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坏掉的第四天(2 / 2)

直到——

“特邀文武百官列席……”顾子言眸光后移,看见了这句话后面的一行小字,突地面色僵滞。

帝王的面色如水,看不出喜怒:“顾相怎么不念了?逸王可是还有别的要求?”

郭平立在不远处,腿有点发软。

他万万没想到逸王殿下会如此忤逆陛下的意思,但陛下看起来并未动怒,那道口谕,多半是假。

所以殿下忤逆的是丞相,不知为什么,郭平觉得更可怕了。

顾子言放下那卷册,撑着桌案起身:“殿下没有别的要求了,只是臣有些累了,今日恐怕不能再陪陛下弈棋,想先行告退,望陛下恩准。”

谢之重盯着他,又盯着那卷名册,话语有些笃定:“逸王可是说了什么冒犯顾相的话?”

顾子言神色还算如常,只是苍白得有点过分:“并未,臣……”

他话音还没落,谢之重便命人拾起了那名册:“朕方才有些地方没听清楚,小祥子,再将逸王最后说的话念一遍。”

太监嗓音尖细:“……臣弟喜欢热闹,特邀文武百官列席,除了,丞相大人。”

满堂死寂。

小祥子已经很委婉了,毕竟那册子上写的可不是“丞相大人”,而是“顾子言”。

顾子言被当众拆穿,他也不尴尬,弯唇一笑:“逸王体谅臣身体抱恙,特不相邀,臣万分感谢殿下关心。”

谢之重挑眉,看向顾子言:“原来如此。”

他收拢了那名册,拂案起身:“既然是这样,那郭爱卿就按照逸王的意思去办吧,顾相身体不适,朕便不强留了,也要好好回去休息才是。”

“是。”

顾子言和郭平一前一后出了御书房,离宫路上,两人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得体距离。

三伏天的天气烤人得慌,郭平恨不得大踏步离开,但他又不敢越过顾相。

郭尚书已年过不惑,但和顾相比起来,似乎还是要硬朗多了。

没走多久,两人登上玉水桥,距离午门已不算远,顾子言突地停了下来:“郭大人,本相有个不情之请。”

郭平心头一跳,开始扑簌簌冒汗。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不关他的事啊!

顾子言今日未着官服,端是一副白衣弱质,郭平跟着他停步:“顾相有何吩咐?”

他没忍住,抬头盯着面前的白衣卿相,暗自有些心惊。

对方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

顾子言唇角勉强地勾了一下:“郭大人可否扶本相一段路?”

郭平:???

午门外,丞相府的轿子就在那守着,阿笋坐在轿帘外,正捏着一支笔写写画画,自从那日在丞相府和阿竹见了一面,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熟络,最近都这样频繁通信。

恨不得把这四年的所见所闻一股脑说完。

他正写着,余光突然瞥见什么,阿笋一抬头,便看见了自家大人。

大人今日是进宫同陛下弈棋的,按照常理来说,不到日落不可能出宫,但现在……

阿笋注意到搀着自家丞相的郭尚书,心头一跳,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他站在一侧,见顾子言和郭平道谢:“方才多谢郭尚书,本相平日里就容易这样,让尚书见笑了。尚书府正好顺路,本相用轿子送尚书一程吧。”

郭平倒是知道顾子言身体不好,今日这种情况,其实应该还算是轻的。

但他可不敢和顾子言坐一辆轿子,不单单是害怕顾相的威严,更是因为,若是丞相府的轿子今日将他送回府,那过不了一天,这阵风就会传遍朝堂四野。

他郭平就会被安上顾相阵营的帽子。

郭平还是习惯中立,这种结党营私的事情,他可半点不敢沾。

于是朝后退了半步:“多谢顾相抬爱,不过下官回府路上还有些别的事情需要处理,就不麻烦顾相了。”

顾子言抽出手,脱离了他的搀扶,看起来没什么反常,似乎确实缓过来了。

“既然尚书还有要紧事,那本相便不勉强了。”顾子言看向阿笋,道:“阿笋,回府。”

阿笋应声,回身上轿,顾子言没让他搀自己,神色自若地迈进了轿厢。

轿帘拂落,掩去了顾相的身影。

郭平目送马车远去,这才抬步离开,蓦然垂眸,瞥到了地面的一点暗红。

那暗红被车辙的印记带起的尘土掩盖,不怎么明显,郭平没多想,仍然在思索逸王殿下生辰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