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樽打好了腹稿,然后在陆景渊探究的眼神下将自己的计划倒豆子一般的尽数说出,这一气呵成的大段话语没有一丝停顿,让陆景渊连插话的间隙都没有。
在谢樽刚准备说出“即使殿下不准,我也势在必行”前,陆景渊一个“好”字,将他剩下的一堆理由都给堵了回去。
“什,什么?”谢樽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陆景渊会那么好说话,眼中不免闪过了一丝迷茫。
“我说……好。”陆景渊看着他,眼中纵有千般担忧不舍,却也还是没有拒绝。
谢樽并非笼中豢养、安于享乐的鸟雀,雏鹰总归是要离开暖巢落下悬崖,才能振翅而来,冲向高天的。
“不过哥哥如今见风就倒,还是先好好养好身体吧,这副模样,烧酒见了都不乐意驮。”
“谁说的!烧酒粘我粘的很呢……”
一转眼,谢樽又在榻上躺了三四日,虽说简铮说了这毒只是恢复时间长了些,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后遗症,彻底养好后他还是会和从前一样生龙活虎。
但是任谁半死不活地躺上个二十来天,想来都不能心平气、毫不紧张害怕吧。
谢樽还是挺害怕自己以后卧床不起的。
于是谢樽刚能下床活动活动后,就每日都外出晃荡,重新将那些银枪弓弩握在了手中。
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逐渐回归,不再像之前那样心虚气短、一步三喘后,谢樽终于算是神清气爽了起来。
之前一直窝在床上,他人都要长出蘑菇来了。
谢樽手能握稳刻刀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花大价钱让沉玉去寻了一块飘红翡的白玉来。
他说好给陆景渊猎的兔子来着,结果到今天都没能兑现,既然始终和那毛茸茸的活泼小白兔无缘,那便雕刻一个可爱的雪团小兔子好了。
届时去寻贺华年教他打个络子穿上,应当也还算不错吧?
第86章
呆在府里养伤的日子看似过得很慢,但呆着呆着,也不过一转眼的时间便又是新年忽至,雪被长安。
年节还是一如既往,数不清的人情往来,数不清的麻烦事,直到十五元宵时,众人才得以闲下来,乘着灯会小聚一番。
百味楼顶层的包厢里,美酒佳肴铺了满满一桌子,谈笑声自敞开的窗户飘出很远,最终汇入灯会的喧嚣声中。
“再过上几上天,我可就要和二叔一起回冀州去了,贺华年,你不考虑考虑给我好好奏上一曲送行吗?”赵泽风看着这满室友人,不免心生惆怅,有些手痒地想伸手摸酒却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席间多了个几岁大的小孩,顿时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但现在你主动提了,我又懒得动弹了。”贺华年假装没看见他的动作,抱着手靠在椅背上笑道。
“……”赵泽风噎了一下,但刚想开口就被人先一步打断了。
“华年哥哥,哥哥他听不听无所谓的啦,但鸣珂想听,鸣珂还没听过呢!”赵鸣珂睁着一双晶亮的杏眼充满了期待,坐在文可筠身边奶声奶气地道。
“哎,好吧,既然这样,我就给鸣珂妹妹这个面子好了。”贺华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放在身后的琵琶给捞了上来,顺便又刺了赵泽风一句,
“为什么你这种日日只知道上房揭瓦的混世魔王,会有那么乖巧可爱的妹妹,哎,真是老天无眼。”
“乖巧可爱?”赵泽风一时竟然也没注意到贺华年骂他,反而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赵鸣珂,
“你说的是她?她乖巧可爱?”
“对啊。”贺华年点了点头,将松了的琴弦一一拧紧。
赵泽风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嘀咕道:“年纪轻轻就瞎了……”
随后赵泽风又看向赵鸣珂,想了想还是端出了一副兄长模样,招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这边:“不是要听吗?来这边。”
“我在这儿也能听到。”赵鸣珂又往文可筠身边凑了凑,紧紧挨着对方,像一只毛茸茸恋家的雏鸟一般,
“筠姐姐可比你温柔多了,还能给我讲曲中典故,我才不要你呢!”
闻言,一桌子人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直直要将屋顶掀翻。
就连一直坐在一边,未曾参与过他们无聊对话,一同醉心于诗书的谢淳和王锦玉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平日里让你多多读书你偏不干,现在好了吧?终于混上了垫底的位置,连你妹妹都嫌弃你。”贺华年笑得捶桌,连弦都顾不上调了。
“你们讲点道理好不好?”赵泽风黑着张脸,心中不忿。
他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说来也算不上差,勉强也能排到个中上之流,但确实……在这一屋子人面前,他就是个垫底的。
但他为什么非得跟他们比?这不是欺负人吗!
“根你们比?这天下有几个比得过你们的,纯纯欺负人。”赵泽风哼了一声,“快弹快吃,完了去逛灯会,我非得让你们见识见识我解灯谜的技术!”
“行,解不出来,今日你就请客。”
“我请就我请,我又不像你一样兜比脸还干净……”
这边百味楼里吵吵闹闹,另一边张灯结彩的灯会上,谢樽将几个铜板塞在了小贩手中,从对方的摊位上提了个漂亮的兔子灯出来。
“来,这灯会上人人提着,咱们也不能少了。”谢樽笑着将手中的兔子灯塞在了陆景渊手中,然后欣赏着面前这个玉雪可爱,仙童一般的孩子。
他家殿下真可爱啊,披着毛茸茸的大氅,就像只软绵绵的小兔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