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身暗红色的广袖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
在清冷的月光下,有些鬼魅。
鲁王将视线越过人群,直看向走在前方的大学士梁风遗。
他看着便笑了起来,也不再看梁家其他几人。
将视线收了回来,却是偏头对裴绍轻声问道。
“裴兄,你看这梁大学士何时致仕?”
梁风遗现已八十多岁,他这个国丈挺立到现在,
依然精神矍铄,实属少见。
想当初梁风遗八十大寿时,皇上亲自乘了车辇去给他贺寿。
席上问他八十大寿想要什么封赏,梁风遗笑着回说只想做官。
皇上听罢连连点头,当即大手一挥,让他重做了大学士。
何以说是重做?梁风遗六十岁时便撤了兵马总署大元帅的官职。
此后一直赋闲在家,吟风弄月,颐养天年。
六十岁解甲归田乃是大离官制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当初这梁风遗致仕返家后,先帝经常挂念于他。
还去到他府上看了他好几次。
原以为这梁风遗岁及七十便差不多要交代了。
但他竟是十分康健,便是先帝都没能熬过他。
驾崩在了他前头。
他一个顶顶国丈,老则老矣,却尚存了少年之心。
许是他这般长寿引得皇上十分佩服。
皇上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将他重又请回到了朝堂。
给他安排了大学士这么个清闲差事。
眼下这梁风遗风烛残年,头发全白,牙齿也脱落地厉害。
他这般模样,就算不糊涂,还能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也已到了极限,早迟还是要致政的。
闻听鲁王聊到朝堂,裴绍默了默。
却是将手上扇子敲了两敲,说道:“不知。”
鲁王笑着眉眼一挑,他说道:
“裴兄这么聪明,也会有不知的时候?”
裴绍笑了笑,说道:“我只会看身前事。
又不是算命之才,何以会知晓以后之事?”
鲁王笑得将手一拍,说道:“倒是这个理,对了。
裴兄可还记得今日进宫时与弟弟我打的赌?”
裴绍嘴角微微扬起,点头道:“当然记得。”
鲁王说:“今晚可是过了亥时才散宴的。”
他笑得一脸玩味,双目囧囧地看着裴绍。
裴绍将手中扇子轻轻拍了拍,点头道:
“确实是过了亥时。”
鲁王笑着凑近过来,他歪着头说道:
“裴兄可是说今晚宴席会在戌时末刻、戌亥之间结束的。”
裴绍笑了笑,他点头道:“确实。”
鲁王眉头一挑,得逞地说道:
“所以裴兄是认自己赌输了?”
裴绍笑着,却是摇头:“不认。”
鲁王眉头微皱,他狭长的凤眼眯了起来。
却是带笑地问道:“裴兄是要耍赖?”
裴绍笑得浅淡,语气也轻缓:
“非也,我只是记得王爷说了,谁赌的时刻最接近谁便赢。
裴兄可是记得,王爷说的是亥时一刻。”
鲁王将眼睛睁开,他努着嘴,有些惊讶又好笑地看向裴绍:
“裴兄真是……”
鲁王摇着头,却是笑了起来:“裴兄果然是裴兄。
什么事都能猜得这么准,王爷服了,心服口服!”
裴绍将扇子展开,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摇着扇子。
清白的月色下,他这般缓步生风地走着很有些谪仙的味道。