去唤人来救火,又见房门上方的横梁砸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挡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