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着再次起身,勉强摸到案上,提起水壶,右手止不住地颤抖,好一阵子才倒出小半碗凉透的水,眼神空洞地饮下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瓷碗看。
她还活着做什么,活在这里做宋珩一个人的禁.脔吗?她本不属于这里,亦不该过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爸妈和陈让的面孔忽而浮现在眼前,还有发小煊煊和好友,施晏微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眼泪夺眶而出,发出不易察觉的细碎哭声,几乎使尽身上的最后一丝气力,将手中的茶碗重重掷到地上,拾起碎瓷片。
屋外的练儿听到瓷器破碎的声响,去找宫人取钥匙前,隔着门同施晏微说话:“娘子可是不小心摔坏茶碗了?婢子这就进来,娘子莫要乱动,仔细伤着手。”
练儿的语调间尽是关切和着急,施晏微执起碎瓷搁在脖颈上的手略顿了顿,宋珩那番威胁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如若她敢去死,便要杀了宫墙内的练儿和刘媪,宫墙外的银烛和林晚霜……
她是不惧死的,却不忍心牵累旁人。
练儿还不到十八,银烛更容易觅得良人脱了籍,晚霜的女儿不过垂髫之年...
难道唯有被他生生磋磨致死,他才肯放过她,不去追究那些无辜之人吗?
施晏微无力地垂下手,抱膝将头埋在膝盖间,哭得不能自已。
铁锁落下触碰到木门,发出咣当一声。练儿神色焦急地进到屋里,见她只着了单薄的寝衣,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浑身被冻得不住发抖,那样子看上去,着实可怜,令人心酸。
练儿瞬间就湿了眼眶,上前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肩,温声询问她道:“娘子可是觉得冷?婢子扶你回床上好不好,来,小心一些,莫要踩到边上的碎瓷。”
施晏微抬起头来看她,轻轻点头,脸上挂着泪痕,泪眼朦胧,脚上使不出力气,几乎是被练儿拖着回到床上。
露在外面的雪肤上青紫一片,手腕上握痕明显,练儿怕自己哭出来,不敢往她的衣襟处看,忍着泪意照顾她躺下,盖了被子。
练儿抹一把含在眼里未曾落下的眼泪,“婢子去取饭食过来,娘子先暖暖身子。”
施晏微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别过头去,抑制不住、漱漱而落的泪水沾湿软枕,咬着唇不肯哭出声来,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陈让的名字,告诉他,她一刻也不愿留在这儿,可她没办法立时去死,现下她能想到的办法,唯有将自己耗至油尽灯枯。
不多时,练儿取了饭食送来,施晏微没什么胃口,不过勉强用了小半碗饭,便再吃不下一口,复又拿被子盖住头浅浅入眠。
练儿收拾好碎瓷片,起身往屋外走,未曾想,临门照见宋珩。
他将杨娘子好好的一个人折磨成这个样子,练儿心里难免对他颇有微词,然而他是一国之君,亦不得不恭敬行礼。
宋珩淡淡扫视她手里裹着碎瓷的粗布一眼,蹙起眉头,沉声问:“是她摔了碗?”
练儿并未答话,只是点头。
话音落下,宋珩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扬声吩咐身后的宫人,“将此间的一应器皿悉数换成银的,不许有尖锐物和长绳布条等物。”
那宫人连忙应下,自去预备着。
宋珩让点了灯,又叫退下,独自一人留在屋中,来到床边。
施晏微睡得极浅,被子甫一离身,寒意袭来,立时便被惊醒。
“你别过来,别过来...”
昨夜他的暴行尚还历历在目,施晏微几乎是本能地害怕他,下意识地抗拒他。
攥着被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眸子里徒留惧意,轻张檀口哀求他道:“我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宋珩像是被她的反应击中心脏,竟是生出一股闷闷的气堵在胸口,沉沉的,压得他很不好受,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
“朕不动你,朕只是替你上药。”
宋珩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安抚她,去触她的里裤,细细观察一番,瞧着并不大好。
无端想起在别院里罚她的那日。
他大抵真的是个衣冠禽.兽。
想到此处,宋珩呼吸更为不畅,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无声地用手指取药,另只手制止住她不甚配合的动作。
虽是用手指上药,施晏微还是痛得眼泪直流,无力地去推他的手腕,流着泪低低骂着他:“宋珩,你不是人,你是畜.牲,你是罪犯,即便你为一国之君,可错就是错,罪就是罪,你会遭报应,会下地狱。”
宋珩这会子听着她的喃喃低语,心里反而不那样痛苦了,极为缓慢小心地收回手,拿巾子擦手,悉心替她掖着被子,清泠泠地接话道:“继续骂,朕喜欢听你说真话;你可知,恨也可算作是一种真实的情感,你此时看朕的眼神里有恨意,比从前虚情假意的模样更叫朕心生欢喜。”
在施晏微憎恨的目光中,宋珩隔着被子摸她的腿,轻启薄唇道:“音娘这样喜欢乱跑,朕实在不能安心。往后唯有用链子缚住你,你便再也跑不了,再也不能离开朕。”
“往后只要你乖乖听话,朕每月可以挑出一日松开你的脚铐,陪你出去游玩赏景。马上就要十一月了,洛阳很快就会下雪,朕带你去九洲池畔赏雪可好?”
宋珩说着说着,大掌往上移,落在她那平坦的小腹处,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意,近乎疯魔地道:“又或者,音娘这段日子独承朕的元.阳,若早些有孕,你与朕有了血脉的连结,再也无法与朕分开,朕便封你为贵妃,再不用脚铐拘着你了可好?”
旁的疯话,施晏微皆可左耳进右耳出,可唯独这“有孕”二字,却可引出她心底隐藏最深的惧意。
她怎么能,怎么可以生下一个罪犯的孩子。
在延州城时,医工同她说过,她极难有孕,可难并非是不会,他那样重.欲,日日将她关在此间,起兴了便要过来侵.犯她,待时日长了,果真有孕了该怎么办?
施晏微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倘若真的有了,她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孩子堕了去。
“宋珩,你如今富有四海,自可迎娶皇后绵延子嗣,为何还要对我步步紧逼,强迫我生下一个不被祝福的奸生子?你迫害我还不够,竟还要再去迫害一条弱小又无辜的生命?你真是太可怕了!”
迫害,她怎能如此界定他对她的好和纵容。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他给了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给了她安身的地方,让她免受外界的一切伤害,然而她却觉得他在迫害她。
而他与她的孩子,将会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公主,他会努力当一个好耶耶,亲自教导他们骑射、写字、明理;他会护着他们,让他们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她怎能说他迫害她,说他可怕?!宋珩的一颗心又开始变得无比沉重,抬手抚着她的鬓发,偏执道:“随你如何说,朕要你,也要你的孩子。”
此人蛮不讲理,何必与他多费唇舌,到头来也不过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罢了。施晏微嫌他恶心,别过头不去看他,不想让他触碰,越性打下他的手,拿被子盖住头。
宋珩见状,恐她这样会闷出病来,板着脸去扯开那条被子,扳正她的脸,好声好气地道:“随你如何恨朕都可,只一条,不许作贱自己的身子。”
施晏微冷笑一声,只管拿话刺他:“究竟是谁在作贱谁,你每回在我身上发泄兽.欲,可曾想过…”
然而一语未完,宋珩猛地倾身下来,轻轻掐着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舔舐,轻咬,迫她张唇,缠她的舌,掠夺她的呼吸。
施晏微被迫看向他,此时此刻,分明是他在强吻她,可他的表情看上去,却存着几分痛苦。
他不敢面对她的指控,他在因她控诉的话语感到痛苦难安。
有了这样的认知后,施晏微只觉得他可笑,一心拿她当玩物的人,竟对她动了心。
想必这是他自己也万分不愿承认的事。
施晏微同先前一样,跟个死物似的躺着,从头至尾没有回应过他的吻。
此后数日,宋珩政务再忙,亦会抽出些时间过来瞧她,观察她的状态,替她擦药。
施晏微没再对他恶语相向过,亦不曾开口同他说过话,安静地仿佛一座白瓷雕塑。
直至某一日,宋珩带来了他口中的金制脚铐,铐子上缠了一层棉布,又以极为柔软的丝绸覆在其上。
宋珩很是耐心地用哄孩童的口吻哄她起身,动作轻缓,“音娘乖,音娘最懂事,朕可以向音娘保证,这条链子轻巧无比,拷在脚踝上一点也不会痛。”
施晏微自知反抗无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脚踝被拷上的那一刻,她的情绪濒临崩溃,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视自己为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就行了。
“音娘。”
宋珩忽地用大掌包裹住她细白的脚踝,吐着热气唤她。
施晏微看得出来,他大概又要发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